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还是一如既往的花枝招展。
江兵已经很久没见过她打扮了,刚结婚那两年,他也曾想过和她好好生活。
可赵美云心气高,瞧不起他朝九晚六拿不了几个钱的工作,三番两次找话刺他,时间长了,再多的耐心也耗没了。
他迷上赌钱,幻想一夜暴富。
她迷上喝酒,日日醉生梦死。
赵美云看见江兵,楞了片刻,意识到江肆还在,轻飘飘地看了江兵一眼,讥讽道:“怎么舍得回家?是钱输光被人扒了衣服扔出来了?”
江兵眉心皱起,手里的筷子重重地敲了几下碗,暴脾气上头就想打人。
但看着个头快要赶上自己高的儿子,还有好不容易清醒的老婆,他头一次压下脾气,坐回去继续吃饭。
他吃饭很赶,动静很大,满屋子都是筷子落在碗上的声音。
江肆在门口站了两分钟,然后回屋。
意料之外,江兵这次吃完晚饭后并没有离开。
长时间不着家让他对家里的布置摆放有点陌生,洗漱的时候甚至摸不清柜子上放的哪个是搓澡巾哪个是洗脸帕。
赵美云嫌弃地扔了张旧帕子给他。
她还没忘记和别人的约,等江兵用完厕所,她赶忙进去洗澡化妆。
江兵纳闷地看了眼她,转过去敲江肆的门。
“你妈最近不喝酒了?”
江肆看了他一眼,低头,继续看书。
江兵自个儿讨了个没趣,在客厅溜达了一圈,早早地就回了房间睡觉。
他的确身心俱疲,在外面牌馆酒楼赌场连轴转跑了两个月,饶是他瘾再大,这下也有点力不从心了。
江兵回房间不久,屋子里就传来了一道道呼噜声,声音震耳欲聋。
赵美云出浴室后忍不住翻了个白眼,回房间拿了衣服,穿戴整齐就要出门。
这次她两天不回来,赵美云特意去江肆房间和他招呼了声。
江肆从来不管她,今天也是。
他只是问了一句,非去不可吗?
赵美云面不改色,理所当然地回答,当然,是很重要的约。
第二天,江兵吃饱喝足,再次离开。
第三天,周媛媛妈妈叫上一大泼人风风火火地往淮序城南唯一的旅馆冲去。
江肆在窗口看见她们,心底大概明白是因为什么事情,但他没有出声。
既没有阻止他们,也没去通风报信。
他只是起身去把昨天剩的早饭热了一下,莲藕玉米馅儿的饺子。
很糯很甜。
【中心医院副院长和城南赌鬼家的媳妇儿搞在一起了。
听说他老婆赶到的时候,两人正在床上贴身肉搏】
周国强出了名的脾气好,疼老婆,谁能想到有一天他竟然也会出轨。
“我没疯,你才疯了。我爱周国强,周国强爱我,我们怎么不能在一起?”
“他喜欢我,他乐意和我在一起,你就是把我杀了砍了埋了,我也和他在一起过。”
“你有我漂亮吗?有我身材好?周国强就是爱和我在一起,你打我也没用。”
赵美云被押回来的时候,她满口都是疯话,句句不离周国强。
江肆没去现场都能想象到当时的情况会有多激烈。
被捉。奸的两人甚至连衣服都没穿好,冰天雪地地被一群人用绳子绑了回来。
赵美云裸露在外的皮肤青一条红一条,脖子脸上全是被人扇出的手指印,鼻头带着点血,新做的头发被人扯掉一大坨,手腕上绑着绳索,走两步就有人在后面踢她。
绕是这样,赵美云依旧不屑地看着眼前的女人,周国强的妻子。
她狼狈,她也好不到哪里去。
周媛媛妈妈也是豁出去了,拼了周国强的前途拼了命地也要把他从宾馆带回来。
周媛媛奶奶哭天抢地,一会儿求儿媳妇儿手下留情,一会儿想方设法地给儿子披上外衣。
堂堂副院长,此刻被人光溜溜地看着。
刚穿上去的外衣立刻被周媛媛妈妈扒开,她也是个美人坯子,只是因为生育,身材轻微走形。
但看五官,她应该是个脾气很好,会温柔地相夫教子的人。
此刻她更歇斯底里,又气又恨,一巴掌一巴掌地往周国强身上扇。
她的头发轻微散开,面色通红,眼泪落了一脸,揪着周国强的衣领质问:“周国强,是你说要娶我对我好,是你说要照顾我一辈子,你有什么脸在外面养女人?”
“你对得起我?对得起爸妈,对得起媛媛?”最后那句,她是压低声音说的。
女儿是她心里最后的底线。
周国强别开头,肩膀微微耸动,不敢看她。
周媛媛奶奶也是一脸恨铁不成钢,哆嗦着声音求他:“儿子啊,你给霞妹道个歉,求她原谅你,媛媛这么小,不能没有妈呀。”
林霞擦干眼泪,把脸转向另一边。
赵美云慌了,眼看这情形,周国强完全会为了老妈女儿抛弃她啊。
原本还骂骂咧咧的她立刻停了下来,楚楚可怜地看着周国强。
每说一句话,就掉一颗泪,赵美云看着他:“国强,你说过你喜欢我的,你和她分开,我立马和你结婚,我也可以给你生儿育女,她能做的,我都可以。”
林霞原本松动的心立刻陷入彻骨冰寒。
“周国强,说吧,什么时候办离婚。”
周媛媛奶奶慌了,扑上去一个劲地打骂自己儿子:“你怎么这么不争气,一个女儿就把你勾着去了,你的后半辈子不要了?还不快去给林霞道歉。”
“妈——”周国强打喊了一声,哭着看她。
老人和他相顾无言。
赵美云被人拽着,死活要到周国强身边来,她一身的伤,却不觉得疼痛。
因为她已经意识到,周国强要把她抛弃了。
“国强,国强不要。”赵美云挤到他身边,又立刻被人拉走。
被人按在地上,一脚一脚地落在身上,她仍旧看着周国强的方向,哭着喊他:“国强,我爱你,我求求你,不要抛下我——”
周国强含泪看了她一眼,别开脸,朝着林霞下跪,脑袋深深埋进雪地里,声音颤栗。
他哭着说:“林霞,我错了,不要离婚,我错了。”
“我只是一时鬼迷心窍,我爱的是你啊林霞。”
赵美云痛哭出声,也不知道是被人踢中了要害,还是因为周国强的软弱玩弄,悲痛自己的命运。
她的哭声一道比一道大,最后居然变成了惨笑。
这只是第一次。
周国强年纪轻轻就当了副院长,前途一片光明,林霞只想给他个警告,并不想真的和他离婚。
认错过后,她娘家的兄弟把他警告了一遍,周媛媛奶奶扶着他回家。
所有人都走后,江肆这才开门。
他扶着门,赵美云挣扎着抬头看他,她的小儿子此刻稳如泰山地站在门边。
不出意外的话,他应该全程看见了事情经过,听见了她那些不要脸的话,再见证她被男人抛弃。
赵美云手臂一软,重重地倒在雪地里。
再没了刚才的歇斯底里,连出口气都是奢望。
这一场闹剧来得突然,结束得也突然。
只知道一向其乐融融的职工院从这开始,也开始背地说某家的闲话。
闹剧当事人一,因为行为不检被降职处理,继续在院里上班,只是搬了个家,离开职工院。
半年后,一家人走点关系上下打通,很快又官复原职。
而当事人二,从那天起,再没出过家门。
只听见她在家里一遍一遍怒骂着江肆,让他去买酒。
酗酒的程度更甚从前。
天下没有不透风的墙,江肆初二上学期考试结束当天,江兵突然回家,再次发疯。
原来是有人把他媳妇儿偷人的事抖落出去。
所有人都在他背后指指点点,加上手气不好,他回家就把赵美云打个半死不活。
江肆想要反抗,右手被玻璃割破,鲜血淋漓。
他的嘴角还残存了一丝血迹,江兵踹了他一脚,布满红血丝的眼睛死死瞪着他。
“你妈这么贱,你也不是个好东西。”
“赔钱货,你和你妈怎么不去死——”
周围有人围上去,发现大人小孩身上都是血,估计在这之前已经不知道打了多久了。
施月在楼上看见,赶忙下去阻止。
她义无反顾地冲进人群,手里拿着她爸爸的照片,大声呵斥江兵:“住手,我爸爸是军人,再打人,我让我爸爸把你关起来。”
江兵打红了眼,才不分来人是谁,拎着板凳就朝施月砸去。
板凳砸在人身上,打到的却不是施月,而是发疯似的从地上爬起来的江肆。
他被打得闷哼一声,身体本能地护住施月,一道木刺从他脸上划过,很快流出一道血迹,横在脸颊中间。
周围人的脸色都惊白了。
他放开施月,攥紧木凳,额前的碎发垂下,睫毛下一片阴影。
被遮挡的眸子里风起云涌。
江兵还想再打,没等他动手,一向任打任骂的江肆突然还手。
他举着板凳,发了疯似的朝江兵砸去,一下两下,像是有使不完的劲儿。
“你狗崽子,我是你爸,你敢打我?”
“打死了我,谁还敢要你?”
江肆的拳头忽然停下,眼里闪过一阵迷茫。
江兵冷笑,翻身把他压在身下,像刚才江肆打他一样,一拳一拳毫不心软地打回去。
施月怒了,冲到前面,抱紧江兵的胳膊一口咬下去。
她心疼江肆,奶音带颤:“呜呜呜,你打四哥哥,你不是好爸爸,四哥哥做什么要听你的话?”
“四哥哥,你别不反抗,不要让他打你,呜呜呜……”
江兵挣扎着甩开施月,施月跌进雪堆里,他刚回头,又被江肆一棍子砸了下来。
椅子砸坏了,他便用拳头。
拳拳见肉。
见爷俩来真的,看戏的人终于想起来去拦架。
施月膝盖磕青了,她一向最娇气,但这时候没有哭,止住了抽噎,囫囵着爬到江肆面前。
眼泪像珍珠似的,晶莹圆润。
“四哥哥,他不是个好爸爸,但不是所有人都是坏人。”
“四哥哥,他不要你,我要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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