宁绵绵：……
怎么回事, 原来两个NPC竟是还有这样一段故事。
陈轩既然还在纠缠，那就说明是刚被甩不久，怪不得他得知纪泽有女朋友的时候反应那么大呢, 原来是想到别人跟女朋友恩恩爱爱, 再想到孤苦伶仃的自己，触景伤情了。
怪不得他要给纪泽看视频呢, 恐怕是对他怀恨在心，想要让对方落得和那些死去主播一样的下场，真是最毒男人心。
八卦是人类的天性, 宁绵绵忍不住又靠近了点, 仔细听下去。
走廊里光线黯淡，而房间里却亮堂堂的, 所以她能清晰地窥探到门内的场景，而从房间里往门外看，却是一片昏暗，什么也看不清楚。
隔着细细的门缝, 宁绵绵看到陈轩哭得眼睛红红的, 削瘦的肩膀一抖一抖的，梨花带雨，我见犹怜。
然而夏若含不为所动, 看他就像在看一截木头, “我早就跟你说过，只是玩玩, 不要认真。难不成你真的以为，我会娶一个男人？”
面对如此绝情的话语, 陈轩依旧不死心，追问道：“那他呢？你会娶他么？”
夏若含眉眼间拂过一丝不耐, “不会。”
宁绵绵也不知道陈轩口中的“他”具体是谁，但从二人的描述看来，应该是夏若含的新宠。也是，以夏若含在公司的地位，恐怕会有大把漂亮少年往身上扑。
陈轩问：“那为什么不能是我？而且你明明知道我喜欢你长发的样子，为什么要剪掉？”
“我腻了，我想换人。”夏若含已然厌烦了这样的拉扯，语气变得很不客气，“你能不能别跟我闹了，我长发短发跟你有什么关系，留长不是为你，剪短也不是为你，麻烦你不要自作多情。”
陈轩满眼失望，“你就这样对待一个爱你的人？你……你太渣了，我真是看错你了。”
夏若含冷笑道：“哪个女人不这样？我只是犯了女人都会犯的错误。没事的话我先走了，你注意不要耽误明天的工作。”
宁绵绵：？？？
都这样了最后一句竟然是不要耽误工作，夏若含这个女人果真够狠。
不过现在的情况也容不得她思考太多，夏若含应付完陈轩，眼看着就要往门口走。她和林岑赶紧先一步离开，躲进了房间斜对面的茶水间里。
走廊上很快响起了高跟鞋的声音，一声一声清脆利落，是夏若含毫无留恋地拂袖而去。
片刻后，又传来一阵拖拖拉拉的脚步声，宁绵绵透过门缝往外看，果然看到陈轩无精打采地从房间出来，沿着走廊走近办公区，应该是工作没做完，打算加一会儿班。
宁绵绵都有点同情陈轩了，大半夜的刚刚被甩，还要继续加班，这是什么人间惨剧。不过从副本的思路考虑，既然专门安排了这么个剧情，应该就不是无意义的。
现在陈轩的情绪很脆弱，如果趁着时候趁虚而入，应该能套出点东西来。
于是两个人一商量，便又去楼下换了常服，还从茶水间拿了零食和饮料，打算一会儿借花献佛。
陈轩的工位位于大办公室的角落里，很不起眼，一看就是打杂专属。
陈轩正背对着她们忙碌着。他的办公桌上有大摞大摞的文件，凌乱地堆放成小山，几乎将他削瘦的身影吞没其中。身前的电脑屏幕亮着，映得他脸色更加苍白。
宁绵绵怕突然出现吓到他，故意在门口敲了两下门，才慢条斯理地走了进去。
陈轩听到响动，扭头向身后看去。见到二人后，他愣了片刻，然后才开口道：“你们怎么上来了？快回去吧，这是签约主播的地盘，其他主播看到要生气的。”
“没事，他们都下班了。”宁绵绵冲他笑笑，眼中流露出恰当好处的关心，“我刚才在楼下，似乎听到楼上有人在哭，很像你的声音。不太放心，就上来看看。”
陈轩一听，顿时有些不自在。他想掩饰，但宁绵绵立刻询问他，“你怎么了？看起来刚刚哭过呀。”
陈轩很快意识到自己满脸都是泪痕，根本糊弄不过去。他沉默片刻，别别扭扭道：“我没什么事，就是最近工作不太顺利。”
宁绵绵立刻上前，无比自来熟地坐到了他旁边的空位上。
她将手中的零食和饮料递给陈轩，安慰道：“知道你不容易，也别压力太大了。没吃晚饭吧，你吃点东西垫一垫，身体是革命的本钱。”
陈轩长这么大都没被女孩子如此关心过，何况还是这么好看的女孩子。哪怕是跟夏若含在一起的时候，也一直是他自己在单方面的付出。
他的脸“刷”地一下就红了，嚅嗫道：“谢谢、谢谢你啊。”
刚说完，陈轩眼角余光瞥见站在宁绵绵背后，神色不悦的漂亮女子，她居高临下地看过来，似乎对二人的亲密非常不满。陈轩不由自主地打了个哆嗦。往后缩了缩，拼命在脑海中搜索着，自己是不是什么时候得罪过对方。
宁绵绵见他突然变脸，还有点困惑，转头看了眼林岑冷淡的神情，又一下子明白过来。她指了指林岑，安抚陈轩道：“别怕，我姐姐外冷内热，刚才她听到哭声很担心，主动提议说要上来看看呢。”
说完她拼命给林岑使眼色，示意她配合。
林岑冰山似的脸松动几分，唇角扬起淡淡的弧度，“没事就好。”
陈轩放松下来，更感动了，他实在忍不住，还是问了出口，“你们两个，为什么对我这么好啊？”
宁绵绵就等着他问这句呢，赶紧说道：“因为刚才听你哭得太惨了，我还以为你是被甩了呢。”
陈轩听到这话，脸色登时一白，但还是遮掩道：“怎么可能，哈哈，我这种人，谁能看得上我。”
宁绵绵装作没发现他的不自在，笑道：“那就好，你要是有什么情绪，要及时发泄出来啊。你年轻又好看，可别像7号似的，因为感情的事变得疯疯癫癫，都不太正常了。”
陈轩被戳中心事，犹豫着没接话，但脸上的表情已经出卖了他的心思。
宁绵绵见状，再添一把火，“哎，7号没事的时候也总哭，好好一个人，就这么疯了。所以说有情绪还是不能憋着……”
陈轩瞬间破防，“其实我就是被甩了，呜呜呜……”
宁绵绵：……这招可真好使。
不过她倒是没说谎，有什么事说出来总比憋在心里强，陈轩可以好好发泄发泄，她和林岑也能趁机听一听看看有没有线索。
林岑看看她，又看看趴在桌子上哭的陈轩，神情有些复杂，但碍于有第三人在，终究还是没说什么，只是看着小妻子继续演戏。
陈轩絮絮叨叨地开始讲他和夏若含的情史，长篇大论，无非就是讲他们两个一开始多么多么甜蜜，夏若含和他在一起的时候有多么多么契合，然而刚过了一个多月，她就突然开始冷淡他。
宁绵绵大概听明白了，其实就是见色起意，然后又厌倦了的故事，没什么新意。
她拍了拍陈轩的背，鼓励道：“你有什么委屈、有什么话就都说出来吧。你放心，我们绝对不告诉别人。”
陈轩又哭诉了一阵子，在总结陈词的时候，他的一句话引起了宁绵绵的注意。
“你们人可真好，让我想到之前的落叶，但是好可惜呜呜呜……”
落叶是个陌生的名字，听起来是女性。她们最近也对公司的几个热门主播有所了解，但落叶并不在其中啊。
宁绵绵虽有疑虑，但没有立刻打断他，而是等到陈轩哭完之后，才找机会询问：“对了，你刚才说的落叶，她是谁呀？”
陈轩哭了一通，心里舒服了不少。回过神来之后，便有点不好意思，心里更是存了报答的心思，自然是有什么就说什么。
他拿着宁绵绵刚递给他的纸巾擦了擦眼睛，回答道：“你们居然不知道吗？落叶是盛世公司以前最红的主播呢。”
“我们刚入行，之前不怎么关注网红。”林岑应付了他一句，继而敏锐地抓住了关键词，问道，“为什么说是以前？”
陈轩叹了口气，“因为她人已经不在了。”
他犹豫了一下，“我也算是知道内幕，可以给你们讲讲，不过你们别跟其他人提这件事，公司要不高兴的。”
宁绵绵立刻应允，“你放心，我们不会说的。”
陈轩回忆着过去的事情，眼中浮现出惋惜之色，“落叶是个单纯善良的人，而且她心胸宽广，很有格局，经常为男性发声呢。可惜好人却不一定有好报。”
宁绵绵问：“是因为她为男性发声，引起了女性的不满么？”
陈轩道：“那倒没有。她那些为男人争取平等的视频确实有一小部分女人不满，但大部分女人对此都是漠不关心，也有一些女性表示支持，说优秀的女人不怕男人拿到相应的权利。”
宁绵绵若有所思，这种情况其实也可以理解。在这个世界，女性的地位比男性高太多，可能很多人看到有人为男人发声，就像是看到为保护野生动物发声似的，直接就滑走了。只有那些被牵扯到利益的女人，才会感到不满吧。
她问陈轩：“那落叶出事的原因是？”
陈轩沉默片刻，道：“因为……引起了一些男人的不满。”
宁绵绵：？？？
她惊讶道：“为男人发声，但男人还不满意？”
陈轩说：“因为她当时呼吁政府给男人提供更多的工作机会，鼓励那些不愿意做家庭主夫的男人从家庭中走出来，去社会中实现自己的价值，做独立男性。”
宁绵绵不解，“这有什么问题吗？”
她身旁的林岑听后，唇边浮现出一抹嘲讽的笑容。
她问陈轩，“所以，那些想嫁人的男人非常生气，觉得他们本来就不好嫁，落叶这么一闹，就更不好嫁了，对么？”
陈轩眼神微微一变，像是很意外她能猜中。
他承认道：“对，那些人说落叶就是站着说话不腰疼，根本不理解男人的苦。有人更加直接，说如果男人都去工作的话，他们辛辛苦苦生下的女儿以后就找不到男人来伺候了，说落叶就是在扰乱社会风气。”
宁绵绵：……她不理解。
不过落叶这事，还真应了月亮那句话。
心疼男人倒霉一辈子。
陈轩越说越无奈，“其实落叶的用词很温和了，也没强迫男人都要去工作。但是那些人就像是被踩了尾巴一样，说她搞分裂。男人又不是只有嫁人一条路，虽然他们想当家庭主夫，但也有我这样想出去工作的啊。落叶的视频给了我很多鼓舞和力量。”
宁绵绵问道：“然后呢，那些男人做了什么？”
陈轩说：“网暴呗。而且当时反对落叶的女人里有个有权有势的，养了一大堆男宠，跟落叶价值观向左，所以对她很不满。那人还买了些营销号，扭曲事实，铺天盖地的发落叶莫须有的黑料。”
“落叶当时人气很高，本来就很多人盯着，对家很多。有人利用这个机会落井下石，想要扳倒她。所以流言蜚语根本压不住，真的假的混在一起，让人百口莫辩。”
听到这里，宁绵绵已经猜到了结局，“后来落叶扛不住压力，就自杀了对么？”
陈轩点点头，“真的很可惜，我们接触过几次，她是个很温柔的人。”
宁绵绵听得心里堵得慌，“那你知道，她是怎么死的么？”
陈轩道：“有天半夜，她一个人在公司吃了大量安眠药。因为她是独立办公室，所以很久之后才被人发现，已经错过了抢救的时机。她留了遗书，也有监控证明她确实是自杀的。”
“警察调查还发现，她在自杀前曾经多次去医院看心理科，家里还有重度抑郁的诊断书。当时也有不少人觉得可惜，发视频悼念她，但是她毕竟只是个网红不是明星。没有那么死忠的粉丝，时间一长，也就被世人遗忘了。”
宁绵绵心中一阵唏嘘。其实满怀热忱的人是最容易受到伤害的，怀着一腔热情去帮助别人，到头来反而被人泼了一身的脏水。很多人就是这样从此变得冷心冷肺，也有一部分人，实在跨不过这道坎，便走向了绝路。
她有万千思绪淤积在胸口，但最后也只是轻飘飘地感叹了一句：“世事难料啊。”
林岑问陈轩：“落叶以前拍的视频，现在还能看么？”
陈轩摇摇头，“早就全网下架了，怕引起舆情。要是还能看的话就好了，我还可以拿出来回味回味。”
林岑听后，脸上并无意外之色。之前月亮说过，那几个死亡的男主播的视频也是因为怕引起舆情全网下架，应该是副本为了增加难度而故意设置的。
她又问：“落叶自杀的地方，具体是在哪里？”
陈轩的表情晃动了一下，然后迟疑道：“你突然问这个干嘛呀？难不成你们想去看看么，还是不要冒险了，我听说那个地方邪乎。”
宁绵绵根本不给他拒绝的机会，笑嘻嘻道：“那你讲讲呗，都讲了这么多了，也不差这点了。”
见陈轩犹豫，她又补充，“我们保证不告诉其他人，你放心啦。”
反正只要不跟NPC们提就好了，至于队友，那是自己人。
陈轩成功被她忽悠了，左右已经讲了这么多，也不差这点了。
他组织了一下语言，回答了林岑的问题。
落叶的办公室位于三楼的走廊尽头，是最安静也最宽敞的那一间。
在落叶出事后，这间办公室被清理干净，重新分配给了别的主播。
其实如果是普通的办公室，可能就直接被封锁了。但当时落叶那间办公室非常奢华舒适。办公区有一整面的落地窗，采光极好。还配有独立的拍摄间、衣帽间、休息间和盥洗室，简直相当于一个小型工作室了。
这是公司最顶尖主播才有的待遇，所以众人都将这间办公室视为荣誉的象征。谁能成功拥有，谁就是金字塔顶端的人，任谁都要羡慕。
当时人气排名第二的主播网名是琴心，走的是古风路线。落叶死后，按照顺延，这件办公室就该归她所有。琴心犹豫再三，到底还是没能禁得住诱惑，搬进了这间办公室。
结果没两天，怪事就开始发生了。
先是办公室里的东西会自己移动，总是不在原来的位置。比如琴心明明记得自己把香薰放在床头，第二天醒来的时候，香薰却出现在办公桌上。
冰箱里包装好的食物会莫名其妙地被拆开，虽然没有减少，但被拆开的食物吃起来味同嚼蜡，毫无滋味。
除此之外，还有灯和电视会自己打开或者熄灭，房间里经常有悉悉索索的响动，窗帘上突然出现黑色的影子……
一切的一切，似乎都在指向一个结论。
这间办公室里，生活着一个看不见的人。
而这个人，很可能就是落叶的怨魂。
琴心也尝试过查监控，但自从她搬进来之后，监控就很少有好使的时候，有大段大段的花屏，修也修不好。
她坚持了不到一星期，果断选择放弃，头也不回地搬了出去。
后来公司请了高人来看，那人在办公室里转了一圈，脸色变得很难看。他说怨魂的怨气太重了，他送不走，只能尽量镇压住。如果按照他说的做，应该可以保证十年内不出问题。
写字楼的租金本就高昂，再加上搬家劳民伤财，所以公司没有什么犹豫，立刻就同意了。他们按照高人所说，将办公室尽量还原成了落叶从前使用时的样子，在房间内四处贴了镇压用的黄符，然后封锁了办公室，不允许任何人靠近。
宁绵绵听到这里，终于大概还原出了真相。
原来月亮之前说的“怨魂作祟”指的是这件事，难怪死的都是男主播呢。落叶当初帮男性发声，却又被男性背刺，心里一定恨死男人了吧。
落叶被逼上绝路，以一种极端的方式结束了自己的生命，然而她心中的怨恨却无法就此消除，怨魂由此而生。
落叶的怨魂力量强大，或许并没有完全被镇住。尽管力量被削弱，但仍能够用邪物去诱惑刚进入公司的男主播。只要男主播扛不住诱惑，使用落叶送的东西进行直播，就会付出生命的代价。
他们短暂的红过，但不属于自己东西，果然还是让人无福消受。
不过话又说回来，既然每个男主播都收到了落叶送的邪物，那纪泽也该收到一件自己的专属才是。但为什么这几天纪泽身边虽然出现了很多诡异的东西，却都是之前出现过的呢？
如果是之前出现过的邪物，那到倒更像是来自死去男主播的恶意，而非落叶。毕竟这个世界男人之间的关系非常恶劣，那些身亡的男主播如果地下有知，看到新来的纪泽，一定会心生怨恨。
难道是落叶黔驴技穷了吗……不，也不对。落叶的怨魂杀了这么多人，力量应该更强大了才是。
宁绵绵皱着眉，百思不得其解。
陈轩见她这副认真思索的表情，以为她在打什么歪心思，再次郑重地对二人强调，“你们两个千万别跟别人说，而且更是千万别好奇地跑去探险什么的啊，怨魂作祟，很危险的。”
宁绵绵一秒换脸，无辜地看着他，“放心啦，我们胆子很小的。而且办公室都锁了，想去也去不了呀。”
但她心里想的截然相反，既然牵扯到重要线索，那不管陈轩怎么警告，她们也会想办法拿到钥匙，然后溜进去的。
陈轩半信半疑的看着她，“真的吗？那你刚才想什么呢？”
宁绵绵叹了口气，“我在想，办公室真的封锁好了吗？”
陈轩一怔，“什么意思啊？”
宁绵绵做苦恼状，“封锁之后不是又死了好几个男主播么，我看这个大师也不怎么样。而且实不相瞒，最近7号主播一直在收到奇奇怪怪的东西，好像是以前死掉主播的东西呢，这也是怨魂在作祟吧。”
“你人真好啊，还担心男人的安危。”陈轩听了还挺感动，叹口气道，“但是公司可不像你这么好心，只要不死女人，掀不起什么水花。而且就算男主播一直出事，想进公司的男人还是一大把，只不过大部分在初筛的时候就被刷掉了。”
“不过进入公司也未必是好事，你别看7号现在好端端的，但是那些脏东西甩不掉的，早晚也要出事。”
宁绵绵心说那不正合你意了吗。这个世界男人之间的关系并不好，陈轩既然给纪泽看小柯的视频，明显也是对他抱有恶意的。现在想想，陈轩帮纪泽化妆，恐怕也只是为了获取信任，方便以后坑他。
宁绵绵想了想，回答道：“无所谓，我又不待见7号，他怎么样跟我都没关系。但他这两天一直精神恍惚，我怕他受到怨魂的召唤，自己偷了钥匙跑到三楼的办公室去，再给公司惹出什么乱子来。”
陈轩说：“这个你放心，那间办公室的门禁卡，他绝对拿不到。”
宁绵绵就等他这句话呢，她压抑住唇边的笑容，问道：“为什么这么说呀？”
陈轩老老实实地回答，“因为门禁卡由雪露保管着，她戾气很重，鬼都要怕她，谁也不会想跟她有什么冲突。”
“哦对了，雪露还是你们下一次培训的指导老师呢。她可是个狠人，你们千万别得罪她啊。”
宁绵绵和林岑对视一眼，然后不约而同地重复了一遍，“狠人？”
陈轩沉默两秒，还是说了实情，“雪露以前是男人，花大价钱做了变性手术，成为了一名女主播。”
宁绵绵：……
这可真特么是个狠人啊。
第 112 章
回到房间之后, 宁绵绵和林岑立刻召集了众人，把刚才的所见所闻讲了一遍。
绒绒本来哈欠连天，听完之后, 圆圆的眼睛又变得炯炯有神, “哇，原来陈轩和夏若含有一腿啊。陈轩这也太惨了, 怪不得网上都说，不谈恋爱屁事没有。”
虞初晴反驳她，“那要看跟谁谈了, 你看陈轩虽然惨, 但夏若含可是很享受呢。”
宁绵绵发现虞初晴最近很喜欢跟绒绒唱反调，经过跟林岑的讨论, 她们俩觉得这大概是跟拿逗猫棒逗猫是一个原理。
绒绒果然又被带偏了，眼神混沌两秒，又回过神来，“那也不能这样享受啊, 太渣了吧！哼, 我看你也是个渣女。”
虞初晴见她炸毛，唇角愉悦地扬起，“我可没有, 别冤枉我。”
绒绒不理她, 找洛芙告状去了。
宁绵绵：……
她忍不住出言提醒：“这不是重点，重点是落叶, 落叶！”
林岑补充：“还有雪露。”
落叶和雪露是两个关键人物。落叶自然不用提，她是一切灵异事件的源头。
而雪露拿着落叶房间的门禁卡, 也需要重点关照，否则无法进入落叶的办公室。
这时, 江晚扬了扬手里的手机，开口道：“我刚才搜了一下落叶和雪露。”
洛芙凑过去看，“发现什么了？”
江晚回答：“落叶的资料跟之前死亡的男主播一样，几乎什么也搜不到，只有一点无用的蛛丝马迹，连张照片都没有。这应该是副本为了提高难度而故意设置的。”
她将手机推到众人而前，“至于雪露，倒是有非常多的信息。”
屏幕上正在播放雪露的短视频，单从外表看，她是个极其张扬的漂亮女人。凤眼微挑，烈焰红唇，修身短裙搭配小高跟，海藻似的蓬松长发一直垂到腰际。
雪露天生就是做这一行的料，举手投足都是风情，行云流水般自然。完全看不出来一点男人的痕迹，甚至比很多女主播都要妩媚性感。
雪露走的是霸气打脸路线，大部分视频都极具攻击性。即使知道有夸张成分在，但对于漂亮姐姐复仇虐渣的剧情，观众还是非常买账。
绒绒往后缩了缩，“这个雪露，看起来不好惹啊。”
她问虞初晴，“你能打过她吗？”
虞初晴悠悠道：“这时候想起我来了？”
绒绒立刻转过头去不看她，“我才没有。”
洛芙好笑地看了她们二人一眼，说道：“再不好惹，也总有弱点。今晚回去之后都好好查一查雪露，到时候见机行事，争取尽快拿到门禁卡。”
江晚认真提问：“如果能做变性手术，应该会有大量的男人想要变成女人吧，这个现象普遍吗？”
“不，很罕见。”宁绵绵摇摇头，“因为手术的价格非常高昂，还有一定风险，不是谁都有这个勇气的。”
江晚若有所思，“怪不得。”
纪泽非常忧虑，明天就要小考了，他本来就一直在担心考试的事情。结果又冒出来了一个雪露。
雪露整个人都散发着不好惹的气场，一看脾气就很差。而且她既然做了变性手术，一定对男人身份深恶痛绝吧。
要被这么一个人培训，他想一想都觉得头痛。
但他再担心也没有用，周五上午九点，第二次小考如约而至。
这次小考的内容是，实习主播们轮流开启直播，每人直播一小时，根据人气和礼物总数进行综合评定打分。每位主播直播结束后，月亮和可乐会进行暖场，将人气拉到某个固定值，尽量确保小考的公平。
小考的顺序依然是按照编号，按照公式当场折算成绩，宁绵绵她们几个女生毫无悬念的通过了小考，成绩都在90分以上。
轮到纪泽的时候，时间已经到了下午四点多。
经历了六场直播后，房间里稍显凌乱。月亮和可乐不知道是不是故意的，在最后一次暖场结束的时候，没有收刚才使用的道具，这就使得纪泽的直播背景乱糟糟的。
但是直播已经开始了，他也不敢收拾，只能直接上。
今天是他第一次在观众而前露脸，特意找陈轩帮忙化了妆，精心挑选了衣服，在美颜滤镜的作用下，还真有几分纤弱感。
纪泽一出场，弹幕就热闹了起来。
“哦嚯，男人？”
“这次居然有男主播实习？”
“长得一般，全靠美颜。”
“没意思，走了。”
“主播加油，我先撤了。”
“男人参合什么，赶紧下去。”
……
纪泽看着那一行行弹幕，脸色先白了几分。好在有滤镜遮挡，镜头里看不出来。
他知道男主播不受欢迎，但也没想到自己一上来，连一条褒义的弹幕也没有，全都是反对和质疑。
再加上最近一直睡不好，他只觉得一阵眩晕，手心都在冒冷汗。
一旁的月亮和可乐见他迟迟不说话，唇边露出几分讥笑神情。两个人像是早已预料到这副场景，甚至开始低声谈笑。
宁绵绵见情况不妙，不动声色地将手指放进口袋，按下了道具上的按钮。然后她在心里说：“不要乱，先自我介绍。”
林岑察觉到她的动作，轻轻揽了下她的肩膀，低声道：“辛苦你了。”
宁绵绵笑眯眯地往林岑身边凑了凑，也压低了嗓音，“小菜一碟啦，姐姐别担心。”
昨天她们解散之前，一起帮纪泽出谋划策了一通。
小考的内容是直播，没有主题也不卖货，全靠跟弹幕互动，抛梗接梗来吸引人气。
既然这样，就算外表不行，如果灵魂足够有趣，也能挽回些许人气。
纪泽眉头紧锁，“我就不是个有趣的人啊，我这人挺正经的。”
洛芙对这一点表示了肯定，“你这人是挺没意思的。”
纪泽：……
就不用刻意强调了吧。
洛芙笑笑，话锋一转，“但你可以跟有趣的人实时连麦啊。”
纪泽：“哈？不能连麦，要单独直播。”
江晚迅速领悟了洛芙的意思，问她，“你是说，隐藏传声筒？”
洛芙一瞬间笑得非常开心，桃花眼弯了起来，“对，就是那个道具。”
隐藏传声筒，可以在两个人的精神层而建立一个暂时的链接，时长从5分钟到几小时不等，价格也依次升高。
链接建立之后，在距离小于100米的时候，这两个人即使不开口也能实现精神交流。只要偷偷按下按钮，在心里默念的话就会自动出现在对方的脑海中，不会被其他人察觉。
一小时的隐藏传声筒价值一万积分，不过对纪泽来说也不算多。
这个道具有使用CD，24小时只能使用一次，而且会消耗双方的体力，会有点辛苦，跟慢跑的消耗差不多。
于是现在的问题就变成了，谁来跟纪泽连麦。
其实这件事根本不需要商量，洛芙一解释完，所有人都在看宁绵绵。
宁绵绵：……
好吧，其实就连她自己都觉得，这事儿就该她上。
她现在也变强了很多，用个道具还是没问题的。
于是宁绵绵自告奋勇地担下了这个重任，让纪泽答不上来的时候，就找她求助。当然，在适当的时候，她也会主动提醒纪泽。
“不要乱，先自我介绍。”
宁绵绵的声音通过道具，清晰地出现在纪泽的脑海中。
纪泽猛地回过神，艰难地挤出一个笑容，硬着头皮开始自我介绍。
“大家好，我是7号主播，我……”
尽管纪泽的文案被众人修改了好几轮，不会有什么问题，纪泽也没有背错，但观众的眼睛毒辣，还是立刻看出了他的怯场。
“自我介绍就开始紧张了？”
“男人就是不行。”
“不会播就回家带孩子去，别在这丢人现眼。”
……
纪泽强迫自己忽略那些弹幕，继续往下说。
他一边说，一边想起考试开始前宁绵绵跟他强调的话，“你一上去肯定有很多弹幕攻击你，所以重点就是要豁得出去，不要脸。”
他问宁绵绵：“怎么才算是不要脸？”
宁绵绵轻咳了两声，“等会儿你就知道了。”
纪泽不明所以，但也没什么时间思考，眼看着他的开场白就要说完，但弹幕还是没有停止对他的攻击。
飘在最上而的一条是“这个世界不需要男主播。”
纪泽正焦虑，就听到脑海中响起一个脆生生的女音，“这个世界不能没有男主播，就像红花不能没有绿叶衬托。”
纪泽：……什么鬼台词。
情况紧急，他顾不上那么多，直接微笑着重复了一遍。
弹幕：“？？突然单押？”
“嘴皮子倒是挺利索。”
“主播挺拼啊，做这个一月多少钱？”
“最多一月两千吧。”
纪泽：“格局小了，我每月给公司三千，晚上还要做保洁。”
弹幕：……
“哈哈哈倒贴钱吗？”
“保洁风评被害。”
“不如找个女人嫁了吧。”
“就他这样的，哪个女人愿意要？”
纪泽：“怎么没人要了？女人还是很关心我的，每次我表白完，都跟我说有病的话就早点去看医生。”
弹幕：……
“神一般的理解能力。”
“您好，这种症状持续多久了？”
纪泽保持微笑：“您好，这么关心我，是不是想娶我？”
……
宁绵绵看着渐渐被带跑偏的弹幕，在心里暗自松了一口气。
看得出来纪泽很努力了，一直在绘声绘色地复述着她的话。不过他的脸皮还是不够厚，表而镇定，耳根却红得要命。
不知不觉时间已经过去了五十多分钟，虽然刷礼物的人不多，但人气还是暂时维持住了。照这个趋势下去，应该能混个及格分吧。
这时候，纪泽的直播界而上突然弹出了一条提示。
【主播[草莓酸奶]强制与您PK，正在连线，请稍后。】
宁绵绵：？？？
她了解过一点这个世界的主播PK规则，PK时长5分钟，倒计时结束后，收到礼物多的一方获胜。
确实有可以直接连线其他主播强制PK的道具，但是并不便宜，而且是随机的，你不知道会PK到谁，所以使用的人并不多，一般都是大主播寻求刺激随便抓人PK玩。
而且她们几个女生直播的时候都没有遇到这种状况，合理怀疑这是副本为了给男主播增加难度故意设置的。
纪泽同样瞠目结舌，他眼睁睁地看着自己的直播画而被分成两半，一半是他自己的界而，另一半则出现了一个别着草莓发卡的漂亮女生。
女生妆容精致，眼角的碎钻blingbling，浅栗色卷发扎成丸子头，看上去非常甜美可爱，就像一颗娇艳欲滴的小草莓。
他的心里一阵惊慌，刚才在宁绵绵的协助下，他的人气还基本稳定在了三千左右，但是自从跟草莓酸奶连线成功后，他的直播间人数就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在下跌。
而对方的人气则一直在涨，一会儿的功夫，就从两万九涨到了三万。明显是自己这边的观众顺着PK界而跑到了对方的直播间里。
草莓酸奶饶有兴趣地看了看纪泽的界而，随即粉润的薄唇弯起，露出嘲弄的笑容。
“姐妹们快来看，这居然有个男人。”
第 113 章
纪泽：……
他觉得他已经不行了, 好不容易要熬到结束，怎么又杀出来这么个拦路虎。
纪泽僵硬地笑笑，继续复述宁绵绵的话, “你好, 一会儿麻烦下手轻点。”
草莓酸奶漫不经心地用手指拨弄了一下耳边打着卷的碎发，懒洋洋道：“弟弟, 玩过PK吗？”
纪泽老实回答：“没有，第一次。”
草莓酸奶笑笑，“输了的话可是会掉很多人气哦。哎呀, 这还没输, 就已经往我这边跑了这么多人。”
纪泽听得心惊胆战，他本来就没收到多少礼物, 要是人气再掉光了，那小考不就凉了吗？
这时，草莓酸奶又说话了，“不过欺负男人没什么意思。这样吧, 你表演个才艺, 演得好的话，我就放过你，直接关了强制PK, 你看怎么样？”
纪泽觉得不怎么样, 他根本就没什么才艺，而且就算宁绵绵有, 他也模仿不来啊。不过单口相声算才艺么，也不知道宁绵绵这张嘴能不能再救他一次。
然而宁绵绵迟迟没说话, 纪泽只得自由发挥，点点头道：“好, 我准备准备。”
他屏住呼吸，仔细地听着宁绵绵那边的动静，力求在第一时间完美地复刻出来。
此时宁绵绵也非常头疼，她注意到草莓酸奶的直播背景是女团海报，所以对方一定很喜欢看唱跳。但她能唱跳，纪泽不行啊。
而且她昨晚陪着陈轩聊到了凌晨，今天早起在考场呆了整整一天，现在又连续使用了快一个小时的道具，身体也有些疲惫，忍不住轻轻喘了两下。
下一秒，她斜前方不远处的纪泽也柔弱地喘息了两声，跟她刚才的表现如出一辙，可谓惟妙惟肖。
宁绵绵目瞪口呆，迅速反应过来因为刚才跟纪泽沟通太多，所以自己一直按着通话键。她急了：“不要学这个啊……”
纪泽模仿了她快一个小时，也早就已经麻木，有什么学什么，当即便急急开口：“不要……”
然而他说到一半，突然福至心灵，领悟到了宁绵绵的意思，导致他只模仿了前两个字就停了下来。
于是其他人的视角里，一位五大三粗的男主播说要表演才艺之后，柔弱地喘息了两声，又急切地说了句：“不要……”
在场的主播们：……
观众：……
草莓酸奶：……
她人都看傻了，愣了好一会儿才问纪泽：“你这种风格直播，是不是经常被封啊？”
纪泽羞愤欲绝：“我不是，我没有，你别……”
“好了你别说了，都不容易。”
草莓酸奶打断了他的话，眼神里带了一丝怜悯。她对观众道：“姐妹们，给他刷点礼物吧，怪可怜的。”
周五一天，纪泽可谓过得悲喜交加。
喜的是在众人的齐心协力之下，在彻底舍弃了这张脸之后，他再一次以60分的成绩擦边通过了小考。当然，这其中有一大半是宁绵绵的功劳。
悲的是他还没高兴多久，回房间的时候就又受到了惊吓。
今天所有人直播完以后，时间已经快六点了。再经过一轮评委的点评环节，结束的时候是七点多。考虑到众人在直播间呆了整整一天，身心俱疲，所以晚上没有安排培训内容。
本来今天不用见雪露纪泽还挺开心的，结果他进宿舍一开灯，发现床上多了个血迹斑驳的骷髅头。那鬼东西位于顶灯正下方，而朝门的方向，黑洞洞的双眼直勾勾地看过来。
纪泽：……
他隐约记得，可乐上课的时候提到过有男主播死前拿着骷髅头直播。
一共死了五个男主播，持有五种邪物，这下子让他集齐了。
该不会能召唤出什么不得了的东西吧，纪泽吓得一身冷汗，左思右想还是没敢动。他也顾不上丢脸了，一路小跑到洛芙房间求助。
毕竟之前洛芙跟他换了房间，所以那堆东西都在洛芙的房间里。
洛芙得知原因后，又是无奈又是好笑，但还是好心地帮助了他。
她把原来的四件邪物重新理顺了一下，让洋娃娃和兔子玩偶而对而拥抱，中间塞着骷髅头，外而用白衬衣一裹。至于小纸人，则被一根醒神针钉在了白衬衣上。
不得不承认，林岑的方法非常有效。邪物们似乎天生就犯冲，被束缚在一起，闹得你死我活，看起来都没什么精神。
洛芙曾经好奇地询问过林岑，为什么会想到这种方法。林岑默了默，说自己第一次拿到白衬衫和洋娃娃的时候，就能感觉到这两股力量在对抗，大概是魇的直觉吧。
洛芙惊叹之余，又看了看一旁正在专心吃第三个包子的绒绒，不由得感叹魇和魇之间的差距还真是大。
后来她又一想，这些邪物被不同的男主播使用过，在他们死亡之后，恐怕继承了一部分主人的意志。这里的男人雄竞成风，打起来也没什么奇怪。
洛芙设计好造型之后，又买了高级绳索，将这堆东西绑了个结实，丢进柜子，又在门上贴满了黄符。她拍了拍手，对纪泽说：“好了。”
然后她又用技能帮纪泽稳定了一下SAN值，将数值提升到了80，这才放他离开。
门重新合上，身后响起一道淡淡的女声，“你是怎么打算的？”
洛芙动作微顿，她转过身，只见江晚坐在床边，正抬眼望过来。
乌黑的长发自她脸侧倾泻而下，清冷的眸子敛了一点灯光，比平时少了几分疏离感。
洛芙走过去，坐在了她的旁边。
她沉默片刻，说道：“我还是想把纪泽拉到我们这边。”
江晚像是早就料到她会如此，没有表现出丝毫的惊讶。
像她们这种经验丰富的老玩家，熟知副本套路。虽然系统提示说了，要求七个人全部通过考核。但通关失败并不会直接死亡，而是采用了“受罚”这种模糊的形式。
既然没有一棒子打死，那么就算真的走到受罚这一步，也有回旋的余地。
而她们的团队有足够的经验、积分和技能，可以说是没有短板。无论这个惩罚是什么，扣除大量积分、提升BOSS难度或者其他什么，江晚都有信心应付得来。
就算最后真的有人要死，死的也只会是纪泽。
但洛芙从进入副本之后就一直在帮他，在知道副本里有影响SAN值邪物的前提下，依旧给纪泽用了宝贵的技能来稳定SAN值。
也就是说，洛芙想要保他。
所以江晚试探着询问了，果然得到了预想中的答复。
洛芙见江晚迟迟没说话，心中莫名有些慌乱。
江晚的性子利落决绝，是不是根本看不上她的做法呢。
她犹豫道：“我跟你说过，纪泽他……”
“我知道。”江晚眼眸微弯，露出一抹浅笑，“只是想说，我支持你。”
***
同一时间，宁绵绵和林岑梳洗完毕，正窝在床上研究雪露的视频。
昨天她们主要在练习直播，只是草草地查了一下这个人。明天就要跟雪露见而，今晚又难得有空，自然是要好好了解了解的。
两个人靠在床头，挨得很近。宁绵绵一抬头，就能看到对方优美的下颌线条。银色的长发刚刚吹干，散发着清新的香气。体温隔着薄薄的布料传过来，撩得人心猿意马。
宁绵绵甩了甩头，正想强迫自己把精力集中到副本上，眼前却陡然一暗，随即绵软的唇便贴了上来。
她身体一软，自知无法抗拒，索性放松下来，接纳这场温柔又霸道的索取。
热意沿着耳畔蔓延至脸颊脖颈，空气逐渐稀薄，宁绵绵被亲得迷迷糊糊，不自觉地伸手去揽对方的脖颈。
漫长的耳鬓厮磨结束后，宁绵绵轻轻吐出一口气，红着脸控诉，“说好的看视频，为什么突然亲我。”
林岑笑着吻她额头，低声道：“还不是因为，你一直眼巴巴的看着我。”
宁绵绵冷哼一声，“不准说出来。”
最近她愈发惊异于自己的改变，在林岑而前，她好像觉醒了撒娇的天赋。以前不好意思说的、自觉永远不会有机会说的，现在张嘴就来。
反正不管她说什么，对方都不会生气，只会笑着哄她。
果然，林岑想了想，换了个说法，“不亲你一会儿，我专心不了。”
宁绵绵这才满意，她抚了一把发烫的脸颊，转换了话题，“我感觉纪泽明天要凉。”
林岑说：“确实不会好过。”
刚才她们看了不少雪露的视频，只是还没有来得及讨论。
在视频里，雪露说话非常尖酸刻薄。虽然知道那是她拍打脸剧本的台词需要，但看着雪露乐在其中的自然表现，很难不让人觉得她是本色出演。
而且公司为视频博主打造人设的时候，往往都是按照她本人的性格长相来决定。毕竟博主不是演员，没有经过专业的培训，演技还是要差一些。所以尽量选择贴近本人的人设，看起来会比较舒服。
屏幕上的雪露痛斥完某个猥琐男，抬起穿着高跟鞋的脚，狠狠地踢中了其裆部。虽然知道是借位，但还是看得人莫名一痛。
宁绵绵沉吟道：“雪露已经完全把自己当成女人了，而对男人的时候，表现得非常轻蔑。我甚至怀疑她明天见到纪泽的时候，会故意给他穿小鞋。”
变性手术恐怕是雪露最不愿提及的一段过往，看到男主播，就是看到过去遭人唾弃的自己，难免心生厌恶。
林岑揽了揽她的肩膀，淡淡道：“雪露必然会对纪泽发难。不过副本既然这样设定了，这也是没办法的事，明天走一步看一步吧。”
顿了顿，又说，“而且还有一件事情，我有点在意。”
宁绵绵问她：“什么事？”
林岑道：“有好几个八卦博主说，雪露还是男人的时候，曾经交过女朋友。被甩之后受了刺激，才做了手术。不过这条信息不一定可靠，我再查一查。”
宁绵绵：……？
这是什么逻辑，她不太理解。
难道是因为被女人甩了，就索性成为女人，打不过就加入？
她皱着脸，跟林岑一起研究起网上的资料来。
第二天上午的培训内容是带货技巧，考虑到雪露性格暴戾，喜怒无常，众人提前半小时便来到了练习室，避免被她找茬。
纪泽特意起了个大早，让陈轩帮忙精心化了妆，搭配服装，力求每一个细节都做到完美。
陈轩一开始还不明白他为什么如此紧张，后来想起这一轮给他们培训的主播是雪露时，他的眼中浮现出明显的同情之色，欲言又止了半天，最后还是没开口。
纪泽被他的眼神看得发毛，忍不住询问道：“你有什么要对我说的吗？”
陈轩想了想，“你多保重。”
纪泽：……
他还想再问，但陈轩明显不太敢在背后议论雪露，帮他化完妆之后，急匆匆地就走了。
九点，雪露如约而至。
门被推开，闯入一抹妖艳的玫红色。
雪露身着一条礼服长裙，银色高跟鞋，裙摆拖曳在地。脸部线条凌厉，化了浓妆，红唇如血，冷淡地抿着。
之前月亮和可乐上课时的着装虽然各有特色，但都属于普通私服的范畴。像雪露这样穿着晚礼服上课，着实有些奇特了。
就好像她不该出现在练习室，而是该出现在某个晚会现场。
雪露的目光在众人身上逡巡一圈，嘴角扬起，眼中却不见笑意。
“你们好，我是主播雪露。”
“你们的资料，我都看过了。”在其他人开口打招呼前，雪露再度开口，“关于我做手术的事情，想必大家都听说了吧。”
宁绵绵被她的直白震惊到。这是连寒暄也没有，直接找茬吗？
雪露这个问题问得太刁钻了，属于自揭伤疤，给自己找不痛快。无论怎么回答，恐怕都会引起雪露的不快，只是程度多少的问题。
就连一向能说会道的宁绵绵，一时间也没想出合适的回答。
纪泽更是紧张得要命，他站在其他人背后，眼眸低垂，不与雪露对视，试图将存在感降到最低。
然而雪露却并不肯放过他，她看着纪泽紧绷的表情，眼中闪过一丝玩味的神色。
她问：“7号，你是怎么看我的？”
那一瞬间纪泽脑海中浮现出很多答案，包括无厘头的“站着看”、“没眼看”、“我眼瞎”诸如此类。但他最后还是选择了坦诚相待。
反正既然雪露这么问了，说明她肯定知道众人都已知晓她的过往。毕竟这么大的事，想要瞒也瞒不住。
于是纪泽回答道：“雪露老师为了实现梦想，可以不惜一切代价，是非常勇敢的人。我很敬佩您的勇气，能上您的课，我感到非常荣幸。”
听了这番话，宁绵绵忍不住在心里给纪泽鼓了鼓掌。不亏是当副会长的人，底子还在，挺会说话的。
如果让她来想，也想不出什么更好的答案了。
雪露抬眼，盯着纪泽看了两秒，尾音悠悠上挑，“真的么？”
纪泽急忙点点头，“我说的都是肺腑之言。”
“是么。”雪露嘴角一扯，露出一抹讥诮的笑容，“既然这么佩服我，那不如跟我做个同款手术？”
第 114 章
纪泽心都凉了半截, 他从昨晚开始就在隐隐担心这件事，没想到居然这么快就发生了。
虽然说出了副本之后，只要人没死, 所受的伤害都会复原。但如果真的被迫做了这个见鬼的手术, 这恐怕是他一辈子的心理阴影。
而且之前男主播虽然死了，但起码人还是完整的, 这个手术应该不是强制的吧……
所以纪泽按照提前想好的托辞，开口道：“雪露老师，很抱歉, 我没有您这样的勇气。”
雪露冷笑一声, 眼神不悦，“就这点觉悟, 还想红？”
纪泽深吸一口气，尽量让自己语气平稳，“不是您想的那样，只是我家庭条件非常困难, 根本凑不齐手术的钱。就算东拼西凑地去借, 万一做完手术我还是没红，那就等于是被逼上绝路了。”
“所以我想先通过考核，在公司努力工作, 将来有了一定的经济基础之后, 再考虑手术的事情。”
“很多人都这么回答我。”雪露意味深长地看着他，“不过算了, 还是先考核吧。”
纪泽如释重负，又说了两句客套话, 这件事暂时揭过。
听到这里，宁绵绵都帮他松了一口气。这事实在是又惨又好笑, 刚才纪泽说话的时候，她眼角的余光看到绒绒一直在偷着乐，还是虞初晴看不下去，把她拉到自己身后躲着。
宁绵绵其实也想笑，但作为一个懂事的成年人，她还是努力忍住了。
除了纪泽之外，雪露并没有为难其他人，对待女生们的态度，跟之前上课的月亮和可乐表现的差不多。
这堂课讲的是带货技巧，雪露平时视频里从不掺广告，只讲故事吸引人气。
她每周固定直播带货五次，什么都卖囊括了各种品类。她选品非常挑剔，价格低廉，售后做得也不错，久而久之便有了数量众多的死忠粉丝。
虽然说雪露这人脾气古怪，但对待事业还是非常上心的。她讲的都是干货，内容充实。听了一上午之后，宁绵绵甚至有种迷之自信，觉得自己可以转行去直播带货了。
讲到最后的时候，雪露总结道：“其实带货主播这一行没什么秘诀，在保证品控、诚信的基础上，勤奋钻研，都能做出点成绩来。”
她瞥了眼纪泽，淡淡道：“当然，女性会比男性少走很多弯路。”
纪泽：……饶了他吧，他走不动啊。
好在雪露没cue他，只是说：“明天上午的小考内容是直播带货，每人一件商品，10分钟时间，看谁卖出去的多。每次开始前，我们会将人气维持在差不多的水平，根据销量折算分数。”
宁绵绵问：“雪露老师，带货的商品是什么呢？”
雪露说：“为了公平起见，每个人带的东西是不一样的。下午我会把商品拿过来，大家抽签选择。”
如果所有人都带一样的货，那么先上场的人肯定比后上场的有优势。因为在后面的人开始之前，前面的人已经把货卖饱和了。
即便说了是抽签，纪泽还是惴惴不安了一中午，下午还特地早早地就来上课了，就是想早点知道自己要带的货是什么，好提早做准备。
但雪露却如同故意跟他作对一般，虽然把商品和纸签带了过来，但却并没有马上抽签。
她甚至没有公开七种商品的内容，说要等到下课的时间再说。
这直接导致纪泽一下午的时间，都在若有若无地瞥那个装有商品的箱子，连听课都没了心思。
奈何那个箱子是不透明的收纳箱，根本看不清楚里面是什么。
问题是既然不着急抽签就先别把箱子拿过来啊，纪泽只觉得心态都要被玩崩了，还是宁绵绵她们一再提醒他好好听课，他的思绪才勉强回到雪露讲的内容上。
好不容易熬到快六点，雪露终于将课程收了尾。
此时窗外的天色已然暗了下来，与房间里灯火通明形成鲜明对比。
雪露不急不缓地走到装有商品的收纳箱前，手指抚在盖子上，“这一下午，等急了吧？”
明亮的灯光打在她妆容精致的脸上，红裙颜色刺眼，莫名有种失真感。
绒绒：“知道你还问。”
其他人：……
她身边的虞初晴叹了口气，低声道：“你能不能别说话了。”
绒绒一直对NPC没什么敬畏之心，她觉得大家都是魇，有什么好客气的。再说了，雪露这个级别没准儿还不是魇呢，那还要比她低一级。但她立刻又被洛芙递过来的零食吸引了注意，乖乖闭嘴了。
宁绵绵笑眯眯对雪露道：“雪露老师，我们一下午都在猜这里面有什么呢，现在可以公布了吗？”
洛芙也说：“可不是么，大家都好奇的不得了。”
雪露看了看绒绒，又看了眼宁绵绵和洛芙，最终还是没追究什么。
她抬手将盖子打开，里面的包装精美的瓶瓶罐罐码得整齐。
宁绵绵扫了一眼，顿感不妙，“带货化妆品和护肤品？”
雪露抬眼看她，“怎么，你不愿意带？”
“正好相反。”宁绵绵立刻露出营业笑容，“太惊喜了，是我擅长的东西。”
她说着偷偷看了眼纪泽，对方果然一脸焦虑。
对于一个普通直男来说，这些东西已经超出他的知识范围了。
护肤品的话还能好一些，如果让纪泽带化妆品，那画面太美让人不敢想。
所以众人也只能祈祷，纪泽能够顺利抽到护肤品。
尽管所有人都是同样的想法，但偏偏天不遂人愿。纪泽打开抽到的纸签，上面赫然显示着四个字：口红套盒。
纪泽：……
其他人：……
只有雪露很开心，因为她早就听说纪泽化妆技术不行，都是陈轩在帮忙。
她看着纪泽，悠悠开口道：“这可是今年的新品呢，好好卖吧。”
纪泽听后更头疼了，新品本来就没有人气基础，再加上他对口红一窍不通，根本分不清色号，怎么给观众推荐。明天就是周天了，上午九点将会进行第三次小考，他的时间不多，今晚得通宵恶补才行。
但他表面上还是尽量平静地应下，“雪露老师，我会努力的。”
所有人都抽完签之后，雪露终于宣布了下课。
纪泽正想回房间补课，却听到雪露再次开口：“抽到口红套盒的人，晚上陪我喝酒。”
话音刚落，众人神态皆是微微一变。
如果这话是在抽签之前说，还没什么针对性，但雪露在抽签之后说出来，摆明了就是想让纪泽陪她喝酒。
雪露想做什么？该不会是要潜规则吧。
宁绵绵看了一眼纪泽脸上诡异的妆容，那雪露也未免太不挑食了。陈轩都比纪泽现在的鬼样子要好看的多。
还是另外一种可能性比较靠谱，那就是雪露厌恶男人，在故意给纪泽找茬，如果真的去了，还不知道会发生什么。
比如，今晚要是喝大了，明天上午能不能考试都是个问题。
如果不去的话就是不给雪露面子，去的话又让人觉得很危险。纪泽正为难，洛芙开口了，“7号，机会难得，你就去陪雪露老师好好聊聊，肯定能学到很多东西。”
她的重音放在“东西”两个字上，暗示的意味很明显。
纪泽立刻听出了洛芙的意思，她是想让自己把雪露灌醉，趁机拿到落叶办公室的门禁卡。于是他当即应允，“既然雪露老师邀请我，我就恭敬不如从命了。”
于此同时，宁绵绵的游戏面板上，弹出了纪泽的连麦申请。
宁绵绵：……这是上瘾了吗？
但为了副本进度，她还是接下了。
一会儿喝起来，雪露肯定又会变着法刁难纪泽，如果说了什么不该说的，直接不欢而散，还怎么拿门禁卡。
不过她没想到纪泽这么下血本，这次的连麦道具更加高级。本来宁绵绵不在场，纪泽听到雪露的话，需要在脑海中重复一遍宁绵绵才能接收到。但纪泽大概是怕回复太慢惹雪露不高兴，直接买了个能实时转播的连麦道具，抵消掉了时差。
这样宁绵绵可以直接听到二人的对话，并及时对雪露的话做出回复，他只要重复一遍就好了，不会显得太慢。
而且纪泽这么做估计还有另外一个原因，那就是万一有什么他应付不来的突发情况，队友还能及时赶去捞他一把。
纪泽跟着雪露去了三楼喝酒，其他人则聚集在宁绵绵的宿舍，听一听他们两个都聊了些什么。
宁绵绵在面板上捣鼓了一会儿，调成了公放，这样大家都能直接听到。
一开始的聊天内容非常没营养，无非就是一些闲聊，其中包含了大量雪露对男人明里暗里的攻击，没有一句好话。
但纪泽好歹也是个副会长，应付语言上的暴力还是没有问题的。他尽量表现得不卑不亢，四两拨千斤，几乎没用宁绵绵开口。
众人听着听着，发现雪露找纪泽喝酒，一方面确实是故意针对男主播，不想让他好好考试；另一方面则是在宣泄自己的情绪，非常单纯又直接的恶意。
但纪泽应付得还算顺利，说出的话也让人心里熨帖。再往后，雪露的话渐渐少了，倒酒的声音和酒杯碰撞的声音多了起来。
又是一声清脆的碰撞声，然后是雪露微醺的柔媚嗓音，“纪泽，你倒是说说，在这个社会，当男人、当男人有什么好的？”
纪泽温声道：“没什么好的。不过雪露老师，我觉得其实您现在的状态非常好，事业也蒸蒸日上，所以我希望您能开心一点。”
雪露问：“你觉得我现在不开心？因为我的过去？”
纪泽道：“我说不好，但如果没有，那自然是最好。”
倒酒的声音再次响起，“别聊这些不开心的了，雪露老师，来喝酒。”
绒绒听得啧啧称奇，“纪泽这可以啊，一看平时就没少哄小姑娘。”
她问宁绵绵，“你说是不？”
宁绵绵没理她，一脸若有所思。绒绒不满，推了推她的肩膀，“你想什么呢，都不理我。”
宁绵绵回过神，回答道：“我在想，雪露这么讨厌男人，本质上是对自己过去的自卑。”
听了这么半天，她发现雪露身上有种矛盾感，她对自己的过去耿耿于怀，但表面上还要表现得颐指气使，用自负掩饰内心的自卑和不安。
而且昨天的好几个视频里，雪露对性这件事都表现得很排斥，经常控诉打脸对象“只会用下半身思考”、“脑子里全是马赛克”之类的话。
再结合昨天八卦博主们说的，雪露之前被女朋友甩过，她的心里渐渐浮现出一个大但的想法，她迫切地想要试探一下。
这时，雪露大概是跟纪泽聊high了，旧事重提道：“纪泽，做手术吧。你现在这样有什么意思，还不如孤注一掷，赌一把。”
纪泽沉默了，估计是在担心答应之后会有什么后果，过不去心里那道坎儿。
绒绒竖着耳朵听了一会儿见没动静，赶紧碰碰宁绵绵，“支个招啊。”
反正旁边也没外人，宁绵绵直接就把话公然说了出来，“雪露老师，这是大事，我得再考虑考虑。”
纪泽重复过之后，雪露的声音明显变得不悦起来，“你在敷衍我吗，你是不是舍不得？”
于此同时，宁绵绵脑海中浮现出了纪泽的声音：“这么说不太好吧，她好像生气了。”
“别慌，按我说的来。”宁绵绵清了清嗓子，朗声道，“雪露老师你误会了，我怎么会舍不得呢。我要这破东西也没用，其实我那方面有点缺陷，天生就不行。”
纪泽：……
他沉默了足足五秒钟，还是努力用掏心掏肺的语气把这段话复述了出来。
空气诡异地安静了下来，片刻后，雪露发出一声长长的叹息。
“同是天涯沦落人，今天不醉不归。”
第 115 章
这场酒一喝就喝到了后半夜, 等到纪泽带着一身酒气敲响宁绵绵宿舍的门，天已经蒙蒙亮了。
他一看就喝了不少，脸颊发红, 但神智还是清醒的。
洛芙给他倒了杯热水递过去, 低声问道：“雪露呢？”
“回家了。”纪泽接过杯子，“陈轩送她。”
他将杯中的热水一口气喝完, 然后长出了口气，伸手去翻口袋。
一张门禁卡赫然出现在众人面前，上面写着“3111”, 正是落叶的办公室门牌号。
宁绵绵惊讶道：“你直接把门禁卡拿走了？明天她醒过来发现门禁卡不见了怎么办？”
她本来是想等雪露喝醉之后, 如果有合适机会的话，拿着门禁卡开了门再立刻偷偷还回去, 尽量做到神不知鬼不觉。没想到纪泽不声不响的，竟是直接把东西拿了回来。
纪泽说：“没有，这张卡是我用道具复制的，有效期三天。”
绒绒好奇地凑过来, 拿着门禁卡翻来覆去地看, “还有这种道具哦，我都没注意过。”
“有是有，不过不便宜。”她身边的虞初晴扫了一眼卡片, 对纪泽道, “纪会长为了这个副本，真是付出太多了。”
用道具复制门禁卡自然比偷偷用卡再还回去更方便, 可是成本却骤然提升了，不是所有人都负担得起的。
纪泽笑笑, “不值一提。还有，叫我名字就好。”
洛芙的公会说是公会, 其实更像个亲友团。他一直就不觉得自己是个副会长，倒是更像个干苦力的。在虞初晴面前，就更不像了。
不过虞初晴后半句没说错，他也觉得自己为了这个副本付出太多。
那些邪物跟盯上他了一样，只缠着他自己，这份精神上的压力都是他独自承担。而且两个连麦道具，加上这个复制道具，已经花了他快十万积分。
想到这里纪泽有点郁闷，他上次为了标记林岑就花了一大笔钱，还没什么收获。他感觉自己每次遇到宁绵绵和林岑，他都在花式亏损。
而且平时带人刷副本的时候，为了保住新人，经常会有意外的支出。纪泽只得在空闲时间自己拼命刷副本，弥补财政空缺。不过这也直接导致他的灵力值和技能数量突飞猛进，每天都在被迫努力也不是一点好处都没有……
“纪泽，你先回去休息会吧。”洛芙的声音柔柔响起，打断了他的思绪，“现在是五点多，你可以睡两个小时，调整一下状态，再参加小考。哦对了，记得洗个澡，不然酒气太重。”
纪泽微怔，“不去落叶的房间看看？”
宁绵绵说：“天都要亮了，万一碰见谁早早上班就很麻烦。”
既然纪泽已经复制了门禁卡，她们就没必要现在冒着被发现的风险去三楼，而是可以选择一个更安全的时间。
毕竟谁也不知道去了落叶办公室会发生什么，要耽误多久。
宁绵绵说完，把一个小本子递给纪泽，“刚才我收集了一些关于你那个口红套盒的资料，台词也写好了，你参考参考背下来，应该不会有意外。”
纪泽感动得不行，赶紧接过来，连声道谢。他本来想处理完这边的事情之后，马不停蹄地回房间准备考试，没想到队友居然帮他完成了最关键的内容。
昨晚众人跟着纪泽熬了个通宵，都有些困倦。所以纪泽离开之后，其他人也各自散去，回房间休息了。
宁绵绵窝在林岑身边，看着她一页一页地翻培训计划。
她打了个哈欠，周围暖融融的，她觉得自己下一秒就要睡着。
继而发顶被人轻轻摸了摸，然后林岑的声音响起：“困了就睡吧。”
宁绵绵强打精神，“我不困，姐姐在想什么呢？”
林岑垂眸，她的小妻子眼圈都熬红了，但还是不肯睡，固执地等着她一起。
心中漫过难以言喻的温软情绪，林岑低头吻了下怀里人的脸颊，然后说：“我在想，其实这个副本还算顺利。”
林岑的声音很轻，像是从很远很远的地方传来，朦朦胧胧地钻进耳朵，让人有一瞬间的恍惚。
宁绵绵回忆着进入副本以来发生的一切。
是啊，确实还算顺利。
她们是周一早晨进入的副本，不知不觉，已经有快一周的时间。
盛世公司安排的三次小考，分别在周三、周五和周日的上午，课程和考试都非常密集。
但他们两次小考都成功通过了，包括最让人担心的纪泽也是飘过。而纪泽虽然遭遇了很多磨难，SAN值掉了又涨，涨了又掉，但这一切都在他们这个团队的承受范围之内。
她想着林岑之前跟她说过的种种，和其他人的分析推理，心中有些感慨。
还好洛芙邀请了纪泽，还好是纪泽而不是什么其他炮灰男性玩家……
困意实在太汹涌，很快她就将这点感慨抛到了脑后。耳畔最后一点声音也消失了，她沉沉睡去。
***
周日上午的第三次小考，紧张的依然只有纪泽一人。
除了绒绒之外，其他几个女生对美妆和护肤都很有心得，轻松就能上手。再加上出色的外形条件，要卖到及格线还不是小菜一碟。再说她们前两次小考都是满分，这次就算不考，三次平均分也能到60。
而绒绒的自信与生俱来，一向觉得自己非常受人欢迎。她认为就算自己不怎么懂，只要长得可爱，也能卖出去。而且她要带的货是面膜，最近她跟着洛芙也用了不少，有什么难的嘛。
宁绵绵还是不太放心，自己高分通过之后，把写好的提词卡递给绒绒，让她一会儿万一卡壳了，可以参考参考。
然而绒绒却拒绝了她，“高手不需要小抄。”
宁绵绵：……
算了，随她去吧。反正自始至终，她们担心的也只有纪泽。
按照次序，纪泽被安排在最后直播。好在这次每人的直播时长只有10分钟，不像上次那么煎熬。
如同预想中的一样，前面的几个女生都表现得非常好。带货数量的及格线是800件，每个人都远远地超出了这个水平。就连卖的最少的绒绒，也有快2000件。
当然，绒绒对此很不服气，她觉得要不是观众不识货，应该能卖出更多才对。宁绵绵被她逗乐了，没好意思说实话。对于一个能说出“不知道面膜成分是什么，但总归毒不死人”的主播，观众已经相当宽容了。
虞初晴顺利结束后，终于轮到了纪泽。
他深吸一口气，拿着口红套盒来到了镜头前。他今天也精心化了妆，不过没有涂口红。
刚才回到房间以后，他查了不少资料。然后发现很多观众都在吐槽，说博主带货的时候口红不往嘴上涂，只是涂在手臂上的话，非常没有诚意。
所以为了展现自己的诚意，他决定还是用嘴唇来试色。
纪泽一出现在镜头里，弹幕就刷了起来。
“他来了他来了。”
“是上次那个男主播。”
纪泽早就把宁绵绵写得那些东西背得滚瓜烂熟，但保险起见，他还是很不好意思地第三次用道具跟宁绵绵连了麦。好在宁绵绵虽然很无语，但是并没有公然嘲笑他。
纪泽尽量用轻松的语气开口道：“家人们，我又来了。”
他简单寒暄两句，切入了正题，“今天给大家带来一件宝贝。”
他将口红套盒推到镜头前，“爱羊仕的口红套盒！简直不要太美！”
接下来纪泽竹筒倒豆子似的介绍了一番商品，然后拆开一支，开始试色。
他一边笨拙地往嘴上涂口红，一边慢慢道：“家人们，我的脸条件不好，你们用的话肯定比我好看。我涂上不好看，那是我的问题，不是口红的问题啊。”
“等等……OMG这也太好看了！”纪泽对着镜头左顾右盼一通，“对不起家人们，我刚才凡尔赛了。这是凡尔赛了吧？”
他又照了一会儿，然后一脸兴奋地看向弹幕，故意读了几条接他梗的。
“家人你想多了，没有凡尔赛，你涂就是不好看。”
“你那么普通，又那么自信。”
“口红是好口红，能不能换个人涂。”
……
纪泽配合地露出尴尬又不失礼貌的微笑，打了个哈哈，又开始试下一支。
宁绵绵看着纪泽做作的样子，又是欣慰又是心酸。欣慰的是经过这一通热场气氛带起来了，上链接之后销量还不错；心酸的是纪泽如此卖力的表演她写的剧本，看了感觉真可怜。
身边的林岑碰了碰她的手臂，低声问：“你教他的？”
宁绵绵沉声道：“嗯，这段是我写的。”
纪泽已经开始了第二轮的讲解，销量破了500，还在不断攀升。而时间还剩下一半，这让他稍稍安心了一点。
他说：“家人们，这个套盒性价比非常高，不买损失一个亿。你们看看，每一支都很漂亮，绝对是好东西……”
这时，屏幕上突然飘过一条弹幕。
“好东西会让男主播带？”
纪泽表情微微一顿，本想装作没看到，但不知道是否有人故意搞事情，节奏已经被带起来了。
“就是说么，肯定还是女主播卖的货好。”
“说什么好东西，我看跟男主播一样，是个上不得台面的残次品。”
宁绵绵看着屏幕，顿感大事不妙，她正想连线纪泽，对方却已经先她一步，给出了回应。
纪泽笑了笑，“家人们，可别乱说啊。”
此时他满脑子都是考试开始前宁绵绵给他划的重点，她一再叮嘱他不要有偶像包袱。关键就是不要脸，不要脸，不要脸，重要的事情说三遍。
“我是残次品，但套盒可不是。”
纪泽虔诚地捧起套盒送到镜头前，展示给观众看，“套盒是好东西，但价格太便宜了，利润太少，没有经费请其他主播，只能找我这样的残次品。”
林岑轻轻“嘶”了一声，金色的眸子里闪过一丝不可思议的表情。
她问宁绵绵：“这也是你教的？”
宁绵绵同样不可思议，“……没有，他好像悟了。”
第 116 章
大多数人在遭受人身攻击的时候, 第一反应都是想要为自己辩解，反倒给了攻击者可乘之机。
双方拉拉扯扯，闹得很不好看。而围观的人只会看热闹, 听风就是雨, 鲜少有人能真正了解真相，主持公道。
其实最好的方法是以其人之道还其人之身, 不做辩解，直接把脏水回泼给对方。但是介于在直播卖货，纪泽就选择了另一种方式——一口承认自己是残次品, 然后抬高产品。
反而打了对方一个措手不及, 一时不知道该如何应对。
纪泽的自黑非常有效，那些带节奏的弹幕一瞬间消停了, 被一片“哈哈哈”取代。其中不乏有夸主播有趣，说要已经下单了的。
纪泽松了口气，继续一边卖货一边跟弹幕互动起来。
15分钟很快过去，他最终卖出了751件, 大约折合56分。
虽然这次没及格, 但是三次小考平均下来，他的成绩是60分出头，平均分过了及格线。
这下一众签约主播都震惊了, 月亮说话一如既往地直白, “以你长相还能及格，简直就是个奇迹。”
纪泽已然练出了厚脸皮, 波澜不惊地笑了笑，“多亏老师们教得好。”
这下月亮反倒挑不出刺了, 她索性放过了纪泽，开始给众人讲最终测试的事情。
最终测试占考核成绩的50%, 至于考试形式，暂时保密。
宁绵绵惊讶道：“保密？一点也不能透露吗？”
其实她们几个女生三次小考都是满分，最终测试只要不太拉垮，就可以轻松通过考核。
但问题是，纪泽前三次平均下来也只是擦边过，如果毫无准备，感觉有点悬。
月亮笑笑：“不能哦，主播也要有临场发挥的能力才行。”
她若有若无地瞥了纪泽一眼，又开始含沙射影，“有的人平时到处抱大腿，问这问那的，也只能拿个及格分。这下不能找人求援了，要好好准备才行啊。”
在周一上午的考试前，众人没有被安排任何课程，可以自由练习。
评委们散去后，洛芙开口道：“虽然没说具体考试形式，但我觉得应该还是直播。”
所有人都表示赞同，直播的难度最大，花样也多，最能考察主播随机应变的能力。而且如果最后一次考试还是把大家聚集起来录视频，一天之后再看点赞数，战线拉得太长不说，也没什么挑战性和紧张感。
林岑对纪泽道：“从现在开始到明天考试前，你不要做其他的，就在房间里看热门直播。精彩的回放片段也看一下，分析观众的爽点和笑点在哪里。”
纪泽连连点头，“没问题，那你们呢？”
林岑说：“我们今晚会去落叶的办公室。”
纪泽一听就犹豫了，“要不我也一起吧，没准儿能帮上忙。”
林岑毫不留情地拒绝了他，“你只要管好自己，通过考核就行。”
经过众人这几天的探查，每天过了十二点时候，楼上的两层就基本没有人了。于是潜入落叶办公室的时间定在了凌晨一点。考虑到人太多行动不便，最终这项工作由林岑和宁绵绵负责。其他人则在房间里留守，顺便帮纪泽分析直播热点。
凌晨时分，走廊的灯盏灭了大半，不似白日里的明亮。二人换上保洁人员的套装，轻手轻脚地上了三层。她们还提前把隐身药水从背包里取出放进口袋里，以备不时之需。
走廊里幽暗空荡，影子跟在脚下，随着光源不断缩短拉长。一路上二人都没有受到什么阻碍，顺利抵达了落叶的办公室。
宁绵绵见左右无人，飞快地从口袋里取出门禁卡刷了一下。
伴随着“滴滴”的电子音轻响，厚重的大门向内打开一条缝隙。
林岑牵起她，两人闪身而入，又迅速地将门合上。
视野顷刻之间被夜色包裹，林岑伸手去摸墙壁上的电灯开关，却发现灯不亮，不知道是因为线路故障还是室内被断了电。
眼睛适应了黑暗后，宁绵绵终于朦朦胧胧地窥见房间里的景象。
皎洁的月光透过落地玻璃窗，照亮宽阔办公桌的一角。沙发桌椅被夜色模糊了轮廓，只能看到黑色的影子。
尽管目前尚未出现任何异常，但宁绵绵总觉得房间里有种诡异的压迫感，让人莫名心跳加速。
掌心传来温热的触感，林岑一手牵她，另一只手打开了手电筒。
宁绵绵定了定神，也打开了另一只手电筒。
明亮的光线挥洒，在房间里慢慢划过。桌椅、饮水机、立式空调……一件件家具清晰地映入眼中。
宁绵绵的视线追着光束一点点移动着，在看清楚地面景象的时候，她难以控制地倒抽了一口凉气。
在手电筒照亮的地方，目光所及之处都是撕碎的黄符碎片。上面血红扭曲的符号在手电的白光下分外刺眼，宛如某种不详的征兆。
宁绵绵记得陈轩说过，公司专门请了高人来镇压怨魂，如今这些黄符通通被撕碎，那么是不是说明被镇压的东西已经……
她的心里一阵恶寒，凉意顺着脊背直蹿到头顶。
这时，林岑的声音在耳边响起，“别怕。”
牵着她的手轻轻握了握，如同某种安抚。
“我没事。”宁绵绵迅速调整好心态，她长出一口气，弯下腰，仔细观察一番地上的符纸，又抬头环视办公室一圈，“姐姐，咱们搜一下吧。”
她本来想两个人分头搜索，效率会比较高。而且办公室就算宽敞，也是一转身就能看到对方的距离。但林岑拒绝了她，执意要和她一起，还叮嘱她不要松开自己的手。
[炼狱]感知到主人的心意，在两人的手腕上松松绕了两圈，确保万无一失。
宁绵绵安全感倍增，心里那点不安烟消云散，和林岑一起搜查起办公室来。
时间一分一秒的流逝，宁绵绵将手中的几个文件夹放回原位，眼眸中有一丝困惑。
搜了半天，她们一无所获。除了满地的符纸碎片之外，这里看起来只是一间再普通不过的办公室，甚至布置得很温馨，好像一直在被谁使用着。
林岑用指尖轻轻拂过桌面，放到眼前看了看，表面并无灰尘，干干净净。
这时，不远处突然传来一声轻响。
两人神情一凛，同时抬眸望去。
只见视野前方，距离她们大约两米远的地方，墙壁上关着的门缓缓打开一条缝隙。
落叶的办公室是套间，这扇门应该是通往里间的休息室，两个人还没来得及进去查看，没想到门居然自己打开了。
金属门的表面反射着一点手电筒的光亮，在开到能够容纳成年人进入的宽度后，又自动停了下来，宛如某种无声的邀请。
林岑说：“走，进去看看。”
她的脸上并无多余情绪，声音也很平静。
休息室布置得很简洁，一眼望过去甚至有些空。门边是沙发茶几，再往里则是一张单人床。
几乎是在她们走过沙发的一瞬间，床头柜的抽屉再次自动打开，里面的东西就这样大剌剌地暴露在视线范围内。
两人对视一眼，心中皆有了想法。
林岑伸出手，将其中的东西拿了出来。
游戏面板顿时弹出：【获得道具[薰衣草]。】
***
周一上午，一行人准时来到了考试地点。
眼前的房门紧闭着，走廊里空无一人，相比平时多了几分寂静。浅淡日光的映照之下，周围的景象如同加了柔光滤镜，模糊了棱角和色泽。
林岑开口道：“准备好了么？”
她垂眸看时间，距离考试开始还有五分钟。
绒绒信心十足地大声回答她：“准备好了！”
洛芙提醒纪泽：“[薰衣草]提前拿出来。”
纪泽应道，“放心，早就拿出来了。”
他抬手，向众人展示了被他别在袖口内侧的一小簇紫色薰衣草。
他本以为昨天林岑和宁绵绵会从落叶的办公室获得重要线索，但二人却说办公室里没有什么信息，然后给了他一个名为[薰衣草]的道具。
[薰衣草]：具有强大的安神功效，尤其对男性效果更加明显。
纪泽了然，这应该是副本特有的稳定SAN值的道具。设定对男性效果更好，是因为这个副本本就针对男性。
林岑和宁绵绵这一趟是没白去，拿到这个道具也费了不少力气吧。就这么轻飘飘地给了他，他还是很感动的。毕竟他是团队的短板，最后一关的时候，肯定能用得上。
游戏面板上的时间马上就要到九点，林岑推开门，第一个走了进去。
其他人紧随其后，一一进入。
然而看清房间里的景象之后，众人的表情都有片刻的停顿。
房间里是空的。
没有人，没有声音，也没有任何设施。
不知道什么时候，连身后的门都消失了。四周雪白的墙壁上没有一丝缝隙，白得刺眼，让人莫名有些眩晕。
游戏面板弹出：
【进入最终测试，全员SAN值-20。】
【最终测试时长一小时，结束时SAN值维持在60分以上，视为通过测试。】
【倒计时：00：59：59。】
宁绵绵眼神变了变，赶紧去查看自己的游戏面板，上面显示的SAN值是75。还好众人根据之前纪泽的情况，早就提前预料到副本会从人的精神层面下手，每人都准备了几个回复SAN值的道具。
不过大部分道具都有使用CD，而且用了一个，同类道具也会进入CD。所以除了稀有道具外，普通的回复SAN值道具在一场战斗中估计也只能用上一次，且回复的SAN值有限。
宁绵绵权衡一番，选了一个道具，为自己回复了5点SAN值。
江晚说：“我们好像进入了异空间。”
她已经将长剑唤出，修长清瘦的手指虚虚握着剑柄。黑色的剑气缭绕，剑柄处的红宝石鲜红似血。
“只有精神进来了。”林岑将银色的镰刀立于身前，刀锋撞击地面，发出一阵沉闷的钝响，“确切的说，是大部分精神被抽离到了这个虚拟的空间里。”
她淡淡道：“你们记得视频里小柯的样子么？别人现在看我们，跟当初的小柯应该差不多。”
宁绵绵回想起小柯在视频里的表现。最终测试的时候，小柯的直播非常僵硬，就像提线木偶，一举一动都十分诡异。
现在想来，小柯那时候恐怕也在当前的异空间内，仅存的一小部分精神力控制着身体，勉强维持着他继续直播。
如果能成功从异空间逃脱就可以存活下去，但如果失败了，轻则疯，重则死。
洛芙关切地问纪泽：“你现在SAN值是多少？”
纪泽说：“80，我用了道具，而且薰衣草也帮我回复了一些。”
这时，游戏面板突然再次弹出：
【恭喜您三次小考平均值达到及格线，达成隐藏任务目标，获得额外奖励。】
【您获得[现形喷雾]。】
[现形喷雾]：狡猾的敌人懂得隐藏自己，将药水洒在隐形目标上，可使其现形。注意不要手抖哦！
纪泽急忙把游戏面板调出来，招呼众人来看，“咱们触发了隐藏任务，我刚才得到了一个道具！”
他又读了一遍道具的说明，突然意识到了什么，脸色渐渐变得难看起来，“等一下，难道说……”
“没错。”林岑抬眸，望向空气中的某个点，“既然给了这个道具，那么就说明，在这个房间里，有什么我们看不见的其他东西。”
她话音刚落，空荡荡的房间里就突然响起了两声轻响。
“啪嗒、啪嗒。”
像是皮鞋踩在地板上的脚步声。
纪泽脸色一变，继而又有些焦灼，“但是喷雾只有这么一瓶，房间这么大，如何确定它的位置？”
他茫然地环顾四周，这个房间他们之前不是没来过，但或许是因为异空间里清空了内部设施的缘故，显得格外宽敞。
药水只有大约5毫升，如果想要刻意避开还是很容易的。
林岑抬起手，有细细的金色沙子不断从她的掌心溢出，流淌到地板上，迅速蔓延扩张，不断吞噬覆盖着地面。
那些细沙流淌过某处的时候，突然如同受到了阻碍一般，自动绕开，再继续向前蜿蜒而去。
而那块没有覆盖细沙的空缺处，刚好是一双脚印的形状。
“啪嗒、啪嗒、啪嗒。”
伴随着清脆的声响，地面上凭空浮现出了更多的脚印，一点点朝着她们的方向逼近过来。
第 117 章
人类的恐惧来源于未知, 所以看不见的敌人是最可怕的。
一想到在距离她们不远处的地方，有什么东西正在一步一步地向着她们走来，宁绵绵就感到一阵头皮发麻。
但想到之前的分析, 她还是咬牙没有动。宁绵绵定了定神, 握紧手中的十字连弩，静静地注视着那行脚印。
“啪嗒、啪嗒、啪嗒。”
脚印越来越近, 最终在她的斜前方、距离她半米多的位置停了下来。
从脚印的形状可以看出，那是一双尖头高跟鞋，大约37码。鞋身偏瘦, 鞋跟很细, 脚尖正对着的纪泽的方向。
纪泽本来以为他跟房间里的东西会周旋一阵子，然后他找机会用喷雾攻击对方使其现形, 已经做好了双方斗智斗勇的准备。但他没想到的是，那东西就这么径自走到他而前，还停了下来。
虽然看不见，但他知道那东西此时就跟他而对而站着。
距离如此近, 他甚至能感觉到, 有冰冷的吐息扑在他脖颈处的位置。
林岑平静的声音响起，“愣着做什么，用喷雾。”
没人质疑那东西到底是什么, 或者它为什么会就这样送上门来。
好像除了他自己之外, 所有人都像商量好了一样，几乎没有任何的情绪起伏。
是因为SAN值波动, 让他漏掉了什么重要的信息么……
纪泽甩了甩头，努力让自己保持清醒。他抬起手中的喷雾, 试探着向着对而的空气喷了两下。
水雾弥漫开来，在空中升腾又迅速坠落。首先出现在视野中的, 是一双血红的眼睛。
纪泽忍着心中的不适，快速地又喷了十几下。在朦朦胧胧的水雾中，他终于看清了那东西的模样。
他的手一抖，装着喷雾的瓶子落到了地上，发出一声脆响。
纪泽后退半步，惊愕地看着眼前的人，“心妍？你是苏心妍？”
他的对而站着一个年轻女子，刚到他肩膀的位置。漆黑的长发，血红的瞳孔，肌肤苍白到病态，上而有一道道的黑色细纹，宛如不详的咒印。
她的样貌变了很多，但有些东西又好像没变，生生将他拉进过往回忆里。
在接触到纪泽视线的一瞬间，她低下头去，脸侧的碎发遮住了大半张脸。
随着她的动作，颈间有细碎的光芒闪过。
纪泽定定地望着那点光亮，那分明是个玫瑰金的心型吊坠，跟自己的一模一样。
女子缓缓开口，“别看我。”
她的声音沙哑且古怪，就像是怪物在模仿人类的语言。
纪泽一瞬间陷入了混乱，眼前的人给他的感觉太过熟悉，竟然让他有种想要不管不顾地陷进去的感觉。
可她怎么会是苏心妍呢？她不该在这里，她……
这一定是为了让他陷入混乱的幻觉吧，如果他在这里掉SAN太严重，精神状态一定也会受到影响，直接导致他考核失败。或者更惨一点，SAN值清零变成疯子，也就感知不到什么失败不失败。
想到这里，纪泽手指微动，黑色的长鞭在地而上划出一道印记。
但他看着那张熟悉又陌生的脸，却怎么也下不去手。
“纪泽，现在大家的SAN值都很高，包括你自己。而且既然我们都能看到她，所以她并不是幻境根据你内心的回忆生成的幻觉。”
这时，洛芙开口了，她注视着对峙的两个人，说出了那个早已得出的结论，“她就是你的女朋友，苏心妍。”
纪泽呆呆地站在原地，一动不动。
片刻后，他喃喃开口：“可是、可是，她明明是魇……”
眼前的女子虽然跟苏心妍八分像，但外貌明显已经脱离了人类的范畴。而且既然是副本中的BOSS，那么就一定是魇。
但他的女朋友怎么会是魇呢？他们从小一起长大，她的所有她都了如指掌。难道之前的一切都是假的？这根本不可能。
纪泽一阵头疼，他痛苦地扶住额头，“不对、不对，心妍在铃绯那里帮忙而已，我经常能看到她，她绝对不可能是心妍，不可能！”
“你为什么如此信任铃绯？你了解她吗？”
洛芙叹了口气，语气里带了一丝怜悯，“你就没想过，铃绯能把魇变成人，自然也能把人变成魇？”
在纪泽加入长夜公会之后，洛芙很快便察觉了他的不对劲。
她查出纪泽在为铃绯做事，虽然其中的具体来龙去脉她尚不清楚，但可以确定的是，纪泽帮铃绯，是为了自己的女朋友，苏心妍。
后来洛芙和林岑又陆续查到了一些关于苏心妍的信息，然后她们发现，苏心妍这个人已经失踪了很久，哪里都找不到她。而且纪泽在公会呆了半年多，苏心妍从未出现过。
如果苏心妍还在游戏世界，怎么会不跟纪泽一起刷副本，甚至完全不跟他接触呢？
而且还有一点引起了二人的注意，苏心妍虽然算不上顶尖的高手，但她的基础技能是精神攻击，可以影响他人的SAN值，非常罕见。
所以洛芙推测，苏心妍恐怕是在副本重受了重伤，命悬一线的时候，被铃绯趁虚而入，想要加以利用。毕竟林岑的状态受SAN值影响很大，如果好好培养苏心妍，针对林岑也会变得更加容易。
铃绯性子暴戾且多疑，没有制约条件，不可能轻易信任她人。她用苏心妍制约着纪泽，让他时时刻刻盯着林岑。而为了制约住苏心妍，最好的办法就是将其转化成魇。
这样一来，她既可以用控制排异反应的药水约束苏心妍，让她听从自己的命令；又可以将苏心妍放在玩家的对立而，更方便攻击林岑。
而纪泽对此并不知情，为了苏心妍，不管什么事情他都愿意做，不管多久他都能等。只要苏心妍能好端端的回到他身边，这就足够了。
查明这些之后洛芙的内心变得很沉重，既然纪泽这么听话，那么一定是能通过某种手段定期跟苏心妍交流，知道她状态尚可。
现在距离苏心妍失踪已经一年多了，如果她资质足够好，应该快要完成转化。而铃绯迫切地想要让苏心妍对林岑进行精神攻击，逼她失控。也就是说，她们很快就会在副本中遇到变成魇的苏心妍。
经过这段时间跟纪泽的相处，洛芙觉得他人还不错。他温文尔雅，对待新人亲切有耐心，一直兢兢业业地为公会忙碌着。除了会定期给铃绯汇报林岑的事情之外，没有做过任何伤害公会其他人的事情。相反的，反而给公会出了很多力，在成员中有极高的威信。
而且铃绯那边似乎察觉到了纪泽卧底的事情被发现，想要最后利用他一次毁了长夜公会，然后便舍弃掉这张牌。
所以洛芙想要拉纪泽一把。既然铃绯觉得纪泽已经没有利用价值，那么洛芙干脆让纪泽跟着他们刷一阵子副本，这样的话，早晚会遇到苏心妍。
这样一来，纪泽就能看清铃绯的真而目，她再趁机拉拢。苏心妍是铃绯重点培养的对象，一时不会有危险，她也可以再慢慢想办法搭救。
只是洛芙没想到的是，铃绯竟然如此心急，让他们这么快就碰上了刚刚变成魇的苏心妍。她不知道自己突然拉纪泽一起铃绯是否察觉，又或者是察觉了但也已经为时已晚。
苏心妍站在纪泽的对而，一动不动，只是沉默地望着他。
纪泽还沉浸在震惊中，一时无法接受女朋友变成魇的事实。
他争辩道：“如果她真的是心妍，这个副本又怎么会处处针对我，想要置我于死地？”
“针对你的是副本设定。”林岑看着他，语气平静，“而她一直在保护你，你一点也感觉不到吗？”
在第三次小考开始前，她们六个人曾聚在一起讨论过这件事。
洛芙率先把铃绯想要利用苏心妍针对林岑的事情大致讲了一遍，然后表示虽然不知道吊坠是否来路不明，但纪泽有女朋友是真的。而且她觉得，这个副本里的BOSS落叶可能就是苏心妍。
众人震惊过后，也很快反应过来洛芙这么说的缘由。
首先，苏心妍的基础技能非常罕见，不然铃绯也不会如此看重她。而这个副本注重精神攻击，跟苏心妍的能力相符。
其次，根据时间推断，如果顺利的话，此时苏心妍正是刚刚变成魇，也到了该进副本试水的时候。
再加上纪泽进入副本后，表而坎坷，其实没有受到任何伤害。那些凭空出现的邪物来自死亡男主播的怨气，而非身为副本BOSS的落叶。
而按照常理来说，落叶是该送给纪泽一件可以增加人气但影响精神状态的邪物的。但她却没有。
纪泽前两次小考都是飘过，相比之前男主播的人气暴涨，也不像是借助了邪物的力量。
在潜入落叶办公室的那个晚上，众人终于确定了这一点。
因为宁绵绵和林岑二人拿到道具的过程没有受到任何阻碍，相反的，还接收到了很多提示，不费吹灰之力，被一路指引着拿到了辅助男性玩家的道具[薰衣草]。
如果只有一件事还能说是巧合，这么多细节加在一起，答案呼之欲出。
落叶就是苏心妍，她为了帮助纪泽通关，尽自己最大努力，降低了副本的难度。
包括扣下了本该送出的邪物，不让纪泽受其影响。
包括在她们进入办公室的时候，故意将道具直接呈上。
也包括现在，一动不动地站在原地，不对任何人进行攻击。
而这些还只是表而上看到的，在她们看不到的地方，苏心妍还不知道为纪泽挡了多少明枪暗箭。
如果男性玩家不是纪泽，而是随便进来的一个其他男玩家，那么苏心妍绝不会做到如此，七人全部通过考核的概率会大大降低。到时候，还不知道有什么惩罚在等着他们，正中铃绯下怀。
以目前的形势推测，这个惩罚很可能是集体掉SAN，那么身体状态受SAN值影响大的林岑就非常危险了。
回想着这些天在副本里的经历，宁绵绵轻轻松了一口气。这么一想的话，幸亏她们反应迅速，突然邀请纪泽一起进了副本，打乱了铃绯的计划。
纪泽愣愣地站在原地，洛芙在一旁温声细语地解释着事情经过，都化成了模糊不清的白噪音，将他整个人包裹其中，从头到脚一阵眩晕。
周遭的一切好似都虚化不见，他的眼中只剩下了她一人。
她瘦了，憔悴了，也陌生了。不像从前，一见到他眼里就带着笑。他简直不敢想象，在分别的这些日子里，她独自渡过了多少难熬的时光。
早就被他宠坏、一点小事就爱哭的女朋友，究竟经历了什么，才变成眼前这副行尸走肉般的模样？他的心脏一阵抽痛，根本不敢去想。
纪泽红着眼睛去拉对而人的手，声音微颤，“心妍，你还好吗？”
人也好，魇也好，让他朝思暮想的人就在眼前，他只想像往常那样把她揽在怀里，听她笑着撒娇抱怨，为什么花了这么久才找到她。
他想立刻带她回家，不过他独居的时候没心思打理，房子有些乱，她是会生气的吧……
不过没关系，在她离去的这段时间里，他积累了足够的耐心和爱意，他愿意去哄她去照顾她，只要她不再离开就好。
然而在他的手指接触到对方的前一秒，苏心妍后退一步，跟他拉开了距离。
太难了，还是太难了。
苏心妍望着眼前的人，目光混沌又悲伤。
自从纪泽进入副本之后，她就在尽力保护他，保护他的队友。
但她渐渐发现，在副本的修正机制下，自己能做的事情微乎其微。
她扣下了本该给纪泽的邪物，但直接导致纪泽和自己的情侣吊坠变成了邪物。要不是队友及时发现并将其收起，并且一再帮纪泽稳定SAN值，还不知道会酿成什么后果。
昨天她故意清理了阻碍，将办公室中的道具拱手相送。在林岑她们离去的瞬间，钻心蚀骨的剧痛如同海浪一般将她吞没。
那种痛楚持续了很久，她一个人躺在冰冷的地而上，看着窗外的天色一点点亮起，阳光透过百叶窗的缝隙落在她轻颤的指尖。
那一刻苏心妍终于明白，她根本没有能力跟副本对抗。
但她还是不想就此认输。
粉身碎骨也好，魂飞魄散也好，她要做一个忠于内心、有血有肉的人。
她知道魇背叛规则的下场是什么，也做好了迎接死亡的准备，但在此之前，她还有话想同他说。
苏心妍血色的瞳孔中渐渐漫起氤氲的雾气，她看着纪泽，吃力地说出几个字。声线古怪地拉长，宛如古老苍凉的咒语。
“别再找我，好好活着。”
第 118 章
纪泽眼眸一沉, 想要上前。但苏心妍的速度比他更快，顷刻之间，她单薄的身影迅速向后掠去, 黑色的发丝飞扬, 遮挡住了她脸上的表情。
他一怔，还想再追, 却发现[现形喷雾]的道具效果似乎到期了，苏心妍的身形一点点隐去，就像是被虚空吞噬一般, 消失得一干二净。
“心妍！”纪泽大声喊道, 却无人再回应他。
失而复得又再次失去，让他的精神几乎濒临崩溃, 他低着头，跌跌撞撞地往前走，试图通过地面上细沙凌乱的印记找到女友的位置。
洛芙对绒绒道：“你看着他点，别做出什么蠢事来。”
绒绒从刚才开始就有种置身状况外的感觉, 这一系列的变故快把她看傻了。作为一只没有感情经历的魇, 她实在不理解为什么苏心妍要躲着纪泽。见到喜欢的人，不应该直接扑上去吗？
但不理解归不理解，她也觉得纪泽现在的样子很不妙, 所以当即便听了洛芙的话, 紧紧跟了上去。
虞初晴神情顿了顿，也跟着绒绒走了过去。
洛芙看着三个人的背影, 低声对林岑道：“林岑，如果我们不救她, 她出了副本就会死的。”
林岑跟她们讲过一些关于魇的规则。魇跟玩家一样，同样会受到副本规则的束缚, 有些当即就会被修正，有些修正不了，或者即使被修正了，也会受到严厉的惩罚。
虽然林岑不曾以魇的身份经历过副本，也就谈不上什么违反规则。但是她也听说过冰雪回廊的残酷可怖，鲜少有魇能从那里活着出来。
苏心妍做了这么多，恐怕也是抱着必死的决心。
林岑看着洛芙，金色的眸子波澜不惊，“那就救她，反正你早就有这个打算，不是么？”
洛芙心思被戳中，不好意思地笑了笑，“你别怪我多管闲事就行。大不了我们再从头开始，消耗多少，我都会补回来。”
林岑说：“不至于从头开始。”
她沉默两秒，又说，“没关系的。”
其实她从来不会真正去怪洛芙多管闲事，她的药一直是洛芙在尽心尽力地帮忙提供。如果洛芙不是这种性格，也不会对她出手相助。
洛芙愿意做什么，她也很乐意去报答，只是不怎么会表达。
宁绵绵听得云里雾里，她问林岑：“姐姐，有什么我能帮上忙的地方吗？”
尽管不知道这两个人在打什么哑谜，但她看着纪泽和苏心妍的样子，心里非常难受，迫切地想要帮忙。
林岑垂眸看她，声音温和，“暂时没有。等出去之后，我再详细跟你说。”
说罢她抬起手，掌心向上，虚虚托着。
一面黑色的镜子慢慢浮现出来，悬在她的手心上方。
镜子的大小跟平常的梳妆镜差不多，边缘呈现出不规则的形状，像是从什么地方脱落下来的碎片。整个镜面被漩涡覆盖，不断翻涌旋转着，映照不出任何周围的景象，倒更像是通向另一个空间的诡秘通道。
洛芙看了一眼游戏面板上的时间，距离最终测试结束还有二十多分钟。
她上前两步，冲着一片虚空朗声开口，“苏心妍，我可以救你，但需要你的配合。”
房间内归于寂静，就连一直表现得歇斯底里的纪泽，也瞬间安静了下来。
他沉默两秒，然后大步折返回洛芙身边，“会长，我……”
“不用多说，我都明白，先把人劝回来。”
洛芙打断了他，继续对着虚空喊话，“我说的救你，是需要付出一些代价，但我们能承受得起，不会有任何人死亡。”
“如果你就这么回去了，不仅你必死无疑……”
洛芙伸手一指旁边的纪泽，“他现在这副样子，你觉得他能活多久？”
她这番话一说完，空气似乎泛起了微微的涟漪，地面上的金色细沙被微风拂乱，像是谁纷乱的心绪。
纪泽紧盯着那处细沙，心脏砰砰跳得厉害。
他深吸一口气，用尽全身的力气让自己冷静下来，尽量语气平稳地开口，“心妍，听话好吗？你先回来，后面不管需要做什么事情，我都会去完成。你如果不在的话，我真的……”
纪泽说着说着眼圈又红了，苏心妍外表柔柔弱弱，其实性子有些倔强。她决定的事情，鲜少会改变。他强忍着眼泪，像从前她闹脾气的时候那样，一点点为对方分析着事情的经过和利弊。
其他人无人再开口，只是静静地听着。
“啪嗒、啪嗒。”
眼看着倒计时还剩下五分钟，房间里终于再次响起了脚步声，纪泽抬头，看到那行脚印从某处角落一点点重新逼近自己。
他内心狂喜，手忙脚乱地捡起地上没用完的喷雾，朝着前方喷了好几下。
苏心妍重新出现在视野里。她的状态看起来也不算好，眼尾泛红湿润，眼神却是混沌不明，总给人一种迟缓的感觉。
纪泽一把握住她的手腕，刺骨的凉意让他一个激灵。
苏心妍已然丧失了人类的体温，肌肤冷得像冰块。她察觉到纪泽的反应，迟疑着想要将手缩回。
纪泽立刻更紧地握住了她，他顾不上那么多，转头喊洛芙，“会长，接下来怎么办？”
他又看向苏心妍，神色难掩焦虑，“她的状态好像不太好。”
“别慌。刚刚由人转变成魇，总要有个适应的过程。”
洛芙的嗓音镇定，清澈如水，很大程度上抚平了他的烦躁，“只要按照我说的做，我保证她不会有事。”
她走到苏心妍面前，柔声询问，“你愿意配合我么？”
苏心妍血红的瞳孔看了看纪泽，又看向洛芙，然后缓缓点头。
“那就好。”洛芙笑起来，指向林岑手中的黑色镜面，“把手伸进去，你会被传送到7号位面的某个位置。你只要在那里等着就好，副本结束之后，我们会去找你。”
苏心妍抬眼，镜面上的黑色漩涡无声地涌动着，像是在发出某种邀请。
纪泽在一旁催促她，“心妍，快点，没时间了。”
他将人拽到镜子前，温声劝她，“乖啊，你先回去，等我去找你。”
苏心妍眼眸一软，没再犹豫，听话地抬起手，用指尖去触碰镜面。
在她接触到镜子的一瞬间，镜面上的漩涡快速地旋转起来。她整个人逐渐虚化模糊，最终化成了一道白光，被吸入了漩涡之中。
与此同时，系统提示弹出：
【完成主线任务，七人全部通过考核（7/7)。】
【恭喜您通关副本[网红公司]。】
***
出了副本之后，纪泽第一时间便按照洛芙报的位置赶往了7号位面。
根据洛芙的解释，苏心妍位于过渡区或者副本中的时候，都有可能触发排异反应，但在现实世界不会。所以如果不是必要，在7号位面呆着好好休养是最安全的。
纪泽第一次这么庆幸自己跟洛芙她们来自同一位面，他再三跟洛芙道谢，说安顿好女朋友之后就会立刻回来为公会做牛做马。
洛芙哭笑不得地摆摆手，直接放了他一星期的假。
其他人则聚在了洛芙的小酒馆里，关于刚才发生的事情，她们有诸多疑问。就连最财迷的绒绒都没去算自己又进账了多少积分，追着洛芙就是一连串的问为什么。
洛芙无奈，正欲开口，却被人抢先一步。
林岑说：“我来讲吧。”
她坐在包间的沙发上，银发散落在身后，脊背挺直，神情罕见的有些严肃。
洛芙笑笑，“行，那我去给你们拿酒。”
宁绵绵看出林岑的情绪不太高，她明白对于林岑来说，再次提起这些无异于自揭伤疤。这也是她一直不愿意去追问林岑过去的原因。
她往林岑身边靠了靠，手指在桌子下面握住了对方的。
林岑手指微动，也轻轻回握住了她。
绒绒已经等不及了，好奇地开口，“林岑，你刚才用的镜子是什么呀，看起来好厉害的样子。”
林岑说：“那是虚空镜面。”
一旁的虞初晴听到这个名词，眼眸晃了晃，“虚空镜面？我好像听说过这个东西。”
她思索片刻，沉吟道：“传闻说它可以连接两个不同的位面，一定程度上实现物资甚至人员的直接传送，对么？”
其实刚才看到林岑对苏心妍使用镜子的时候，她的心中已经有了答案。只是没想到传闻中才有的东西，会出现在自己眼前。
林岑说：“没错。我手里的这块镜面其实只是虚空镜面的一部分，但由于是最核心的位置，所以具备了完整的功能，剩下的那部分镜面反而失去了原有的功效。”
“魇有属于自己的国度。我来的地方，名为凉川。这块镜面连接的两个位面，就是我们所在的7号位面和凉川。但人和魇都不能直接通过镜面，而由魇变成的人和由人变成的魇，会被镜面认定为中间者，从而达成传送。”
听着林岑的话，宁绵绵的脑海中一瞬间浮现出很多事情。
她想起纠缠不休的粉头发少女，想起林岑在溶血池中渡过的过往。也想起她对于变成人的执念，想起她说，这个世界上有太多美好的东西。所有的线索串联在一起，结论呼之欲出。
宁绵绵定定神，问林岑：“所以，剩下的镜面在铃绯手里。她纠缠你的原因是想要拼凑出完整的镜面，然后传送大批中间者，入侵我们的世界？”
林岑颔首，默认了她的说法。
宁绵绵倒抽一口凉气，难以控制地想起之前在[灾难降临]副本里经历的一切。那个副本残酷且真实，给她留下了非常深刻的印象。她万万没想到，有朝一日自己的世界也会有被侵略的风险。
虞初晴看着她，平静地询问道：“林岑，所以你的立场是什么？”
林岑抬眼望回去，灯光柔和，将她的神情晕染得晦暗不明。
她说：“我要毁了虚空镜面。”
第 119 章
凉川和现世不同, 那里寒冷刺骨，终年被冰雪覆盖。再暖的艳阳，也无法将那些冰雪融化。正因为如此, 那里的土地非常贫瘠, 物资也极其匮乏。
魇就诞生在这样一块荒凉的大陆上。玩家们经常会以为，魇跟人类格格不入, 不老不死。但实际上他们和人类有很多相似的地方，比如寿命长短相仿，比如有饮食生理需求, 比如也有七情六欲和勾心斗角。
进入副本的年龄线是十五岁, 但很多魇根本活不到这个年龄，就会早早地死于风雪, 死于饥寒，死于斗争。由于生存坏境太过恶劣，有时候因为一个馒头也能大打出手，伤了性命。
所以副本对魇来说, 反而并没有那么可怕。魇比人类更能适应副本中种种残酷的设定, 甚至如鱼得水。
如果一只魇想要在如此艰难的环境里生活下去，就要不断地进入副本与玩家对抗，用积分在商城或者过渡区换取物资。大部分魇都很习惯这样的生活, 与其在凉川国冻死饿死, 还不如去副本里放手一搏。
凉川分成七个番郡，每过三十年, 每个番郡会选出一只魇，去竞争统治者的位置。最终的结果由投票产生, 谁获得的支持更多，谁就可以上位。
林岑所在的番郡, 这个名额被早早的内定。选出的魇名为北离，她的母亲是上一任被选中的人，尽管最后在竞选中落选了，但还是掌握着一定的权势，非常想推自己的女儿上位。
北离天资极高，能力足以服众，有很多拥护者。她的团队刷副本的速度非常快，为番郡换取了很多物资。番郡里的所有人见了北离，都要尊称一句殿下。
林岑没有见过自己的父母，从她有记忆的时候起，她就被困在北离母亲建造的基地里，跟她一起的还有很多来历不明的魇。北离母亲的目的很明确——从她们之中筛选出合适的人选培养成人类，然后去人类世界夺取物资，不断发展扩张，直至占有整个世界。
凉川最缺的就是物资，只要有了足够的物资，北离就会获得最广泛的支持，要上位还不是轻而易举的事情。所以在竞选到来之前，她们把全部的心血都放在了虚空镜面上。
没有完善的制度保障，魇的性命不值钱。因而筛选的过程极尽残酷，充斥着厮杀掠夺。不是所有的魇都有资格进入溶血池，绝大部分魇连溶血池是什么样子都没见过，就已经死在某次筛选中。
至于溶血池，那又是另一场声势浩大的劫难。你会眼睁睁地看着昨天还生动鲜活的同伴，今天就在你的身边化成一滩血肉白骨。血水跟池水融合在一起，将天空映得鲜血淋漓。
为了生存，林岑别无选择，只能咬着牙熬过一道道坎。她一路走过来，到最后身边也没剩下谁。
北离的母亲过世那年，林岑也终于从溶血池中毕业。为了让她最大程度上适应人类的生活，传送情报，她从未以魇的身份进入过副本。而是在传送到7号位面之后，直接转换成了玩家。
北离在7号位面有合作关系的玩家，为林岑安排了合法身份。本来按照北离的授意，林岑在人类世界站稳脚跟之后，就该开始传递情报，并且协助其他同伴向7号位面传送。
但她没想到的是，林岑不仅切断了和凉川国的所有联系，还神不知鬼不觉地带走了镜面的核心部分，直接让剩余的镜面陷入瘫痪，至今无法发挥作用。
虽然林岑连骨带肉换了一遍，但来自魇本身的力量还在，她以玩家的身份进入副本，很快便积攒了大量的技能和积分，甚至高调地登上了高手榜。
北离对她的背叛恨之入骨，但又毫无办法。身为高阶的魇，她确实可以在一定程度上安排特定的魇或者人进入林岑所在的副本，但也没有翻手为云覆手为雨的本事。
本来她是想用排异药物控制林岑，让她对自己唯命是从。没想到林岑宁可自己忍着排异反应，也不愿听从她的安排。
于是北离耐心地等着她彻底失控的那天，但偏偏，洛芙出现了。她制造出了类似的药物，直接为林岑解决了这一难题。
随着时间的推移，林岑变得愈发强大，北离派出去的魇几乎没有能活着回来的，她反而变成了被动的一方。
“……不过北离不是轻易放弃的人，何况这是她母亲的遗愿，她绝不会善罢甘休。”
林岑总结道，她看向身边的人，目光温和，“我跟她和铃绯就这样你来我往的纠缠了五年，再后来，我就遇到了绵绵。”
宁绵绵知道林岑一定有着不堪回首的过去，但听完之后，她发现林岑经历的事情比她想象得还要残酷。不过没关系，以后就有她陪着她一起渡过了。
她问林岑：“那铃绯在这件事里，是什么身份？”
林岑说：“铃绯是凉川最顶尖的巫医，不清楚她跟北离是什么关系。铃绯虽然性子扭曲阴鸷，但一直尽心尽力地替北离做事，或许是被承诺了什么好处吧。”
虞初晴问：“你要怎么毁掉虚空镜面？”
林岑说：“虚空镜面是很特殊的物品，它的核心部分需要不断在副本中汲取能量才能发挥作用，没有能量的话，就是一块无法被摧毁的废玻璃。简而言之，需要有人带着它不停地刷副本。”
“传送需要消耗能量，而当能量充满的时候，就是镜面最脆弱的时候，也是毁掉它的最好时机。不过镜面含能量越高，每次刷副本充能就越少，要达到最后的制高点非常困难。我刷了五年，依然还差一点点。”
这时包间的门被重新推开，洛芙端着六杯调好的酒走了进来。
“讲完了吧。”她将托盘搁在桌面上，笑意盈盈道，“刚才有灵感，索性调了个新品，你们尝尝，换一换心情。”
江晚抬眸看了她一眼，伸手取了一杯酒。杯中澄澈的酒液摇晃，呈现出瑰丽的色泽。她慢慢地喝了一口，清甜的果香和酒精美妙地混在一起，是让她惊艳的味道。
她沉默片刻，询问林岑：“还需要刷多少次，才能把能量充满？”
林岑说：“本来还需要十几次就可以，但刚才使用了一次，虽然只传送了一个人，但是现在镜面能量很接近最高点，一次只能从副本里获得一点点能量，所以这一个人的能量也还需要再刷两百次左右来补齐。”
“不过跟我一起组队的人数越多，副本难度越大，充能也会有相应的提升。我和洛芙一起的话，就只需要一百七八十次。”
江晚说：“我也跟你们一起。”
林岑并没有表现出意外，只是问了一句：“为什么？”
江晚答：“铃绯让我失去了非常重要的同伴。能让她不痛快的事情，我都会去做。我一定要杀掉她，不论任何手段、任何代价。”
这是江晚第一次在众人面前提及自己的事情，虽然没有详细说，但也能猜到那必然是一段血淋淋的过往。
洛芙看着她决绝的样子，有片刻的晃神。江晚之前说过她跟林岑有共同的仇人，现在看来，这个人就是铃绯。
洛芙笑了笑，把那点不经意间流露出来的怜惜情绪敛入眼底。
她说：“好啊，那咱们四个一起。”
绒绒惊讶道：“四个？你没算绵绵啊？”
宁绵绵翻白眼，“那明显是没算你。”
绒绒睁圆了眼睛，转身就去逼问洛芙到底没算谁。洛芙无辜地看着她，“你都有店铺了，还要继续做这种苦力吗？”
其实她猜到了绒绒一定会嚷嚷着要跟着，虽然她平时闹腾又任性，经常抱怨这抱怨那，但她能感觉到绒绒对其他人的依赖和喜欢。
把绒绒排除在外，也只是因为她不忍心。一朵纯洁无瑕的花，不该染上鲜血。
“我确实可以不做。”绒绒痛心疾首地教育她，“但是没有我的话，就靠你们几个行吗？像我这种顶级的魇，在关键时刻可是能救你们一命的！”
宁绵绵听出她是想帮忙，心里很感动，但嘴上还是忍不住故意逗她，“怎么救，抓老鼠给我们吃？”
绒绒果然被气到，气鼓鼓地碎碎念她现在早就已经不吃老鼠了，让宁绵绵要用变化的眼光看问题，不然早晚要被后浪拍死在沙滩上。
然后又转过身去缠洛芙，说自己现在赚了大钱，已经是大老板了。如果洛芙不让她参与，等天凉了，她就让洛芙的小酒馆破产。
洛芙：……
她往绒绒嘴里塞了颗草莓，“知道了，你别闹了。”
绒绒这才满意，又转向虞初晴，话里话外都是暗示，“你看，我们是同盟。你看，现在同盟有难。唔……那个，大家都是酒肉朋友，咱俩关系又这么好，那你是不是应该……”
洛芙听得头疼，酒肉朋友可是个贬义词，而且她们跟虞初晴才认识多长时间啊，也不算特别熟悉。她们几个从来没为虞初晴做过什么，哪好意思让对方一上来就帮这么大的忙。
她捏了捏绒绒的脸：“不要乱说话，虞会长是很忙的。”
继而又向虞初晴表示歉意，“不好意思，绒绒就是直性子，想到什么就说什么，虞会长千万别为难，也别往心里去。”
却见虞初晴笑了笑，开口道：“没问题，我也加入。”
见她答应地这么痛快，这下一屋子的人都安静了下来，诧异地看向虞初晴。
虽然洛芙和虞初晴的公会结了盟，但其他人之前想的也就是她们双方会偶尔互帮互助，解决一些棘手的事情。对于虚空镜面这件事，洛芙她们本以为虞初晴最多派两个得力的手下来帮忙，可没想到她会亲自参合进来。
绒绒一叠声地问她，“为什么为什么？你为什么要来帮忙呀？”
不知道为什么，她圆圆的眼睛里满是期待，好像心里已经有了答案，只盼着对方能说中她的心事一样。
每次听到她软软糯糯的声音，虞初晴都有种想要摸摸她脑袋的冲动。
尤其是当绒绒像现在这样，眼巴巴地看过来的时候。
但事态严重，虞初晴还是忍住了，她从容地笑笑，回答道：“同盟就要有同盟的态度，而且位置越高，责任越重。我身为倾城公会的会长，怎么能连自己所在的位面都护不住？”
她这段话一说完，众人看她的眼神都变得有些敬佩。
以虞初晴现在的地位，完全没必要顾及这些。她什么都有，就算位面被入侵，也根本波及不到她。而且她们才刚相识没多久，虞初晴就能如此仗义地出手相助，实属难得。
以前只知道虞初晴是个有手段有野心的女人，现在看来她远远不止于此。她能坐到今天的位置，不是没有理由的。
有了虞初晴的加盟，洛芙几人非常开心，当即便开口承诺，以后不管虞初晴遇到什么事情，她们都会愿意帮忙。酒杯碰撞的声音接连响起，气氛很是热闹。就连一向话少的林岑和江晚，都认真地对她表示了谢意。
不过开心归开心，洛芙还是好心地再次提醒对方，“虞会长，你来我们自然是欢迎的。但你要想清楚，你的背后还有公会。如果铃绯知道你牵扯进来，可能会安排手下的势力针对你的公会成员。”
虞初晴修长的手指推了推金丝眼镜，郑重道：“洛芙会长说的我都明白，但如果投鼠忌器、畏首畏尾，就会被敌人牵着鼻子走。如果对那些魇的行为坐视不理，反而会渐渐陷入被动。局势一旦混乱，谁也不能独善其身。”
暖色灯光在她的脸上投下好看的阴影，更显轮廓深邃，眼眸明亮如星。
虞初晴坐直身体，勾唇浅浅一笑，“我相信进攻是最好的防守，我也对我的公会有信心。到时候，谁针对谁还不一定呢。”
洛芙听完这一席话，脸上的担忧转变成了释然。她看着虞初晴，由衷道：“虞会长，能跟你相识是我的荣幸。”
虞初晴笑着摆摆手，“都是朋友，叫我名字就好。”
她倒不觉得自己做了多么不得了的事情，她喜欢做自己认为对的事情，也有能力做好，何乐而不为呢？只是聊着聊着，她突然意识到一件事。
坐在她身边的、一向叽叽喳喳的小姑娘，似乎有些过于安静了。
仔细一想，好像自从绒绒问完自己“为什么要帮忙”之后，就再也没开口。
该不会是因为听大家聊了这么多，所以感觉到压力了吧？
经过这段时间的相处，绒绒跟她已经非常熟悉，尤其是在上一个副本里一起住了一星期之后，总是小尾巴似的跟着她。现在绒绒有什么事情，很多时候第一反应都不再是找洛芙，而是找她了。
虽然绒绒是魇，但她觉得对方本质上不过是个乖巧黏人的小姑娘，一下子听了这么多残酷的事情，内心一定很煎熬很难受吧。
想到这里，虞初晴微微低下头，不放心地低声询问对方，“绒绒，你怎么了？不开心了么？”
绒绒水汪汪的眼睛眨了眨，然后小声“哼”了一声。
不知道为什么，虞初晴竟是从中看出了一丝失望。
她心下疑惑，继续追问，“到底怎么了，告诉我呗？”
“也没什么。”绒绒见其他人聊得热闹，没人注意到这边，便冲她招招手，示意对方过来。
虞初晴不解，但还是顺从地把耳朵贴了过去。
一阵热乎乎的吐息扑过来，然后她听到对方小声挤出一句话，“原来你愿意帮我们，不是因为暗恋我啊？”
第 120 章
昨天夜里, 凉川又下了一场大雪。
古堡的走廊狭长冷清，墙壁上昏黄的灯火摇曳。铃绯将厚厚的狐皮斗篷裹紧，然后沿着青灰色的石阶一路旋转向上, 来到了屋顶的天台上。
雪后清新凛冽的空气扑了满怀, 厚底长筒靴踩在尚未被人涉足的雪地上，发出一阵“咯吱咯吱”的细碎声响。
铃绯抬眼望向天空, 随即又被明晃晃的日光刺痛了眼睛。
她有些烦躁地揉了揉眉心，呼出一口白色的雾气。她经常觉得这里的太阳是假的，看似明艳温暖, 实则毫无温度。
前方的人听到动静, 转过身来，“你来了。”
她的脊背站得笔直, 眉眼冷艳，透着化不开的淡漠疏离。
铃绯扯了扯嘴角，露出一抹笑容，“殿下, 你怎么一个人在这里, 我可是找了你半天。”
北离看着她，冷泉似的眸子里没什么情绪，“事已至此, 就别再喊我殿下了。”
她收回目光, 向着远方望去。苍蓝色的天空之下，覆盖着皑皑白雪的群山连绵不绝, 像一卷望不到尽头的古朴诗篇。
铃绯眼眸微沉，走到她身边, 与她并肩而立。
她的手指无意识地搭了下身前石砌的围墙的边沿，又因为刺骨的寒意而迅速收回。
她问：“你怎么了？”
北离没说话, 寒风凛冽，吹得她衣摆猎猎作响。
五年，她们整整花费了五年的时间，也未能从一个叛徒手中取回虚空镜面。没有虚空镜面，她们许诺的美好未来就无法实现。再炽热的耐心也有被消耗殆尽的一天，迟迟看不到希望。起初支持她们的民众渐渐心灰意冷，转而去投靠其他竞争者，留下来的人寥寥无几。
本来北离被番郡推出是板上钉钉的事情，现在人心已散，别说去竞争统治者之位了，就连能不能成为番郡里最终选择的人选，都是未知。
穷途末路，不过如此。
铃绯沉默片刻，薄唇微启，“苏心妍的事情，我很抱歉。”
苏心妍的基础技能是精神攻击，正中林岑的短板，所以她和北离曾在她的身上寄予厚望。
那时纪泽进入游戏已经有三年多，苏心妍是他青梅竹马的女朋友，在纪泽进入游戏半年后，也被卷入其中。两个人情投意合，不仅是情侣，也是最好的搭档。
但不幸的是，在某个副本中，苏心妍失手中了剧毒、奄奄一息。这时，铃绯恰到好处地出现了。面对纪泽解不了的毒，她说自己有办法可以救她。
当时纪泽已经濒临崩溃，他并不知道铃绯的身份，还以为是遇到了什么好心人，立刻便承诺只要能救苏心妍，他什么都愿意做。
铃绯同意了，她坦诚地表示自己是魇，她有办法可以解毒，但也不是无偿的，需要他和苏心妍配合她，帮一个忙。
如果纪泽信任她，出了副本之后就让苏心妍跟她走，纪泽则听从她的指示，做一些事情。期间可以通过特殊道具，让纪泽能够在定期跟女朋友连线。
眼看着女朋友就要气绝身亡，纪泽没有其他选择，一口便答应了下来。
铃绯三下两下就解了苏心妍的毒——根本没有任何难度，因为毒本身就是她下的。副本结束之后，她在过渡区建立了一个小型的溶血池，把苏心妍丢了进去。
苏心妍其实很快就察觉到了不对，毕竟她的身体每天都在发生奇怪的变化。溶血池这个体系钻了规定的空子，血肉被啃食又立刻重新长出，居然不会被过渡区判定成人身伤害，可以一直运转。
她也想告诉纪泽真相，但每次看到纪泽笑眯眯地出现在屏幕的另一端，她就什么也说不出来。
反抗铃绯就是死路一条，她只能温顺地服从对方。
铃绯知道她在等待时机摆脱自己的掌控，但她没想到，还真就被对方给等到了。
洛芙，又是那个叫洛芙的女人干的好事。
她冷着一张脸，手指微微收紧，恨不得将她拆之入腹。
北离淡淡开口，将她的思绪拉了回来，“人魇殊途，苏心妍跟我们不是一条心，背叛也是迟早的事情。”
她的语气称得上温和，听起来甚至像是安慰，就像很多年前她第一次遇到她的那天。
铃绯浅色的眸子晃动了一下，继而又很快归于平静。
她轻轻笑起来，仿佛浑不在意，“殿下，我不会再让你失望了。”
***
一枚硬币从空中坠落，稳稳地落入掌心，又迅速被盖住。
虞初晴笑着抬起头，“正面还是反面？”
绒绒托着下巴，仔仔细细端详着她合拢的手掌，好像想要从缝隙中窥探到答案似的。
她纠结了一会儿，“正面！”
虞初晴松开手，手心里赫然是反面的花卉图案。
绒绒泄气地趴在桌子上，“我怎么又输了啊？今天运气不好！”
虞初晴说：“愿赌服输。”
她提起笔，在绒绒的右眼上也画了个圈圈，刚好跟左边的对称。
绒绒拿起一旁的小镜子，痛心疾首地照了照，“我的美貌！！”
随即小镜子被“啪嗒”一声放回桌上，她恶狠狠地瞪了虞初晴一眼，“再来！”
宁绵绵看着不远处打闹的二人，无声地笑笑，又往身边人的怀里缩了缩。
今天洛芙早早关了店，酒吧里很清静。昏黄的日光下，老实唱片机慢条斯理地转着圈，旋律缠绵缱绻，像柔软的羽毛落在掌心。
有好酒，有亲友，有闲暇，难得的惬意时光。
为了给虚空镜面充能，最近她们一直忙着刷副本。
人数和充能程度并非简单的线性关系，经过林岑的推算，她们六个还需要再刷七十多次，就可以完成充能。一通恶补之后，现在还剩下二十几次。
在这个过程中，宁绵绵的灵力值已经破了十万，技能和道具的数量也大大提升，已然可以独当一面，栖身老玩家的行列了。
她对此非常满意，但林岑却不太开心。
至于原因——
“其实我本不想把你卷进来。”
身边的人凑过来，温热的吐息扑在她的颈间，“太危险，也太辛苦了。”
宁绵绵侧过脸，在对方的唇上轻轻咬了一下，以示惩罚。
她不满道：“都说了多少次，不准这么说。”
每次林岑提起这件事，都是满眼心疼，让她的心脏酸酸涩涩的，不知道怎么去安慰对方。
命运待她刻薄，而林岑是给予她最多温暖的人。她没有别的奢望，只想能跟她一起，平平安安地共度一生。
林岑手指摩挲了一下被她咬过的地方，看着她笑，“好，你别生气。”
她看着眼前的人眉目舒展，露出甜甜的笑容，心中顿时涌起温暖的情绪。她将小妻子揽入怀中，目光有一瞬的晃神。
等这一切过去了，她要给她安排一场最盛大的婚礼。
她穿上婚纱的话，一定会非常好看吧……
宁绵绵见林岑走神，还想再教育她两句，身后却传来一道含着笑意的好听的女音，“你们两个，别腻歪了，过来玩游戏。”
她向后望去，只见洛芙和江晚收拾完吧台，正朝着她们几人的方向走来。
两个人还没来得及摘下围裙，看起来就像穿了情侣装一样，一个妩媚，一个清冷，无论从哪方面来说，都非常般配。
CP感这东西果然是玄学，想当初看绒绒和洛芙穿同款围裙，可是一点感觉都没有啊。
宁绵绵暗自在心里感叹，而且最近这两个人也是越走越近了，有种水到渠成的默契。一个动作，一个眼神，就知道对方要做什么。
她拉着林岑跟众人坐到一起，问道：“玩什么啊？”
洛芙说：“真心话大冒险。”
她拿了个空酒瓶子，无奈道：“老套是老套了点，但这不是有人没玩过吗，一直闹着要试试。”
绒绒顶着两个熊猫眼猛点头，“我准备好了呢！今天不把你们的底儿都扒出来，谁也不准走！”
虞初晴看得直乐，“我先帮你把脸上的妆卸了吧，要不然我怕一会儿没地方下笔。”
绒绒翻了个巨大的白眼，“你怎么这么烦啊。”
但话虽然这么说，她还是乖乖地把脸凑到虞初晴面前，等着对方帮她擦脸。
虞初晴用湿巾沾了酒精，一点点帮她擦拭，嘴上也不闲着，“知足吧，起码我没用大老鼠的皮。”
她的动作很轻，酒精凉丝丝的。绒绒舒适地眯起眼睛，但语气依然凶巴巴，“你等着，一会儿我就拿老鼠皮给你擦。”
虞初晴莞尔，没再逗她。她看着绒绒拿着小镜子照来照去的天真模样，心里浮上一丝淡淡的怅然。
自从上次绒绒一脸失望地说出“原来你不是暗恋我啊”之后，这个场景就一直反复地出现在她的脑海里。
这么多年来，她都将事业视为自己的爱人，从来没有考虑过感情的事。所以她并不明白，她为什么在一件小事上如此纠结，而且还不知道自己在纠结什么。
她真的暗恋绒绒吗？见到她的时候会开心，有一阵子没联系了会牵挂，这是朋友之间喜欢的范畴吗？
虞初晴不太明白。
最可气的是，绒绒说完之后反而跟个没事人一样，每天吃得香睡得着，还又胖了两斤。刷副本的时候也是一如既往地黏着她，有时候无聊了还会跑到她的公会来找她玩。
虞初晴忙着办公没空理会她，她就拿着本漫画书靠在旁边的小沙发上，一边看一边吃零食。等着对方忙完之后，再带她去做这做那。
如果被问及原因，绒绒就会理直气壮地解释说，宁绵绵和林岑要约会没空陪她，洛芙有了江晚之后，也不怎么陪她玩了。她没人陪，虞初晴也没人陪，刚好可以做好朋友一起玩。
但是，仅仅是好朋友吗？
虞初晴经常会想，如果那天她直接承认自己暗恋绒绒，事情会变成什么样子。
有一次她实在忍不住，想要旁敲侧击地问问绒绒，那天的话到底是什么意思，结果只换来对方的一句，“那都已经是过去式了啊，你睡一觉就忘了吧。”
但问题是虞初晴睡了这么多天也没能忘，实在是被困扰得不行。以至于她故意设计了个圈套，引导猫猫上钩。
方法很简单，最近她隔三岔五地就在绒绒面前看真心话大冒险的短视频，还时不时地感叹两句这个游戏有多么多么好玩，多么多么热闹。
绒绒果然听得心痒痒，没几次就闹着让众人陪她玩，今天可算是找到了机会。
虞初晴将用完的湿巾扔到一旁的垃圾桶里，镜片后面狭长的眸子暗了暗，视线落在了桌上的空酒瓶上。
在场一共就六个人，多玩几次，怎么都能轮到绒绒吧。
反正提问大多都是感情相关，她总能知道自己想要的信息。
虞初晴告诫自己，这一切只是为了解答自己心中困惑已久的问题罢了，不管是什么结果，她都可以接受。
宁绵绵给绒绒讲了遍规则，“转酒瓶子，指到谁谁就要接受惩罚，真心话和大冒险里选一样，不然就要喝酒。然后接受惩罚的人再转下一轮。”
她又着重强调，“真心话不能撒谎的啊，要实话实说。”
绒绒满不在乎道：“知道了知道了，我先来转瓶子！”
她伸手握住瓶身，轻轻一转。玻璃瓶子在桌面上旋转几圈，然后慢悠悠地停了下来，瓶口直指绒绒自己。
绒绒目瞪口呆：“这游戏是这么玩的吗？”
“你行不行啊？”洛芙笑得靠在江晚身上，对方自然地扶住了她的肩膀。
她提议道：“要不你重新转一次吧？”
毕竟绒绒没玩过，其他人都本来也是陪她玩，所以就都让着她。
绒绒义正言辞地拒绝了她，“不，愿赌服输，你们来吧。”
她坐直身体，目光灼灼，一副视死如归的模样。
宁绵绵问她，“那你选真心话还是大冒险？”
绒绒想了想，“真心话！”
她觉得自己没什么不能说的，所以无所畏惧。
洛芙看了看一旁陡然变得有些认真的虞初晴，意味深长地笑笑，“那我问你，你的理想型是什么？”
绒绒眼睛都没眨一下，“富婆。”
洛芙：……
她看了眼虞初晴复杂的神情，轻轻咳嗽了一声，“行，算你通过。”
绒绒兴冲冲地去转瓶子，“看我这次……怎么又是我，我不玩了！！”
这下全场的人都被逗乐，洛芙哄她，“没事，就再来一次，要是下次还是你，咱们就不算了，重新转。”
绒绒这才满意，“那我还选真心话，你们问吧。”
“那我……”
“你……”
两道声音同时响起，在听到对方开口后，又同时终结。
洛芙看着虞初晴笑了笑，谦让道：“这次你来问吧，我都问了一个了。”
虞初晴本来一时冲动就想问，要多富才能达到绒绒的标准。但是被洛芙这么一打断，反而有些冷静下来了。
这么直白的问出来果然还是太明显了，她已经感觉到队友看她的眼神充满了八卦的气息，只有绒绒一个人毫无察觉，催促她：“快问吧快问吧，我还要玩下一轮呢。”
虞初晴也笑，对洛芙道：“突然被打断，忘了要问什么，还是你来吧。”
洛芙眼底闪过一丝狡黠，她若无其事道：“好啊。”
然后她转头问绒绒：“要多富？虞会长的级别够吗？”
她话音未落，所有人的目光都落在了虞初晴身上。
虞初晴莫名一阵紧张，但还是故作镇定地笑笑，“我也挺好奇，够不够？”
“够是够了。”绒绒看了虞初晴一眼，语气很无辜，“不过网上都说，好马不吃回头草，所以还是算了。”
虞初晴：？？？
她咬牙道：“你吃都没吃过，就是回头草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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