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平拿着溶月给的装银子荷包,一溜小跑的跑到了膳房,直接找到了管理启祥宫膳房的管事张来,说明自家主子的来意后,就主动递上了荷包。


    张来是个白白胖胖,个头不高,是个一笑起来就眯眯眼,快四十岁多岁了,才混到一宫膳房管事位置的老太监。


    话说,别看张来面上笑的时候,看起来有些慈眉善目,人畜无害,可在启祥宫的小太监小宫女们都知道,这位可是心黑手黑、蔫儿坏,还一肚子的坏水。


    克扣不得宠妃嫔的份例,欺压宫人,那是常有的事,更不要说他们这些人比草贱的小太监了。


    可话又说回来,张来作为安嫔的心腹太监,启祥宫的这些宫人,还真拿他没什么办法。


    并且,他们要想吃的饱一点,吃的好一点,不仅不能得罪这位,还要上赶着巴结,这也是无奈之举。


    王平以前也想调离启祥宫,可他一没银钱,二没门路,想找个好地方做事实在太难了,还不如留在徐答应跟前跑腿呢。


    再说了,跟在皇上妃嫔身边当奴才,怎么着也要比那些干杂活,刷马桶的小太监要好太多了。


    张来一边接过王平递过的荷包,用手颠了颠荷包里的碎银,一边心里暗忖着,今个这是太阳打西边出来了,向来抠门的徐答应,竟舍得花银子贿赂他了。


    不过,启祥宫向来就比其他宫里油水少,现在既然有人主动送银子,他自是来者不拒。


    更不要说,徐答应要做的豌豆黄,也只是费点白豌豆和白糖的事,说起来还是他赚了呢。


    是以,张来看在银子的份上,笑眯眯地对王平道:“回去告诉你家主子,她要在膳房做豌豆黄的事情,我就应下了,明个让她只管来膳房就是,材料锅灶什么的,我肯定给她都预备好了。”


    王平满脸堆笑回道:“那就谢谢张公公成全了,奴才这就回去跟我家主子禀报此事。”


    说罢,他又笑着对张来说了几句讨巧的话,这才出了膳房。


    稍间内,溶月听着回转的王平禀报,说张来已经同意她使用膳房的地方做豌豆黄之后,倒是一脸的平静。


    张来能同意此事,本来就在她的意料之中,谁不知道这位膳房管事,最是贪银子,现在有人主动送钱上门,怎么可能不答应呢。


    是夜,戌时不到,但天已经黒透了,一个人影悄悄从后院来到前院,闪身进了正殿。


    次间内,安嫔端坐在靠北的软塌上,新兰随侍在侧,下首一个头垂地低低的小宫女,正在开口跟安嫔禀报着什么。


    等小宫女说完话,安嫔挑了挑好看的柳叶眉,这才开口道:“你是说,最近张贵人和徐答应走的很近,今日张贵人还请徐答应去她那里喝茶了?”


    小宫女点了点头:“奴婢说的句句属实,这不,天一黑,奴婢就赶紧跑过来告知娘娘了,而且,临走的时候,奴婢在院里可是瞧的真真的,张贵人还送了两匹上好的料子给徐答应呢。”


    安嫔沉默片刻,敛眉低首,看着桌上的缠枝莲纹盖杯,道:“行了,本嫔知道了,你回去吧。”


    她虽然将启祥宫大多数的妃嫔,一股脑的都放到了后院,可并是对她们放养不管了。


    这个小宫女就是她安插在后院,监视妃嫔的眼线之一。


    对着小宫女说完这句话,安嫔又转过头对身侧的新兰道:“你替本嫔送送她。”


    “是,奴婢告退。”


    小宫女对着安嫔福了福身,然后在新兰的引领下出了次间。


    送到殿门口,新兰从袖中掏出一个早就备好的荷包,递到了小宫女手中,并说道:“后院有什么风吹草动,你只管来报便是,娘娘自不会亏待了你。”


    小宫女捏着手中装银子的荷包,顿时喜上眉梢。


    “新兰姐姐放心,奴婢一定帮娘娘盯紧了后院。”


    她这趟来正殿,还以为会跟前几次一样又走空了呢,没想到安嫔竟然让新兰赏了她银子。


    新兰对于她的表忠心却面色不显,只叮嘱道:“快回去吧,不要让人瞧见了。”


    其实,这个小宫女作为后院的眼线,也只是明面上的,更深的眼线自是不会随随便便前来正殿,可该做的样子,还是要做的。


    “是。”小宫女依言出了正殿,很快消失在夜色里。


    送走小宫女,新兰回转次间。


    安嫔一边慢慢啜饮着手里的茶水,一边问她:“张氏交好徐答应的事情,你怎么看?”


    要说启祥宫中安嫔最忌惮谁,张贵人肯定算一个。


    安嫔和张贵人作为康熙后宫早期的妃嫔之一,早年间为了争宠,暗地里的龃龉肯定是有的,虽然现在面上已经和和气气,丁点看不出来什么,可该防的好,她还是一直防着。


    新兰面露疑惑道:“主子的意思是,张贵人想扶持徐答应争宠?”


    也只有这一种可能,要不然,实在解释不了张贵人突然交好徐答应的目的。


    还有,不知是不是自己的错觉,新兰总觉的徐答应这次病好了之后,整个人稍微有了那么一点变化。


    可是你要让她开口说出徐答应是哪里有明显的变化吧,看着人每次低眉顺眼的给安嫔请安,不言不语端坐在那里的的模样,她又说不出来了。


    听到新兰的猜测跟自己一样,安嫔直接面露讥讽之色。


    她嗤笑一声:“扶持又怎么样,就徐氏那个木头脑袋,就是一个扶不起的阿斗,我看呀,张氏就是白费功夫。”


    不是安嫔说,当初徐氏和常氏两人入宫,看着她们娇艳欲滴的小脸蛋,她也曾暗自窃喜过一段时间,还极尽全力,又是花银子,又是走关系的让两人在康熙面前有多多露脸的机会。


    可惜期望越大,失望越大,她的人力物力都使出去了,可这两位也只侍寝过两次,就被康熙丢之脑后了不说,还三年都没有再侍寝过。


    真是白白浪费了她的一番苦心。


    不仅如此,还让后宫众妃嫔看了她一个好大的笑话,说两人是两块废物点心,都是轻的了。


    不过,比起徐氏的嘴巴笨,不善言辞,常氏虽然也废物,但好歹嘴甜巴甜,会说话,对她更是奉承有加。


    这样一来,她对徐氏的态度,那就更不待见了。


    现在呢,张氏竟然交好木头疙瘩一样的徐氏,顿时让安嫔有种张氏脑子是不是坏掉了的感觉。


    不是她说,徐氏真要有那争宠的本事,也不至于会三年无宠,混成现在这副模样了。


    “那主子的意思是……”新兰见安嫔这个态度,不确定的问道。


    “就让两人使劲折腾吧,我看张氏是不是能折腾一朵花来。”安嫔语气轻描淡写,话里还带着几分幸灾乐祸。


    两人真要犯错了才好呢,作为一宫主位,她正好又有理由收拾她们了。


    翌日。


    从安嫔处请安归来,草草用过早膳,溶月就带着念雪王平,奔着启祥宫膳房就来了。


    “奴才见过徐答应!答应万福金安!”张来上前见礼。


    作为膳房管事,他虽然在启祥宫的地位超然,可见到妃嫔,该行礼的还是要行礼,至于心里有多么瞧不上这些不得宠的低位妃嫔,那就是另一回事了。


    溶月忙客客气气的回道:“张公公请起,此来膳房,让张公公费心了。”


    溶月比谁都清楚,像她们无权无势无靠山的小答应,在这些有权有势的太监眼里,根本屁都不是一个。


    每日她的饭菜模样,那就是铁证。


    人家见面装模作样的给你行个礼,那就是给了你天大的面子了,要是一个不高兴,得罪了他们,背后给你使个绊子那都是轻的,无声无息的弄死你,那也是有可能的。


    不要以为这是危言耸听,在这座威严的紫禁城里,人命可是最不值钱的玩意。


    特别是这些管你吃喝的太监,随便在你膳食里添点料,都够你喝一壶的。


    张来起身后,白白胖胖的脸上,挂着满满的笑意,那双本就不大的小眼睛,更是眯的只剩下两条缝隙。


    其实,他暗地里早就不着痕迹的将人上下打量了一个遍。


    心道,早就知道启祥宫的徐答应长相不俗,没想到今日只穿了一件旧衣,头上什么首饰都没带,也能硬生生的衬出几分淡雅脱俗来。


    他心里一边暗道一声可惜,一边笑呵呵道:“徐答应客气,奴才哪里需要费什么心,只是举手之劳的事情,您下次再有什么需要用到膳房的地方,只管吩咐便是,奴才肯定为您大开方便之门。”


    溶月看着他那张白白胖胖,笑眯眯的肉脸,在心里暗自撇了撇嘴。


    举手之劳,举手之劳还收了她那么多银子,真是黑心黑的都没边了,她哪里敢还来!


    什么只管吩咐,大开方便之门,这方便之门也是她用真金白银砸出来的,要不然,她连膳房的门都摸不进来。


    不过,心里虽然这么想,可她却是一脸假笑道:“一定,一定。”


    她这样一说,张来顿时笑得更眯眯眼了,同时对着溶月做了一个请的姿势:“徐答应这边走,准备的东西都在这边呢。”


    说完,走在最前面带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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