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松离开之后, 之前被中断的情报交流得以继续。
洛芙把刚才跟江晚遭遇的事情说了一遍，虽然她讲述的时候尽量略去了那些令人不适的血腥画面，但众人还是能从二人的语气神态里复原出当时的场景。
江晚总结道：“许斯承认杀人倒是很爽快, 但如果追究他杀人的原因, 或者再追问更多的细节，他就不作回答了, 只是隐隐地暗示是村子的原因。”
“许斯和王松各执一词，目前也不能判断出他杀人的原因到底是因为单纯的心理变态，还是另有隐情。”
宁绵绵点点头, “不过可以确定村子是有问题的, 他们表面对外来人友好相待，实际上一直在暗中算计我们。”
所以如果硬要在许斯和王松之间做一个选择的话, 她更倾向于许斯的话是真的。或许是因为村民们对他做过什么，酿成了无法挽回的后果，才让他做出如此举动。
林岑也将她们今天在村长家的见闻复述了一遍，然后用筷子点了点盘中一口没吃过的食物, “王松刚才来的时候一直在偷瞄桌上的食物, 他的主要目的恐怕就是看我们吃没吃下有问题的食物，他跟这件事脱不开干系。现在既然人已经上钩，一会儿我们就各自去休息, 看看他到底想做什么。”
保险起见, 一行人设置好探查道具才各自回房间休息。这样一来，只要有人踏进院子的范围, 她们身上的接收器就会立刻收到讯息。
宁绵绵上好防护技能，便打算睡一会儿, 虽然现在还不知道晚上到底是什么情况，但总归是要刷怪打架, 还是要休养生息、保存体力。
在副本里混了这么久，她的生物钟似乎也进化了——任何时候只要她想，就可以在15分钟之内睡着，不管白天还是晚上。
至于房间里死过人的事，她根本不会费心去思考。毕竟在副本里，比起死过人闹鬼的房子，住过的屋子毫无问题反倒是比较罕见、甚至值得警惕的一件事。
宁绵绵正睡得迷迷糊糊，耳边突然响起了提示音。
声音不大，但很刺耳，足以让她一秒清醒。
有人来了。
宁绵绵猛地睁开眼睛，第一反应是查看游戏面板。现在是下午五点十五，从她入睡开始大约过去了三小时。
此时天色已经微微暗了下来，房间里光线微弱，模糊了家具物什的边缘。
林岑也已醒转，两人对视一眼，轻手轻脚地起身来到窗边。她们的卧室位于二楼，窗户正对着大门的方向。二人躲在墙壁后面，小心地向外看去。
只见一道瘦削的身影出现在院落里，正是王松。
王松走得很快，步履稳健，风风火火地就穿过院子，一路往屋里走。
宁绵绵在楼上眼看着他进了门，赶紧跟林岑一起躺回了床上。
不一会儿，楼梯上响起了轻轻的脚步声，而且距离她们卧室的方向越来越近。
宁绵绵闭着眼睛，心跳微微加速。她已经准备好了，如果一会儿王松真的要对她们做什么，她就当场将对方制服。
她的心里有些奇怪，她们之前推测王松给食物做手脚，是想让她们陷入沉睡，错过晚上起床的时机，死于鬼怪之手。
但看王松现在这架势，不像是偷偷潜入，而是正大光明的坦荡模样。
下一秒，卧室的门被用力敲响。
王松敲过门之后也不等她回应，直接推门进来了。
他站在卧室门口，天光黯淡，在他瘦削的脸上打下黑黢黢的阴影。
宁绵绵做出被吵醒的样子，睡眼惺忪地坐起身。
她揉了揉眼睛，嗓音微哑，“王大哥，怎么了？”
“天要黑了，该起床了。”王松看着她们二人，语气急促地催促道，“赶紧起床，很危险的。天黑之后，它们就会来。”
宁绵绵一愣，追问他：“‘它们’具体是指什么？”
王松还是那套说辞：“作祟的邪物，每天都不一样。只要熬过晚上，天亮之后他们就会自动消失。”
王松说完之后就转身出门了，宁绵绵心中一动，赶紧下床追过去，想要看看对方急着去做什么。
随即她惊讶地发现，王松居然是在挨个敲门叫其他队友起床。
宁绵绵匪夷所思地盯着走廊里那道瘦高的背影，一时间有些混乱。
王松的所作所为却非常矛盾。
他在食物里放了安眠药，并且午饭期间特意赶过来，看看她们这些外来人有没有中招。但他做这些又并不是让她们昏睡过去，陷入危险。
相反的，在天黑之前，他又特地赶来把她们一一叫了起来。
王松确认完所有人都起床之后，转过脸来看向宁绵绵。
他说：“晚上不安全，村里有安排，会有人保护你们，一会儿就到。”
王松离开之后，六个人坐在一片昏暗的客厅里，脸上都露出几分思索神情。
片刻后，绒绒忍不住打破了沉默，“他该不会真的只是想让我们好好睡一觉，晚上好有力气跟鬼怪打架吧？NPC会有这么好心吗？”
虞初晴扫了眼门外黯淡的天色，意味深长道：“而且还说会有人保护我们，还是小心点吧。”
这个村子摆明了有问题，让人不得不怀疑，王松派来的人，与其说是保护，不如说是监视。
或者再往坏里想一想，是为了谋害她们也不一定。
最后一缕天光熄灭，视野陷入昏暗。
宁绵绵起身打开了电灯开关，悬挂在头顶的灯泡发出“滋滋”的电流声，然后慢慢亮了起来。灯光苍白，更衬得窗外夜色漆黑如墨。
众人唤出武器，安静地来到院中等待。夜晚气温骤降，风声呜咽，像是有迷路的人在号哭。
有白色的雾气自地面升腾而起，丝丝缕缕，视野变得更加不清晰。
片刻后，两声沉闷的敲门声响起。
门外站着两个人，一男一女，皆神情阴郁，身材干瘦，看上去死气沉沉，如同从劣质油画里走出来的人一般，没有半点鲜活气息。
“你们几个，是外来人吧。”男人开口，声音低沉，“我叫刘德东。”
又指了指女人，“她是丁媚。”
这应该就是王松说的派来保护她们的人了，不过从外表看也只是普通村民，不像是什么身怀绝技的人。
宁绵绵点点头，主动打了个招呼。
男子道：“你们刚来，对村里的情况或许还不了解。晚上村里非常危险，稍不留神就可能送命，一会儿咱们分成两组各自行动，不管发生什么，都不要轻举妄动，听我们安排。”
绒绒听后，忍不住提出质疑：“既然有危险，分开岂不是更不安全，为什么大家不集合在一起共同应对呢？”
“那样的话，事情会变得更加棘手。”
丁媚开口，回答了她的问题。和名字相反，她的声音暗哑，毫无媚意可言。
“短时间还好，如果长时间聚集在一起，邪物的数量和实力都会有所提升，反而导致死亡人数增加。根据以往的经验，3-4人一组是最佳选择。”
宁绵绵问道：“你们说的邪物，具体是指什么？”
“什么都有，基本每天晚上都不一样。”
丁媚抬起手，指向夜空的方向。隔着朦朦胧胧的白色雾气，能依稀看到深蓝色天幕上的点点光亮，“看到那几颗星星了么，一共有六颗，只要有邪物出现，就会有星星变成红色。变成红色的星星越多，就意味着越危险。”
刘德东催促道：“时间差不多了，赶紧分组吧，不能长时间呆在一起。”
宁绵绵看了两秒，确实如同丁媚所说，最左边的星星已经在隐隐发红。她将目光从几颗星星上收回，配合道：“好啊。”
她当然不觉得分成两组跟村民们在一起，会比六个人聚集在一起安全，但为了收集线索，总不能一上来就忤逆对方的意思。
在分组的问题上发生了一点小小的波折，按照平时，众人通常都是跟自己的女朋友两两行动，突然要分成两组，还真有点不习惯。
自从上次洛芙差点丧命，江晚在副本里就总是处于一种相对紧绷的状态，根本不能容忍洛芙离开她的视野范围。对此众人心照不宣，于是压力就给到了其他两对情侣身上。
时间紧急，宁绵绵和绒绒没空互相谦让，干脆决定剪刀石头布。
绒绒出了布，宁绵绵看着自己出的剪刀愣了两秒，才意识到自己赢了。
但她还是不放心绒绒，“要不还是你跟虞会长一组……”
“哎呀，你烦不烦。”
绒绒捂了捂耳朵，不满地瞪着她，“别瞎担心了，我现在可是这个队伍里最强的女人之……之五！一会儿你和林岑跟着我，我罩你俩。”
说完她也不等宁绵绵回话，凑过去跟虞初晴嘀嘀咕咕地说悄悄话去了。
宁绵绵：……你礼貌吗。
她知道绒绒的力量在渐渐觉醒，但还是忍不住会担心。天真孩童突然获得了锐利的武器，不知道是幸运还是不幸。
林岑看出她的情绪，指了指绒绒，低声道：“没关系，我会看着她。”
说罢她抬眸，跟不远处的虞初晴对视一秒，然后轻轻颔首，队友之间无声的默契，不必说太多。
这时，空气好像突然泛起了涟漪，危险的气息如同透明的水波，一圈一圈的荡漾开来。
林岑察觉到什么，仰起头向着天上望去。
目光所及之处，是一片刺目的红。
天幕上散落的六颗星星全部变成了鲜红色，星辰表面好似有流淌的岩浆，血光流转诡谲，在缭绕的白色雾气中时隐时现。
“完了，全完了。”旁边的丁媚惨白着一张脸，声音已经开始发颤，“今晚是……百鬼夜行。”
第 182 章
刘德东脸色一沉, “快，分散开走！”
说罢他率先大步向着门外走去，边走边挥手, 示意洛芙三人跟上自己。
洛芙被江晚和虞初晴护在中间, 走到门口的时候，回头冲着林岑她们比了个“OK”的手势, 示意她们不用担心。
“我们也走。”丁媚催促道。她说话的时候，牙齿有些不自觉地打颤，倒是比一开始死气沉沉的样子看起来有了些活力。
宁绵绵一手牵着林岑, 一手拉着绒绒, 快步跟上丁媚。
她询问道：“咱们这是要去哪啊？”
白色雾气似乎变得更浓郁了，能见度变得极低。唯一的光亮来源于穹顶之上的六颗血色星辰, 走在路上，最多也只能看见前方五六米开外的场景。
丁媚没有直接回答，而是说：“活人身上有生气，原地不动呆久了, 生气就会聚集, 成为活靶子，把邪物招来。”
宁绵绵还是头一回听到这种说法，不过好像也不是没有道理。按照这个逻辑, 为了躲避邪物, 她们一整晚都得不停地换地方才行。难怪村民们白天都说要睡觉，晚上这么折腾, 一般人也受不了。
绒绒好奇道：“就这么一直躲着？遇到邪物杀掉不行吗？”
最近每次危险逼近的时候，她总能感受到身体里汹涌的灵力值, 喧闹着叫嚣着催促她去战斗，仿佛她天生本该如此。
丁媚看了她一眼, 神情有些复杂，“杀？杀得完吗？”
宁绵绵虚心求教：“你刚才说的百鬼夜行，到底是什么意思？”
丁媚观察着周围的地形，脚步微微放缓了一点。
她叹了口气，解释道：“每当到了晚上，村里就会有不同的邪物出没，但同一天晚上通常是同一种。能活到现在，大家多少都有点本事在身上，也能堪堪应付得来。但是刚才你们也看到，今晚六颗星星全亮了，这就意味着，今晚村里会有大量不同的邪物出没，数量种类都是倍增，也就被称为‘百鬼夜行’。每天晚上都要提心吊胆，应付一种已经很头疼，何况是不知道多少种。”
丁媚顿了顿，脸上有种认命般的绝望，“上一次百鬼夜行，村里死了将近一半的人，现在村里的人少了，哪能扛得住……”
宁绵绵安慰道：“你也别太焦虑了，我们几个或许可以帮得上忙。”
绒绒也道：“是的，别看我们这副样子，其实真的很能打。”
丁媚看了看三人身上装备的武器，眼中浮现出几分希冀来。但很快，那点光亮就像是被泼了一盆冷水，又一下子熄灭了。
她喃喃道：“百鬼夜行远比你想象的复杂，不是只靠武力就能活下来的。”
林岑看着她，语气很淡，“有多复杂？”
“邪物非常狡猾，有时候会伪装成看起来无害的东西，甚至伪装成你身边的人。”
丁媚神色凝重，叮嘱道：“记住，从现在开始，对任何人、任何事都要有提防之心，切不可轻信。还有，眼睛看到的东西，不一定就是真实的。”
说话间的功夫，几人不知不觉已经走了好一段路。丁媚在一处院墙转角处停下脚步，背靠着墙壁，暂且稍稍休息。
宁绵绵回味着刚才丁媚的话，心中不由得泛起一股薄薄的凉意。想到那些鬼东西可能会伪装成队友的样子，她就觉得一阵不适。
她试着用团队语音道具呼叫其他队友，却发现或许是因为副本的特殊限定，语音道具竟然失效了，耳机里根本就没有任何声音，只有兹拉兹拉的细微电流声，在寂静的夜色中显得分外诡异。
宁绵绵定了定神，压低了声音提议道：“不如咱们约定一句暗号吧，万一走散了，再遇到也能快速分辨出彼此。”
林岑颔首，“说个常见的。”
既然是暗号，就最好在当前的场景里听起来不突兀，让不知情的人察觉不到这是一句试探才好。
宁绵绵思索两秒，说道：“不如一个人找机会说‘我肚子饿了’之类的，然后另一个回答‘我这里有面包，你吃吗’，怎么样？”
绒绒满意道：“可以，这个很好记嘛。”
丁媚没参与她们的讨论，只是轻轻点点头，表示自己记住了。也不知道是不是心灰意冷，已经放弃了挣扎。
过了片刻，她才低声开口：“走吧，该换地方……。”
话音未落，宁绵绵突然感到脚踝处掠过一道阴冷的风，随即一股寒意自地面升起，顺着骨头的缝隙无孔不入地往身体里钻。
宁绵绵反应很快，足尖轻轻一点就跃上了围墙。她稳住身形，低头向下看去，只见黄土地上涌动着一股阴沉沉的黑气，那些黑气凝结在一起，逐渐铺满视野中的整个地面，分外诡异。
丁媚也攀上了墙头，站在其他人不远处的地方。
她凝视着交织的黑气和白雾，低声道：“有东西要出来了。”
果不其然，黑气翻涌，形成了一个个快速旋转的漩涡。那些漩涡如同另一个空间的裂口，从中伸出一双白骨手臂来。手臂支撑着地面，很快整个身体都浮现在众人眼前。
一具具白骨从漩涡中前仆后继地爬出来，黑黢黢的眼窝空洞无神，干瘦的身体有种摇摇欲坠之感。
虽然白骨们的脸上没有血肉，看不出表情具体如何，但宁绵绵就是从他们的姿态里看出了一种残酷的兴奋，就像是饥饿了许久的野兽闻到了血腥味。
在察觉到生人的存在后，它们拖着干瘪的身体，以极快的速度向着宁绵绵她们的方向冲了过来。脊背佝偻着，手臂拖曳在地上，扬起一阵沙尘。
宁绵绵眼眸微暗，十字连弩上漫起金色的烫金花纹，包裹着金色光芒的□□势如破竹地穿透夜色，将前方的几具白骨钉在了地上。
林岑和绒绒也各自卷入战斗，技能和武器的特效光芒交织，顷刻之间，一具具人骨接连倒下，白骨碎片混着砂石铺了一地。
丁媚站在墙头，手里握着一柄硕大的斧头，一时间没有动。
她目光惊惧地看着视线下方出手利落的三人，眼底闪过一丝晦暗不明的情绪。
丁媚看着林岑手中熠熠生辉的银色镰刀，若有所思，对方却像是察觉到了她的视线一般，突然转过头来，面无表情地看了她一眼。
那双金色的眸子里并没有任何情绪，视线也只是轻轻掠过，不做任何停留，但却给她带来了难以形容的压迫感。仿佛对方高高在上，而她只是匍匐在地面上的蝼蚁一般。
如同一种居高临下的无声警告——我知道你在想什么，别做不该做的事情。
丁媚的背后冒出一层细密的冷汗，她连忙跳下围墙，凑到几人身边，语气里也带了几分讨好的意思，“这种邪物挺常见的，攻击力也不算很高，但还是要小心。因为它们被打烂了可以无限再生，所以我们取了个名字叫再生骨……”
宁绵绵有些疑惑地看了丁媚一眼，心中暗自思忖难道是因为她们表现出的实力太强，所以导致了对方的转变。
丁媚又道：“咱们快走吧，一会儿它们就要再生了。”
说着她率先向后撤去，宁绵绵三人交换了个眼神，也各自跟上。
在赶路的间隙，宁绵绵回头看了一眼。果然如同丁媚所说，地面上散落的白骨碎片被黑气裹挟着卷起，重新汇聚组装，发出一阵令人牙酸的“咯吱咯吱”声。
不仅如此，还有一具具白骨接二连三地继续从黑色的漩涡里爬出，好似无穷无尽一般。
对于这种能无限再生的鬼怪，唯一的办法就是不要招惹，尽量避开。
黑气在地面缭绕，渐渐有了肆虐的趋势。
不到一会儿的功夫，视野就变得黯淡了下来。
仿佛有无数黑色的幕布从天际垂落，将空间切割成一块一块，光亮变得极其奢侈，转瞬即逝，随后便是无穷无尽的黑暗。
像是有一只看不见的手，将时间和空间一并拉长扭曲，什么都看不真切。耳边风声凄厉，夹杂着不知从哪里传来的悉悉索索声。
身边的同伴们早已不见了踪影，宁绵绵茫然地在黑暗中奔走着，手中武器光芒大盛，但只能堪堪照亮脚下一方空地。
在某个瞬间，背后传来熟悉的女音，声线温柔又朦胧，一声声呼喊她的名字。宁绵绵微微晃神，如同受到某种蛊惑般，习惯性地伸手向后一捞，掌心传来温度的却不是往日里的温热，而是刺骨的寒意。
冰冷的触感好似游曳的蛇，顺着她的手腕往上窜，引得脊背一阵发麻。
宁绵绵猛地回过神，她低头看去，只见手里握住的赫然是一根白森森的人骨手臂。她手掌一翻便将那根手骨折断，头也不回地大步向前跑去。
不知道过了多久，前方突然亮起了一点光芒。宁绵绵稍作犹豫，然后便向着那点光亮的方向跑去。随着她的靠近，光亮逐渐扩大，在跑过某个点的时候，她突然感觉自己的身体似乎穿过了一道看不见的屏障，周遭骤然亮起。
视野重新恢复清晰，之前缭绕不散的白雾黑气消失得不见踪影。天空恢复了正常，月亮的清辉洒满大地。
宁绵绵看着眼前的景象，浑身发冷，如同置身冰窟。
整整齐齐的坟墓一排连着一排，密密麻麻，根本看不到尽头。而她站在坟地的中央，被层层叠叠包裹其中，好似浩瀚汪洋中的一叶孤舟。
夜风凛冽，一座坟前的残破花圈摇摇晃晃，随即被吹翻在一边。
上面的“祭”白底黑字，异常醒目。
宁绵绵目光被吸引，下意识地抬眸望了一眼。
下一秒她只觉得全身的血液都被冻住，一瞬间白了脸色。
墓碑上面的黑白照片，是林岑。
第 183 章
虽然知道眼前的场景不对劲, 但宁绵绵还是眼眶一热，无法控制地朝着那座墓碑快步走了过去。
照片上的林岑眉眼温柔恬静，金色的眸子含着淡淡的笑意, 就这么在一片黯淡的夜色中望向她。
宁绵绵在墓碑前停下脚步, 从背包里取了根醒神针出来。针尖刺破手指，尖锐的疼痛一瞬间让她清醒了不少。
她垂眸看去, 墓碑上除了一张黑白照片，再无其他信息，这让她内心莫名安定了不少。而且仔细考虑的话, 既然照片上显示的是林岑易容之后的模样, 那也就更说明了这是副本设下的陷阱，而非真实。
冷静下来之后, 宁绵绵没有在墓前过多停留，而是手持武器，沿着在坟墓之间的过道上慢慢走着。她一边走一边观察着周围的环境，试图找到一个出口。
墓碑上一张张黑白照片如同默片, 在她的眼前闪过。有些墓碑残破不堪, 表面已经风化，而有些看起来则还很新。
宁绵绵很快发现，那些残破的墓碑上照片的下方, 都标注了名字和生平, 而那些崭新的墓碑下方却空荡荡的，就像是等待着谁去填写一样。
仔细一想, 今天她们在村里探查，确实没有看到坟地。这块地方像是独立于村庄之外似的, 平时无法涉足。
两侧长长的墓碑好似没有尽头，在走过其中一块墓碑的时候, 宁绵绵的脚步微微一顿。这块墓碑外表簇新，照片上的人十分眼熟，正是今天她们在村里遇见的小芳。小芳表情跟平常如出一辙，怯生生的，照片下面没有文字。
接下来宁绵绵又看到了绒绒、洛芙和她自己的墓碑，她似乎摸出了规律——只要是目前还活着的人，墓碑下面就没有任何信息。
但如果是这样的话，难道说墓碑上标注了名字和生平的人，都是曾经死在这个村子里的人？
可是眼前的墓碑好似无穷无尽，村子里一共百来户人家，数量相差未免太多了，怎么想怎么不对。
宁绵绵索性放慢了脚步，凑近一点，目光在人们的在世年限上掠过。她走过的墓碑，大部分人出生年代都是70-00这个时间段内，也有少数在这个范围之外。也就是说，这些墓碑也不是村里祖祖辈辈积累下来的。
到底是为什么呢……
宁绵绵正认真思索，却听到身后突然响起了一阵脚步声。
“沙、沙、沙。”
那声音一开始有些慢，后来就变得急促起来，而且越来越清晰。
宁绵绵转过头，看到一道小小的身影正冲着她的方向跑来。
“宁绵绵！原来你在这里啊！”
绒绒的声音依旧元气满满，包含活力，让人听了之后心里熨帖。就连夜色中的寒意也驱散了几分。
“其他人呢？没跟你在一起？”绒绒一路小跑过来，蹦蹦跳跳，嘴上还不忘抱怨，“怎么回事啊，一转身人全没了，害我找了半天。”
宁绵绵看着那张熟悉的脸，心跳莫名漏掉一拍。
绒绒表现得跟往常一模一样，但她总觉得有哪里不对，却一时想不起来。
宁绵绵按下心中那点不安，不动声色道：“我也不清楚，突然就走散了，灵异副本嘛，很正常。”
“也是哦。”绒绒皱了皱鼻子，语气轻快道，“宁绵绵，我有点饿了，你有没有吃的啊？”
听到约定好的暗号，宁绵绵心里有一瞬的放松。但很快，那种不安的感觉又萦绕上了心头。
宁绵绵笑笑，说出了暗号的后半句：“我这里有面包，你要吃吗？”
“啊，你是真的，太好了。”
绒绒听后松了口气，表情也放松了下来，“这是什么鬼地方，怪吓人的……咱们现在去哪啊？”
宁绵绵道：“找一找出口吧。”
两人沿着墓碑中间的过道一路走过去，企图找到一点线索。
绒绒走着走着，突然停下脚步，轻轻“啊”了一声。
她指着前方的一块墓碑道：“看，那不是你吗？”
宁绵绵微怔，如果没记错的话，在遇到绒绒之前，她就已经看到了自己的照片。而在那之后两个人继续往前走，按道理说是不会再遇到自己照片第二次的。
那么就有两种可能，往好里想，是墓地里出现了重复的墓碑；往坏里想，那就是她们遭遇了鬼打墙，一直在原地打转。
宁绵绵还没来得及做出反应，绒绒已经三步两步走到了那块墓碑前。
四周空旷寂静，她的脚步声显得格外清晰，一声一声敲击着耳膜。
宁绵绵在这时突然意识到了到底是哪里不对劲，绒绒作为猫科，平时走路根本就没有声音，就算是跑起来，发出的声音也很小很小，让人很难察觉到。
而眼前的的这个绒绒，走路发出的声响跟普通人是一样的。
可既然这样的话，为什么对方会知道她们设置好的暗号呢？
绒绒围着墓碑端详了一番，然后转过身冲宁绵绵招手，“愣着做什么，快过来看啊。”
宁绵绵眼眸微微一暗，但还是顺从地跟了过去。
她说：“刚才我也看到了，还看到了其他人的。”
绒绒惊讶道：“我也有吗？”
见宁绵绵点头，她立刻皱起眉，一副困扰的样子。
宁绵绵看着她笑了笑，“不过，你的跟虞初晴的在一起呢。”
绒绒的表情有细微的停顿，像是在反应她和虞初晴是什么关系，然后才笑眯眯道：“真的吗，那还挺浪漫的呢！”
“你这么快就不生虞初晴的气了？之前你还说虞初晴劈腿太多，死活要闹分手呢。”
宁绵绵掩口做惊讶状，她语气揶揄道，“现在又舍不得分了？虞初晴可是同时找了八个女朋友诶，你可真能忍。”
绒绒的表情明显僵住了，像是在笑话宁绵绵话里的信息。她停了两秒才缓缓开口，“算了，只是女人都会犯的错误罢了。两个人过日子，不能计较那么多。”
她没有再继续这个话题，而是在墓碑前蹲了下来。
绒绒的眼睛睁得圆圆的，正对着墓碑上的照片，几乎是脸贴着脸。
“宁绵绵，我有个想法。”
她慢慢转过脸来，依旧是平日里软软糯糯的声音，“说不定你摸一摸自己的墓碑就能出去了，你过来试试吧。”
***
已经是第三次了。
当视野里再次浮现出那座古香古色的房屋时，洛芙停下了脚步。手中的浅蓝色法杖光芒流转跃动，仿佛感知到了主人此时波动的心情。
她们三人跟着刘德东出发之后，很快便莫名其妙地走散了。
当时洛芙并没有感觉到惊慌，毕竟她们之前经历的很多副本套路，都致力于将团队分开，逐一击破。
但她很快意识到，自己似乎遭遇了鬼打墙。
不管她朝着哪个方向走，最后都会绕回这座房屋跟前。
眼前的房子白墙青瓦，屋檐斜飞飘逸，造型古朴大气。雕花木制大门，铜环暗扣，两座威风凛凛的石狮子一左一右的把守在门的两侧。总体看来，与整个村子的氛围格格不入。
大门没有合拢，而是虚掩着，像是在发出某种无声的邀请。
洛芙盯着那道黑色的缝隙，在心中暗自思忖。
刚才刘德东说过，邪物会制造出一些幻象，足够强大的邪物，甚至能将人拖入自身编制的幻境。一旦哪一步没走对，就会困于其中，永远也出不来。
但依照现在的局势，唯一的出路，就是进入宅邸一探究竟。
洛芙眸光微动，上前一步，伸手推开了大门。
映入眼帘的是星星点点的黯淡的红色。
门檐上、柱子上、甚至门前的石阶上，都贴上了红艳艳的“喜”字。
月光凄清，落在红色的喜字上，平添几分诡异的气息。
洛芙只觉得头皮一阵发麻，她还尚未做出反应，耳后突然吹来一股阴冷的风。随即有小孩子的嬉笑声响起，稚嫩尖细的声线。
“你来了呀。”
洛芙的瞳孔骤然收缩，手指微微动作，醒神针用力刺破掌心的肌肤。疼痛迅速扩散开来，痛得她手腕轻轻一颤。
那个声音还在耳边缭绕，愈发肆无忌惮。
“有人在等你。”
“快来！”
“快来！！”
“过来！！！”
周围的空间在一瞬间扭曲，仿佛有一个看不见的巨大漩涡将她拖入水底。
窒息般的压迫感铺天盖地，洛芙睁圆了眼睛，却什么都看不清楚。
在某个瞬间，光线猛然一暗，随即视野渐渐恢复清明。
眼前是一片红艳艳的颜色，摇摇晃晃，晃得人眼睛发晕。肌肤上传来冰凉的丝滑触感，头顶沉甸甸的，轻轻一动便响起首饰碰撞的细碎声响。
洛芙猛地扯下脸上盖着的东西，发现那是一块色泽鲜艳的红绸，四四方方，暗金色的花纹繁复。
她猛然意识到什么，左右看了看，发现自己正端坐在一处逼仄的空间内，身上穿着精致华美的大红色中式嫁衣。
这是……轿子？
那道稚嫩的童音又响起了，嬉笑着哼出一支小调。
“七月半，嫁新娘……”
脚下的地面突然一阵摇晃，洛芙猝不及防，急忙扶住座椅旁的栏杆稳住身形。
新娘……是在说她吗？
轿子只是在起步的时候摇晃了一下，很快便步入正轨，又重新变得平稳起来。洛芙定了定神，用指尖轻轻拨开窗帘的一条缝隙。
窗外的景象正缓缓掠过，抬轿的人背影挺直，微微佝偻着脊背，动作僵硬，整齐划一。
“七月半，嫁新娘……”
童音还在咿咿呀呀地唱着，仿佛不知疲倦一般。
“亲朋好友，哭、断、肠。”
第 184 章
在最初的震惊过后, 洛芙很快冷静了下来。
她意识到自己已经成为了童谣口中的“新娘”。七月半是鬼节，正经人家的姑娘可不会在这时出嫁。而后面又唱了“亲朋好友哭断肠”，要么就是新娘本身已经死了, 被家人安排了冥婚；要么就是新郎是个死人, 她这个活人被配了阴婚。
不管哪一种，总之没好事。
洛芙拿出几个辟邪的道具装备上, 又给自己上了防护技能，虽然不确定是否有效，但提前防备总是没错的。
她刚做完这些, 轿子又是一阵摇晃, 随即落了地，发出一阵闷响。
洛芙拿起红绸盖在脸上, 不动声色地等待着。
凉风拂过，是门帘被掀开，继而一条手臂伸了进来，做出搀扶的动作。
从红绸的缝隙间, 洛芙看不到那人的长相, 只能看到从衣袖中伸出的一小节青白色的肌肤，上面还有淡淡的斑点。
她皱了皱眉，暂且顺从地扶住了那条手臂, 在对方的带领下慢慢向前走去。
那人的身体十分僵硬, 且冷得像冰块，尽管隔着布料, 寒意依旧沿着掌心往上窜。
红盖头随着步履轻轻摇晃，从缝隙中可以窥探到外界的一角。宅邸中富丽堂皇, 却弥漫着一股发霉的味道，像是终年不见阳光。
“吱呀”一声响, 前方的大门被推开。那人带着她走到床前，手臂拍了排靠背，示意她坐下。
洛芙落了坐，然后便听到脚步声再次响起。那人离去了，大门被重新合上。
她一把扯下脸上的红绸，向四周看去。当前她所处的房间完全就是传统中式婚礼的装扮，窗框上贴着大红喜字，被褥床单红艳艳的一片，上面散落着花生红枣。
两根蜡烛烧得正旺，烛火摇曳，把房间照得亮堂堂。只是不同于平日的喜烛，这两根蜡烛是白色的，在一片红色的海洋里分外刺眼。
门口传来一阵轻微的响动，洛芙表情微顿，立刻将红绸盖上。
脚步声响起，轻轻巧巧，在她的面前停了下来。
洛芙微微低着头，从红盖头的缝隙往地面上看去，一双红色的绣花鞋闯入了她的视线，再往上，则是与她相同的大红裙摆。
新郎是……女人？
房间里烛火明亮，隔着红绸，也能依稀看到对方的轮廓。
洛芙抬眸，眯起眼睛细细观察。
站在她面前的是个身材纤细的少女，行为举止看上去有几分稚嫩。
透过红绸，能隐约看出少女的脸颊红得厉害，不知是因为羞涩还是被嫁衣映红。
少女拨弄了一下耳边的碎发，声音清脆，“姐姐，你真漂亮。”
洛芙平静地坐在原处，开口道：“是么，但你还没有看到我的样子。”
“看到了，看到了。”
少女拍着手，“咯咯”地笑了起来，“够了够了，真的很漂亮、很漂亮。”
她凑过来，嗓音甜腻，像小虫子钻进耳朵，听得人愈发不适，“姐姐，我很痛很痛，你愿意帮帮我吗？”
洛芙平淡道：“帮你什么？”
盖在头上的红绸被人捏住了边角，用力扯下。而她也终于看清了眼前少女的尊容，心跳骤然停顿一拍。
那是一张没有皮肤的脸，血肉模糊，所以才红得过分。不仅是脸，少女裸露在外的所有地方都没有皮肤覆盖，而且还有多处严重的烧伤痕迹，看来生前也是经历过惨痛的折磨，才积累了如此多的怨气和执念。
下一秒，那张鲜血淋漓的脸猛然凑近，所有的细节都被放大。
少女直勾勾地看着她，眼神里有种病态的痴迷，“姐姐，你的皮肤真好看，就像牛奶一样……给我吧，给我好不好？”
洛芙眼眸微沉，想要躲避却发现身体动弹不得，像是被无形的绳索桎梏住一般。手腕处传来一阵火烧火燎的疼痛，她侧目看去，只见一只没有皮肤、血迹斑斑的手正握着她的手腕。
被少女触碰过的地方，皮肤正在慢慢消融，而少女的手则在不断愈合，就像是把她的皮肤转移到了对方身上一样。
“可以给你，但既然是夫妻了，有件很重要的事我要提前告诉你。”
洛芙眼神温和，语气却很郑重，“不然我担心，你以后会怪我。”
少女握着她的手指力道减小几分，但并没有松开。
她打量着洛芙的表情，没有发现端倪，才开口道：“什么事？”
洛芙突然感觉到，她的身体似乎恢复了一点行动能力，灵力值似乎也恢复了少许。看来如果眼前的少女的注意力不够集中，就给了她可乘之机。
她说：“我小时候做过手术，身上有很严重的疤痕，你这样贸然转移，恐怕也会留疤，我想你一定不愿意看到吧。”
少女果然犹豫了，毕竟对于她来说，没有比换上一张满意的皮更重要的事情。
她慢慢松开手，迟疑道：“疤痕在什么位置？”
“在胸口和后背。”洛芙镇定回答，“你往后退一点，我把衣服脱掉，你就可以看到了。”
说着她艰难地抬起手，作势去解领口的扣子。
她的身体向前倾斜，手肘触碰到少女的身体，对方下意识地往后退了一步。
洛芙眼眸一暗，用尽全身的力气向前一撞，一把握住了桌上的碗口粗的白色蜡烛，按在了少女的脸上。
她这一套动作行云流水，根本没给对方反应的时间。少女措手不及，当即跪倒在地，捂着脸惨叫起来。
用火去攻击一个烧伤的人，无异于往伤口上撒盐。但此时洛芙也没有多余的同情心，她的身体已经恢复自如，立刻便拿起另一只蜡烛点燃了床边的帷幔，然后将燃烧着的帷幔丢在了少女身上。
少女的身体很快被熊熊烈火包裹，她尖叫着在地上翻滚着，火舌汹涌，一瞬间便将她的躯体烧成了焦炭。
在眼前的场景消散前，洛芙看到那具焦黑的尸体中，有一点亮光在闪烁。
她俯身将其捡起，那是一枚铜钱。
***
“快过来呀，你来试试。”
绒绒蹲在墓碑前，偏头看过来。
她指着墓碑上宁绵绵的黑白照片，笃定道：“摸一摸它，也许就能出去了呢。”
银色的月光如水，更衬得她眼瞳乌黑，就像是深邃的黑曜石。
宁绵绵喉咙轻轻滚了滚，若无其事地开口道：“好啊。”
她往前走了两步，却突然腿脚一软，自然地将十字连弩立在身前，伸手扶住。
绒绒狐疑地看着她，“你怎么了？”
“没什么。”宁绵绵笑了笑，扶着连弩站稳身体，“可能是最近太放纵，有点腿软，你过来扶我一把吧。”
绒绒眼里闪过一丝犹豫，但见宁绵绵一脸甜蜜的困扰、迟迟没有动作的样子，终究还是起了身，朝着她的方向走过来，“年轻人，还是要注意身体……”
她话没说完，眼前突然有一道流光闪过，随即腹部传来一股大力，直直将她击飞出去，撞在身后的墓碑上，发出一声沉重的闷响。
是宁绵绵在她靠近的一瞬，用弩身撞击她的腰腹，打得她措手不及。
绒绒惊愕地睁大眼睛，“宁绵绵你疯了！你这是在干什么！”
她一边说，一边挣扎着想要起身，却发现动弹不得。不知道什么时候，她的手脚都被绳索束缚，绑得结结实实。
“你是不是觉得，只要对上暗号，就不会引起他人的怀疑？”
宁绵绵眼眸微弯，笑意盈盈地在她的面前蹲了下来，“很遗憾，我们彼此之间实在太熟悉，任何人都不能以假乱真。你在见到我们之前，就替换了丁媚，对不对？”
在确定眼前的东西并非绒绒之后，宁绵绵就一直在思考，为什么暗号会被泄露。当时在场的只有她们四个人，她和林岑绒绒从中午回到房间后就没有再分开，自然可以排除嫌疑，那么剩下的就只有丁媚。
邪物比她想象中的还要狡猾，故意伪装成丁媚的样子，先告知一些有效信息获取信任，然后再找合适的时机下套设计，比直接下手成功率要高得多。
人类会对很多事情持怀疑态度，但一旦自以为做了充足的准备，比如知晓了内情，比如对上了暗号，就会不自觉地松懈下来，去信任对方。而邪物也正是利用了人的这种心理。
仔细回想起来，当时丁媚抵达院子里的时候，天空中的星星就已经有了隐隐的红色，更加佐证了这一点。在那个时候，第一批邪物就已出现，并且开始混入村民了。
果然，对面的人听到丁媚的名字后，眼神一瞬间落败下来。
她试图辩解什么，但在看到那双仿佛能看穿她内心的黑白分明的眼眸时，愣是张口结舌，一个字也没能说出来。
宁绵绵只觉得眼前的光影一闪，周围的景象又恢复了正常，刚才的坟地消失得无影无踪。她就站在距离刚才停留过的院墙不远处的位置，四周白雾缭绕，眼前还有个五花大绑的陌生女子。
她不禁失笑，这邪物倒是很识时务，发现对抗不了，就赶紧自己放弃了。
女子见她端起十字连弩对准自己，惊慌失措道：“等一下！我有钥匙！”
宁绵绵动作微微一顿，手中的连弩垂了下来。
她饶有兴致地凑过来，“什么钥匙？”
“我听说，你们在想办法离开这里，对吗？”
女子语气急促，生怕她不信自己，她艰难地动了动手指，从口袋里拖出一枚造型古朴的铜钱，置于身侧的地面上。
“这就是钥匙，拿着它，你就能找到离开的那条路。”
第 185 章
宁绵绵垂眸望向地面, 那看上去就是一枚普通的铜钱，天圆地方，旁边印了一圈她看不懂的文字。
她用弩尖拨弄了一下铜钱, 又俯身仔细观察了几秒, 没有发现什么异常，武器也未给出任何危险的讯号。
于是宁绵绵将那枚铜钱捡起放在手心里, 冰冰凉凉的触感。
她将钥匙丢进背包，系统提示弹出：
【恭喜您获得道具[归墟之钥]。】
【[归墟之钥]为特殊道具，每人只能获得一次, 且不可转让。】
宁绵绵心念微动, 在背包中查看铜钱的物品说明：
若归途即地狱，你是否仍愿前往？
一句意味不明的话。
归途即地狱, 是指离开的路充满风险么？
她问眼前的女子，“问你个问题。”
女子求生欲旺盛，自然十分配合，“你说。”
宁绵绵道：“归途即地狱, 听说过么？”
女子连连点头, “我之前听村里的人说过，这是一句古话，就是字面上的意思。这个村子里的人似乎普遍认为, 如果离开村子就会受到严厉的惩罚, 还不如留在这里混日子。”
宁绵绵又问：“那这把钥匙怎么用？”
女子道：“这我就不知道了，这铜钱也是我无意中捡到的, 它使我的力量大增，所以就自己留着了。”
她见宁绵绵皱眉思索, 以为对方有所不满，急急解释道：“我可没说谎, 关于钥匙的事我都是混在村民里的时候听他们说的，要是信息有误，那就是他们胡说，跟我没关系啊。我也不常来村里，其他的事情我也不知道了……”
宁绵绵打断了她，“那坟地是怎么回事？那里都是村里死亡过的人么？跟你又有什么关联？”
女子连忙摆摆手道：“我不知道，跟我没关系啊。我获得钥匙之后，力量提升，才发现了这么一块地方，并且可以拖着人类进入其中。之前的时候只要有人摸了自己的墓碑，就会化成白骨，而阳气则被我吸收。但是现在我没了钥匙，已经做不到了。”
宁绵绵见女子惊慌失措的样子不像是在说谎，而且就她目前说出的信息，倒也没什么逻辑不通的地方。
她扶着十字连弩，命令道：“关于村子，你还知道什么，都说出来。”
女子惊惧道：“其他的我不知道了啊，真的不知道了。你放过我，我以后再也不来这里了，行吗？”
要是换作平时，宁绵绵必然要杀掉鬼怪为民除害，但想到村里人对她们的种种算计，她一时也说不出什么是非来。她略一思忖，索性扬手松了女子的绳索。女子一愣，当即连滚带爬地跑远了。
宁绵绵握着武器，漫无目的地在村中游荡起来。一路上她都没有再遇到什么灵异事件，只是顺手清理掉了几只不长眼的落单鬼怪。
她还遇到了几组神情疲惫的村民，本想打探打探情报，但是在视线相触的时候，对方却立刻别过头去，匆匆离开了。
既然村民们有意躲避外来人，恐怕也问不出什么有价值的信息来。所以宁绵绵暂时放弃了这个念头。
跟村民们短暂的接触后，她又有了新的发现。村里大部分都是年轻人，像王松和村长这种中年人已经是年龄大的了，她基本没有见过。
而且不知道为什么，她总觉得这几组人看上去都不像是有血缘关系，看向彼此的眼神都很冷淡。
不过在这种条件下，确实年轻人更容易活下来，长期的折磨又会让人变得麻木，好像也勉强可以说得通……
在路过某个转角的时候，前方的雾气中突然浮现出一道修长的身影。
宁绵绵一怔，然后立刻跑了上去，“姐姐！”
遇到林岑的那一刻她才明白，她和林岑之间根本不需要什么暗号。
就算林岑只是安安静静地站在那里，她也能从对方的一个眼神、一个动作认出自己的爱人。
朝夕相处的默契是不可磨灭、无法忽略的，就像她能立刻察觉到绒绒的不对，就像她能一眼认定面前的人就是林岑一样。
林岑唇角微微弯起，伸手牵起她，“没受伤吧。”
“我没事。”掌心传来的温度一如既往，宁绵绵看着她笑，心里一下子安定了下来，“看到绒绒了么？”
林岑摇摇头，顿了顿，又说，“别担心，以这里的鬼怪级别，伤不到她的。”
两个人一边走一边低声聊着天，宁绵绵把刚才发生的事情挑重点讲了一遍，尤其是关于丁媚和钥匙的事。
她皱眉道：“那块墓地里有村民的名字，所以我认为它跟现实信息是挂钩的，不可能毫无牵扯。但如果墓地里所有人都是村子里死过的人，数量未免也太多了。”
绝大部分墓碑上的人出生年月都在70-00之间，可小小一个村子，怎么能容纳这么多人？
林岑说：“如果死得足够快就可以。”
宁绵绵背后骤然一阵发寒，她说：“可是人口又不是流动的……”
说到这里，她突然意识到了问题所在，“如果死的都是外来人，那就说得通了。村里不断有新人进来，然后快速死亡，就可以逐渐积累成这样的墓地。”
果然村民们对她们心怀不轨，不过既然这样，为什么王松还要在一些事情上特意帮助她们，直接置之不理就可以了吧。
主动出手相助的话……要么是有所图，要么是时机未到。
林岑从背包里取出一枚跟宁绵绵一模一样的铜钱，表示自己也在鬼怪手中拿到了[归墟之匙]，物品说明上的文字也是相同的。
——若归途即地狱，你是否仍愿前往？
但林岑也未能得知钥匙的具体使用方法，她用指尖摩挲了一下铜钱，淡淡道：“不过我遇到的那只鬼怪，倒是说了一句有价值的话。”
“他听到过村里的人劝新来的人，不要想着出去。在村里呆着还可能多活一段时间，但如果执意要离开，那只有死路一条。”
宁绵绵沉默了片刻，开口道：“说到地狱的话，肯定跟那两个人有关吧。”
她知道想出去一定很难，因为到目前为止，她们还没有发现任何与北离和铃绯相关的信息。
但她也知道，她们一定会来。
***
绒绒用力甩了一下弯刀，血珠顺着刀尖滚落，无声地没入泥土中。
她蹲下身，毫不介意地在血肉模糊的鬼怪尸体中翻找一通，拾起了那枚泛着古朴光华的铜钱。
她用指尖将铜钱表面的血迹擦干净，看着游戏面板上弹出的说明，微微皱了皱眉。
归途即地狱……什么意思？
这时，身后缭绕的白色雾气中突然响起了脚步声。
一声一声，慢条斯理，足显对方的镇定。
绒绒眼神一变，立刻转身，弯刀横于身前，做出防御的姿势。
雾气里站着个身材修长的男子，那人容貌俊朗，双手揣在口袋里，似笑非笑地看着她。
虽然对方没有表现出任何攻击性，动作举止也很放松，但绒绒还是敏锐地察觉到了危险。
那是种杀人如麻，不把生命放在眼里的危险。
在她曾经的国度，有许许多多这样的人。
她不喜欢。
男子见她满脸戒备，没有继续往前走。
他淡淡一笑，开口道：“一个人？”
绒绒反问：“你是谁？”
她没指望对方会好好回答，没想到对方竟然直接说出了一个名字，“我叫许斯。”
男子随意地把手从口袋里抽出，手腕上的荆棘纹身清晰可见，旁边还有尚未擦干净的斑驳血迹，“你的同伴，应该跟你提过我吧。”
说罢他也不等绒绒回答，弯下腰打量了一番那具支离破碎的尸体，然后饶有兴趣地抬头看她，“这是你干的？”
绒绒面无表情地看着他，“跟你没关系。”
根据队友们之前的描述，许斯这个人多少有点心理变态的成分在。如今一见面，果真名不虚传。不过她并不害怕，如果对方动手，那就是他不自量力。
说罢绒绒就要离开，但许斯的下一句话却又让她停住了脚步。
他说：“劝你一句，把钥匙扔了吧。”
绒绒心中一动，转过身看他，“为什么？”
许斯道：“因为我见过他们的下场。没有什么归途，踏上归途就是死，无一例外。”
绒绒审视着他的脸，对方神色平淡，不像是在说谎。
她缓缓开口，“为什么跟我说这些？”
许斯笑起来，指了指地上惨不忍睹的鬼怪尸体，“我只是觉得，我们两个或许是一类人，可以交个朋友。”
绒绒平淡道：“你指哪方面？”
“你们的住处，二楼的卧室里，有个这么大的柜子吧。”
许斯随手比量了一下，“有点旧了，深棕色的，大门上有铜环。”
绒绒当然记得那个柜子，在宁绵绵的房间里，外表普通，但内壁上有很多指甲的抓痕，还有镶嵌在其中的断裂的指甲。
如果她们没有猜错，曾经有一名女子被关在里面活活困死，受尽折磨，所以才积累了如此多的怨气，死后也不得安宁。
她看着许斯眼里浅浅的笑意，似乎猜到了什么。但她并没有说话，只是等着对方继续往下说。
“是我把她关在里面的，关了她七天。”
许斯朝着她的方向走了两步，压低了嗓音，“这七天的时间，我就住在那个卧室里，一开始还挺吵的，后来就安静下来了。”
绒绒听得一阵反胃，但还是强行控制住表情，没有露出端倪。
她说：“然后呢？”
许斯像是受到某种鼓舞，继续道：“守着她的时间很无聊，所以我还杀掉了房子里的其他人，派遣寂寞。”
想到卧室里那些触目惊心的印记，绒绒满心都是厌恶，不自觉地皱了皱眉。
许斯视而不见，看着她露出微笑：“我不强求什么，但过几天如果你改变了想法，随时可以来找我。”
第 186 章
天快要亮起来的时候, 宁绵绵和林岑二人回到了住处。
门一推开，浓重的血腥味直往鼻子里钻。地面像是被血水洗过，嫣红一片, 分外泥泞。几具已经不成形的尸体横七竖八, 分不清到底是人还是鬼怪。
院中站着几道身影，在看清楚对方的脸之后, 宁绵绵松了一口气。
队友们都在，看上去也是刚到不久，每个人都好端端的, 甚至身上连点伤也没有。
众人正在视察环境, 脸上的表情若有所思，见到二人进来, 各自停下手中的动作，围了上来。
林岑看着一地狼藉，询问道：“怎么回事？”
“不太清楚。”洛芙回答，“回来的时候就是这个样子, 不过晚上村里处处是战场, 应该只是碰巧，不是特意针对。”
她顿了顿，问道：“你们两个, 拿到钥匙了吧？”
见二人点头, 洛芙放下心来。刚才她已经问过其他人，大家各自也都拿到了钥匙, 没有人掉队就好。
绒绒在看到宁绵绵和林岑，立刻叽叽喳喳地把许斯的事讲了一遍, 主旨就在描述这个人多么多么变态，竟是想要诱拐天真可爱善良的她。还好她足够机智, 毅然决然地拒绝了对方的邀请。
洛芙无情地吐槽道：“这是她讲的第三遍了，我已经快能背下来了。”
“这没什么线索，进屋聊会儿，然后咱们睡觉吧，我有点困了。”
绒绒瞪了洛芙一眼，半掩着口，打了个呵欠就要往屋里走，“等睡醒了咱们在收拾院子，不碍事的。”
院子里的尸体看着吓人，但经历了多次副本的历练，她早就练出来了。就算楼下是尸体，她也能在楼上睡得很香。
林岑说：“等一等再睡。”
绒绒停住脚步，回头看她，“干嘛啊？”
林岑打量了一下院子里的几个人，又看了看地上的尸体，对绒绒道：“你把外套脱了。”
“外套？”绒绒虽然不解，但还是照做了。她三下两下将外套脱下，抛给林岑，“喏，给你。”
林岑用刀尖轻轻一挑，外套上顿时多了数道划痕，然后她将外套在血泊里泡了泡，丢到了脚边的一具尸体上。
那尸体已经面目全非，根本看不出原本的模样，但脸型和身材跟绒绒有几分像。
林岑又从绒绒头上取下了猫咪发箍，往尸体的头发上随意一绑。
绒绒看着她动作，恍然大悟道：“你是想……”
“没错。”林岑转过脸来笑了笑，“我想看看，他们发现我们其中有人死亡之后，会有怎样的反应。”
说完她将一个窃听道具安置在尸体旁的墙角处，招呼其他人出去避一避。
距离住处不远的地方就有一片小树林，一行人在树丛中藏好身形，打开窃听器的开关，静静地等待着鱼儿咬钩。
自从她们进入村子之后，村民们的态度就一直很奇怪。表面友好，实际上遮遮掩掩。而且既然村民们煞费苦心，又是用安眠药设计圈套，又是派人来“保护”，那么一夜过去，对方自然会来看看她们现在的处境究竟如何。
而当他们骤然发现有人死亡时，给出的反应也会是最真实的。到时候应该就能看出，村民们这么处心积虑，到底是想做什么。
果然，没过多一会儿，耳机里就响起了急匆匆的脚步声。听声音和频率，应该是两个人。
随后一个低沉的男声响起，“昨晚，死了不少人啊。”
是王松，他的声音听上去很疲惫，应该也是经历了一场恶战。
另一个男声应道：“赶上百鬼夜行，没有办法。”
宁绵绵听着这声音有几分耳熟，但一时又想不起来，隔了一会儿才意识到，这是王松派来保护他们的人之一——刘德东的声音。
王松道：“你们也是村里的老人了，这次的外来人资质又好，所以我才派你们两个盯人，结果呢，不但一个也没盯住，丁媚还不知道跑到哪里去了。”
“天亮了还没出现，恐怕凶多吉少了。”
刘德东叹口气，又解释道：“百鬼夜行你也知道，到处都是坑。别说盯人，自己能保住性命就不错了……等等，那边躺着的，是不是那个叫绒绒的小姑娘？”
又是一阵急促的脚步声响起，然后是悉悉索索的声音。
应该是两个人看到了绒绒的外套，所以走过来检查。
距离拉近，声音变得更加清晰起来。
刘德东道：“你看看像不像？我记得她穿的就是这件衣服，大红色还带猫耳朵，很好认的。还有这个发箍，这就是她！”
王松听起来有些生气，“怎么回事，你们没好好带她们吗？当初我布下的纸人可是一下子就被击败了，以她们的能力，只要稍加指点，就能渡过昨晚的难关。”
宁绵绵听得有些困惑，进村时遇到的纸人是村民们布置的，这个她们根据之前村长和王松的对话，也多多少少猜到了那是在试探她们的实力。
对于外来人，原住民想要探一探底倒也无可厚非。但看王松现在这架势，怎么像是真情实感地在替绒绒感到可惜。
刘德东道：“她是丁媚负责的，丁媚自己都生死未卜，你还想指望什么？”
他顿了顿，冷笑一声，“也是，在你眼里，我们的性命可比不上外来人。”
王松沉默了一会儿，才说：“都是为了村子。”
听到这里，众人交换了一个眼神，都露出几分思索神情。
一开始她们以为，刘德东说他和丁媚的性命比不上外来人，可能是一时冲动，说了句气话。但王松不仅没反驳，反而解释了一句，这就相当于默认了刘德东的说法。
究竟是出于什么缘由，能让王松宁可牺牲村民，也要保住外来人？而且这么做的理由，居然还是为了村子？
刘德东毫不客气地反驳道：“得了吧，你只是为了自我满足。王松，你之前混得可不怎么好，在团队里也没什么存在感。来了村里居然能当个管事的，是不是特别高兴啊？”
王松的声音里也带了怒意，“说这些有什么意义？左右现在大家都困在村子里出不去，自然要想办法好好活下来。你自己不愿意担事，那就听从安排。我帮村里做事没拿过任何好处，你如果想加入，我欢迎。”
这时，凌乱的脚步声再次响起，像是一下子来了好几个人，二人的对话就此终止。
有人大呼小叫道：“王大哥，你们在这啊，村长正找你呢。”
王松应了一声，问道：“什么事？”
那人回答道：“昨晚村里伤亡惨重，村长说今天上午要清点存活人数，让你过去帮忙呢。还要安排人给伤员疗伤，分配药物……”
“好了，我知道了，这就过去。”
王松打断了他的话，又对刘德东道，“你抓紧时间去找找那几个外来人，看看她们活下来多少。找到之后弄点吃的喝的，让她们老老实实在房间里睡觉，以免节外生枝，先熬过三天再说。”
刘德东虽然心有不满，小声嘀咕了一句什么，但还是答应了。
等到窃听器里的声音完全消失，一行人才重新折返回了住处。
令人惊讶的是，刚才还血流成河、遍地尸体的院子，居然变得整洁了很多。
虽然地面和院墙上还沾着尚未凝固干涸的血肉，但尸体全部消失不见了。她们离开院子不过半小时的时间，就算是专业的保洁人员，也不可能收拾得这么快。而且刚才在窃听器里，她们只听到了村民们的对话，也未听到任何清理打扫的声音。
绒绒蹲在地上，用刀尖拨弄了一下黏在地面上的内脏碎片，皱眉道：“我怎么觉得，这些尸体是被这块地吃掉了呢……而且还没吃干净。”
她把自己说反胃了，起身就往虞初晴身后凑。
虞初晴好笑地摸了摸她的头，安慰道：“躲什么，天已经完全亮了。”
绒绒想想也是，昨天白天的时候，她们除了遭遇村民们安排的纸人之外，并没有受到鬼怪实质性的攻击。而且就算地里藏着鬼怪，看起来也只能吃一吃尸体，而非活人，不然怎么会一晚上都按兵不动。
宁绵绵站在一旁没有说话，刚才听了王松的话之后，她就一直在回想从进入村庄以来发生的事情。
进村时遭遇的试探、被做了手脚的食物、特意叫她们起床的村民、派来“保护”她们的人手、比村民更金贵的外来人、没有食物来源的封闭村庄……
还有，王松刚才说的“熬过三天”。
她认真思索着，一条条线索在脑海中串联起来，逐渐豁然开朗。
宁绵绵抬起头，有些兴奋地对其他人道：“我好像知道是怎么回事了！”
几乎是在她张嘴的同一时刻，江晚也开了口。
她说：“我有事情要说。”
两个人同时一愣，互相对视一眼，又是异口同声道：“你先说。”
在江晚想要继续谦让之前，宁绵绵率先打断了她，“江晚你先说吧，我要说关于副本思路的事，我估计大家心里也都有数了，一会儿咱们可以一起讨论。”
江晚平日里话不多，比起诉说者，她更像一个倾听者。像是这种归纳梳理、要说很多话的事情，她一般不会主动做，只是在旁边安静地听着，时不时补充一点线索。
相处了这么久，彼此之间的脾气早已被摸透。宁绵绵见对方语气认真，便知道江晚一定是有重要的事情要说，不然不会这么郑重其事。
果然，江晚没有再推辞，她沉默了片刻，开口道：“昨天晚上，我遇到了铃绯。”
第 187 章
听了江晚的话, 所有人的表情一瞬间变得严肃起来。
“你遇到铃绯了？”
洛芙难掩焦虑，忧心忡忡地握着江晚的手，一叠声地询问, “她对你做了什么？你刚才怎么不说？”
“我没事。”江晚看着她, 眼眸微微一软，“没有什么特别的事情, 只是打了一架，也没分出胜负来。”
绒绒惊讶道：“就这样？不可能吧？”
江晚说：“是真的。”
昨晚她跟其他人走散之后，就一直不停地在村中奔走, 想要找到洛芙。鬼怪杀了一批又一批, 但却依然不见洛芙的身影。
就在她烦躁得不得了的时候，缭绕的白色雾气中, 突然响起了清脆的铃音，一抹明媚的粉色闯入视野中。
江晚眼眸一沉，长剑剑气暴涨，挥剑就攻了过去。
对方也没有废话, 两个人大打出手。
你来我往地几十个回合之后, 又是一阵铃声响起，铃绯的身影飞快地掠过，顷刻之间便消失在了白雾里。
宁绵绵听完, 疑惑道：“讲完了？”
江晚点点头, “就这样。”
洛芙不放心地追问：“既然打架了，那没有受伤吗？一点也没有？”
她的视线落在江晚破损的衣袖上, 神情有些复杂，“江晚, 你有事的话，不要瞒着我们。”
江晚温声道：“轻伤而已。”
她撩起衣袖, 露出左手小臂上几道淡淡的伤口，“看，已经愈合了。”
洛芙听后，不仅没有松一口气，反而觉得心情更沉重了。
她心里很清楚，铃绯这种人，无利不起早，绝对不会心血来潮地找人打一架。对方既然特意来找江晚，就一定是为了达成某个目的。但具体是什么，她现在还想不明白。
这让她非常不安。她明白其他队友恐怕也在担心，只是没有人点破，刻意压制着。在副本中，保持情绪稳定非常重要。如果过分担忧，就会失去冷静的判断，所以她暂且把这些心情压了下来，没有再多问。
就在这时，门口突然响起一阵脚步声，院门被推开。
门口站着一群人，表情皆有些焦躁，在看到院子里完好无损的六个人之后，眼睛猛地亮了起来。
有人转过身大声呼喊，“村长，人找到了！”
片刻后，村长大步流星地走进院子，身后还跟着王松和刘德东。二人脸上的神情难掩惊喜，尤其是刘德东，激动地指着绒绒道：“我以为你出事了呢，没事就好，没事就好……”
他说话的语气就好像非常担心绒绒的安危一样，但绒绒没有理会他，只是别过头去，场面一时间有些尴尬。
林岑似笑非笑地看着他，“我们没事，你很开心？”
刘德东也意识到了自己的失态，“我就是觉得，你们几个年纪轻轻的小姑娘，要是没保护好，挺可惜的……”
“可惜什么？”林岑反问道，她抬眼，视线如同锐利的刀刃，在对方的脸上划过，“也对，毕竟如果我们出了什么事，对你们来说也是损失惨重。”
林岑的话一说完，在场的不少人就变了脸色。
刘德东张口结舌，想要说点什么，却被王松拦了下来。
王松上前一步，对林岑道：“我不明白你在说什么，但是我们彼此之间可能有一些误会……”
“村里食物短缺，夜间又处处充满风险。”
林岑就像没有听到他的话一样，毫不客气地开口打断，“但对于外来人，你们却又是提供食物，又是安排人保护盯梢，甚至能说出‘外来人的命更重要’这样的话，那么只说明一个问题——保住外来人，可以获得好处。”
“让我来猜猜好处是什么，能让你们做到这个地步……是食物，对么？”
王松的表情有片刻的凝固，他没有说话，但他的沉默已经回答了一切。
“村里没有食物来源，最缺的就是食物。我猜这里的规则是，只要让我们存活三天，就可以获得食物。在那之后，我们的死活也就不重要了。”
村民们面面相觑，神情惶恐又震惊，像是在奇怪为什么林岑会知道这些。在听到“三天”这个字眼时，刘德东猛地意识到了什么，“你们、你们偷听我们的说话，你们是故意的！果然最毒妇人心！”
他说得义愤填膺，就好像自己才是受害者似的。
“只准你算计我们，不准我们算计你啊。”
宁绵绵被他的逻辑气乐了，忍不住出口反驳，“而且谁知道在我们之前，你们算计了多少人，也不怕遭报应。”
刘德东振振有词道：“算计你什么了？给你吃住还保护你，这也能叫算计？”
“任何事情都要付出代价。”
林岑平静地看着他，开口道：“既然新人的存活可以换取食物，那么本质上就是货物，代价自然是新人来承担。”
“至于代价么……应该就是，如果在三天内没有找到离开村子的路，就会像你们一样，被永远地困在村子里。所以你们费尽心机的保护新人，又不想给新人自行探索出路的时间和机会，坏了你们的计划，才在食物里做手脚，想让我们白天熟睡过去。”
林岑看着村民们煞白的脸色，懒懒地勾唇一笑，“能在夜里跟鬼怪战斗，还不会全军覆没，我猜各位，也曾经都是玩家吧。”
村子里唯一的食物来源要靠用新人的自由换取，那么只有源源不断地补充新人，才能勉强维持村民们的温饱。
如果新人是玩家的话，那么很多事情就可以解释得通了。
比如为什么王松可以操控纸人来试探她们，小芳为什么对她们表现得如此忌惮，为什么那片没有尽头的坟地里，墓碑上的出生年份相对集中。
一切的一切，都因为这根本就是一个由游戏玩家组成的村子。
本质上来说，这是一场玩家之间的相互试探。
事实被无情地戳破，空气安静的可怕。村民们低着头纷纷往后退，根本不敢跟林岑对视。
“不管出于什么目的，我们的做法是在保护你们。”
片刻后，村长沉声开口，他叹了口气，“不是没人试图出去，但那些人都死在了离开的路上，没有任何成功的先例。”
“有些人总以为自己是特殊的，可以成功进入归墟，通过那条路离开这里，但他们都失败了。与其去送死，还不如从一开始就留在村里，安安稳稳地过日子。”
村民们听后，纷纷小声附和。
“年轻人还是要听劝，非要不撞南墙不回头么。”
“到时候后悔都来不及。”
“就是，真是不知好歹……”
在一片嘈杂声里，宁绵绵看到，小芳站在人群的末尾，还是那副唯唯诺诺的胆怯样子。
两人视线不经意间相撞，对方立刻做贼心虚般地收回了目光。
宁绵绵不禁有些唏嘘。
像小芳这样温和派的玩家，就只会想着保全自身，生怕说错话，得罪了实力不俗的新玩家。而像村长他们这些工于心计的老人，不仅要算计新人，榨取他们的价值，还想要洗脑对方，让他们也变成跟自己一样的人。
发现端倪的人死在了离去的路上，而大部分蒙在鼓里、被困在村中的新人，等到发现事实的时候，已经为时已晚。木已成舟，除了接受现实之外，别无他法。
一个人对抗一村的玩家也不现实，就算真的强到能屠村的地步，这样做对他也没有任何好处，还不如跟之前的玩家齐心协力继续坑骗新人，混口饭吃。
当然，也有例外。
比如，许斯。
一切水落石出后，许斯对村民的恨意也变得很好理解。
如果村里人提前知道许斯心理如此扭曲极端，会对村民们展开疯狂的报复，恐怕宁可饿几天，也一定不会选择把他留下。
“退一步说，就算是真的想保护我们，首先要考虑的也应该是我们的个人意愿。”
林岑对着愤懑的人群，神色冷淡地开口。虽然她的音量不高，声音里也没什么情绪，但就是有种奇妙的威慑力，周围的吵闹声一下子便低了下去。
“是去是留，选择权应该在我们自身，而不是让其他心怀叵测的人，打着出于好意的幌子，来替我们做决定。”
“还是说，这样自欺欺人的话，会让你们的内心好受一点？”
林岑漫不经心地笑了笑，狭长的眼眸里漫上几分嘲讽，“替别人擅自做主，踢到铁板，可是会吃亏的。”
人群鸦雀无声，所有人都听出了她语气里的威胁。
一向冷静的王松此时已经冷汗涔涔，一个许斯就够受的了，打不过也得罪不起，只能睁一只眼闭一只眼的放任。他有种恐怖的直觉，如果把眼前这个银发女子强行留在村里，她会做出比许斯还要可怕的事情来。
双方就这么沉默地对峙了一会儿，村长主动开了口。
“你说的都对，只要新人存活过三天，村里的定点位置就会刷新食物。我们之前的所作所为，也都是为了混口饭吃，保全性命。”
他的声音沙哑，看上去像是一瞬间苍老了许多，“你们，有什么要求？”
看着一众人狼狈的模样，宁绵绵的心里稍稍舒服了一点。村长说出这句话，就是在暗示自己愿意做出补偿，让她们不要使用暴力了。
要离开村子恐怕还要费一番功夫，她也不想把力气浪费在跟村民们起冲突上。
林岑说：“我们要离开这里，为此可以不惜一切代价。关于这方面的资料，有多少就给我们提供多少。”
村长一口应下，“没问题。”
他是个聪明人，知道到了现在这一步，能送林岑她们离开是最好的选择。
就算这次不能获得食物，也比把这几尊大佛留在村里强。
村长道：“击杀一定数量的鬼怪，或者击杀单一的BOSS级鬼怪，都会掉落钥匙。昨晚百鬼夜行，想必你们已经拿到钥匙了吧。只要背包里有钥匙，第二天晚上击杀鬼怪的时候就会获得煞气值，煞气值积累到100%，进入归墟的路就会出现。”
他的表情有些沧桑，按照村民们原本的计划，在找到林岑她们之后，会想法设法骗走她们手里作为钥匙的铜钱。但现在也没必要藏着掖着了，只能有什么说什么。
宁绵绵惊讶道：“就这么简单？”
“看起来简单的事情才是最难的。”
村长苦笑，脸上的细纹都皱了起来，“进入归墟的人，都会在一天之内重新回到村口，以尸体的形式。”
他双眼放空，似乎陷入了回忆中，“那些尸体惨不忍睹，可以说根本就看不出来原本是个人。”
宁绵绵轻轻抽了口气：“从来没有人活下来吗？”
“没有，从来没有。钥匙上不也写了‘归途即地狱么’。”村长说着说着，神情变得焦灼起来，“村里有一个本子，上面记录了一些进入归墟的人的相关信息。但这个本子，被许斯抢走了。”
宁绵绵脸上浮现出几分思索神情，怪不得许斯对村民们仇恨这么大，他的内心一定也是不甘于被困于此的，才会一直在寻找出路。
如果让村民们去找许斯要本子，无异于火上浇油，拿不到本子不说，还有很大概率送人头。
村民们也都心知肚明这是个烫手山芋，纷纷低着头，大气不敢喘，生怕突然被点名，要去跟许斯拿本子。
林岑看着缩成鹌鹑似的一众人，眼底闪过一丝好笑。
她淡淡道：“都散了吧。”
村民们顿时如释重负，争先恐后地往门外挤，不一会儿就无影无踪。
林岑转过身，正想跟队友们讨论下一步的计划，就看到绒绒欲言又止，然后自告奋勇地举起了手。
“要不我去吧，许斯好像把我也成了心理变态，所以对我挺感兴趣。”
第 188 章
眼前的木制大门饱经风霜, 歪歪斜斜地虚掩着。
绒绒站在门前，轻轻出了一口气，莫名有点紧张。
身边的人摸了摸她的头, 低声道：“别怕。”
绒绒抬眸, 冲着对方笑了笑，“我才不怕呢。”
说来也是奇怪, 当她自己面对许斯的时候，她并不感到害怕，只是单纯地厌恶。而有了虞初晴在身边, 她就会忍不住想要扑到对方怀里, 撒娇耍赖，让她哄一哄自己。
当时绒绒提议要去见许斯, 并且表示自己可以单独前往，降低对方的戒心，方便套话。毕竟许斯这人心理多少有点大病，如果去的人太多, 万一激发了对方的逆反心理, 直接把本子给撕了，这找谁说理去。
但她还没说完，就遭到了所有人的反对。
队友们异口同声地让虞初晴陪她一起去, 本来洛芙不放心也想跟着, 但江晚手臂上的伤口不知为何，突然有了恶化的趋势, 还产生了一些奇怪的变化，原因不明。
那是昨晚跟铃绯交手时受的伤, 众人都很重视，生怕放任不管, 引发什么严重后果，于是洛芙还是留了下来。
也不知道江晚现在怎么样了，伤口恢复了没有……
绒绒正想着，虞初晴已经抬手敲了敲门。
片刻后，脚步声不紧不慢地响了起来。
大门被打开一道缝隙，露出许斯的半张脸。他的衣服和发型稍有凌乱，一副刚睡醒的慵懒模样。
许斯扫了二人一眼，开口道：“二位小姐，是来找我的？”
虞初晴平淡应道：“有事想找你聊。”
许斯盯住她，虞初晴抬眼，毫不退缩地与他对视。
片刻后，许斯将门敞开，“进来吧。”
之前洛芙曾经描述过许斯住处的场景，所以二人早已做好最坏的打算。
不管这回许斯院子里有多少尸体，或者他要杀谁，那都是他跟村民们的私人恩怨，她们不会插手。何况这些村民欺骗了如此多的人，也有个人让他们该付出点代价，没什么好同情的。
此次前来的目的，只有那个记录了先行者信息的本子。
但所有想象中的惨烈场景都没有出现，院子被打扫过，干干净净。各种杂物摆放整齐，枯枝败叶被扫到角落，堆成一堆。
许斯也没有邀请她们进屋的意思，在院中的树下站定，“什么事，说吧。”
虞初晴说：“村里的秘密，我们已经知道了。”
为了防止对方不信，她三言两语概括了村民们的阴谋，还特意强调了她们已经知道了“归墟”的可怕。
许斯听后，眼底的神色晦暗不明。
他沉默了几秒，才问：“所以即使知道了一切，你们还是决定离开？”
其实他不必问这个问题，从两个人脸上的表情就已经看出了答案。
“其实有时候，知道得太多反而会害人。”
许斯看过来，语气里有几分可惜，“你们是不是觉得，提前发现这些是一种幸运？其实恰恰相反。”
他从口袋里掏出一个小本子，放在手中扬了扬，“我一开始也想尽办法想要出去，但看了上面的内容之后，我已经放弃了。就算现在给我出去的机会，我也不会离开。”
虞初晴审视着他的脸色，对方神色平淡，不像是在说谎。
她问：“上面写了什么？”
许斯道：“很多奇奇怪怪的死法……这些倒不重要，重要的是，死去的那些人里，有三位高手榜上的玩家。”
或许是因为一行人都带着易容，所以他并未认出虞初晴她们的身份，自以为这样就可以吓住这些不知天高地厚的外来人。
“上了高手榜的玩家，几乎都能顺利发现村民们的阴谋，找到钥匙的使用方法并且踏上归途。然而他们全部死了，无一例外。”
“我说的都是真的，骗你们对我来说没有任何好处，而且上面记载的事情很多也是有目共睹，你们还有时间，也可以亲自去核实。”
许斯见面前的两个人终于微微变了脸色，趁热打铁道：“所以比起离开，我还是劝你们留下来，以后还会有实力顶尖的玩家尝试走出去，等亲自见到他们的尸体，你们就会庆幸当初没有离开了。”
见二人一时没有开口，他以为对方的内心动摇了，便满意地微笑起来，“而且我觉得，像这样留在村里也不错。你们实力不俗，我也算上游玩家，如果我们联手，可以在这里生活得很快乐，不是么？”
绒绒看着他眼底的兴奋神情，不禁微微皱眉。
在得知高手榜上的玩家折损之后，她的内心也有点打怵。毕竟以她和宁绵绵实力，还不足以上榜，最多只能堪堪挂个尾巴。当然了，身为一只顶级魇，她自认为比宁绵绵要强一些。
她忍不住在考虑，如果踏上归途，她们六个能否全身而退？如果成功逃离，需要以队友的死亡为代价，那么是否值得尝试？
但虞初晴的一句话直接打消了她的犹豫。
“留在这里，跟死了有什么区别？”
绒绒一个激灵，猛地反应了过来。
是啊，如果因为贪生怕死留在村里，就只能日复一日地重复着这种麻木昏暗的生活，直到某天死于鬼怪之手。
暗无天日，没有快乐。每天还要做违心的事，欺骗他人换得苟且偷生……与其经受如此折磨，还不如死在离开的路上。
虞初晴看着许斯，语气从容：“我们已经决定要离开，不会回头，也不会后悔。”
许斯的表情讳莫如深，手指拨弄了一下本子薄薄的纸页，开口道：“想要本子可以，拿积分来换。”
虞初晴失笑，许斯这人还真是现实。见她们去意坚决，一下子就转变了态度，从发展合作伙伴变成了捞一笔积分。
村民们既然保留了身为玩家的技能，那么估计也保留了积分系统和商场。不过这里的物资这么贵，又没有新的获取积分的来源，众人的积分恐怕早就花完了。
她不想因为一点小钱让本子破损缺页。但被人牵着鼻子走，也不是她的风格。
虞初晴叩了叩手指，金色的锁链浮起，无声地盘绕在她的腰际。光泽冷然诡谲，如同淬了毒的獠牙。
许斯顿觉四周灵力翻涌，压迫感骤然袭来。他的表情微微一变，后退半步，警惕道：“你想好，如果动手的话，我们之间就没得谈。左右我走不了，本子变成什么样，我也不在乎。而且本子的记录者已经死了，就算其他人有部分印象，也无法还原全部。”
“你也想好。”
虞初晴弯起唇角，轻轻一笑，“我不喜欢得寸进尺的人，如果价格合理，那自然皆大欢喜……何况这本就不是你的东西，如果你想趁火打劫，漫天要价，我也有很多方法让你生不如死，就像你对待其他人那样。”
许斯站在原地，身形僵硬。灵力如同滔天巨浪，顷刻之间便将他淹没。那是来自高位者的降维打击，让他由内而外地感到恐惧。
这几个人到底是什么来头，他不得而知。但他非常清楚，是他惹不起的人。
他咬牙，缓缓开口，“十万积分……不，五万吧，三万也可以，都可以谈。”
说着他主动将本子递了过来，表现得非常配合。
虞初晴微微一笑，打开面板转过去一千积分，“保管费。”
许斯眼看着积分到账，面上略有喜色，看到数额之后，表情又阴沉了下来。
但他最终还是没有提出什么反对意见，只是从牙缝中寄出几个字，“不送。”
回到住处之后，二人第一件事情就是直奔江晚的房间，看看她的伤口怎么样了。
江晚看着两个风尘仆仆的队友，眼底闪过一丝温暖的情绪。
她抬起手臂，说道：“我没事。”
但她身边的其他人都是眉头紧缩，看起来情况不太乐观。
绒绒定睛看去，那几道伤口已然愈合，只留下几道淡淡的印记。可在那些印记表面，却浮动着丝丝缕缕的黑气，就像昨晚她们在村中遭遇的那样。
宁绵绵解释道：“伤口倒是不疼也不痒，行动不受阻，但不知道这是个什么Buff，连洛芙也驱散不了。”
刚才她们围着江晚研究了半天，各种方法都试过，愣是没能发现这个buff的作用，也驱散不掉。
她说到这里，见洛芙表情愈发焦灼，微微停顿了一下，转移了话题。
“你们拿到本子了吗？”
绒绒回答：“拿到了。”
她将本子从口袋里拿出，摊开放在众人面前。
本子只有巴掌大，暗黄色的牛皮纸封皮，边角圆润，看得出主人曾经悉心保管。纸页上字迹娟秀，写得密密麻麻。
上面的内容跟村长描述得大差不差，记录了十几个成功拿到钥匙、进入归墟的先行者的信息。
宁绵绵闭了闭眼睛，只觉得纸页上血淋淋的。
她在上面看到了某个熟悉的名字，曾经出现在高手榜上，而后某一天突然消失得不见踪影。
那人名叫余冰，带着一众公会成员刷副本，不幸遭遇了滑铁卢。由于夜间的鬼怪致力于将组队的玩家们分开，等到归途开启的时候，全部新人都已经在夜间死亡，只剩下余冰和两个得力助手。
而踏上归途大约六小时后，村口出现了三个血肉模糊的人影。
两个助手已经咽了气，而余冰奄奄一息，眼看着马上就要不行了。
当时有人大着胆子凑上去，刚刚靠近，便被余冰一把握住了手腕。
他双眼圆整，唇角微微动了动，说出一句话来。
“不能相信任何人。”
第 189 章
宁绵绵醒来的时候是下午五点。她睁着眼睛盯着天花板看了一会儿, 直到思绪恢复清明，才起床给自己倒了杯水。
林岑不知道是什么时候离开的，大概又是不想吵醒她, 独自研究线索去了。她伸手摸了摸身旁的被褥, 凉丝丝的，已经没了热气。
按照村长的说法, 在拿到[归墟之匙]的下一晚，在与鬼怪斗争的过程中，游戏面板上会出现一个代表煞气值的进度条。
击杀鬼怪煞气值就会增加, 煞气值满格, 则可以开启归途的入口，拿着钥匙就可以进入。
所以今天白天她们花费了大量的时间研究记录本, 企图总结出其中的规律。
但众人很快发现，除了尸体的死状都很惨烈之外，根本没有什么规律可言。
再就是余冰死前提到的那句，不能相信任何人。
想到这里, 宁绵绵的眼眸暗了暗。
余冰是跟他的两个得力助手一起踏上归途的, 那么这句话的含义就有两种可能。
第一，余冰遇到了伪装成助手的鬼怪，中了圈套。
第二, 余冰的助手背叛了他。
而身为高手榜上的人, 不至于认不出跟自己亲近的助手，所以第一种可能性微乎其微。
如果是第二种的话, 那就很引人深思了。
当生死变成筹码，很多人都会经不住考验。能让三个曾经并肩作战的人离间, 一定经受了很大的痛苦吧……
宁绵绵将杯子里的水慢慢喝完，起身下楼。
她走在楼梯上便听到楼下有交谈声, 到了地方一看，果然其他队友都已经起床，见她下楼，视线齐刷刷地望过来。
宁绵绵见众人的表情都不太好看，就连平时最爱说话的绒绒，此时也低着头坐在凳子上，嘴巴轻轻抿着，整个人看上去就像一朵没精打采的小花。
宁绵绵的心也紧跟着一沉，“怎么了？”
空气沉默一瞬，而后洛芙缓缓开口，“江晚的伤，不太对劲。”
宁绵绵下意识地看向江晚，对方没有说话，只是安静地撩起了衣袖。
黑气争先恐后地往外溢出，整条小臂就像是被一层涌动着的乌云笼罩着，看起来很是骇人。
宁绵绵错愕道：“这……什么时候的事？”
“三点多，我起床的时候就已经是这样了。”
江晚握了握洛芙的手，平静地回答。她垂眸望向手臂，低声道：“所以我在想，要不要干脆砍断这条手臂，制止它继续蔓延。”
如果能成功驱散debuff，损失一条手臂倒也划算。毕竟这出自铃绯之手，任其发展下去，想必代价一定很沉重。
“最好不要。”林岑开口，制止了她的行为，“铃绯一旦决定要做什么，就不会轻易善罢甘休。所以我觉得，如此简单粗暴地砍断手臂，很可能不仅驱散不了debuff，还会平白损失战斗力。”
洛芙也劝道：“没关系，我们再想想办法。刚才试的几个道具，不是挺有效的，可以再找一找类似的。”
见二人坚持，江晚顺从地应下，跟其他人一起在背包里继续寻找起用得上的道具来。
虞初晴的背包就像一个小型商场，道具储备极多，不一会儿便找到了几个同款治疗道具。
然而很快，众人的脸上再次浮现出失望的神情。
第一次使用道具的时候，能看到黑气的浓度微微降低了一些，而第二次使用，竟然毫无反应。
洛芙怔怔地看着江晚的手臂，平生第一次有种束手无策的感觉。
归途本就凶险，要想成功逃离，团队合作非常重要。她们六个人相互扶持着走到今天，论默契和配合，缺一不可。
可游戏甚至还没开始，江晚就掉了队，这让她非常的茫然，非常的……不知所措。
绒绒在一旁观察着她的脸色，憋了半天，才小小声憋出一句，“你还好吧？”
洛芙破天荒地没理她，低着头沉默了很久，才开口询问林岑。
“在副本里，会有无解的题吗？”
“理论上是没有的，因为副本有它的规则在。”
林岑的语气很慢，像是不忍心说出这个残酷的事实，“但如果遇到不计一切代价也要破坏规则的疯子，那就不好说了。”
***
入夜，寒风四起。
院落里寂静无声，在经历了昨晚和今早的波折之后，再无不识趣的村民前来打扰。
穹顶之上的星辰渐渐亮起，血红色的光芒流淌其上。但与昨天不同的是，今晚的六颗星星，只有一颗亮起了红光。
宁绵绵站在院子里，抬眸看向天际。那颗血红星辰如同一只诡异的眼睛，无声地注视着她。她思索着，内心渐渐涌起一股古怪情绪。
她本以为今晚的难度就算不比昨天的更大，至少也应该是差不多的水平，但以目前的状况看，难度竟然一下子降到了最低。这让她有种不好的预感。
因为既然铃绯在这个副本里，就一定会想方设法地刁难她们。就像昨天遇到的百鬼夜行，恐怕也是出自铃绯之手。
现在难度骤降，她并不觉得是对方放弃了与她们对抗。
相反的，倒更像是某种邀请。
铃绯在邀请她们进入归墟。
对于铃绯来说，最好的结果就是她们死在第一晚的百鬼夜行，再就是根本没有发现村庄的古怪，永远地留在村子里。
而在村民们的阴谋败露之后，再在夜间为难她们也没有多大意义……又或者，铃绯对“归墟”非常有自信，自信到确定她们无法走出。
宁绵绵收回视线，游戏面板在眼前弹了出来。
【[归墟之匙]已被激活，当前煞气值0%。】
【当煞气值达到100%，归墟入口开启，持有钥匙的玩家即可进入。】
面板中央浮现出一道血红的进度条，边框的光芒翻涌诡谲，就像是汩汩流淌的血液。
院门口传来两声类似野兽的呜咽，随即有几道黑影张牙舞爪地冲了进来。
宁绵绵一扬手，□□破空而出，直直将其刺穿。
她没理会倒在血泊之中垂死挣扎的鬼怪，垂眸看向游戏面板。
进度条上的指针果然前进了一小段，下面显示的数字也从0%变成了3%。
宁绵绵微微一怔，她刚才一共就杀了三只鬼怪，没想到竟然会有如此大的涨幅，看来积累煞气值并不是一件困难的事情，比她们之前想象得要容易得多。
不过难度降低之后，鬼怪刷新的数量明显变慢了。几人在院子里呆了半小时，一共只杀掉了五十多只鬼怪。
绒绒忍不住抱怨道：“不是说聚集在一起会吸引鬼怪吗，怎么这么慢？”
宁绵绵沉吟道：“可能是难度太低了，所以鬼怪刷新得太慢。”
林岑提议道：“先分散开刷怪，数量快达标的时候再集合吧。”
照这个趋势，她们还需要五六个小时才能完成目标。战线拉得太长，只怕夜长梦多。
洛芙看了一眼江晚，不放心道：“但也别走得太远，就在这附近。”
江晚冲着她轻轻一笑，将受伤的手臂往身后藏了藏，“我没事，别担心。”
她的伤口并没有好转的迹象，虽然用各种技能和高级道具处理过，但还是没有压制住肆虐的黑气。就像是附着在肌骨上的寄生藤蔓，阴森冰冷，怎么也摆脱不掉。
分散开之后，可以攻击的鬼怪一下子多了不少。
宁绵绵在划分给自己的区域里转了一圈，很快便完成了目标。
进度条上的指针划到100%的一瞬间，游戏面板弹出：
【归墟入口将在半小时后开启，请持[归墟之匙]前往村落中央的空地，做好进入准备。】
【入口仅开启五分钟，请需要进入的玩家按时进入。】
宁绵绵将钥匙从背包中取出，古朴的铜钱表面燎起一层暗红色的光芒，像是被烧红的烙铁，但掌心传来的触感却是冰冰凉凉，没有一丝温度。
六个人几乎是在同一时间赶到目的地的。
在村子正中央的空地上，凭空出现了一个巨大的黑色漩涡。漩涡涌动着，丝丝缕缕的血色光芒流淌其中。就像一头沉默的巨兽，张着血盆大口，耐心地等待着猎物的上钩。
虞初晴说：“走吧。”
说罢她第一个踏入漩涡，身影如同落入深水的石子，一瞬间便被吞噬其中，消失得不见踪影。
绒绒紧跟在她的身后，一同进入。紧接着是洛芙，她牵着江晚的手，一前一后地往里走。
洛芙成功地进入了归墟，然而在江晚的指尖触碰到归墟入口的时候，却好似受到一股看不见的力量阻隔一般，直接将她的身体击飞出去。
那是某种无法反抗的力量，江晚的身体不受控制地在地上翻滚了两圈，才慢慢站起身来。
宁绵绵惊愕地上前，伸出手想要搀扶她，“江晚你……”
江晚没有触碰她伸过来的手臂，拂落身上的灰尘，神色平静地看过来。
她说：“抱歉，我好像没办法继续往前走了。”
从受伤开始，她就有种隐隐的不安。
而在刚才，她的不安变成了现实。
当煞气值达到100%的时候，江晚按照游戏面板上的要求，从背包中拿出了[归墟之匙]，然而在她触碰到铜钱的一瞬间，手臂上的一股股黑气如同毒蛇一般，齐刷刷地绕上了铜钱。
她眼睁睁地看着手里的铜钱变成一张圆形的白色纸钱，然后在黑气中燃烧殆尽，化作一缕烟尘。
心脏一瞬间坠入深渊，让她透不过气来。
[归墟之匙]只能获得一次，而且无法转让给其他人。
在那个时候江晚意识到，自己无法跟同伴们一起进入归墟。
但她没有时间悲伤，也还不能悲伤。在此之前，她必须在洛芙面前演好这场戏。如果洛芙知情，一定会坚持同她一起留在村里，可她不想那样。
洛芙是温室里的娇艳花朵，天生就该沐浴在阳光之下，享受来自世界的温暖爱意。而她只是一缕拂过花瓣的风，心甘情愿地为之停留，却不想自私地带走她。
等到这一刻真正来临，江晚发现自己出乎意料的平静。
人在过度心痛的时候，歇斯底里反而变成了一种奢侈。她的心好似变成了一片白茫茫的雪原，无边无际，只有令人麻木的冰冷。
“走吧，时间不多了。”
江晚抬眼，平静地开口。
黑色长剑感知到主人的情绪，剑气激荡，发出阵阵悲伤的低鸣。剑柄上的红宝石光芒流转，像是一只流泪的眼睛。
她慢慢抬起手，将长剑放在了宁绵绵的手中，“保护好她。”
第 190 章
山体呈现出一种黝黑的颜色, 浓稠的深红色岩浆滚滚流淌，将岩石表面腐蚀出一道道纵横的沟壑。
山顶高耸，直穿云霄。
在山的最高处有座一座气势恢弘的庙宇, 红墙黑瓦, 墙壁表面浮雕花纹精美，栩栩如生。
庙宇四周雾气缭绕, 如同仙境一般，下方便是奔流的岩浆，又好似地狱。给人一种极其割裂之感。
庙宇大门敞开着, 其中隐隐可见光华闪烁, 但却看不清里面的景象。
门口的平台上，站着两道纤细的人影。
铃绯向着山下望去, 在白茫茫的雾气与明灭的岩浆之间，有一条弯弯绕绕的小路，从山脚一路蔓延到庙宇门前。
跟巍峨的山体相比，那条路就像是一根细细的丝线, 随手一挑就要断了。
她勾起唇角, 神情愉悦，“你说，她们有几个人能活着到达这里。”
北离没有看她, 目光在山间逡巡一圈, 像是在寻找什么。而后她打开游戏面板，视线聚焦, 微微蹙眉。
铃绯见她没回答，便换了个问题, “殿下，是在担心北绝的事情？”
北绝的存在, 一直是北离心里的一根刺。
北离的母亲把感情的不幸归咎于北绝，恨之入骨，一直想法设法地想要使之屈服，甚至在临死前，还在心心念念地牵挂着这件事。一个带着怨气和恨意的母亲，在北离的心里留下了不可磨灭的影响。
其实她不觉得这有什么难的。
对于不听话的猫咪，就打断她的骨头，拔掉她的爪子，融化她的血肉，扰乱她的心智。总有一个办法，能让她乖乖听话。
然而北离好像并没有在想这件事，她冷声道：“为什么江晚没有来？”
铃绯眼眸轻轻闪烁，她耸耸肩膀，若无其事道：“我怎么知道。”
北离见她如此，冷艳的脸上终于出现几分情绪的起伏。
她咬牙，“铃绯！”
“好了好了，别这副吓人的表情。”
铃绯侧过脸看她，眼睛笑得弯了起来，“殿下，是我强行毁掉了江晚的钥匙。”
“你知道自己在做什么吗？”北离的脸色阴沉沉的，她低声道，“你在第一天晚上召唤百鬼夜行，而后毁掉一把钥匙……”
她闭了闭眼，语气里已经有了咬牙切齿的味道，“为什么，你明明很清楚不死者的次数马上就要用完了，你觉得你还能活着从冰雪回廊走出去吗？你的次数到底还有几次？”
铃绯鲜少见她如此，惊讶地微微睁大了眼睛，“殿下，你是在担心我的生死吗？”
手腕上传来一阵刺痛，是北离握住了她的手臂。
那双阴郁而艳丽的眸子直直地看过来，“你究竟是怎么想的？”
“殿下，你不是也擅自提升了后面关卡的难度吗？”
铃绯见状，慢慢收敛了笑意。
她没有挣扎，任由手腕的肌肤被扼得发红。然后她俯身，在对方的手背上轻轻落下一吻。
“我为了殿下万死不辞。”
柔软的唇如同羽毛擦过她的肌肤，北离没料到她会突然如此，呼吸停顿了片刻，她压制住万千复杂心绪，沉声道：“但是我……”
“殿下。”
铃绯突然提高音量，打断了她的话。
随即笑意再次轻轻巧巧地爬上她的脸颊，如同一张无形的面具，将那些不经意间流露出的情感尽数掩盖。
“这些年我活得太累了。”她看着北离，一字一顿道，“如果能真正的死一次，那么也不错。”
***
游戏面板再次弹出的时候，所有人都松了一口气。
【欢迎您进入[归墟]。】
【通往出口的路已经出现，请尽快赶往出口，逃离[归墟]。】
【[归墟]共有三道关卡，为团队合作模式，只要团队中有一名玩家成功抵达出口，团队中所有存活玩家都可以成功通关。】
【“所有玩家”其中包含未能成功进入[归墟]且存活的队友。】
洛芙反反复复地将最后一行字读了好几遍，然后眼圈慢慢的红了。
但她依旧不放心，抓着身边人的手臂，一叠声的询问：“只要抵达出口，江晚也可以通关，是不是这样？”
如果不是心神大乱，怎么会质疑如此简单明了的规则。
宁绵绵压下心中的酸涩，温声回答：“是，江晚会跟我们一起通关，所以不要担心了。”
自从得知江晚没能成功离开之后，洛芙就没有再开口说过一句话，只是紧紧握着江晚的长剑，宛如一具行尸走肉。
听到宁绵绵的回答，洛芙神色麻木的眼里终于泛起了一点光亮。
她轻轻舒了一口气，喃喃道：“那就好。”
然而她很快又变得焦虑起来，“不行，我们要快一点，不能让她一个人等太久。”
“洛芙，不要着急。”
虞初晴安慰道，“看村里的情况，第一晚的百鬼夜行已经是最难熬的了，以江晚的实力，一定没有问题。只要我们好好弄清楚这里的状况，平安出去，就可以带她一起通关了。”
洛芙轻轻点点头，漂亮的桃花眼湿漉漉的。
她低声说：“是，不能着急。”
她抬眸望去，眼前是座巍峨的黑色山脉，滚滚岩浆自山顶流淌而下，在山壁上留下一道道暗红色的滚烫溪流。乍一看去，像是一张张扭曲的鬼脸，带着怨毒又嘲弄的笑意，居高临下地俯视着来人。
有条小路自脚下一直蔓延到山顶，盘曲折叠，若隐若现。
这便是通往出口的路了。
关于如何离开[归墟]，除了轻飘飘地说一句“请尽快赶往出口”，规则里并未有其他提及。而且只要有一人离开则全员通关，看起来甚至有些宽容。
但以她们多次刷副本的经验，越是看起来简单的规则，通关反而会越困难。否则也不会有那么多高手在归墟中翻车，甚至有人宁可留在村里也不愿进入归墟了。
“不能相信任何人。”
宁绵绵脑海中又浮现出了这句话，那是进入归墟的人唯一留下的一句遗言。
她询问其他人：“要不要约定个暗号？”
“还是算了，小心隔墙有耳。”
林岑略一思索，回答道：“如果万一分开，又不能确认身份，就拿只有我们彼此之间知道的事情互相试探吧。”
自从进入归墟之后，她就能感知到四周翻涌着的充满侵略性的灵力，像是有无数只眼睛在盯着她们似的。如果暗号暴露，反而会引起混淆。
她看了眼洛芙的方向，相比刚和江晚分开的时候，洛芙的神情已经缓和了很多，脸上也又有了血色，这让她提着的心稍稍放下了一些。
洛芙察觉到她的视线，抬眸微微一笑，表示自己没事，然后一如既往地在出发之前给所有人都加上了防护技能。
她握着法杖，将江晚的长剑背在背后，黑色的剑气笼罩着她纤细的身体，相比平时，多了几分肃杀之感。
岩浆流淌过石头发出一阵兹拉兹拉的声音，热气升腾，炙烤着裸露在外的肌肤。山路陡峭，崎岖不平，很是难走。一行人沿着小路一路向上，在经过某个位置的时候，周围的空气突然轻轻漾起了波纹。
游戏面板弹出：
【您已进入第一道关卡，时间牢笼。】
眼前的景象已然切换，变成了一处冰蓝色的广袤湖泊。
日光浅淡，湖面泛着粼粼波光。四周绿树环绕，岸边的青草柔软，微风吹拂，草木的香气在萦绕在鼻尖。
视线所及之处，布遍大大小小的时钟。
树梢上、地面上、岸边的岩石上、甚至湖面上……各式各样，显示的时间也各不相同。
与其说那些时钟附着在物体表面，倒不如说更像是粘贴在空间上。就好像是先有了这样一处粘连着时钟的空间，然后又根据时钟的位置，勾勒出天地万物。
宁绵绵走向距离她最近的一处时钟，凑近观察。
这是一台复古风格的挂钟，边框和指针都是漂亮的古铜色，挂在粗壮的树干上，树叶在钟面上投下细碎的摇晃影子。
整台钟都被白色的柔光包裹着，朦朦胧胧，如梦似幻，给人一种不真实的感觉。
系统提示还在继续刷新：
【天波易谢，寸暑难留。俯仰之间，白衣枯骨。】
【时间是最狡猾的小偷，在不知不觉中，悄无声息地偷走人们生命中重要的东西。】
【在时间牢笼里，只有永恒之钟的时间与进入者所在的时间线相符。】
【激活时钟数量达到100时，永恒之钟将会出现。激活永恒之钟，方可离开时光牢笼。】
【不同的时钟，激活的条件各不相同，请玩家严格按照要求完成，否则无法成功激活。】
【在激活时钟后，会随机掉落道具和补给，祝您好运。】
规则看起来并不复杂，宁绵绵迅速环视了一圈，发现时钟的数量是远远高于100只的。只是想必激活条件一定相当苛刻，不知道她们能否顺利完成，全身而退。
关于如何激活时钟，游戏面板上并未给出任何提示。
众人互相交换了一个眼神，不约而同地决定采用最直接的方法——用肢体接触其中一只时钟试试。
宁绵绵上前一步伸出手臂，就在她的指尖将要触碰到眼前时钟的时候，游戏面板上的提示再次刷新了。
她盯着那几行字看了一会儿，瞳孔微微锁紧。
【请注意，时间牢笼里的一小时，相当于现实世界的十年。】
【在时间流逝的过程中，玩家的身体也会出现相应的变化，逐渐衰老、死亡，化作白骨尘埃。】
【所以，请务必抓紧时间，不要让它溜走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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