盛知新是在收拾东西的时候接到开会通知的。


    他租的这间房的房东突然要把房子卖了,想和女儿一起移民加拿大。盛知新还没来得及找个新房子,就要被迫先搬出去。


    工作没了,连租的房子也没了。还有两天过年,这让他去哪住?


    所以盛知新接到公司电话时整个人都是麻木的:“不炒股,不买房,不投资。”


    电话对面那人气息一窒,像是被他气着了:“公司通知你来开个会。”


    什么会?


    他已经连续一个月没有工作了,难道雪藏他还得开个会学习研究一下?


    话虽如此,盛知新还是压下火气问道:“几点?”


    “半个小时后。”


    那边说完就把电话挂了,留盛知新一个人在这边跳脚。


    真他妈不愧是你啊璀璨星光,论不把艺人当人看你自称第二没人敢拿第一。


    盛知新索性妆也不化了,随便披了件衣服便打车去了公司。


    临近过年,大部分企业已经放假了,唯独剩那几家要冲kpi或者单纯不想当人的还热火朝天地拽着一堆员工加班。


    璀璨星光两样占了个遍。


    毕竟小门小户,上不得大台面。


    盛知新本来没想到有人能在门口接他,可一下车,便看见保安亭旁边站着个姑娘。


    姑娘看上去年龄不大,长了一张娃娃脸,看见他下车后兴高采烈地对他挥了挥手:“盛老师盛老师!这边!”


    “你是”


    盛知新问题还没问完,便听这小姑娘说:“盛老师好,我是新派给您的助理,我叫郝静夜!”


    助理?


    等等,他不是被雪藏了吗?


    “你好,小小郝。”


    “那我们上楼去吧。”


    盛知新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不知道自己为何从天而降一个助理,更不知道自己为何会在彻底扑街的边缘被喊来公司开会。


    电梯的门缓缓向两边打开,盛知新叹了口气,敲响会议室的门。


    会议室里只有两个人,璀璨星光的总经理,外加一个艾新。


    艾新正低头玩手机,听见有人进来,面色不善地撩起眼皮瞥了他一眼。


    盛知新挑眉,嘴角噙着抹冷笑,也没给他好脸色看。


    璀璨星光的总经理是个年逾四十的胖子。和许多中年男人一样有着秃顶油腻啤酒肚三件套,此时正支着下巴看向盛知新,脸上笑出一朵菊花。


    盛知新被他看得发毛,挑了个远离前男友和无良上司的位置坐下。


    “今天喊你们来呢,是因为一档综艺。”


    总经理说着,便把一叠资料推给了他。


    盛知新不明所以地接过,首先被嘉宾名单吓了一跳。


    拟定有五个嘉宾,名单上这三个他都听说过,并如雷贯耳。


    他从资料里抬起头:“什么意思?”


    “一共五个嘉宾,现在还剩两个名额,综艺方点名要你参加,”总经理说,“你看看合同和基本资料,有不清楚的地方和我说。”


    盛知新实在没法相信一块大饼就这么没有眼力见地砸在了自己头上。


    他又低头看了眼手里的打印纸,在嘉宾介绍里找到了“温故”两个字。


    温故?


    他何德何能跟温故参加同一个综艺?


    “那另外一个人呢?”


    总经理面上的笑一僵。


    他搓了搓手,对盛知新说:“小盛,这就是我今天喊你来的第二件事。”


    “我们艾新呢正是上升期的艺人,现在特别需要一档有分量的综艺帮他巩固人气和热度,”总经理说,“节目组那边最后一个人选还没定下来,所以你看看你这边如果能”


    盛知新心中冷笑着,脸上却一副莫名其妙的表情:“我去和他们说?人家连我是谁都不知道,怎么可能听我说的话?”


    一边当了半天哑巴的艾新忽然开口:“你是温故亲口定下来的,不然你觉得你也配?”


    他声音嘶哑疲惫,像是没睡好觉,一句话里里外外透着一股子阴阳怪气。


    盛知新惊诧地向艾新看去,不知为何在他脸上看见了几分怨毒。


    “好,就算是温故点名要我去的,”盛知新继续迂回,“我对他感恩戴德还来不及,怎么敢提要求啊?”


    总经理似乎对盛知新的问题早有准备,一脸的胜券在握:“因为我们艾新的剧刚播完,现在正好有热度有话题。”


    盛知新本来还想再抬几句杠,可话到嘴边却又忍住了。


    估计林莫奈还不知道这件事。


    好不容易能弥补一下之前冲动带来的后果,自己怎么能再控制不住脾气毁了这个机会。


    盛知新叹了口气,不着痕迹地瞥了眼旁边的艾新:“行,我知道了,那我微信”


    “这是请柬。”


    他话还没说完,便被总经理打断了。


    总经理脸上带着一抹暧昧的笑,将一个信封塞进他手里:“节目组那边有人想见你一面,地址都在信封里了。”


    盛知新接过信封的手一紧,心里倏地冷了。


    璀璨星光不仅营销手段差劲,而且做了不少上不得台面的事。


    自从盛知新签了公司,林莫奈便危言耸听地和他说了不少娱乐圈的黑暗面,譬如公司里那个谁和那个谁分别是被高层送去包养的,还有那个谁其实和哪个老板早在一起了。


    盛知新听见了不少耳熟的名字,震撼了他好几天。


    所以艾新和他在一起后没接吻没上/床,他倒不是很生气,说不准心里还有没有点如释重负的感觉。


    他抿着唇抬头,看向总经理,将信封往那边一推:“我能不去吗?我可以微信和温故说。”


    总经理皱眉:“怎么能不去呢?这是节目组要求你去的,点名道姓,就让你去了。你是什么咖位?人家节目组又是什么咖位?轮到你挑三拣四了?”


    “可是”


    “没有可是。”


    总经理作势要将他手里的东西一并收回:“你不去的话这综艺名额也没必要给你了,你就继续”


    盛知新咬牙,一把按住桌上的信封:“行,我去。”


    总经理见自己计策得逞,面上的阴霾倏地散了,换上一副和善的笑:“早这样不就好了吗?晚上好好表现,给我们艾新也争取一下,你们师兄弟能一起上一个综艺,以后也有照应是不是啊?”


    说完,他拍了拍艾新的肩膀,拿着自己的公文包便出了会议室。


    盛知新懒得和前任呼吸同一片空气,也站起来要走,却被人喊住了。


    “盛知新,”艾新一双满是红血丝的眼死死地盯着他,“温故的床好爬吗?”


    这又是在犯哪门子神经病?


    盛知新一和他说话就头疼,告诫自己不能再揍他了,耐下性子回他:“好不好爬,和你有什么关系?反正爬也轮不到你爬。”


    他这话刚说完,艾新那张脸就白了。


    比他擦的粉底还白。


    “盛知新,不是谁都配和他捆绑炒作的,”艾新一字一顿道,“你凑到人家面前,也得看一眼自己够不够资格。”


    盛知新“哦”了一声:“关你屁事?”


    不知为何,他看艾新现在这幅无能狂怒的样子意外的相当爽,就连前几日在他那里受的气都快要一笔勾销了。


    艾新站在原地,胸口剧烈地起伏了几下,咬牙切齿地将手里的本子摔在了桌上,抓起手机出了会议室,门“哐”地一声被拍在门框上,听得盛知新都替门觉得疼。


    林莫奈听见盛知新说晚上要去会所见综艺的负责人,不出所料地炸了。


    “真他妈难以理解,是不是不让艺人爬/床这帮孙子就不会干活了?”


    盛知新坐在林莫奈对面,咬着手里咖啡的吸管劝他:“没事,我觉得问题应该不大吧。”


    “问题不大个屁,”林莫奈说,“你知道去年公司捧的那个景明华吗?他现在是不是都不出现了,知道为什么吗?”


    “为什么啊?”


    林莫奈一锤桌子,引得旁边几人侧目:“因为被金主给玩残了!”


    靠,有点刺激的。


    不愧是你啊黑暗又充满机遇的娱乐圈!


    盛知新心里这样想着,身体却很给面子地哆嗦了下:“这么危险吗?”


    “总之是绝对不行。”


    林莫奈说着就要璀璨星光的总经理打电话,被盛知新劝住了。


    “林哥,让我去看看吧,”盛知新说,“多少也算是有个机会,不然我还是得被雪藏是不是?”


    林莫奈深深地看了他一眼:“你是我的艺人,我不保护你谁保护你?咱现在就去注册公司。”


    别玩父子情深这一套,咱俩都这么熟了,怪尬的。


    盛知新坚持道:“林哥,你让我试一试,我觉得应该不会出事的。”


    最后林莫奈还是没拗得过他,只能同意。


    璀璨星光这回没继续采用放养政策,下午四点多的时候来了个电话,让他五点半回公司,找了个专业的化妆师给他收拾一下造型。


    就算在男团的时候他们几个的妆造也并没有专属的化妆师。公司雇了个半吊子的造型团队,按照流水线的风格打理这几个小年轻。


    所以当盛知新看见用时一个小时的化妆成果后震惊了。


    镜子里的人擦了粉底,肤色白皙,鼻尖那颗痣没被遮住,明晃晃地点在原处,不可不叫一个锦上添花,更衬得涂了唇釉的嘴唇鲜红。他睫毛本来就长,化妆师保留了他自身小鹿眼的亮点,在眼角处添了些亮片。


    盛知新觉得自己像是个被盛装包裹的礼物,穿着化妆师给搭配好的衣服远赴鸿门宴去了。可等他下了车,才发现这“鸿门宴”的地址就是之前他和温故被拍的会所。


    可真是有缘分。


    盛知新站在会所门口给自己做了无数遍心理暗示,这才缓缓推开门进去。


    和上次一样,会所的二楼极尽富丽堂皇的装潢。请柬上并没有写房间号,他原地打转了半晌,只能试探性地推开第一扇门。


    门后冲天的酒气和烟味扑面而来,熏得他呛咳了几声。一个秃顶的中年男人醉眼朦胧地转过身,看见他后有些猥琐地笑了笑:“这是哪来的小美人?”


    盛知新暗道不妙。


    他刚想关门,那男人却伸出一只手,死死地按着门把手不让他关,另一只手不安分地凑了过来,就要摸上他的脸。


    酒气熏得他头昏脑涨。盛知新被男人吵得烦,刚抬起腿要痛击眼前人的下半身送他个“鸡飞蛋打”套装,忽然一阵清凉的木质香调味道横冲直撞而来,在他鼻尖处驱出几分清醒。


    他心里一动,连忙把腿放下。


    一只修长而骨节分明的手伸过来,重重地关上了那扇厚重的雕花木门,将那一室混乱遮在门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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