凡尘有句俗语:有奶就是娘。


    替换到弟中弟们的身上,变成了:给喂食就是老大。


    它们背叛阿鳞,转而向燕闲投诚也就用了一颗丹药的功夫。


    阿鳞顾不上自己那帮不靠谱的手下,几乎以飞驰的速度滑到了燕闲身边。


    “你在做什么?”他一向沉稳无波的声调都提高了。


    “做什么?”燕闲低头看他,又看向手掌中的那堆丹药,略有迟疑,“……饲养喂食?”


    阿鳞闻言,心都痛了。


    这世上竟真有这般奢侈之人!


    作为从出生起就凄惨窘迫,毫无家底,一针一线都要靠自己攒的贫穷妖修,阿鳞被壕的王霸之气刺痛了呼吸,一时竟说不出话来。


    “这个不能吃吗?”燕闲压根不理解阿鳞在想什么,还以为固元丹对蛇类有什么副作用,一翻手又换了一堆丹药出来,“聚气丹可以吗?”


    更加优质的聚气丹一掏出来,周围围着的弟中弟蛇们,就再也忍不住了。原先还只是蛇首追着燕闲的手移动,这会儿都一个个吞吐着红信,嘶嘶作声。


    还有那胆子大的,偏着脑袋用侧脸去蹭燕闲的手掌,无师自通地撒娇。


    这立刻激怒了阿鳞,他抬高了蛇首,赤红色的竖瞳冷冷盯着这条胆敢侵犯他领地的大胆蛇,嘶嘶的吐信声都带着格外阴森的威吓。


    虽然阿鳞的目盲并不是秘密,但老大发怒时的冰冷气息,还是让这条大胆的蟒蛇瑟缩着退了回去。


    阿鳞此刻爆发出的威势与他指头粗细的小体型对比强烈,倒让燕闲额外投注了几分注意力。


    她想了想,弯腰将阿鳞拿到了手掌之上:“你要先尝尝?”


    一朝坐拥金山银海,阿鳞想都没想,张嘴先吞了两个。随后又绷长了身子,试图让自己首尾相衔,将燕闲手掌上那一堆丹药都圈进自己的地盘中。


    待一系列动作完成,他整个蛇身一僵,醒过神来。


    我在做什么?


    这般丢人的竟是我?


    他猛地将脑袋搁在燕闲手掌上,闭上眼睛,假做无事发生。


    燕闲看着他细小的蛇身里凸出的三个驼峰,忍不住戳了下,换来阿鳞不满地蜷缩。


    “这可不行,”燕闲一边说着一边将阿鳞撸直,强行解除了他的圈地盘行为,“老大要有老大的样,小弟跟着你混得好,它们才会心甘情愿。剥削型的老大可活不久。”


    她说完又将阿鳞原样绕回了手腕之上。因为有了那三个小驼峰的存在,阿鳞这会儿倒更像是红玉珠串了。


    阿鳞蜿蜒着爬了一小段,调整好舒适的姿态,带着久违的饱腹感,满足地陷入了对丹药的吸收中。


    在燕闲身边别的不一定会有,但安全感是十足的,就算是没有阵法护卫,阿鳞也能很放心的入定。


    燕闲这人本性杠精,又自带侠气。只要被她列入所有物的范围内,便是拼个两败俱伤,她也不会轻易放手。


    这种另类的保护,对阿鳞来说,也是再多丹药都不换的宝物。


    燕闲见阿鳞自顾自陷入了入定之中,便也不管他,给那帮弟中弟挨个发了丹药。


    那条先前被阿鳞吓退的大蟒蛇还挺不怕死,趁着阿鳞人事不知,在衔过丹药的时候,又小心翼翼地蹭了一下燕闲,随后飞快躲进了蛇堆里,心有余悸地看向燕闲手腕。


    这种不知道胆大还是胆小的行为,让燕闲给它起了个名字,叫“小大胆”。


    -


    喂食结束,燕闲坐回树下,正准备开啃烤鸡,天边却传来了钟鸣之声。


    “咚——咚——”


    说是钟鸣声其实也不太对,飞仙门提示、警报等时敲响的并不是钟,而是一片龟甲。


    这片龟甲原属于上古玄龟,其之大可承托巨屿,平日里被放置于观星台,供星月峰的神棍们卜算天机。


    但特殊时候,也能敲响龟壳,另作他用。


    龟甲被敲击时发出的声音不像钟鸣那般尖锐,相反是深沉且悠扬的,夹杂着风声,回音听上去还像是叹息一般。


    燕幸喜欢叫它“龟鸣声”。


    每当这个声音响起,便代表着飞仙门有大事发生。


    若是急促连贯的龟鸣声,则往往伴随着护宗阵法的启动,代表着有外敌入侵,全员戒备。


    若是现在这般深远的龟鸣声,则有很多种可能性。


    燕闲抬首眺望远处。


    飞仙门各处散落的弟子们也都听到了这龟鸣之声,此刻都停下了手中的活计,左顾右盼。


    “怎么回事?怎么回事?这什么声音?”这是刚从凡尘来到飞仙门,修行还不久,从未听过龟鸣声敲响的记名弟子。


    他的师兄们也顾不上他,一个挤一个的从窗口探出脑袋,往天上看。


    只有他的同桌有那么几分同窗情谊,一边往窗口挤,一边还同他解释:“不知道啊,这不正要看呢嘛,反正这声音响起来肯定是大事。”


    一旁的几位女修不想同一帮臭男人挤一块儿,只远远看着。其中一位顺口就接道:“对,上一次响起还是宗门大比开赛结束那时候呢。”


    “宗门大比?”新入门的那位记名弟子若有所思,“大比就在这几日了,难道是提前开始了?”


    “不可能不可能,”听他说话的众人纷纷摇头,“宗门大比可从未改过日子,便是真改了日子,不到正式开赛也不会敲响那龟甲。”


    落在后面的这些人正猜测着,窗口的修士们已经“哇——”的感叹成一片。


    “怎么了,怎么了?”瞬间,窗口的罗汉便又叠了几层,人头攒动间,窗外的景象被遮了个十成十。


    落在后面的人使劲蹦跶都看不到东西,一个个蠢蠢欲动向门口看去。


    门口处,本来在为这帮修士讲课的供奉正环胸而站,目光也注视着天边。


    一帮记名弟子你挤我,我挤你,手肘撞来撞去,愣是没人敢站去供奉旁边。最后只能远远地蹭过去,站在供奉身后数米处,小心翼翼从缝隙往门外看。


    感受到他们的目光,供奉转过头来。记名弟子们纷纷扯出谄媚的笑容。


    供奉扫了他们几眼,也没说什么,转头继续往外看。


    -


    星月峰,正殿。


    七星收回结束卜卦的手,敛目深思后,望向一处水镜。


    “持重掌门、渡缘掌门,此约一定,便不得反悔了。”


    “这是自然。”水镜中一道沉稳的男声温和道,“天衍宗门人不日即至,具体事宜皆可交给灵霄。”


    阶下灵霄单手杵着重剑,闻声挺胸昂头,一副可骄傲的模样。


    水镜中另一道轻灵慈和的女声则道:“紫霄宫由我座下首徒带队,近日就会出发,还望七星掌门多加照料。”


    七星点头:“这是自然。”


    三方达成一致,他一挥袖,水镜便散了。


    “阔儿,”七星看向候在一旁的弟子,“通告全宗。”


    被点名的弟子行礼应喏:“是。”


    说完便向观星台走去。


    龟甲叹息之声响起时,七星一挥袖袍。


    整个飞仙门内灵脉震动,漫天云霞随之流动。


    原先由灵气凝结而成的云雾纷纷散开,将以前影影绰绰不见真容的各大山峰展露而出。


    整个天际碧空如洗,一览无余,就如同一张天然画卷。


    随着七星挥毫的动作,一个个闪烁着金光的大字印在其上。


    “哇——”


    飞仙门各处惊叹之声此起彼伏,熙熙攘攘。


    “三大宗门联赛?!”


    “卧槽,宗门大比不比了吗?”


    “天呐,天衍宗那帮剑修要来了!!”


    “还有紫霄宫!!女修们要来了!”


    “啊啊啊啊啊,那我这种学渣怎么办?我比不过啊!!”


    自称学渣的修士正是刚从凡尘到修真界,修行尚不久的那位记名弟子。他话刚嚷出口,站在门口的供奉便转过了身看他。


    供奉仍是环着胸,神情似笑非笑,吓得身后那帮修士连忙噤声。


    “比不过?”供奉一扯嘴角,皮笑肉不笑,“比不过就等着我撕了你们的皮!”


    他话音一落,整个殿内为之一静。


    本来挤在窗口的修士们,连蹦带跳奔回座位,端坐其上,耳观鼻鼻观心,各个都装着自己没有趁机偷懒的样子。


    供奉踏进殿内,身后的大门无风自闭,“砰”一声,吓得殿内修士皆是一抖。


    “从今日开始,每日课时加倍。”供奉语气平静,“若是被我抓到逃课,我就让你年年都见到我。”


    同样的情形发生在各个教室内,留级的恐怖笼罩着所有修士,飞仙门乌云惨淡。


    不过留级这种事和燕闲关系不大。


    自在峰上,燕闲放下手中的鸡翅膀,站起身,目光却久久离不开“天衍宗”三个大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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