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以为我会上当么?”
谢星洲的目光锁住身前的女人,手上的力气极重,她本能挣脱却难解束缚,一双碧波里遍布着猩红,满目的倔强和不甘。
“哼。”
男人的视线逐渐下移,从向歌的双眸落到唇上,延至削瘦的肩膀处,思量愈重,挟着一丝讥讽席卷而来,目光里夹杂浓重化散不开的深长。
“你也不过如此,却胆敢在我的面前如此放肆!”
谢星洲挑了挑眉,眼里的讽刺隐在恼怒之中。
“见,见了真章才算结果……”
“而且,我,我是不会放弃……”
向歌艰难的吐字,目光冷硬地盯着对方,仿若能以一记眼刀子杀他个片甲不留。
他还真就低估了她的韧性,在和向家那些老家伙对弈的数百个日夜里,她从未低下头说过一次放弃和后悔,即使前路再艰险困难,那些厮杀和阻拦,只会一次一次的让她越挫越勇,永不服输!
“哼。”
谢星洲冷哼了一声,鼻音里充满了不屑,慢慢将视线移开落至他处,没有再多说任何一个字。
口舌之争注定得不到任何实质性的结果,唯有实质性的动作才能看见所谓的高低,眼下,她的这条小命就在自己的一念之差中,只要他手上用力,这个女人永远都不可能再嚣张什么,只不过,他懒得与这种人去周旋什么,也不想在这里做掉了她,随之沾上一身不必要的麻烦,反而因小失大为下下策了。
到底是这位向小姐年纪太轻,做事没有分寸,以为一时的威胁和三番五次的挑衅便能让对方束手就擒乖乖听话,简直就是痴人说梦一般。
“一则向家与旁宗有旧,二则念你年纪小的份上,不然,我绝不会留你这条命。”
男人的阴戾森然映在向歌的瞳孔之中,有那么几秒钟,她是相信这个男人能说到做到。
这样一来的结果,只能她来承受,平白失去了先机,女人的双手本能地抵在对方的胸前,紧握成拳,一副防备的架势。
她的掌心里一片湿寒,明明是八月的炎热,可周身其外却感受到了一种凛冬的错觉,向歌预感着面前的这个谢家男人将会是一块难以啃动的石头,放计在他身上的一切,终会付之东流,可偏偏命运使然,无常之中早已经注定了一切。
“这是,这什么情况啊,小舅舅在干嘛啊……”
一道疑惑忽然从长亭身后发出,前者刚要开口解释什么,却依旧来不及阻拦,后者一脸无辜的表情继续道:“啧啧啧,原来他是好这口啊!”
“啧啧啧,还说我呢,他玩得这么大,简直能出人命啊!”
霍敏止下意识伸长了脖子,够着往里面瞅,长亭用身体来回遮挡,奈何丝毫不影响对方看热闹的激动,最后无奈只得大手一抓,使劲拖走了霍敏止。
“嘘嘘嘘,小祖宗你可闭嘴吧,千万不要胡说八道,免得被二爷听见了,有你好受的。”
“咦,那个女人是谁啊,我还没看清脸呢?”
霍敏止摆了摆手,示意着对方回答,那头一声不吭,他等的不耐烦转过头看了一眼长亭,眼神里含着几分狡黠,目光意味深长地望向偏厅。
“敏止,二爷的事情你还是少打听为好,不然我们都跟着吃不了兜子走。”
长亭垂下眼眸,淡淡提醒着对方,表情有些郑重。
“唉哟,你不说我不说,谁能知道呢!”对方不以为然的回答道,似根本没放在心上。
长亭抿了一下唇,目光转向偏厅,隐隐划过一丝冷冽,这二爷的外甥一向在男女之事上没个分寸,要是知道偏厅内两人的真实情况,那还不翻天了,画面感太强烈了,饶是他自己也无法接受。
门外两人的嘀嘀咕咕全部入了谢星洲的耳朵里,只是他当前的注意力都放在身前的女人身上,对方梗着脖子,愣是不说一句认输的话,这个女人那股死不服软的倔强劲,像极了记忆里的一个人,令他一时间失神,恍若跌入了旧时的深渊之中……
隔着一层模糊的窗户,外面人影幢幢,冷风簌簌,杂乱的脚步声从远处而来,夹杂着寒风里的凄厉,如雷贯耳,听不成音,仿佛千般是梦,荒唐成真,便忘我地以为一切安好。
“阿洲,阿洲……”
一句低语似隔着千山万水的距离,依稀而来,恍若隔世一般,谢星洲的手指下意识一松,脸色骤变,双眉紧皱着,薄唇轻抿,目光之中夹杂着几分咄咄逼人,仇怨更深,难以化解的了。
直到向歌整个身子往旁挪了挪去,男人也似乎毫无察觉到着已经挣脱开了自己的钳制,后者脸上不自觉透出一股深意,目光如炬般地投在男人身上。
“我会证明你要的答案是什么,只要你今晚在夜半时分去度假村酒吧找我,那么你就可以看见,过时不候……”
“你走吧。”
男人伸手打断了向歌的话音,随之整个人向后退了几步,脚步之中似有似无的怅然若失,行走其间未闻沧桑之意,却见之沧桑之老。
“不要再出现我的面前,也无需再试图挑起我的耐心,我对这些不感兴趣。”
男人低沉迷润的嗓音响起,沉静夹杂着空旷之中,浩瀚无垠的大地上似只有他一人孤寂的影子,前行未知似一半都浮在缥缈里。
向歌下意识眯了眯眼,身子没有再挪动一下,心中答案未解,似乎在这一刻她对于这个男人身上的谜题愈发眼花缭乱,甚至是一种不知所措和不愿放手。
仿佛映照了他之前所说的话,偏偏自己心甘情愿的选择吊在他这一棵树上,折腾不上……
“谢少东家,你的这般笃定无非是觉得我对马来江氏一无所知,所谓的答案也不过是在挑起你的关注而已,但你忽略了一件事,我既然敢来找你,必然是有把握我们可以合作,你别忘了,我是湘西赶尸匠之后,天生就与旁人不同。”
“不同又如何?”
男人的目光锁在她的脸上,鼻腔里发出一声冷嗤,似在嘲讽着她的不自量力,亦或者是觉得眼前一切皆荒唐万分。
“向小姐能让死人起死回生吗?或者来告诉我当年的真相?”
谢星洲眼神一暗,面容里夹杂几个寒气,一瞬之间心中升腾起无数怨恨。
这世间一切总做不得真,他又何必陷入自欺欺人之中,带着一种可笑的执念,孤独的前行,不知何处是头,不知要走到什么时候,也许一辈子答案都是未果的,而他将在无间地狱之中永远不死不休着。
似停了一刻的时间,两人站在原地,均没有任何动向。
向歌的心底冷不丁震了一下,手指用力掐着掌心才唤回一丝清明,那一丝奇怪的怜惜,仿佛是适才的幻觉一般,但她还是清晰地捕捉到了对方的痛苦煎熬,淹没在无声无息之中。
“如果我说,我可以呢?”
笃定之中夹杂着一丝颤音,悄悄而去,却似有什么重重落在谢星洲的心头上,接连咯噔一声,从裂痕之外向其内部一路震荡着……
此刻,四野一片寂静,空荡的厅里只能听见自己的砰砰砰的心跳声,抑制不住的不明情绪混入其中,难以平复,对方挪了挪脚步,没有再说什么的离去了。
向歌走出厅内,一路穿过游廊,又往前走了十几米,路过雕栏拱顶,还是忍不住地回过头看了一眼,心里萦绕起一种奇特,不知不觉间好像中了迷魂记一般,急躁冲动的说出了自己的底盘,太过轻易了。
手指在衣兜里摸索了一番,拿出手机灵活的划开屏幕,点了一下通讯录排在第一位的名字,静静等待着接通。
“喂,宗熙,我好像找到了办法,如何收了我们的臂膀,请静侯佳音。”
阳光之下,女人明媚一笑,眸中流光溢彩,熠熠生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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暮色降临,独自撑起了一方天地里的喧嚣,从酒吧的大门经过隐隐传来舞曲震动的旋律声,前厅里,向歌忙得一身热汗淋漓,连说话的功夫都没有。
“向歌,顶层包房那边的客人太多了,你去帮一会儿,这里我盯着。”
林泽阳手里拿着一打啤酒,快速经过她的身边后说道。
“明白。”
声音落地了一会儿,她把散落的酒瓶收拾好,扯下夹在口袋里的几张单子,扔给吧台的酒保,余下,步履匆匆直奔楼上而去。
“你说的可是真的?”
彼时,谢潮坐在一片烟火缭绕之中,周围的人影晃动,却依然遮挡不住二人相视的目光,霍敏止端起酒杯喝了一口,没能看见对方眼神中隐去的一抹精光,他的嘴唇蠕动了几下,似在犹豫着什么。
“我向来对美女过目不忘,何况那一晚她叫我如此出丑,我怎么可能忘记!”
霍敏止眼中漾起一丝玩味,似在谋划着什么不可告人的事情。
“反正都是成全一桩美事,无论有没有小叔的关系,我都自然愿意鼎力相助。”
谢潮轻笑了一声,拍了拍霍敏止的肩膀:“不过这一次算是表哥谢谢你了,难得为我想这一出。”
“表哥不用跟我客气,上一次要不是你出面,我很可能已经被我小舅舅送回金港了,难得出来一次,不能光我们开心了,我这小舅舅也得开心开心啊。”
“你说的对。”
谢潮点了点头,随即招了招手,身后有人快速上前,俯下身贴近在男人的身旁,前者低声耳语了几句,示意后者赶快去办。
“明白。”
不一会儿,一道影子快速离开包房,潜入暗影之中,不见踪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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