“啊——啊——!!”
血液顺着小臂流淌在地面上,和那些陶瓷碎片混杂在一起。他下手的力道很重,仿佛在剐除什么肮脏东西。
血濡湿了安柯的毛,他吓了一大跳。
沈顾城的表情依旧呆滞,他沉溺在自我的世界里,手上握着碎片的动作加重。
手心被割伤了,小臂划拉了好几道血淋淋的伤口。
“咕嘎咕嘎!!”
安柯一头扎进沈顾城的怀里,翅膀用力扑扇着,喙用力地把拿着利器的手往外推。
他浑身都狼狈的沾染了沈顾城的血,浓郁的血腥味挑动着安柯的神经。
他真的很笨,不懂为什么幼崽要伤害自己。
巨大的恐慌让安柯抢夺锐利物的动作更加的迅速,他用力掰开了沈顾城紧握的掌心,叼走了花瓶碎片。
沈顾城没挣扎,他靠在墙上,全身开始几乎痉挛的颤抖。
周围一切都像是张开了饕餮巨口的怪兽,它们扭曲着嘴脸,迫不及待地要把他吞入腹中。
——真是作孽,你还活着做什么啊?
——像你这样的人,死了才是解脱。
少年僵在原地,他捂着已经看不见亮光的眼睛,一遍一遍重复着他们的话。
“解脱……”
“解脱,啊……”
掌心逐渐被濡湿,他重重地喘息了起来,吸进肺腔的空气都带着痛苦不堪的味道。
沈顾城的眼泪,让安柯心中的害怕不断扩大。他焦躁不安地丢掉嘴里的碎片,飞扑着翅膀盖住了少年的手。
“嘎嘎嘎——!!”
他终于意识到哪里很可怕了。
自杀。
他的幼崽……为什么不愿意活下去了呢?
“嘎嘎、嘎嘎……”
对不起,你不要生气好不好……
是因为我打架,你生气了吗?
安柯的眼眶一红,他不想失去幼崽。
笨拙的小鸭子学着人类的安抚动作,他用喙碰着沈顾城微微发硬的头发,他的眼泪吧嗒吧嗒地掉到了绒毛里。
奶白色的毛被黏得一簇一簇地,沈顾城没有挣扎开安柯。他除了微弱的呼吸,全身冷得像是一具尸体。
安柯闭了闭眼,他全身颤抖着,把他吞没的热意难受地让他都快站不稳,熟悉的燃烧感侵蚀了他所有的理智。
但是他不能、不能失去沈顾城。
小鸭子的身体太弱小,安柯保护不了他。
“啊、啊啊……”
穿着白色鸭鸭服的少年猛地从半空中跌落在沈顾城的怀抱里,他白色的衣服染着沈顾城的血,脸色泛着充血的红色。
安柯的眼眶红红的,泛粉的脸颊上还带着泪痕,他无力地把手臂搭在沈顾城的肩膀上。
他紧紧地抱住了沈顾城,身上的热意传递到他身上,炙热得像太阳。
白色抱住了黑色,仿佛要带着他拥抱光。
“啊呜,呜呜……”
他是笨蛋的小鸭子,不知道怎么做才能让幼崽开心。
甚至,到底不是人类的他,连120都打不出去。
凶狠如安柯,他尝到了无力的滋味。
“不哭……安安、不哭。”
沈顾城灼热的呼吸喷洒在安柯的颈侧,他说话的嗓音都带上了磨砺的沙哑,却记得安慰他的小鸭子。
其实他已经意识不清了,但却突然想起他养的那个小东西,爱哭。
沈顾城仿佛依靠着生命中最后一丝浮萍那般,他闭上了眼睛。
安安是全世界最可爱的小鸭子。
他……想把他藏起来,不让他回家了。
“嗦你这个小伙子,干啥子能整成这模样的嘞?”
医生带着一口地方腔,把少年手臂里的花瓶碎片夹了出来。
整个小臂血肉模糊,沈顾城清醒过来后就吞了药,任由医生拿镊子把挑出来的碎片丢在铁盘上。
“要不是你小子命大哦,这玩意儿要是扎进动脉里,看你今天还蹦哒儿哪去!”
外科医生对这个长得很帅的小男生略有耳闻,沈顾城的名气在小护士那里早已经是个永垂不朽的传说。
原因无他,长得好看的人三天两头往医院跑,每次带来的伤基本上都是要拿去抢救级别的。
难免给他带上了神秘色彩。
消毒用的碘酒抹在了伤口上,沈顾城面色不改,用仅有一只完好的左手摸着安柯的毛。
今天早晨起来的时候,他的身边躺着一只全身狼狈不堪的小鸭子。安柯睡得很熟,唯有温热的体温让沈顾城对昨晚有了真实感。
他被爱着,哪怕对方是一个什么都不懂的小动物。
但是安柯在很用心的爱他。
少年温柔地抱起了他的小鸭子,轻轻在睡熟的安柯头顶蹭了一下,把安柯抱在怀里。
大概他自己都无法意识到,他的眼睛里有了光,透露着温暖。
他的安安是全天下最干净的小动物。
所幸安柯身上的血都是从他自己的身上沾来的,圆滚滚的小毛绒团子除了脏掉一些,没有受伤。
他压根没在意右手上狰狞的伤口,把安柯送去宠物店洗得干干净净之后,现在才坐在医院包扎伤口。
“养小动物养得这么漂亮,啥时候能把自己管管清楚嘞!”
医生把纱布缠上去,还在不停地絮絮叨叨。
沈顾城一怔,掌心里放在安柯两只伸长的小脚丫子,被他放在手里无意识的把玩。
“不。”
沈顾城突然露出了一个笑容,他摸了摸安柯依旧还没有睡醒的小脑瓜子,指尖触及的感受和以往是不同的。
“不是宠物,安安是……家人。”
我已经没有家人了。
但是好在,我遇到了你。
安柯还不能理解这些话,他的喜欢太过于简单。小鸭子在沈顾城的腹部睡得很香,小肚子上下起伏着。
从医院出来之后,沈顾城又去了一趟派出所。
小圆到底是在人群聚众的大厦自杀的,对社会造成的不良影响很大。刘若梅在沈顾城进来时,还在拿着她那个铁皮杯喝茶。
沈顾城瞧了一眼,里面泡着的是枸杞参茶,还挺养身。
“我一姐妹说得,好像是可以治秃头。”
刘若梅说,“来这儿当刑警,这头发还没到中年已经没了一半。”
沈顾城没接话,他头发浓密暂时不需要靠这些奇奇怪怪的偏方来拯救发际线。
“我们这边的案情进展有突破的话会告诉你……你的手怎么回事儿?”
刘若梅冷不丁瞥到了沈顾城的右手,厚厚的纱布看得她额角一抽。
“犯病了而已,干嘛大惊小怪。”
沈顾城笑笑,“精神病人有点奇怪的动作不是很正常吗?”
刘若梅沉默了一下,她知道沈顾城的病。
其实技术跟踪了一段时间,关于宠物店的黑料他们多少查到了许些眉目。事情有点复杂,和一些手脚不太干净的东西有关系。
小圆的死,很可能是他们放出来作为警示的□□。
针对的人是沈顾城。
“……所以说,你现在可能被一些人盯上了。”
“我们这边的决定是,想要给你保护起来,免得遭到不法分子的伤害。”
她说得这些事,沈顾城多少猜到了一些苗头。他表情未变,拒绝了刘若梅的好意。
“算了,又不是大熊猫,没必要那么慎重。”
他无所谓,从他报警开始,沈顾城就不想多管这些弯弯绕绕。
他略有耳闻躲在暗处的那些鱼龙混杂的罗网,所以不愿意去招惹,以免触犯那些人的利益来给自己惹麻烦。
在派出所呆了不到一个小时就出来了,沈顾城早上没有请假,他给班主任打了电话以后,就要去学校下午打卡。
安柯被他留在了家里,沈顾城拿上了书包往外走,颠了两下包的重量。
书包还挺沉的。
他以为是李飞闻在里面塞了什么,没在意地把书包往身上一甩。
“沈哥、沈哥……卧槽!”
李飞闻坐在椅子上摇晃着,见到沈顾城手上绑着的纱布之后吞了吞口水。
“兄弟,一日不见……您是游过了哪个海峡打战去了?”
沈顾城嘴角一抽,他在包好纱布的时候就怀疑那个地方腔的医生针对他。
这纱布裹得像个猪蹄,不知道的还以为他被炸飞了一条手臂。
“没事。”
沈顾城把书包塞进桌肚的的时候忍不住皱眉,反手在李飞闻肩上打了一巴掌。
“下次别塞东西到我书包里,没两本书重的跟什么似的。”
李飞闻一怔,茫然地看着他。
“啊?”
“沈哥,你记错了吧,我哪里给你塞东西了啊。”
“什么?”
沈顾城放书包的动作一顿,心中奇怪的感觉愈发加重。
他猛地把书包扯了出来,迅速地拉开了拉链。
“咕咕……”
藏在包里的小毛茸茸眨着可爱豆豆眼讨好地看着他,企图用卖萌蒙混过关。
“……”
李飞闻把头凑了过来,他瞧见了背包里的一只小白团子,骤然瞪大了眼睛。
小鸭子晃了晃身子,又开心地和沈顾城咕咕叫。
“卧槽?!沈、沈哥……你还去买菜啦!”
李飞闻咽了咽口水。
安柯不想待在家里,他只是想偷偷过来记住幼崽在什么地方。
上次不小心跟丢了,这次安柯就悄悄躲在了包里,被沈顾城不羁地一路晃着来了学校。
“哎哟,小东西还挺招人疼的,让哥哥摸一下……”
李飞闻是个手贱的,他对出现在沈顾城书包里的小动物跃跃欲试,恨不得多rua两把小鸭子那一身奶呼呼的白毛。
沈顾城猛地把书包合上,隔绝了李飞闻的爪子,深深吐出一口气。
他不喜欢别人碰安柯,迅速地把包塞回抽屉。
“别碰。”
“他可有过把人手指给咬一根下来的战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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