宁绵绵伸手扯下了女仆嘴巴上的胶布。
许是刚才被威胁过, 女仆并没有企图求救，表现得非常配合。
宁绵绵问道：“你是人类？还是别的什么？”
女仆开口，声音低哑, “我是怪物。”
顿了顿, 又补充了一句，“这里的所有人, 都是怪物。”
这鬼东西还挺懂坦白从宽的，至少目前表现出来的是这样。
宁绵绵又问：“那你知不知道，爱丽丝小姐这次买的货物是什么？”
女仆摇摇头, “主人的事情, 我们不好过问。”
宁绵绵眼眸暗了暗，换了下一个问题, “那爱丽丝小姐留下我们，真的是为了验货吗？”
她话音刚落，女仆猛地抬起手臂，直直击向她的门面。
宁绵绵迅速后仰, 躲过了这一击。与此同时, 十字连弩出现在她的手中，金色纹路一瞬间流淌着亮起，挡住了下一次攻击。
女仆挣扎着起身, 后退几步, 背抵着墙壁。
虽然此时已经接近黄昏，但她似乎非常忌惮窗外的光线, 伸手拽了两下窗帘。
宁绵绵看到，她的一只手已经变成了黑色的利爪, 就像是撑破了人类外皮一样，看上去十分突兀而不协调。她刚才表面配合, 实际上一直偷偷地在用爪尖磨断绳索。
女仆双目猩红，飞扑过来，喉咙里发出一阵诡异的嘶吼。
这种程度当然难不倒宁绵绵，她手一扬，匕首直接将那只黑色的利爪砍下。然而预想中的鲜血并没有出现，那只爪子在地上蠕动着，很快又化作一道黑色的光芒，回到了女仆的手臂上，重新接上了。
女仆阴冷地笑了笑，“没用的，弱小的人类如何能与我们相提并论？”
然而她下一秒就再也笑不出来，只是一眨眼的功夫，她的整条手臂再度被砍下，裹在外面的布料被扯掉，然后扔到了窗外。
女仆愣了一瞬，随即发出撕心裂肺的喊叫。她好似终于感知到了疼痛，整个人佝偻着，一点点往门口退去。
宁绵绵趁机一把将窗帘直接拽了下来，她看到，在夕阳暖黄色的光线下，那条手臂开始迅速融化成一滩黑色黏稠液体，继而挥发得干干净净。
几秒钟之后，地面上只剩下一张空荡荡的人皮。
她笑了笑，射出几根□□，将已经逃到门边女仆钉在了地上。
宁绵绵走过去，语气有些抱歉，“窗户太小，我这个弱小的人类，只能分批把你扔出去了。”
***
解决完女仆的问题之后，天完全黑了下来。
宁绵绵并没有急着回去，她从衣柜里翻出女仆的一套换洗的制服穿上，又仔细地戴上了面罩和帽子。制服的胸口纹着一行小字：琳达，应该是女仆的名字。
她跟琳达差不多高，城堡里光线这么暗，只露出两只眼睛的话，应该不会被发现吧。
宁绵绵正准备出门逛逛寻找线索，房门却被敲响了。
一个年轻女声喊道：“琳达，有新人来，欢迎仪式要开始了。”
宁绵绵眼眸变了变，镇定自若地推开了门。
门外站着个同样穿着白色制服裙的姑娘，可能是因为习惯了，就算现在是夜间，她也依然戴着面罩和帽子。
她见到宁绵绵，抱怨道：“又来新人了，排场挺大，带了三张皮呢。说是要好好想想换哪张，明天晚上再动手。”
宁绵绵听得背后一阵发凉，刚才琳达的躯体融化之后，就只剩下了一些破碎的皮肤，宛如蛇蜕一般，诡异地堆在一起。她担心被谁发现，用绳索将那堆皮勾了回来，暂时藏进了衣柜里。
眼前的女仆说的三张皮，说的应该就是她和其他两个姑娘吧。
看来箱子里的黑影和城堡里的其他人都是同类，披着人皮混迹于人类社会。
但宁绵绵表面上语气还是轻松，就像平常的聊天一样，“不过是几张皮，爱丽丝小姐安排的事情，咱们也不好过问。”
她的视线落在年轻女生的胸口，那里纹着的名字是艾米。
艾米想了想，“也是，反正大家都一样，都是给爱丽丝小姐打工的。”
宁绵绵从善如流，“可不是么，咱们快走吧，别让爱丽丝小姐等着急了。”
艾米往前走了半步，突然又折返回来。
她凑近宁绵绵，仔细端详着她的眼睛，“琳达，你怎么变样了？”
宁绵绵的心跳倏然漏掉一拍，艾米离她非常近，几乎是脸对着脸。她的眼神直勾勾的，眼底似有怀疑神色。
“我不小心弄坏了皮，爱丽丝小姐帮我换了一张。”
宁绵绵注视着她的眼睛，坦荡道。
她在手腕处比划了一下，“之前的皮这里不小心划破了，人类的身体就是太脆弱，烦死了。”
艾米见她语气笃定，脸色稍有缓和。这时，走廊尽头又出现几个穿着制服的男男女女，招呼她们俩道：“琳达、艾米，快一点，来不及了！”
艾米闻言，没有再追问什么。宁绵绵松了口气，跟着人群一起向着城堡的正殿走去。她在心里默默地记下了路线，以免回来的路上穿帮。
很快众人来到了一处宽敞的房间。房间的正中摆了张华丽的长桌，周围是配套的座椅。桌面几十只金属托盘渐次排开，里面装着满满当当的暗红色肉块，热气腾腾，在灰暗的烛光下泛着诡谲的色泽。
宁绵绵微微皱眉，尽管她看得不是很清楚，但刺鼻的血腥味根本掩藏不住。那是堆积如山的生肉，其中还夹杂着内脏，不知道是来源于动物还是人类，又或许是二者皆有。
她随着众人一起规规矩矩地在桌边站好，片刻之后，一道纤细的身影走了进来。
来人穿着一套洁白的长裙，金色长发编成蓬松的鱼骨辫，水蓝色的眸子就像盛夏的海湾。相比于其他人的严肃，她显得轻松愉快，如同任何一个花季少女。
这位就是众人口中的爱丽丝小姐了，宁绵绵跟着其他人一起打了招呼。
爱丽丝身后跟着一道人形的黑影，除了眼睛的位置呈现出血红色，剩余的部分通体都是纯黑色，他的整个身体似乎都是流动的，时不时蠕动一下。
爱丽丝指了指黑影，介绍道：“这是保罗，以后会跟我们一起生活。”
她看了看其他人，用柔美的嗓音抱怨道：“大晚上还捂得这么严实，你们也真是的。”
立刻有人谄媚地开口：“您是天生的强者，我们可比不了。”
有几人人接话：“是啊，我们能存活，全都要仰仗您。”
“当初要不是您掠走爱丽丝，费尽心思用禁术换皮，大家哪能有今天。”
“我会永远记得爱丽丝小姐的恩德。”
……
宁绵绵站在角落里，大概明白了这群东西是怎么回事。
本来大家都在黑暗中苟且偷生，后来突然出了个天赋异禀的同类，她用某种禁术抢了爱丽丝的身份，还帮助其他同伴跟她一样披着人皮生活。
反正爱丽丝家大业大，建一座城堡只是举手之劳，拿着遗产逍遥快活，而且还在继续吸纳同伴。
爱丽丝显然对众人的吹捧很受用，姣好的脸上露出几分满足神情，她招呼其他人落座，说今天来了新人，大家都不用拘束，一起享用美食。
宁绵绵心里“咯噔”一下，该不会要摘掉面罩了吧？
房间里目测有三十多个人，她又在角落的位置，但还是会担心被人看出不对。
不过她很快又放下心来，因为她看到，其他人也并没有摘掉面罩，而是用刀叉将盘中的肉切成小块，从面罩中间的缝隙送入口中。动作非常熟练，看来是为了保险，早就习惯了跟面罩共存。
宁绵绵买了个障眼法道具，装模作样地切着肉。在他人的视角里，肉到嘴边就消失了，实际上都落进了她的衣袖。
怪物们胃口很好，饭吃到最后，桌上的盘子全空了。
爱丽丝用手帕优雅地抹了抹嘴巴，亲切地询问新来的黑影，“保罗，你想好用哪张皮了吗？”
宁绵绵本以为保罗会纠结一下，没想到对方直接开口：“我现在的想法是，用那个叫露西的吧。”
宁绵绵：？？？这么快就爱上了？
爱丽丝替她问出了心中的疑惑，“为什么是露西？”
“人类的皮太脆弱了，一不小心就会弄坏。”
保罗指了指对面坐着的男子，认真解释道：“我和爱德华观察过，其他两个人从下车开始就吓得不行。只有露西一直乐呵呵的，还安慰同伴。”
宁绵绵定睛一看，保罗对面坐着的人正是送他们来的车夫。
她正在思索“换皮”和“乐呵呵”这两件事之间的联系，就听到爱德华补充道：“没错，这种人脑子不太聪明，换起皮来应该也不会挣扎。”
宁绵绵：……
我特么谢谢你俩了。
***
绒绒躲在一处茂密的树丛后面，透过树叶间的缝隙向外观察。
在前方距离她几十米的地方，一座古老的神殿巍然屹立，神殿前的长阶历尽沧桑，在漫长的风吹日晒中已然有了岁月的痕迹。
青面獠牙、全副武装的看守站得笔直，整整齐齐地分布在长阶的两侧，时不时还要来回走动巡逻，手中的兵刃在夕阳的柔光下反射出点点光泽。
这是最后一关了，只要清理干净这些守卫，杀进神殿，再击杀其中的BOSS，考核就算通过。
绒绒翻了翻已有的线索，她知道按照推算出来的流程，她应该等到天黑之后，偷偷潜入后殿，拿到圣水再发动攻击。有了圣水之后，这些鬼怪的战斗力将削减至原有的10%左右，中游玩家也能顺利杀死。
或许是因为保持一个姿势时间太长，也或许是因为身边没人陪着，绒绒莫名有些烦躁。她轻轻活动了一下身体，盯着那些守卫看了一会儿。
昏黄的光线洒满神殿，周围的一切都像是加了滤镜的老照片，朦朦胧胧的看不真切。
手中的弯刀传来炽热的温度，血色光芒流淌其上，撩得她掌心一阵发烫。
绒绒喉咙滚了滚，心里突然冒出一个奇怪的念头。
好烦，为什么要等呢？
直接杀死……不就好了么。
几只鸟儿凄厉地鸣叫着飞过枝头，晚风拂动树叶，发出一阵沙沙的声音。
长阶两侧的树木一颗一颗被折断，深绿色的叶片打着旋落在长阶上，很快被践踏成烂泥。
耳边有此起彼伏的惨叫声，夹杂着兵刃相撞的清脆声响。
绒绒轻轻眨了下眼睛，手腕一翻将BOSS的心脏剜了出来，漫长的嘈杂声终于结束，再度归于寂静。
她将心脏随手扔到一边，看着指尖不知何时生出的尖爪，愣了两秒。
这时，有一道模糊的女声浮现在她的脑海中，陌生又熟悉。
那人低声说：“绒绒，我真的不想长大。”
第 152 章
黑影们一直闹腾到凌晨, 才各自散去回房间。
毕竟它们畏惧阳光，平时一般都是昼伏夜出，作息跟寻常人类是颠倒的。所以城堡里白天看着冷清, 晚上才热闹起来。
宁绵绵回到琳达的房间呆了一会儿, 等走廊里彻底没了声响，才偷偷地溜回了关押她们的那间小屋。一路上她又进入几间空着的房间翻了翻, 拿走了一些钱币和两套女仆制服。
安眠道具效果不错，两个姑娘还在呼呼大睡，对于她的所作所为毫不知情。
宁绵绵点亮了墙壁上的灯盏, 然后轻手轻脚地坐到了沙发上。烛火的光芒跃动着, 笼罩着狭小的房间。她看着对面睡得东倒西歪的两个人，在心里盘算着逃脱的计划。
自从进入考场之后, 游戏面板没有给出过任何系统提示，她合理怀疑这是北离在针对她，故意为之。也不知道对方身为考核官，在这个副本中的权限都能做到什么地步。
但宁绵绵刷了这么多次副本, 早就深谙其中套路。这种情况下通过考核的要求无非是那么几点。
确保存活, 成功逃脱，或者再难一点，击退BOSS, 拯救两个NPC。
而这些怪物虽然难缠, 身体被切开之后又能重新融合，但它们也有一个致命的弱点, 那就是畏惧阳光。
所以宁绵绵决定，等一会儿天亮之后再动手, 反正换皮在今晚进行，她们暂时不会有危险。而且刚才吃饭的时候她得知了一个重要情报, 爱丽丝说根据观测，今天是个大晴天，让众人都不要出门，正是她们逃脱的好时机。
这时，大概是安眠道具的效果到了，对面的两个队友动了动，悠悠醒转过来。
妮娜揉着睡眼惺忪的眼睛，语气迷茫，“什么情况，我怎么突然就睡着了啊？”
旁边的玛莎也很困惑，“我什么时候睡的？我一点印象也没有……”
宁绵绵笑笑，随便编了个理由：“别紧张，可能是坐车太辛苦，你们俩一进来就说很累，然后靠在沙发上倒头就睡，我叫都叫不醒。”
两人没有丝毫的怀疑，妮娜起身走到狭小的窗户边缘，向外看去。
天快要亮了，地平线的尽头已经出现了淡淡的鱼肚白。
她感叹道：“也不知道什么时候才能出去……唉，我现在都没心思要钱了，我好想回家啊。”
“其实，刚才你们睡着的时候，我偷偷溜出去了一趟。”
宁绵绵想了想，还是决定简单告知两个NPC事实，让两个人心里有数，这样一会儿逃跑的时候生还几率也会增加。
妮娜和玛莎同时愣住了，半晌才开口。
“你出去了？门不是锁了么？”
“太危险了，我总觉得他们不是好人。”
宁绵绵笑笑，“我有个姑妈是个锁匠，以前教过我开锁。不过这些都不重要，接下来我说的内容你们听好，等一会儿天亮了，咱们想办法一起逃出去。”
两个姑娘见她语气认真，也不由得坐直了身体，专注地听了起来。
宁绵绵简要概括了一下刚才的所见所闻，并对自己的行为进行了一点修饰，听上去更加合理。然后她总结道：“这两套制服先换上，等天亮之后，我想办法把大门打开，你们俩就先往外跑，我来拖住那些怪物。”
她又从口袋里掏出一把金币银币，“这是我刚才顺路搜罗来的，你们拿着，以后不要再做这种危险的事情了。”
妮娜和玛莎听后，情绪骤然激动起来，没有接钱，眼睛都睁圆了。
“不行，怎么能让你一个人冒险呢！”
“要跑咱们就一起跑，不会丢下你的！”
宁绵绵盛情难却，只得又开始编谎话，“没关系，我姑妈还教了我打架，我身手好着呢。再说了，它们都怕太阳，估计也不敢追出来。“
她将钱币强行塞进对方的口袋，但看着二人勉强的神情，又怕一会儿这俩傻姑娘真的要舍命相救之类的。
见二人还想坚持，宁绵绵也顾不上那么多了，干脆把十字连弩召唤了出来，”看，我还会魔法，也是姑妈教的。”
她迎着二人惊愕的神情，笑嘻嘻地拍了拍连弩，“总之你们俩先跑，等回去了，我让姑妈也教教你们。”
有了两个NPC的鼎力配合，计划进行地非常顺利。
宁绵绵一路过关斩将，三人很快抵达了城堡大门。
宁绵绵手一抬又射出十几只□□，将几只追上来的黑影暂且钉在了地上。精心爱护的皮支离破碎，黑影们怒气爆棚，恨不得将她生吞入腹。
宁绵绵三下两下就打开了门锁，指挥同伴道：“快，去找马车！”
情况紧急，二人来不及犹豫，一路朝着门外狂奔。在皮肤接触到阳光之后，终于有了些许安全感。
宁绵绵最后一个跑出来，在她刚踏出城堡大门的一瞬，前方突然出现了一个庞然大物，硬生生拦住去路。
那是一道高大壮硕的黑影，混身肌肉，头部的位置有两只猩红的眼睛，再无其他五官。
宁绵绵正在困惑为何这位壮士不怕阳光，就听到身后的城堡里传来其他黑影的叫嚣。
“愚蠢的人类，你们死定了！”
“爱丽丝小姐，给她点颜色看看！”
宁绵绵：……
没想到爱丽丝看起来柔柔弱弱，脱掉外皮居然成了金刚芭比。
还好她早有准备，也猜到了BOSS不会像其他小怪似的太阳一晒就没影儿了。不过既然是同类，她觉得骨子里带来的弱点，也没那么容易改变。
她的手指轻轻一叩，点开了游戏商城。
爱丽丝的身影步步逼近，宁绵绵一边翻着商城，一边漫不经心地躲避着对方的攻击。找到目标之后，她按下了购买键。
爱丽丝几击不中，渐渐焦躁。就在这时，宁绵绵轻盈地后撤一段距离，然后抬起弩对准了她。
几十支□□如同流星般射出，她看着被钉在地面上的爱丽丝，笑眯眯地举起了手中的超大号放大镜。
“聚光取火，听说过吗？”
***
从考场登出后，宁绵绵第一反应就是在人群中寻找林岑。
王座上空荡荡的，只剩下周围蔷薇寂寞的开着。北离早已不见踪影，不知道去了哪里。
大厅里的人数骤减，显得冷冷清清。有相当一部分人还没有考核结束，又或者，已经死在考场里。
而已经出来的那些玩家里，不少都受了伤。有人情绪激动地跟队友讲述着什么，也有人独自躲在角落，默默地治疗伤口。
游戏面板弹出：
【恭喜您通过第一轮考核，等级SSS，获得魔法值200点。】
购买那个超大号放大镜就用了100点，再加上杂七杂八的小道具，几乎没剩下多少。她尚且如此，其他中游玩家怕是要亏。
宁绵绵四处张望着，很快在一个角落里发现了一抹耀眼的银色。
不仅是林岑，其他队友也都已经出来了，正聚集在一起低声交谈。
林岑一转头，也看到了她，立刻快步走过来。
宁绵绵还没来得及说话，手已经被人牵了起来。
林岑握着她的手，上上下下地打量一番，见她完好无损，金色的眸子里露出如释重负的神情，但还是不放心地温声询问，“没受伤吧。”
宁绵绵心中一暖，摇了摇头。她见林岑的状态很好，更是放松了不少，亲昵地挽着她的手臂，跟她一起来到了队友们身边。
绒绒见到她，语气软软地抱怨道：“你怎么这么慢啊，等你半天了。”
宁绵绵无辜道：“题目设定的问题。”
她想了想，还是没跟队友们说她在考场里前期根本没收到提示的事情，反正已经过去了，她不想让其他人担心。
绒绒无情地嘲笑她，“我看你就是不行，不像我。”
宁绵绵没理她，因为她观察到往日里总是笑意盈盈的洛芙，此时却一句话也没有说。她背靠着墙坐着，脸色有些不自然的苍白，好像轻轻一碰就要碎了似的。
她不放心道：“洛芙，你没事吧？”
洛芙望过来，薄唇勉强扬起一个弧度，“没事，就是消耗太多，有点累了，休息休息就好……”
她话音未落，突然不受控制地咳嗽了几声，一抹嫣红缓缓从嘴角溢出。
这下所有人都变了脸色，尤其是江晚。本来她见洛芙状态不太对，就一直隐隐地担忧，但对方坚持说没事，她也只得作罢。
江晚抿了抿唇，小心翼翼地帮她擦拭了一下唇角的血液，轻声道：“你怎么了？”
洛芙看着江晚染血的指尖，愣了两秒，然后才像想要掩饰什么一般抬手去擦，却被对方握住了手腕。
江晚注视着她的眼睛，认真地又询问了一次，“洛芙，到底怎么了？”
洛芙沉默了一会儿，还是选择了坦诚相告。
之前就听林岑讲过冰雪回廊的残酷，没想到这么快就切身体会了一把。她几乎拼尽全力，勉强支撑着挨了过来，但剩余的灵力值不足以将伤口全部治愈，导致部分损伤的内脏还没有复原。
众人翻了翻商城里的治愈道具，发现效果都很差，对比副本中常见的伤口，可以说是杯水车薪。而且商城转换成限定版本之后，很多道具的效果都大打折扣，对积分充足的玩家来说非常不友好。
洛芙目前的这种情况，就只能等着她身体情况恢复一些之后，再慢慢治愈了。
虞初晴沉吟片刻，说道：“那边有我认识的玩家，也是治疗，我去问问看能不能帮个忙。”
说罢她直接转身离去，很快便消失在人群里。
洛芙见众人气氛沉重，艰难地笑了笑，“我真的没事，用不了多久就能恢复，你们信我。”
她尽量用轻松的语气叮嘱道：“你们也小心点，在考场里的身体变化，可是会带出来的，运气不好，还会影响到下一次的考核。”
绒绒本来还在人群中寻找着虞初晴的背影，闻言微微一怔。
她不自觉地抬起手，仔细观察。手指细嫩、白皙，完全没有任何诡异的变化。
身为一只魇，她自然也知道狂暴这回事，只不过平时顺风顺水，根本没机会用。但问题是，那时候她好像没想狂暴，怎么就突然发生了变化呢？
宁绵绵见绒绒盯着手指发呆，不放心地凑过来询问，“绒绒，手怎么了吗？”
绒绒回过神，心里乱糟糟的。她鬼使神差地将手揣进口袋，若无其事道，“没事，刚才划破了一点，现在已经好了。”
第 153 章
虞初晴效率很高, 不到十分钟的功夫，人已经折返了回来。
相比离开的时候，她的神态放松了不少, 脸上也带了点笑意, 看来是谈得挺顺利。
她的身后跟着个青年男子，眉目清秀, 半长的头发束起一缕在脑后，看上去有点像古时的斯文书生。
虞初晴看了看四周，压低声音介绍道：“这是萧允。”
宁绵绵心中一动, 她对这个名字有印象, 在高手榜上见到过，据说也是知名治疗系玩家, 在少年时期就进入了游戏。
她本以为萧允会跟他的外表一样，是个文静内敛的人，没想到对方却表现得非常爽朗，甚至有点自来熟。
他笑眯眯地跟众人打了个招呼, 恰到好处的热络, 又不会引人反感。
然后萧允在洛芙面前蹲了下来，几根细长的透明丝线从他的袖中探出，轻轻搭在洛芙的手腕上, 又顺着手臂一直往上延伸, 松松地将人包裹了起来。
绒绒在一旁看得呆住了，“这难道是, 传说中的悬梁刺股？”
宁绵绵嘴角抽了抽，“你是想说悬丝诊脉吗？”
绒绒“唔”了一声, “意思都差不多嘛。”
此时宁绵绵也没心情教绒绒学语文，她紧张地盯着那些细密的透明丝线。丝线表面有淡淡的光华流动, 似乎有什么东西正在一点点汇入洛芙的身体。
萧允感受到众人的紧张，主动解释道：“这是我的治疗技能，有很强的修复作用。刚才我已经检查过了，洛芙小姐虽然内脏受损，但伤势不算很严重。我治疗结束之后，再让她自己试着休息调节，7-8个小时左右，就能恢复大半。”
“不过在接下来的副本过程中，洛芙小姐还是尽量避免使用强度过高的技能，多多休息。”
宁绵绵松了口气，突然无比庆幸她们认识了虞初晴，能在关键时刻用自己的人脉捞队友一把。
萧允的技能效果显著，半个小时过去，洛芙毫无血色的脸渐渐恢复了一点生气，水润的双眼也又有了神采。尽管看上去还是有些虚弱，但状态比从考场出来的时候好太多了。
江晚见状，紧绷的脸色也缓和了几分。
她握着洛芙的手，认真地向萧允道谢，并提出要支付报酬。
就算是顶级治疗，这种技能也要消耗不少灵力值和体力，而且还会进入冷却期，着实是个不小的人情。
萧允看了一眼虞初晴，笑道：“不用，虞会长已经付过了，是个让我非常满意的价格。如果后期还有需要，可以再聊，给你们打折。”
宁绵绵：……？
虽说干活拿钱，天经地义，但是一般人好像都会客气客气，不会如此直白地表现出自己对金钱的渴望。
但萧允这样也没什么不好，这种目的性明确的人，没有那么多弯弯绕绕，还是比较好相处的。
绒绒好奇地问萧允：“你这一个技能多少钱？”
萧允道：“三万积分。”
绒绒惊叹道：“这么贵？你要不也教教我吧！”
“教不了，这是我的基础技能。”
萧允语气坦荡，“而且平时也卖不了这么贵，但现在形势危急，治疗供不应求，我顺应市场规律，临时涨价了。”
虞初晴：……
她叹口气，“这一点你可以不用说出来的。”
江晚当即打开游戏面板，要把积分转给虞初晴，虞初晴自然不会收，义正言辞地说保护治疗是每一个队友应尽的义务。
萧允笑眯眯地看着她们推让，说道：“那虞会长要是没别的事情，我就先走……”
他话音未落，林岑叫住了他，“等等。”
萧允停下脚步，脸上再次露出职业化的笑容，“这位是林岑小姐吧，有什么可以帮您的？”
宁绵绵看着他的笑容，突然产生了一种跟职业销售对话的感觉。
她深刻地怀疑，萧允进入游戏之前，可能是个卖房的。
林岑问：“第一轮考核里，萧先生遇到的题目是什么？”
萧允跟洛芙一样，也是治疗系玩家，她试图从中摸出一点规律来。
萧允听后，看向虞初晴，迟疑道：“这也属于个人隐私了……”
虞初晴秒懂，立刻开口，“你有什么说什么，我加钱。”
萧允立刻喜笑颜开，“没问题，既然林小姐有需要，那我自然是知无不言。”
宁绵绵：……
这变脸速度，也太快了点。
萧允认真道：“我的题目其实没什么技术含量，就是在一个充满毒气的迷宫里找出口。不过迷宫实在太大了，还设置了不少陷阱，我花了差不多一天的时间才解开所有谜题跑出来。”
他想起什么，又补充道：“出来之后我跟另外两个相识的治疗聊了几句，他们的考题内容也都是主要考察玩家的解毒治愈能力。”
绒绒不满道：“原来如此！这个副本真是用心险恶，第一关就企图把团队里的治疗除去。”
萧允道：“也不能这么说，副本应该是根据个人天赋匹配了题目。如果其他人抽到需要强大治愈能力才能通关的考题，情况恐怕会更糟。”
宁绵绵觉得有道理，如果不是洛芙，而是其他人抽到了冰雪回廊，现在的形势只会更加严峻。
不过在题目分配的过程中，北离估计也做了手脚，不然怎么就那么凑巧，偏偏让洛芙抽到了冰雪回廊呢。
萧允领了报酬之后就快乐地离开了，又过了差不多十几分钟，北离的身影再度出现在了王座上。
大厅里骤然归于寂静，一双双眼睛紧盯着她。
北离不紧不慢地扫视了一圈大厅里剩余的人，开口道：“第一轮考核到此结束，恭喜各位，成功通过考核。”
“本次考核通过率为，47.3%。”
她此言一出，立刻有不少玩家的脸色变得难看起来。甚至有人当即跪倒在了地上，捂着脸失声痛哭，看上去悲痛欲绝。
本来这些人见有队友还没从考场里出来，他们还能心怀侥幸地认为是考核还没结束。现在北离这么一开口，直接就宣判了他们的死刑。
那些消失在大厅里的人，已经死在了考场中。
北离对众人的反应视若无睹，继续用不带任何感情色彩的声音继续往下说：“接下来有三小时的休息时间。休息结束之后，将进行第二轮考核。”
她这句话说完，玩家们顿时一片哗然。
“三个小时？我没听错吧？”
“我都一天一夜没合眼了，真受不了。”
“怎么连疗伤的时间都不给，太过分了！”
“这是在玩车轮战，要把咱们都活活耗死……”
……
刚才在考场中，很多人都渡过了1-2天的时间，而且剧情紧张刺激，根本没有休息的时间。如果抽到时间比较短的考题，比如洛芙的冰雪回廊，难度就会很大。虽然耗时不长，但基本都要带着伤出来，需要修复和治疗，调整状态。
所以对于大部分玩家来说，这三个小时的休息时间，实在是太短了。不够奔波劳累的玩家们睡一觉，也不够负伤的玩家养好伤口。
江晚更是忧心忡忡，刚才萧允说洛芙经过治疗还需要休养7-8个小时才能有所起色，但休息时间只有3小时。如果第二轮还是单人副本，她真的非常不放心。
洛芙察觉到她的情绪，安抚地拍了拍她的手臂，低声道：“没关系的，我可没那么弱，就算不是满状态，也可以完成题目。”
明明受伤的是自己，还要反过来安慰别人。
这份独属于洛芙的温柔，总让她觉得心疼。
江晚眼眸黯淡一瞬，没再说话，只是更紧的牵住了对方的手。
王座上的北离轻轻一挥手，在她的身前浮现出了三道门，突兀地将她和玩家们间隔开来。
三道门是半透明的，外形轮廓完全一致，华丽大气，门板上的浮雕栩栩如生。
每道门上的图案略有不同，最左边的门上中间的位置，刻着一个漂亮的花体字母“A”，其他两道则是“B”和“C”。
透过门看去，北离的表情变得模糊不清，但声音还是清晰地传了过来。
“第二场考核为多人合作模式，请各位自由组队，然后再选择自己所要前往的门，一同进入。”
“但我得知，很多人在参加考核前便组建了团队，为了考核的公平性，每支队伍必须分散开来，尽可能的确保每个区域都有人。”
“A、B、C三个区域里有数个不同的考场。三人以上的团队，A区、B区和C区都必须安排人进入。小于三人的队伍，则需要在三个区域内任选其二进入。单人玩家可以不再组队，进入任意一扇门。但作为考核官，我必须提醒各位，第二轮考核单人通关的几率很低。”
宁绵绵皱了皱眉，副本设定这是铁了心要把原来的队伍拆分重组，再进入不同的区域了。副本里人心隔肚皮，失去配合默契的队友，难度自然大大提升。
其他玩家也都意识到了这一点，一时间人心惶惶，玩家们暗中互相打量着，互相看向彼此的眼神充满了猜忌。
北离手指轻轻一叩，大厅里所有人的手腕上都多了一道细细的红绳，最普通的款式，打了活扣。
她平静地继续往下说：“组队道具已经发放。将各自的红绳系在一起，视为组成团队，组队人数不限。进入考场之后，人数过少的队伍，有随机匹配队友的可能。”
“请各位利用休息时间完成组队，并在三小时内进入团队最终选择的考场区域。那么，祝各位好运。”
第 154 章
北离说完之后, 身影化作一道轻烟，在众目睽睽之下消失了。
游戏面板上弹出了倒计时：
【02：59：59】
大厅里有片刻的寂静，随即很快又重新变得嘈杂起来, 不少玩家慷慨激昂, 开始斥责起考核规则来。
“本来就只有三小时的休息时间，现在还要完成组队, 我看也根本没打算让我们休息吧。”
“5个人一起进来，好不容易都通过了考核，现在还要分区, 这怎么分都要有一个人落单啊！”
“凭什么让我自己一组？我还说让你自己一组呢！”
“都别吵了, 抽签吧！抽签最公平！”
……
宁绵绵瞥了一眼，旁边的一个5人队已经在为谁被单独分出去而起内讧了, 刚才还和和气气的一群人吵得脸红脖子粗，显然谁也不愿意离开团队，独自进入一个区里。
不过她现在也没空管别人，按照规则, 她们的6人队必须分成三组, 分别进入不同的区域。分组倒是没什么问题，保险起见，大家两两配对, 各自跟自己的女朋友一组就好了。
她在意的是北离说过的那句“进入考场之后, 人数过少的队伍，有随机匹配队友的可能”。
A、B、C三个区域里, 各有数个不同的考场。假如她和林岑进入的考场，需要的初始团队人数为6, 那么她们的团队里就会被系统自动补齐四个人。
如果这四个人是正常人还好说，万一遇到拖后腿的散人或者居心叵测的四人组, 事情就会变得很麻烦。
宁绵绵思索片刻，试探着询问其他队友，“咱们要不要物色一下合适的队友？自动分配好像不太靠谱。”
林岑受SAN值影响大，而且缺乏治愈系技能，如果有落单的治疗再好不过。而洛芙现在需要时间恢复，最好能再找一个靠谱的队友，和江晚一起保护她。
林岑说：“可以，看看有没有合适的人吧。”
她四处观望，发现人流已经渐渐涌动起来。玩家们彼此攀谈着，眼里都隐隐含着疑虑和试探。看来跟她们有相同想法的人还不少，与其听天由命，不如主动出击。
虞初晴提议道：“其实萧允不错，我们认识挺长时间了，给他足够的积分，他会愿意接下这一单的。”
她话音刚落，就听到萧允的声音远远地从后面传过来，“大家，是在议论我吗？”
背后议论其他人被抓个正着，虞初晴眼里闪过一丝尴尬神色。她转过身，看到萧允正笑眯眯地朝着她们的方向走过来，身后还跟着两个女生。
虞初晴立刻调整好表情，礼貌地笑了笑，询问道：“你们这是？”
“时间不多，我就开门见山了。”
萧允爽朗道：“我们三个，是来组队的。”
宁绵绵看了眼他身后的两个女生，长相都很漂亮。一个身材火辣，长发束成马尾，挑染了几缕酒红色；另一个略显娇小，梳着公主头，戴着圆框眼镜，看起来乖巧甜美。
萧允指着马尾女生，“这是华羽，跟我一样是非常优秀的治疗。”
又指了指娇小女生，“这是倪珈，暴力输出一打五。”
两个女生微笑着跟众人打了个招呼，看起来都挺随和的样子。
绒绒盯着二人看了两秒，质疑道：“你没说反吗？”
眼前这两个人，怎么看都是华羽是DPS，倪珈是治疗啊。
“没说反。”萧允言之凿凿，“可不能以貌取人。”
虞初晴问他：“你们三个想跟我们组队？怎么个组法？”
萧允道：“是这样的，按照这个坑爹的规则，我们三个必须分别前往A、B、C三个不同的区域。不知道会分配到什么队友，心里实在没底。我猜各位也会两两分组，不让任何一个队友落单。我们三人分开，各自加入你们的三支队伍，不知道各位意下如何？”
宁绵绵顿时觉得很划算，按照虞初晴的意思，本来她就打算邀请萧允。现在又萧允又带了两个人来，刚好一组一个。
而且这样一来萧允的队伍完全被拆了，但她们每队有两人，更有安全感。
虞初晴道：“可以是可以。时间紧急，我也就直接问了，你们这算接单还是合作，收费吗？”
“合作合作。”萧允大笑着摆摆手，“虞会长真是抬举我了，哪有求人还收费的道理，我可没有这么不懂事。各位的实力我很清楚，我们三个完全听从分配，说怎么拆就怎么拆。”
萧允是个识时务的聪明人，谈起合作来很轻松。
虞初晴点点头，询问江晚和洛芙，“你们两个，想跟谁一组？”
洛芙是伤员，她想优先考虑。
江晚想了想，说道：“倪珈吧，暴力DPS。”
她温声问洛芙，“好不好？”
洛芙再调养几个小时就能恢复原状，多一个治疗技能会有些重复。而且江晚属于暴力输出型选手，始终认为认为攻击才是最好的防守，有两个输出的保护，洛芙也会更安全。
洛芙自然知道她心中想法，笑着点头，“听你的。”
倪珈闻言，立刻走到了二人身边，用行动表示了自己的配合。
剩下的萧允和华羽都是治疗，虞初晴一如既往地有风度，率先询问林岑和宁绵绵的意见，“你们想跟谁一组？”
宁绵绵想了想，问二人，“你们两个，谁更擅长稳定SAN值？”
萧允立刻举手，“这是我的强项。”
华羽表示赞同，“萧允稳定SAN值很厉害，我的治疗技能比较均衡，什么都会一些，但都平平无奇。”
萧允笑道：“这个时候就别谦虚了，你所谓的平平无奇已经超过大部分玩家了。”
虞初晴也没意见，她属于全能型选手，但毕竟基础技能不是治疗系。带一个各方面均衡的治疗，对她和绒绒来说有利无害。
于是她们迅速分好了队，宁绵绵和林岑跟萧允一组，江晚和洛芙跟倪珈一组，虞初晴和绒绒跟华羽一组。
接下来的两个多小时，众人一直在大厅里休养生息，保存体力，宁绵绵还趁机睡了一会儿。迷迷糊糊间她好像听到又有人来找她们合作组队，但都被林岑她们拒之门外。
倒计时还剩五分钟的时候，她被一只手轻轻推了推。
林岑的声音低声响起，“绵绵，该走了。”
宁绵绵艰难地睁开眼睛，视线上方是林岑金色的眸子。她这才惊觉，自己不知道什么时候躺到了林岑的大腿上，而且还睡得很香。
后脑传来的柔软触感让她的脸一阵发热，赶紧一骨碌爬了起来。
此时大厅里的玩家比刚才少了将近一半，眼看着休息时间就要结束，很多人已经率先进入了考场。
对于考场的分配她们没什么计划，反正三道门内的考核内容都是随机的，没必要刻意纠结。
宁绵绵和林岑的队伍前往A区域，江晚和洛芙前往B区域，虞初晴和绒绒则前往C区域。
林岑拿着被系在一起的三根红绳，牵起宁绵绵率先进入了门中，萧允赶紧跟上。接触到门的那一刻，三人的身影一瞬间消失在众人的视线里。
场景切换之后，眼前是一间简陋的房间，目测占地面积不小，但由于挤满了人，所以显得有些拥挤。
三人出现在房间后面角落的位置，背后就是厚重的金属墙壁，上面锈迹斑斑，有明显的拼接痕迹，就像是有人用铁板随意搭起来的似的。
宁绵绵四处看了看，房间里的人里有一部分是在大厅里见到的，还有很多陌生人，大概率是NPC。不知道为什么，NPC们脸色都不太好，有种挥之不去的落魄感。
越过人群，她看到房间的最前方有一道落地玻璃幕墙，但外面的景象被人群遮挡了大半，只能窥见一片灰蒙蒙的天空。
宁绵绵正想挤到前面去好好探查一番，人群前方传来一道浑厚的男声，“好了，人到齐了，我来简单为大家介绍一下。”
说话的引导NPC是个西装革履的中年男子，相比于玩家们的戒备和NPC们的木然，他显得非常有气势。
三人交换了一个眼神，默契地往前走了几步，站到了能看清楚玻璃之外景象的位置。
男子道：“首先我代表政府，欢迎各位来到幸福之都。我叫赵耀，是专门来接大家的，你们可以叫我赵哥。”
“幸福之都是一座美丽的城市，每年都有很多人怀揣着梦想来到这里，希望在这里拼搏出一番事业，过上幸福的生活……”
宁绵绵一边听着赵耀吹嘘“幸福之都”有多么多么好，一边透过玻璃幕墙向外打量。
至少从外表看来，这座城市跟“幸福”两个字沾不上边。
暗沉的天空笼罩着铁皮搭建的低矮破旧的楼房，满地都是垃圾，尘埃随处飞扬。
数不清的巨大烟囱高耸入云，冒着灰白色的滚滚烟雾，宛如一个个无情的监视者，俯瞰着蝼蚁般的人民。
在这种鬼地方，真的能成就一番事业，过上幸福生活么？怎么听怎么不靠谱。
赵耀空洞的赞美之词已经接近尾声，游戏面板在此时弹了出来：
【本次考题内容为：在幸福之都存活72小时。】
【幸福之都统一使用银币进行交易，每10点魔法值可转换为1银币。】
【友情提示，一场灭顶之灾将在第三天夜里来临，在此之前，请尽快寻找避难所的位置。】
【只要在灾难到来前进入避难所，即可幸免遇难。】
宁绵绵算了算，她的魔法值可以转换成260点银币，不知道这里的消费水平如何。不过她也不能把魔法值在这里全部花完，毕竟后面还有一轮考核。而且通常情况下，最后一轮考核的难度也是最大的。
此时赵耀说完了台词，已经有心急的玩家想要出门抢占先机、一探究竟了。
有人询问赵耀道：“赵哥，现在我们可以出去了吗？从哪里出去？”
“不要着急。”赵耀露出职业化的笑容，他从口袋里取出一个遥控器，按下其中一个按钮，身侧的金属墙颤了颤，然后缓缓向旁边移开。
宁绵绵惊愕地睁大了眼睛，金属墙移开之后，后面的墙壁上挂满了氧气瓶，整整齐齐，非常壮观。氧气瓶是可携带式，大小不一，尽头连接着特制的面具。
赵耀无视了众人神色各异的表情，若无其事地介绍道：“为了保证大家的身体健康，在进入幸福之都前，首先要购买新鲜的空气哦。”
第 155 章
赵耀的话一说完, 房间里顿时一片哗然。
新鲜空气居然还是要花钱购买的，简直闻所未闻。再搭配上幸福之都这个名字，听起来格外讽刺了。
不管是玩家还是NPC, 脸上都浮现出了难以接受的表情。
有几个衣衫褴褛的NPC情绪非常激动, 直接破口大骂道：“你们这些资本家，想钱想疯了吧！老子不干了, 送我们回去！”
“这里的空气受了污染，如果过度吸入会对人体造成损伤。我们做过实验，在幸福之都里, 24小时内摘下面罩的时间不能超过1小时, 否则身体就要出大问题。”
赵耀像是司空见惯，脸上的神情非常淡定, “条件艰苦，但既然来了就请努力适应。各位都是走投无路，在社会上生存不下去，才自愿报名来到了这里。政府转移人员也花费了大量的成本, 开弓没有回头箭, 怎么能说回去就回去。”
“你放屁！谁知道你们这么坑！”一个NPC怒气冲冲地上前，伸手去抓赵耀的衣领，“放我回去, 不然你别怪我……”
“砰”地一声响, 火药味在房间里迅速蜿蜒开来。
刚才还嚣张跋扈的男子，身形晃了两下, 然后直挺挺地倒在了地上。
他的眉心正中有一个血洞，正汩汩往外冒着鲜血。
赵耀站在距离他半步的地方, 低头看着他的尸体，从袖口中延伸出的枪管还在冒着淡淡的白气。
人群中响起阵阵惊呼, 前排的人尖叫着往后退，很快留出一小块空地。
枪管自动收回，赵耀微笑着抬起头，“请大家遵守秩序，不然我会很为难。”
NPC们面如死灰，玩家们倒是没有很大的反应。众人都知道，副本设定这样一个环节，就是为了震慑玩家，让他们不要随意动用武力。
毕竟这里科技发达，就算技能可以挡一挡子弹，但据大部分人也很难挡住持续的枪林弹雨或者其他重型武器。一开始就不计后果地跟引导NPC爆发冲突，不是个明智的选择。
宁绵绵低声询问林岑，“姐姐，他是仿生人么？”
林岑还没说话，萧允小声开口了：“应该是仿生人，我看他脸上的皮肤就不像真人。”
这下没人再闹事，有人小心翼翼地开口提问：“赵哥，氧气瓶是怎么收费的？”
赵耀道：“氧气瓶有1L、3L、5L三种规格，分别售价10银币、30银币和50银币。1L的氧气瓶差不多够一个成年人使用1小时。幸福之都里有很多投币式的充气设备，大家可以随时前往充气，价格也是10银币1L。”
宁绵绵简单一算，不由得皱起了眉。1L的氧气瓶只够使用1小时，她们的任务目标是存活72小时，光是购买氧气，就需要720银币。别说是她了，就算是魔法值最高的林岑，也只能换500多个银币，根本不够。
而且她们也不能在第二轮考核就把魔法值全部用完，然后两手空空地去参加第三轮考核。
萧允在一旁惊叹：“好坑，这也太黑了。”
显然玩家们都是差不多的想法，又有人提问，“赵哥，您也知道我们是走投无路才来的这里，身上哪有那么多钱，进去呆不了一会儿就会耗尽氧气。”
赵耀道：“没关系，幸福之都给大家安排了很多工作岗位，只要认真完成工作，我相信每个人都可以很好的生活下去。”
他指了指墙上最小的氧气瓶，“你可以先购买1小时的氧气，然后找一份计件的工作，及时补充氧气就好了。”
那人脸色白了白，“1小时？那如果没赚到钱的话……”
“没有干净的空气，很快就会被幸福之都淘汰。”
赵耀微笑着开口，“现在这个时代不养闲人，走到哪里都是一样。你们身为低等人，应该更明白这个道理才对。刚才有人说想要回去，请大家扪心自问一下，你们真的想回去吗？”
人群中无人回应，无声地默许了他的说法。
赵耀见状，满意道：“好了，请大家排好队伍，依次购买氧气瓶。我还有其他工作，如果在这里耽误太长时间，我也会很困扰的。”
赵耀最后几个字咬得很重，这下再无人提出异议，自觉排成两行，挨个购买氧气瓶。
宁绵绵一边跟着人流往前走，一边在心里思索着。赵耀说他们是低等人，走投无路才会来到这里。她不由得有些好奇，到底要走投无路到什么地步，才能心甘情愿地来到这种鬼地方工作？一会儿有机会，得找个NPC问问才行。
她低头看了下游戏面板上的时间，现在是早晨八点多。考核是从早晨八点整开始计时的，登出考场的倒计时还剩下71小时42分18秒。
萧允压低了嗓音，跟二人商量道：“咱们买多少升的氧气瓶？三天光靠魔法值的话，需要七千多点，这根本不够的。”
林岑说：“保险起见，先买5L的，剩下的尽量靠工作赚银币补齐。”
她抬眸看了眼正在乖乖购买氧气瓶的人群，说道：“也不能光忙着找工作，系统提示说第三天会有灭顶之灾，要尽快找到避难所才行。”
宁绵绵点点头，队伍很快轮到了他们，三人每人购买了一个5L的氧气瓶。
戴上面具装备好氧气瓶之后，他们并没有急着按下开关。赵耀的意思是，等所有人都穿戴好装备，再统一进入幸福之都。
面具可以将整张脸都罩住，但保险起见，三人还是又用魔法值购买了帽子手套，把暴露在外的皮肤捂得严严实实，减少和外界的接触。
宁绵绵手指抚在氧气瓶上，沉甸甸的金属质感让人莫名有种安全感。她看着周围神色各异的人们，心里突然又想到一件事。
她凑近两个队友，小声说：“一会儿出去了，肯定会有玩家想抢NPC的氧气瓶吧。”
她已经看到了好几道不怀好意的目光，直盯着那些看起来弱势的人们，饱含着贪婪和算计。
宁绵绵的嘴就像开过光一样，刚说完这句，就听到赵耀道：“现在所有人都已经买好氧气瓶了，通向幸福之都的大门即将打开。但是有一件事请务必注意，请不要在城内使用暴力，对于违反秩序的人，巡逻兵会直接使用武力。”
赵耀说完后，按动了手中遥控器上的另一个按钮。巨大的玻璃幕墙中间顿时出现了一道缝隙，向着两侧徐徐打开。
污浊的空气一瞬间涌入，而赵耀就像完全察觉不到一样，依旧面带笑容。看来他真的是个仿生人。
他笑道：“欢迎来到幸福之都，请大家努力奋斗，勇敢地追寻属于自己的幸福吧。”
人群鱼贯而出，很快汇入城内的大街小巷，争先恐后，生怕去晚了好的岗位就被人抢走了。
宁绵绵三人也加快了脚步，朝着城中心的方向走去，打算先看看这边的工作岗位待遇如何，确保最基本的氧气补给再说。
幸福之都是座由钢筋水泥搭建起来的非常萧条落魄的城市，巨大的烟囱不知疲倦地吞云吐雾，穹顶被雾气完全遮蔽住。空气灰蒙蒙的，接触到皮肤的时候，甚至能感觉到细微的颗粒感。
街道脏乱，无人清理。遍地都是脏兮兮的塑料包装纸，五颜六色，廉价的鲜艳。
道路两旁零星分布着自动贩卖机，久经风吹日晒，外壳都已经有些老化变形。宁绵绵凑上去看了看，发现机器还是能正常使用的，里面的商品主要是压缩饼干、罐头和水，还有一些常见的药品，价格都在5-10银币。
氧气填充机器随处可见，每间隔几百米就能看到一个。机器上打了醒目的标识，方便人们在第一时间找到目标。
在路上她们还遇到了几只巡逻兵，外形有点像小型机器人，方方正正的铁皮脑袋上顶着摄像头，手臂上焊了一块小铁牌，上面有一串数字，应该是巡逻兵的编号。
城里招工的地方很显眼，都有巨大的牌子标注。三人随意走到一处挂着“招工”照片的建筑前停下脚步。
门口已经围了几个人，正在跟一个高个男人说着什么。
高个男人跟赵耀一样，穿着得体，一看就属于管理层的行列。
他也没有佩戴任何防护设施，怡然自得的样子。
宁绵绵走上前，礼貌地询问道：“请问，这里还招工么？”
男人扫了她一眼，又看了看她身后的林岑和萧允，说道：“招，不过工作内容很辛苦，你们能行么？”
宁绵绵立刻回答：“没问题，我们从小干粗活，体力很好。”
“我也是，我也是！”
“什么脏活累活我都愿意干！”
旁边的其他人也赶紧附和，生怕被抢了活儿一样。
男人点点头，领着众人来到了建筑后面的空地上。这里有一大片垃圾山，足有两层楼高，看起来非常壮观。
男人道：“在经济发展的过程中会产生很多有害物质，这些都是被污染的废弃物，大家先用试剂对它们的外表做消毒处理，然后放进那边的特制金属箱中焚烧，焚烧过后的残余密封好，统一装车摆放好。”
宁绵绵看了眼男子，他的身后有码成小山的消毒试剂和金属箱。金属箱呈长方体，容量大约有100升。
废弃物大都是金属质感，看起来很重。对于玩家来说，这项工作并不难，但对于NPC的身体素质来说，就有些吃力了。一个普通成年人，一小时大概也只能完成10箱左右。
男子一说完，就有几个NPC面露难色，但想到自己快要用完的氧气，只得硬着头皮答应下来。
林岑抬眸，问了个关键问题，“工资怎么结？”
男子道：“按箱计件，每装车1箱就可以获得2银币。”
他迎着众人复杂的神色，语气坦然地补充道：“一天只要装车120箱，就可以保证基本的氧气需求了。”
第 156 章
NPC们本来就觉得这是个苦差事, 得知薪资后，随即便有人难以置信地开口反问道：“120箱？这也太多了吧？”
男子坦然地耸耸肩，“你可以不做, 你不做就让开, 这里可有的是人想做。”
宁绵绵听着这话分外耳熟，果然不管走到哪里, 资本家都是一样黑心。
还有人试图跟男子讲价：“那工资这么低，总该包食宿吧。”
对于很多人来说，在幸福之都吃饭喝水也是一笔不小的开销, 就算一天只吃两块压缩饼干, 喝两瓶矿泉水，也要20银币。
何况干体力活消耗大, 食物和水的摄入恐怕都要比平时翻一两倍，才能维持身体的正常运转。
“包食宿？你们到这里来，难道是来享乐的么？”
男子一挑眉，语气很是不屑, “在提出要求之前, 不如先想想你们来之前是什么处境，再问问自己为幸福之都做了些什么，有没有资格讲条件。”
提问的人见男子态度转变, 悻悻道：“我、我只是想生存下去……”
“想生存就好好干活, 难道还等着天上掉馅饼么？”
男子已然有些不耐烦，冷声道, “有些人啊，不想着好好努力, 总想着找捷径。有时间在这里讨价还价，不如多装往车上装几箱。”
“没有异议的话, 你们就开始干活吧。手套、铲子、点火器……还有其他各种工具都准备好了，在那边放着，数量是充足的。不要想着耍花招，我们的监控系统有最顶级的技术，会自动捕捉你们的装箱数量，每隔半小时可以去那边的机器上刷脸领工资，也可以攒几个小时一块领。”
说罢他转身离开，径自走进了屋里，“砰”地一声关上了房门。
男子走后不过半分钟，已经有人拿着两个空箱子冲向垃圾山，开始往箱子里装垃圾了。那人腰上只挂了个1L的氧气瓶，所以显得格外着急。
他先是快速地搬运了六个大箱子过去，然后撸起衣袖，开始挨个往里面填充废弃物。
宁绵绵三人戴上手套，也开始搬着箱子走向垃圾山，打算先干一会儿赚点银币，顺便还可以趁机跟其他NPC打探消息。
身为游戏玩家，体力比NPC高出许多。NPC一般一趟只能拿两个箱子，而他们则直接将箱子底部嵌入箱子顶部的凹槽，一搬就是高高的一摞。
很快一排排箱子被装满，幽蓝的火苗跃动着，周围的空气逐渐升温。废弃物在箱内无声地扭曲融化，变成黑色的焦炭。
在空地的一角停着六辆重型卡车，目测每辆都能装几百箱。三人通力合作，忙活了一个多小时，每个人人均都装了四五十箱。要不是废弃物焚烧需要的时间有些长，应该还能装更多。
在这个招工点还有两队玩家，效率稍慢一些，但也比普通NPC要快很多，惹得那些NPC看向他们这些玩家的眼神又是惊叹又是嫉妒。要不是城内禁止使用暴力，再加上打不过，这些人一定会上手抢钱的。
又过了两小时左右，宁绵绵无视了那些形色迥异的目光，自顾自地走到机器前刷了个脸，机器发出”嘀“地一声响，随即劈里啪啦掉出来一大堆银币，颇有电玩城售币机器的架势。
一上午过去，三人收货颇丰，一共进账1173银币。
领到钱之后宁绵绵算了笔账，她刚才观察过其他领工资的NPC，她们人均收入大约是NPC的五倍，NPC干一上午活，只能赚到60银币左右。
而在幸福之都，想要保证氧气供给，每天至少要赚240银币。也就是说，一个普通人需要工作12小时以上才行。而随着体力的消耗，人的效率会逐渐降低，15小时能完成目标就不错了，除此之外还要赚到吃饭喝水的钱，属实不易。
萧允在一旁叹道：“啧，果然是万恶的资本家。”
宁绵绵冷静道：“算了，不说这个。先想想这些钱怎么花，咱们差不多得填充氧气了。”
他们起初每人购买了5L氧气，此时瓶身上的指针显示，已经只剩下1L左右。
林岑提议道：“把氧气充满，再多买几个氧气瓶。”
反正现在银币有富余，多准备点总是好的。如果后续的“灭顶之灾”导致充气机器不能使用，他们也不会措手不及。
充气机器上同样有1L、3L、5L三种规格的氧气瓶，三人将氧气瓶充满，又各自购买了6个5L的氧气瓶携带。至于剩下的一百多银币，他们打算在就近的自动贩卖机里买点吃的，补充一□□力。
确认了这里的工资水平对玩家还算友好之后，宁绵绵松了口气，不打算在食物上克扣自己。三人买了好几个面包，又买了牛奶和饮用水，坐在角落里开始吃。
他们牢记着赵耀说过的，这里空气污染严重，一天只能摘掉面罩一小时，不然身体就要出问题。所以他们进食速度极快，想要尽量缩短与空气接触的时间。
周围的工友也都陆续开始休息了，尤其是NPC们，过了一上午早就累得不行，有的饭也没胃口吃，充完氧气就摊开四肢躺在地上喘粗气。
宁绵绵一边吃一边用眼角的余光打量四周，已经有玩家按捺不住，跑去找NPC聊天，试图套取情报了。
她的内心也蠢蠢欲动，毕竟她对这个世界有太多疑问了。比如这些人到底是经历了怎样的过去才会心甘情愿地来到幸福之都，幸福之都存在的意义又是什么。
说到底，这么一个鬼地方能存在本身就很奇怪，而且背后似乎还有政府部门的支撑，不然怎么会有如此完整的一套运转体系。
宁绵绵把最后一口面包塞进嘴里，低声对林岑道：“姐姐，咱们也找个NPC聊聊吧。”
林岑颔首，视线淡淡地扫过一圈，“有目标么？”
萧允也凑过来，下巴冲着不远处的某人微微扬了扬，“我看那哥们儿不错。”
那人是个年轻男生，穿着一套脏兮兮的校服，脸上戴着酒瓶底似的一副眼镜，看起来老实巴交的。
说来也是奇怪，进入幸福之都的这群人里，有不少学生模样的人，还有看起来就像普通上班族的人，在一般人的认知里，怎么也算不上穷途末路吧。
林岑道：“可以，他左后方的女生也很合适。”
男生左后方是个梳着马尾辫的娇小女生，最多不超过20岁，四肢纤细，一看平常就不怎么锻炼，去了半条命才勉强把氧气供上。
萧允说：“行，那我先过去找他聊聊，咱们分头行动吧。”
说罢他起身，去自动贩卖机又买了几样东西，找男生套近乎去了。
宁绵绵和林岑见周围来干活的人越来越多，没人注意她们两个，也慢慢地朝着马尾女生的方向走了过去。
女生本来靠着墙壁休息，见有人靠近，急忙坐直了身体，警惕道：“你们想干什么！你们别过来啊，这里不能使用暴力的。”
她的脸上沾满了灰尘，汗涔涔的。碎发黏在脖颈上，看起来十分狼狈。
宁绵绵眼睛一弯，露出练习过无数次极具亲和力的营业笑容。
她递了瓶没开封的矿泉水过去，温和道：“我们没想干嘛，就想问你点事。”
女生只犹豫了两秒，就伸手把水接了过来。为了省钱，她刚才只买了一瓶水，根本不够喝的。她又饿又渴又累，根本抵抗不了送到面前的水。
女生一把拧开盖子，把面罩一掀就咕嘟咕嘟地喝了半瓶，然后又迅速地拉上了面罩，小心地把剩下的半瓶水收好。
趁她喝水的功夫，宁绵绵拉着林岑在她的身边坐了下来，又掏出十几个银币在女生眼前轻轻晃了一下，“聊聊么，我可以付钱。”
女生俨然是无法抗拒这份巨大的诱惑，而且她刚才看到宁绵绵她们的工作效率，知道这她们肯定有钱。她迟疑道：“你们想问什么？”
宁绵绵说：“讲一讲你在来这里之前的生活吧。”
女生有些困惑，“生活？有什么好讲的？咱们大家不都一样吗，每天上学工作，吃饭睡觉，好像没什么特别的事情……”
宁绵绵摆摆手，压低了声音，“你换个思路，把我们当成初来乍到的外星人，假如说外星人阴差阳错地来到了这里，你该怎么介绍，才能让他们快速地对目前的世界喝状况有所了解呢？”
女生愣了两秒，随即像是意识到了什么不得了的事情一样睁大了眼睛，“你们是外星人？怪不得刚才我看你们力气都很大……”
宁绵绵做了个“嘘”的手势，又加码了几枚银币，“不说这个，知道得太多对你没好处，开始讲吧。”
女生识趣地点点头，讲述起来，“呃，我们的世界很普通，应该跟大部分星球都一样吧。从上到下分成A、B、C、D四个等级，从一出生开始人的等级就是注定的，不同等级的人过着完全不同的生活。”
宁绵绵下意识地想反驳说自己的世界没有等级，但转念一想，好像也没什么不对。
她问：“所谓等级，是用什么决定的？”
女生有些奇怪地看着她，“当然是钱了，还能是什么？”
林岑目光顿了顿，开口问了另一个问题，“那等级低的人，是否有通过努力使自己提升等级的渠道和方式呢？”
宁绵绵本以为女生会说“有，但很罕见”之类的答案，但她没想到，女生直接斩钉截铁道：“没有，从来没有。”
说起这个，她苍白的脸上神情木然，“其实下等人，跟上面等级的人已经不算是一个物种了。”
第 157 章
宁绵绵眼眸微动, 在她的世界里，虽然阶级固化也是非常严重的事情，但向上跃迁的通道并没有被完全封死。比如她自己, 就是靠着选秀出道, 实现财务自由，摆脱原生家庭困扰的。
如果只是单纯地用经济实力划分, 那么只要赚到足够的钱不就可以提升等级了么？而女生既然如此笃定地回答，那么这其中一定还有其他决定性的因素。
女生说的“不是一个物种”，或许并不仅仅是在夸张。
她还未开口, 林岑已经先她一步, 将问题问了出来，“不是一个物种, 具体是指什么？”
“字面上的意思。”
女生叹了口气，慢慢讲述起来。
在科技高度发达的世界里，基因的编辑和改造是一项很常见的技术。有条件的人家，在胚胎发育初期就会对后代进行基因编辑。
经历了基因编辑的胚胎, 会成长为非常优秀的个体, 在智力、体力等方面远超于未经改造的人类。这项技术带来的优越性是后天努力所不能取代的，就像一道无法跨越的巨大鸿沟。
所以家里稍微有点钱的人，都会想方设法地给后代进行基因改造。然而改造得越细致充分, 需要的资金支持也就越多, 四个等级由此而生。
A等级位于金字塔顶端，这一小撮人从小就含着金汤匙长大, 不费吹灰之力，手握绝大部分资源和财富, 生活极尽奢华。
B等级则属于中产阶层，家产远远不及A等级, 但又远远超过下面的C等级和D等级。这些人也享受着优质的教育、医疗等资源，只要在能力范围之内努努力，就能维持在当前的阶层。
C等级属于平民阶层，普通的上班一族，收入稳定但相比A、B两个等级少得可怜。他们往往需要拼命工作，并且需要双方父母的资金支持，才能以贷款的方式购买房产、完成后代最简单的基因改造，让他们不至于沦落到D等级。
D等级位于社会底层，一穷二白。在现代科技的冲击下，AI不断取代人工，导致这些人连养家糊口都困难，就别提什么基因改造了。只能打打工混混日子，活一天算一天，被所有人唾弃。
A、B、C、D四个等级的巨大差异是基因和家庭经济实力共同决定的，培养出来的后代可以说是天壤之别，就像是高端的计算机和一个普通计算器一样，完全不是同一类别。
宁绵绵听得大为震撼，这样一来阶级跨越难以实现倒是可以理解了。随即她又开辟了一个新的思路，“那结婚呢？就从来没有什么王子爱上灰姑娘，灰姑娘嫁入豪门之类的故事么？”
女生摇摇头，苦笑道：“听说几十年前还有这样的文学创作，现在是一点也没有了。高等级的人根本不把我们当成同类看待，连灰姑娘都算不上。你听说过一只狗或者一只猪嫁入豪门么？”
“现在不管是相亲还是恋爱，大家都只会也只能选择跟自己同等级的人。选择下一级的人，就意味着高等级一方的人要花更多的钱进行基因改造，才能让后代维持自己的标准，费钱费时费力，不会有人做这种赔本买卖的。”
宁绵绵看着女生苍白的脸色，渐渐意识到了问题的严重性。
森严的等级一旦堂而皇之地摆到明面上，对社会造成的影响不可估量。最可怕的是，久而久之，所有人都习惯了这一套制度。
林岑淡淡道：“那你为什么要来幸福之都呢？就算有等级在，在正常的环境里打工，也比现在要好吧。”
女生沉默两秒，开口道：“因为D等级的人，实行末位淘汰制。来这里的人，都是被淘汰的D等人。”
宁绵绵惊呆了，“怎么个淘汰法？”
女生道：“所有D等级的人，会在社会福利体系下接受教育到18岁，然后就会迎来第一次考试。考试涉及到各方面，通过考试才可以进入社会，没通过的人，要么进入幸福之都，要么……就直接被抹杀。”
宁绵绵忍不住插嘴，“被抹杀是我理解的那个被抹杀吗？”
“对，人道主义毁灭，据说是没有痛苦的。”
女生点点头，她的脸上露出几分怅然，“也有不少人没通过考试的人说这么活着也没意思，直接就选择死亡了，但我还是想活下去。”
这场考试不就相当于高考么，没听说过谁高考不过就要被抹杀的。
宁绵绵不合时宜地想起个小段子——从前有人小朋友，不好好学习，后来他死了。没想到在这个荒唐的世界，竟然成了真。
女生继续说：“而且这还不算完，之后每隔十年D等级的人都要进行一次综合评估，量化分析他们对社会贡献的多少，如果没有完成指标，那么依然是这两个选择。”
宁绵绵问道：“标准这么严苛，D等级的人岂不是很快会消失了？”
女生道：“也没有那么快，因为很多D等级的人喜欢生一大堆孩子，反正18岁前有政府抚养，哪怕养成功一个，以后养老也能有保障。不过即使这样，据说D等级的总人数还是有下滑的趋势。政府正在讨论，放宽考试标准，让更多人能通过考试，可惜我没赶上。”
“在很多人眼里，D等级是社会的负累，理应被时代抛弃。但出于人性化考虑，最终上层投票出的提案，还是给了D等级一些生存的机会。”
林岑闻言，轻轻笑了一声，“这可不是什么人性化考虑。”
女生面露迷茫，“那是什么？”
林岑道：“如果直接抹杀D等级，那么C等级很快就会变成下一个D等级，B等级也会感到危机。而A等级也不愿意失去BC两个等级带来的红利和衬托。所以保留少量的D等级，本质上是为了维持现状的稳定。”
宁绵绵听得心都凉了半截，但她不得不承认，林岑的分析确实一针见血。都已经被划分到了社会的底层，不会再有谁去考虑D等级的人权，只会把他们划分成资源的一种，实现利益的最大化。
女生像是从来没思考过这个问题，足足愣了半分钟，才喃喃开口道：“是……是这样吗？”
然后又叹气道：“算了，不重要了。”
宁绵绵看得于心不忍，又添上几个银币一起递给她，问了最后一个问题，“你们来之前，政府是怎么给你们描述这里的？”
女生小心翼翼地把银币收进口袋，回答道：“那些工作人员说说不想被抹杀的话，可以来幸福之都打工，其他细节一概没说。我们签了协议，然后就被蒙上眼睛带到了这里。幸福之都应该挺偏的，一路上我们睡了好几觉呢，迷迷糊糊的就来了。”
告别了女生之后，宁绵绵和林岑再度与萧允汇合。
萧允似乎有社交牛X症，也不知道他用了什么方法，跟那个NPC相谈甚欢，临走的时候对方看着他，眼中甚至露出了依依不舍地神情。
宁绵绵好奇道：“你跟人家聊什么了？”
萧允笑眯眯道：“也没什么，男人之间嘛，总是有很多共同话题。”
不过调侃归调侃，他打探来的消息也跟宁绵绵她们差不多，那个男生天生脑子笨，虽然非常努力，但怎么学也学不会，考试考得一塌糊涂，无奈之下只得来到了这里。
他感叹道：“每次我以为自己看到了资本家无耻的极限，这个极限都会很快被再度刷新……二位，接下来有什么打算？”
宁绵绵沉吟道：“我觉得还是要先把三天的氧气先赚够。”
要是没有新鲜的空气，一会儿人就不行了，让她觉得很没安全感。
林岑颔首，“但是这样打工还是太慢了。”
萧允诧异道：“这还慢？咱们一上午就赚了一天多的氧气，在玩家里也算是最快的那一批了，我看你是没打过工吧。”
林岑道：“氧气只是最基本的一环，完成得越快越好。我们应该把重点放在第三天的‘灭顶之灾’上，在它来临之前找到避难所，不然就是本末倒置了。”
萧允虚心求教，“那我们如何才能快速赚钱呢？”
林岑抬眸，望向不远处那栋建筑，“时间不多，直接问吧。如果没有，那就换个地方。”
隔着窗户上脏兮兮的玻璃，能隐约看到给他们布置工作的男子正靠在座椅上，两条腿悠闲地搭在桌子上。
林岑说：“跟我来。”
三人很快来到了建筑门口，林岑推开门，发出“吱呀”一声响，把椅子上的男子吓了一跳。
看清楚来人之后，男子的表情又很快放松了下来，显然是没把他们几个人放在眼里。他懒洋洋道：“什么事？工资不都发了么？”
林岑回答：“发了，但是不够多。”
男人没想到她会这么直白，有些诧异地挑了下眉，“不够多就再多干点，多劳多得，这么简单的道理不明白？”
萧允笑笑，指了指屏幕上的监控，认真道：“刚才每个人的表现，你应该都看到了。这里的工作量和报酬，根本不能满足我们。我们的能力不止于此，只搬一搬垃圾，属于暴殄天物了，你说是不是？”
男子眼神微微变了变：“所以你们想做什么？”
林岑平静地看着他，“你们这里，有没有其他更赚钱的工作？”
男子盯着她看了一会儿，表情渐渐变得深沉起来，“有是有，但我怕你们有命赚，没命花啊。”
第 158 章
大雨过后的热带丛林里, 古老的巨树的根茎盘根错节地横亘着，墨绿色的宽大叶片隐天蔽日。空气闷热潮湿，在枝叶表面凝结成一层薄薄的水珠。
有一条碗口粗的花纹蟒蛇从草丛中游弋而出, 悉悉索索地向着不远处的人群进发, 却在下一秒被一道黑色剑气死死钉在了地上。它无力地挣扎几下，慢慢地不动了。
江晚收回目光, 看向身边的人。
洛芙靠在她的肩膀上，正在小憩。她的皮肤呈现出一种病态的苍白，脸颊上却有一抹不正常的潮红。水润的桃花眼半阖着, 额角的碎发湿漉漉的。
江晚看得一阵心疼, 微微调整了姿势，让她能靠得舒服一点。
一个平时连抽血都怕痛的人, 是怎么熬过冰雪回廊的呢？
一想到洛芙遍体鳞伤地独自走过漫天风雪，她的心里就像是被揉进了一把碎冰，难受得透不过气来。
这时，怀里的人眼眸动了动, 然后醒转了过来。
她问：“我睡了多久？”
她的声音有些哑, 听起来非常疲惫。
江晚帮她理了理凌乱的发丝，低声道：“才半小时，再睡会儿吧。”
她们这场考试难度很高, 偏偏又随机匹配了几个资质一般的队友。在前面几次战斗中, 这些人接二连三的受伤。洛芙的状态尚未完全恢复，还要兼顾其他队友, 于是便有些吃力。
好像从进入这个副本开始，洛芙的考核过程就一直非常不顺利。
江晚叹了口气, 不由得有些担忧。
“诶，咱们的治疗醒了。”
一道男声响起, 江晚抬眸，看到不远处的两个队友朝着她们的方向走来。二人都受了伤，手臂和大腿上包着绷带，还在往外渗血。
两个男生走到洛芙面前，问道：“怎么样，没事了吧？”
洛芙点点头，“还可以。”
两个男生对视一眼，然后吞吞吐吐道：“那个……我们的伤还没治好，行动挺不方便的。”
洛芙微怔，“让我看一下……”
“别看了。”
她的话说到一半，就被江晚打断了。
江晚平静地看着眼前的两个队友，“她现在不舒服，既然不是致命伤，请你们二位先用药物和道具辅助恢复。”
两个男生之前接受了洛芙的帮助，一直表现得感恩戴德。但听到江晚这么说，脸色顿时变得有些不快。
其中一个开口道：“那药物不是太慢了么，要等到什么时候。”
另一个也小声附和：“她都醒了，反正也是举手之劳，帮个忙呗。”
江晚眼眸暗了暗，她知道副本里人心叵测，但每次遇到这种翻脸比翻书还快的队友，都让她觉得十分烦躁。
其实对于这些不知底细的便宜队友，她根本不会在意对方的死活，反正就算没有这些人，也能顺利通过考核。是洛芙心软说能帮就帮，结果一不小心帮过了头，把自己累着了。
江晚冷声道：“我说过了，她不舒服，请回吧。”
洛芙的脸色也不太好看，她是一个热心的人，但也并不喜欢别人将她的帮助视为理所当然，早知道这两个人如此脸大如盆，她都不会帮忙。于是她当即就闭上眼睛，靠在了江晚的肩膀上，打算继续休息。
男子见状急了，他自诩是个上游玩家，平日里被酒肉朋友追捧惯了，早就习惯了优先享受队内的治疗资源。这个治疗是怎么回事，之前明明任劳任怨，怎么说不管就不管了呢？
他争辩道：“你不舒服，我受伤了也不舒服啊。你是队里的治疗就该尽职尽责，自以为高人一等吗？你难道就没有需要我们保护你的时候……”
下一秒他就感到一股劲风擦过脸颊，黑色的长剑光泽诡谲，剑尖直指他的咽喉，让他不由得往后退了两步。
“她不需要你们的保护。”
江晚眼眸冷淡，声音里没有丝毫情绪，“但如果她因为你们这种废物出了事，我连你们两个一起杀。”
***
空气闷热，没有一丝风。天幕被灰白色的烟雾笼罩着，显得很低，有种诡异的压迫感。
宁绵绵打开地图，对照了一下周围的地标，对其余二人道：“还早着呢，继续走吧。”
这张地图是上一个工作岗位的男子给他们的，当时林岑询问有没有更高工资的工作，对方倒是意外地爽快，不仅没有为难他们，还给他们了一张幸福之都的地图。
地图上的某处被红笔标注了出来，男子让他们去这里找一个代号是“川哥”的男子，说他那里有高收入的工作，当然，也伴随着高风险。
宁绵绵试图打探具体内容是什么，男子却没有回答，只说他们去了就知道。
幸福之都的面积比他们想象得要更大。三人出发的时候已经是下午两点多，如今时间已经快到四点，但距离目的地依旧有一段距离。
一路上他们见到了很多其他的工作岗位，每一处都有NPC和玩家像蚂蚁搬家一样来来回回地忙碌着。人们汗流浃背，透明面罩上都蒙上一层浅浅的水雾，但无人敢摘下面罩，畅快地呼吸几口。
又大约过了半个小时，宁绵绵终于远远地看到了目标。
那是一道高高的深色围墙，一眼望不到尽头，在她们的视野范围内只能看到一处入口。厚重的金属铁门紧闭着，无法窥探到里面的景象。
三人快步走到铁门前，正要伸手按下门铃，身后又冒出几道人影。
宁绵绵瞥了一眼，是几个玩家模样的男男女女，看上去都挺年轻。看到宁绵绵三人，互相交换了个眼神，但都没有说话。
这些人应该也是在自己打工的地方听说了有赚快钱的路子，所以便赶了过来。毕竟林岑都说以刚才的速度，一边赚钱一边收集线索时间会有些紧，对于其他玩家更是如此。不找捷径，之后会更加寸步难行。
宁绵绵没理会那些人，直接按下了门铃。
对方也没有主动交谈的意思，于是一众人只是安静地等待着。
不一会儿大门敞开一条缝，一个中年男子走了出来。
他身材魁梧，皮肤很黑，穿了背心和工装裤，露出结实的肌肉。
萧允很有眼力见儿，主动打了个招呼：“川哥。”
川哥跟赵耀和刚才的男子一样，也没做任何防护，大剌剌地直接暴露在空气中。看来这里的管理者都是没有生命体征的仿生人。
川哥点点头，打量了他们几个两眼，“来干活的？”
立刻有人回应，语气里都是对金钱的渴望：“是，再苦再累的活儿，我们都能做。”
川哥道：“我这里工资确实高，但不是谁都能做得来的。而且进了大门就没有回头路，一旦开始，就要等我说结束的时候才能出去。如果没有足够的实力，很有可能会死在这。”
“每天有大把的人来找我，能活着回去的，可不算多。你们这些人，可要想清楚啊。”
有金钱的诱惑在，玩家们自然不会退缩。他们又不是不堪一击的NPC，什么大场面没见过。
当即便有人表态道：“想清楚了，您放心吧，我们不怕。”
川哥见所有人都没有异议，淡淡道：“跟我来，加上你们这批，人应该就齐了。”
说罢他转身向着门内走去，其他人急忙跟上。
宁绵绵边走边回头看了一眼，大门在他们背后无声地合上了。这里是一处宽阔的草场，草叶枯黄。面积非常大，一眼望不到边界，边缘稀稀拉拉分布着几十栋黑色的建筑。
众人跟着川哥一路走，来到最中间的一栋建筑前，推门而入。
房间里已经有不少人在了，宁绵绵扫了一眼，从众人的表情看，应该是玩家和NPC二者皆有。
川哥道：“人够了，大家做好准备，一会儿开始工作。”
听了他的话，房间里的人纷纷起身，摆出认真聆听的模样。
川哥按下手臂上一个按钮，房间前方的白墙上，立刻浮现出一道投影。
投影上的画面是几个扭曲的人形，或者说异形会更加贴切。有的皮肤全无，暴起的肌肉裸露在外，能看到内部的机械骨骼；有的长着野兽般的皮毛，匍匐在地，露出一口白森森的獠牙；还有的身形是正常人的好几倍，就像一个野蛮生长的小巨人，正在撕扯着一只死透了的野兽。
玩家们早就见识过各式各样的鬼怪，都没有很大反应。但NPC们见状，顿时炸了锅，有人已经吓得话都说不利索，“这、这是要干嘛啊？”
川哥没理会他，淡淡道：“很不幸，这些都是社会发展的牺牲品。他们有的是受到污染发生了变异的人类，有的则是感染了病毒的仿生人。这些东西留存于世，是非常危险的，麻烦各位协助我们，将其除去。”
“在对面的房间里有很多武器，大家可以挑选自己喜欢的使用。狩猎将在10分钟后开始，到时候会有广播提醒。”
“只要能活下来，一律获得500银币的奖励，表现优先，奖励翻倍。”
“请注意，在收到狩猎结束的提示之前，请各位不要以任何方式企图离开现场，否则不仅拿不到工资，还极有可能把命搭上。所以就算是死，也请大家死在狩猎场上。”
宁绵绵一边听一边思索着，玩家们为了钱肯定不会离开，而NPC们就是普通人，根本没能力穿破封锁的围墙离开。在狩猎结束前，他们也只能先暂时遵守规则了。
房间里此时非常混乱，充斥着NPC们的尖叫和哭泣声，还有不少人苦苦哀求川哥，说自己知道后悔了，求他放自己出去。但川哥一点也不为所动，直接甩下众人独自离开了。
那些NPC看着他高大壮硕的的背影，谁也不敢贸然追上去。眼看着10分钟就要过去，他们又没有其他选择，索性咬咬牙擦干了眼泪，接二连三地跑到对面的房间里挑选武器去了。
在一片混乱声中，宁绵绵听到萧允低声询问，“你们俩不觉得奇怪嘛？这里科技如此发达，用得着特意把这些怪物拉到这里来剿灭？”
林岑抬眼，淡淡道：“其实刚才来的路上，我看到了几个隐藏摄像头。而且空中也有无人机一直在航拍。”
宁绵绵听得背后一凉，“所以说我们做这些，主要目的不是为了除去这些怪物，而是……”
林岑颔首，帮她把后半句话说完，“上等人么，茶余饭后，总得有点娱乐节目。”
第 159 章
暮色已经降临, 天空黑漆漆的一片，没有月亮，也没有星星。
宁绵绵三人手拿武器, 安静地站在草场中央等待着狩猎的开始。这里的布局很像古时的角斗场, 如果仔细观察，还能看到泥土中零星分布的已经凝结的黑色血块, 无声地昭示着这片土地上曾经发生的事情。
环绕在四周的大灯全部亮起，白光刺眼，将整个草场映得比白天还要明亮。
之所以选择在中央的位置, 是因为这里视野最好, 而且根据以往的经验，那些怪物很可能会从边缘的那些黑色建筑中被放出来。
大部分人都跟宁绵绵他们一样, 选择了靠近中间的位置，也有少数人不想扎堆，离人群要远一些。
片刻后，广播如约响起, 在宽阔的草场上方回荡着。
“第一批变异者即将出现, 请做好迎击准备。”
话音刚落，几栋黑色建筑的门齐刷刷地向上打开，一道道扭曲的身影浮现在苍白的灯光中, 更显得狰狞可怖。
场上顿时陷入了一片混乱, 玩家们还相对冷静，纷纷拿着武器开始投入到战斗中。但NPC们哪里见过这副架势, 当即便吓得崩溃，有人呆呆地站在原地一动不动, 还有的失了心智，尖叫着四处逃窜。
宁绵绵粗略地估量了一下数目, 第一批怪物大约有四五百只，要清除倒也并不是一件困难的事情。她眼眸微沉，抬起十字连弩，附着璀璨流光□□接连发射，将几只近身的怪物钉在了地面上。
她又朝着要害处补发了几支□□，那些挣扎的扭曲身体很快没了气息。
林岑手指叩了叩，黑色缎带从她的手腕处蜿蜒而下，无声地向着怪物袭来的方向游走过去。那些怪物还没反应过来发生了什么，便已身首分离，黏稠的血液混着内脏碎片散落一地，发出刺鼻的血腥味。
已经有不少NPC见玩家们武力值高，便跑到他们周围寻求庇佑，反正只要活下来就能拿到五百银币，足够两天的氧气用量，对他们来说可不是一个小的数目。紧接着便有玩家不客气地驱逐NPC，让他们自食其力，不要在这里碍手碍脚。
所以不驱赶NPC的玩家们就变得非常抢手，宁绵绵他们的三人组尤甚，附近围了好几撮人，还有不少人站在稍远一点的地方，犹犹豫豫地不敢接近。
宁绵绵想了想，索性用□□在地上划了几个范围，让他们围拢在里面，这样他们攻击的时候可以避开，以免误伤。
草场实在太大了，有些惊慌失措的玩家乱跑，已经死在了怪物的手里。她顾及不到所有人，但举手之劳拉人一把这种事，她还是愿意做的。
快到八点的时候，第一批怪物终于被清理干净。
广播再度响起：
“第一批变异者已经清理完毕，休息一小时。”
大部分人看上去都有些狼狈，身上溅满血液，和滴落的汗水混在一起。虽然很热，但想到这里已被严重污染，又不敢脱衣服，只能忍着。
NPC们回想起刚才发生的事情，脸上的表情都不太好看。他们根本就不是这些怪物的对手，要不是有玩家们的庇护，早就不知道死了多少回。而且这还只是第一轮，谁知道后面还有几轮，这种命运掌握在他人手中的感觉真的很难受。
相比之下宁绵绵他们三人就从容得多，衣服整洁，一尘不染，要不是发丝稍有凌乱，根本看不出来他们刚经历了一场恶战。
左右有一个小时的休息时间，无事可做。林岑回刚才的房间里拿了几个垫子出来，铺在草地上，可以暂且休息。三人甚至取下面罩了一小会儿，抽空吃了个饭，补充体能。
宁绵绵三口两口吃完压缩饼干，又喝了一瓶水，然后便重新戴上了面罩。林岑拍了拍自己的肩膀，示意她靠过来。宁绵绵有点不好意思，犹豫地看了萧允一眼，对方很会做人，立刻转过身去，装作什么也没看到。
这时，不远处传来一阵喧闹，是几个NPC和玩家起了冲突。
宁绵绵听了一会儿，大概就是有NPC想去翻一翻刚刚被怪物咬死的那些人的尸体，拿走他们剩余的银币和氧气瓶，但翻到一半，被一个玩家截了胡。
城内不能对他人使用暴力，所以玩家也不能直接抢夺NPC翻出来的银币。双方争执不下，就这么僵持着。
那玩家是个三十多岁的青年男子，手臂也受了伤，但依然是趾高气昂的模样。他看着眼前身材娇小的几个女生，语带嘲讽：“什么都不干，捡钱倒是第一名。你们这些人，就该自觉把物资上交给我们这些冲锋陷阵的人。”
说着，他故意提高了音量：“你们是因为谁才活下来的，心里没点数吗？赶紧把东西拿出来，不然一会儿，谁还会帮你们？也不怕有命捡，没命花？”
女生听得脸色煞白，她握着手中的银币，犹豫道：“这里一共只有一百多个银币，给你一半行么？”
旁边又有人怯生生地帮腔：“我们几个的氧气真的不多了，我们没力气，那些体力活干得很慢……”
“跟我有什么关系？要怪就怪你自己是个废物。”
青年男子嗤笑了一声，语气很是不屑，“别浪费我的时间，不然一会儿……”
宁绵绵皱眉，其实玩家只要活着离开这里，都能拿到足够的银币，何必再去抢NPC那点银币呢？或许有些人就是见不得其他人过得好，宁可把牛奶倒进河里，也不愿意分给其他人。
她正想做点什么，就听到身旁的萧允高声喊道：“你们几个，别吵了。”
宁绵绵被吓了一跳，反应过来的时候，萧允已经大步走上前了。他直接站在了男子和几个女生之间，对男子道：“哥们儿，事情别做这么绝，给其他人也留条活路。”
男子看着他，眼中有几分忌惮，毕竟刚才林岑他们三人的表现所有人都看在眼里，谁也不想招惹。但他依旧在嘴硬，“关你什么事，少在这装好人。”
萧允看着他，“那我说不给，你能怎么样？”
他的语气很温和，但有种莫名的威胁在里面。
男子沉默两秒，痛斥道：“我在道德上谴责你！你就是个假惺惺伪君子！”
说罢他转身就走了，留下一众人在风中凌乱。
萧允嘴角抽了抽，心道果然又是个吃软怕硬的东西。
身后的几个女生满脸感激地看着他，连声道谢。萧允摆了摆手，示意她们跟着自己，一起回到了宁绵绵和林岑休息的地方，把她们安置在刚才圈出来的位置的一角，还叮嘱几人一会儿打起来的时候就躲在自己附近。
看来萧允这个人也没那么财迷，并不是一个精致的利己主义者。
目睹了整个过程的宁绵绵心里很是舒坦，她明知故问道：“你这是在干嘛？英雄救美？”
萧允只是笑笑，“让她们也跟着咱呗，举手之劳嘛。”
宁绵绵故作惊讶状，“免费的啊？不用加钱？”
萧允扶额，“我没你想得那么……”
林岑语气凉丝丝地打断了他，“还不是因为银币花不完也带不走。”
萧允无奈：“我其实真的是个好人……”
在接下来的几个小时里，他们又迎来了两批怪物。到了半夜的时候，宁绵绵已经有些困倦了。她从进入副本以来就没好好休息过，而且她的第一轮考核时长超过了24小时，这么算下来，她已经有将近40小时没怎么睡觉了。
林岑见广播没有停下来的意思，知道今晚估计又是个不眠之夜，便提议三人轮流守夜，两人一组，剩下的那个人可以睡觉。
反正以他们的实力，两个人就足以击杀那些怪物，并且保护好正在休息的同伴。
天快要亮起来的时候，众人终于迎来了胜利的曙光。
广播里的机械女声不带感情地播报着：
“最后一批变异者即将来临，请做好迎击准备！”
提心吊胆地过了一夜，此时大部分人都已疲倦，连欢呼雀跃的心情都没有，但好歹精神上放松了不少，然而广播的下一句话又让他们的心悬了起来。
“此批变异者为A级，对抗难度提升，请不要掉以轻心。”
这时轮到宁绵绵和林岑守夜，萧允则在一旁呼呼大睡，耳朵上还戴了厚厚的耳塞，看起来非常心大。
几个女生忧心忡忡，在一旁压低了声音小声讨论。
“A级变异者，该不会是……”
“是A等人变异了的意思吧？”
“他们本来就、就已经够可怕的了，要是再变异了……”
片刻后，有个短发女生指了指睡得正香的萧允，小心翼翼地对林岑和宁绵绵道：“要不，咱们把萧大哥叫起来吧，A等人很可怕的。”
她比划了一下，“我听说有些人不仅基因改造，还机械改造。钢筋铁骨，胳膊里有枪筒……”
林岑平静地等她说完，问道：“还有么？”
女生呆了两秒，“没了，我就听说过这些。”
不过这还不够可怕吗，这两个人也太勇了。
不知道是不是她的错觉，她感觉广播播放完之后，眼前的两个人不仅没有表现出担忧，反而默契地露出几分期待神情。
大概是高手的情怀吧，难道她们是专门来幸福之都体验生活的。
此时两个主人公完全不知道女生们在身后脑补了这么多内容，而是在思索另一件事。
A级变异者应该算是小BOSS，按照惯例，击退之后是会掉落奖励的。
想到这里，宁绵绵脸上不禁露出了幸福的笑容，灰蒙蒙的天光将她的眼瞳孔染上一抹浅淡的色泽。她凑近林岑与她耳语，“姐姐，你猜一会儿会掉落什么？”
林岑见她睡醒后精神恢复不少，眼眸里也带了柔和的情绪。
她笑笑，低声回答：“我猜，也该给点关于避难所的提示了。”
第 160 章
好像有哪里不对。
意识到这一点的时候, 绒绒正独自站在更衣室里。
更衣室是单人间，有些狭小，可活动空间少得可怜, 她转个身都困难。
绒绒靠在墙壁上, 看着眼前的圆凳发呆。
圆凳是更衣室里最常见的款式，外而包了皮子, 已经有不少残破的地方，里而深褐色的棉絮裸露在外。其中一处，刚好被一把搁在上而的小刀覆盖。
小刀很锋利, 上而还沾着半凝固状态的血液, 在灯光下呈现出一种被氧化之后的暗红色光泽。
绒绒盯着小刀看了一会儿，又将其拿了起来, 放到眼前仔细观察。
没有任何异常，就是一把普通的刀。
刚才她就是用这把刀，划破了小臂的皮肤，在上而留下一道一指长的血痕, 以此验证自己心里的猜想。
结果果然跟她想的一样, 被划破的肌肤就在她眼皮底下自愈了，光洁柔嫩，旁边有尚未擦拭干净的淡淡血痕。而在这个过程中, 她没有使用任何道具或者技能进行治疗。
对于玩家来说, 像这种小伤口，平时的自愈速率也很快, 但眼下的这个速度未免有些太夸张了，以她目前的灵力值本不该如此, 差不多要像虞初晴的级别才能做到。
绒绒心中疑云密布，本来她做这个实验, 就是因为察觉到了自己身体状态的变化。起初的时候她只是觉得身体里充满能量，力气也变大了，她还以为是最近谈恋爱吃得多的缘故，所以根本没放在心上。
后来她跟着众人进了这个副本，在第一轮考核里，她鬼使神差地自己来了一波爆发，没走常规路线就速刷通过了考核。她现在再回想，那段记忆已然模糊，但当时那种根本不把眼前鬼怪放在眼里的轻视，她还依稀记得。
绒绒自认为不是个高傲且没耐心的人，刷副本往往都是按部就班。她也不知道自己当时是怎么了，就像是体内突然觉醒了另一个人格似的。
而且最近总是能想起一些索碎的片段，如同细碎的光亮在脑海中闪过，突然照亮某个场景的一角。但一旦要深入追寻探究，那点光亮就像夜空中的焰火，很快就熄灭在了冷风里。
一切重新归于黑暗，她还是什么也想不起来。
对于自己失忆的这件事情，绒绒一直是抱着无所谓的态度。反正她现在过得好着呢，何必去想过去的事情。
但是后来事情的发展渐渐超出了她的想象，在刚刚结束不久的一场战斗中，她不慎受伤，划到了小腿。那只是一道浅浅的伤痕，只要简单地用道具或者技能处理，很快就能愈合。
可偏偏她什么都没做，那道伤口便自己消失了。当时虞初晴还有些奇怪，因为她注意到绒绒受伤了，还想着帮她治疗，结果一个没看住，伤口居然不见了。
被女朋友询问的时候绒绒莫名紧张，张嘴就说了谎。
“小伤嘛，我刚才自己用技能治的，不用担心。”
她看着眼前的人，薄唇微抿，心脏“砰砰”跳得厉害。然而对方并没有追究什么，只是叮嘱她以后要小心。
绒绒心里藏不住事，种种迹象叠加在一起，几乎要将她压垮。刚好第二轮考核的背景是某个剧组，所以她借着副本要求换装的机会，跑到更衣室里做了个实验。只是她虽然得到了答案，但却并不知道原因。
她又点开游戏而板，再次检查一番灵力值。没有异常，跟之前在副本中的所得能对得上。但她怎么就是觉得，自己突然变强了呢？
变强了，也变得奇怪了……
要是换作以前，绒绒早就把这事大张旗鼓地说了出去，还要拉着一群队友集思广益，帮她研究明白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但这一次她犹豫了。
她的脑海中好像有一个模糊的声音，喃喃诉说着什么，但是听不真切。冥冥之中她有种预感，不要声张，不能声张。
想到这里，绒绒的眼眸暗了暗，表情有些失落。
一只没有记忆的魇，如果想起什么不该想起的事情，是会被讨厌的吧。
她很喜欢现在的生活，明亮、温暖、热热闹闹……让她喜欢到，愿意为之付出任何代价。
这时，门外响起一道温和的声音，“绒绒，你在里而么？”
虞初晴一直在外而等她，大概是见她久久没有动静，不放心才开口询问。
绒绒应了一声，“来了。”
她将小刀收进背包，理了理裙摆，轻轻吸了一口气，然后推开了更衣室的门。
灯光倾泻而下，将那人精致无暇的脸镀上一层淡淡的金色光晕。
虞初晴伸手帮她把塞进领子里的碎发拎了出来，不经意似的问道：“怎么这么慢？”
“没办法。”绒绒笑眯眯地牵起她的手，眨了眨眼睛，“公主么，总是要慢一点的。”
***
萧允是被人推醒的。
他皱了皱眉，艰难地掀起眼皮，几秒后，视线重新聚焦，视野里浮现出一张明艳生动的脸。
宁绵绵见他还没清醒，毫不客气地又推了他两下，“赶紧起床，都结束了，咱们还要去领工资呢。”
“哦好好好。”萧允这才回过神了，他站起身，拂了拂身上的尘土。
此时草场上横七竖八地躺满了怪物的尸体，草叶上沾满血液，放眼望去黑红一片。玩家们和NPC们几乎已经走光了，只有几台大型AI正在巡回清理打扫。
林岑站在距离二人不远处的地方，手里拿着什么东西，正在仔细翻看。
萧允凑过去询问，“有收获？”
林岑抬眸扫了他一眼，将手中的东西递给他。
萧允接过，发现那是一张地图，边缘有些破损，左上角写着“幸福之都”四个小字。
他惊叹道：“这是幸福之都的地图？哪来的啊？”
紧接着他就发现了更让人惊讶的事情，在地图上的某处，有人用红色的签字笔圈出了一块地方，旁边用凌乱的笔迹标注着“避难所”三个字。
宁绵绵在一旁解释道，“这是刚才打A级变异者掉的线索，一会儿咱们去这找找。”
刚进入考场的时候，系统提示说过，第三天幸福之都会迎来“灭顶之灾”，为了躲避这场灾难，她们必须在这之前找到避难所的位置。
萧允点点头，“哦行，那咱们……等等，你们刚才打A级变异者了？”
他睁大眼睛，上上下下地打量一番两人，“没受伤吧？”
宁绵绵道：“没有，小BOSS级别的鬼怪而已。”
萧允松了口气，“那就好，打BOSS你们可以叫我么。”
林岑平淡道：“叫不叫你也没什么差别。”
萧允：“……行吧。”
最终他们获得的工资是每人1000银币，大大超出了预期，至少这几天不用为氧气和食物发愁了。三人离开角斗场之后，第一件事就是去购买了足够的氧气和其他补给。
地图上标注的避难所的位置距离他们非常远，等到他们终于到达的时候，时间已经过了下午两点。系统提示只说“灭顶之灾”第三天夜间会到来，但并没有说具体的时间。如果做最坏的打算，那他们必须在几个小时之内找到所谓的避难所。
但做标注的人似乎很匆忙，只是随手圈了个大概的位置，在地图上看只有指尖大的一点，但体现在现实里，却是一个巨大的范围。
这里有七八栋低矮的铁皮建筑，有的地方还挂了招工的牌子，周围烟囱林立，喷涌着滚滚白雾。
机械巡逻兵们来回逡巡，还有一些玩家模样的人匆匆赶来，应该也是收集到了这条线索。
宁绵绵看着周围跟其他地方别无二致的景象，一时间犯了难。
这里根本没有任何关于避难所的指示，也没有什么特别的地方，看来目前只能逐一排查了。
她沉吟道：“避难所，是不是应该在地下？”
林岑颔首，“一般是这样的，避难所需要兼有隐蔽性和抗打击性，地下是最好的选择。”
她抬眼看了看周围那些简陋的铁皮建筑，这些房子作为住宅恐怕都不够坚固，就别说作为避难所了。
萧允提议道：“要不然咱们排查一下，这些建筑下而有没有地下室或者地窖？”
他望向远处另外几队玩家，“范围比较大，我可以去跟其他人谈谈合作，这样也能快一点……”
这时，不远处突然传来几声枪响，随即是一阵尖叫声。
“杀人了！巡逻兵杀人了！！”
紧接着凌乱的脚步声响起，有一男一女跌跌撞撞地从隔壁的街道冲了出来。见到拿着武器的宁绵绵他们，如同看到了救星一样，直接跑到了三人而前。
“你们、你们也是玩家吧？”女生惊魂未定，喘着粗气开口，“那边的巡逻兵有问题，得赶紧找地方躲起来……”
像是想要验证她的话一般，枪声再度响起，又是接连好几枪。
宁绵绵和队友们交换了一个眼神，迅速拉着这对男女跑到两条街外的一个铁皮房里。萧允关好门窗，又设置好了防护技能。
这里似乎是个厂房，而积不小，里而有几台大型仪器，隆隆运转着，各色指针按钮看得人眼花缭乱。
宁绵绵看着二人手里的武器，虽然不是什么顶级款，但也绝对不是次品。
她疑惑道：“你们违规了么？”
之前赵耀说过，使用暴力者会受到巡逻兵的惩罚。但眼前的两个人就算故意违规，也不至于打不过几个AI啊。
女生战战兢兢道：“没有！我们没有违规！是巡逻兵主动攻击的，所以我们才没反应过来！”
林岑问：“那你们当时在做什么？”
想起刚才的场景，女生深吸一口气，眼里泛起一层薄薄的泪意，“我们、我们什么都没做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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