廖双继续道：“事情的经过就是这样, 星云市非常需要各位的帮助。如你们所见，很多外来者已经开始产生异变，像疯了一样攻击基地。我们人手不足, 再这样下去, 恐怕支撑不了多久。”
洛芙一口答应下来，“没问题, 你需要我们做什么，尽管开口。”
廖双道：“这两天有大批的A世界外来者转移到这里，现在替换已经变成了直接侵略, 大规模的武力冲突很快就要爆发, 剩余的居民岌岌可危。在那之前，我们想尽可能多的将剩余的星云市市民转移到A世界, 我们的同伴会在那里接应我们。”
林岑问：“你们跟A世界的同伴一直保持着联系吧，那边的情况如何？”
廖双回答：“星云市的状况还可以，因为A世界的人口都忙着转移，所以只是单纯的把被替换的人圈在十几块区域内, 派专人看守。但是圈起来的人比看守的人要多得多, 所以也只能守门，大家私下在做什么，也没人有精力去深究。”
“那些区域位于A世界的星云市, 面积都很大, 管理十分松懈，这两天人口大规模转移后, 更是基本处于没人管的状态。我们一直在偷偷传送人口过去，到现在也无人察觉。昨天甚至还传送了很多仪器设备和物资补给过去。”
江晚皱眉, 道：“还是小心点，在别人眼皮底下做手脚, 一旦暴露，后果不堪设想。”
廖双听后，神情有些复杂，“我一开始也是这么想的，但那边的同伴反馈说，A世界的人没有把我们当成平等的存在，毕竟我们的身体素质远不及他们，智力水平也有一定差距。在他们的眼中，我们是比他们低等的生物。一无所有的被关起来，掀不起什么水花。”
“而且有权有势的人早就在前几批转移了，看守的人大都是社会底层，终日里担心什么时候才能轮到自己转移，心思也不在看管其他人上。”
宁绵绵听后，心中五味杂陈。她想到廖双之前说过，是A世界人类的傲慢救了B世界的人，现在看来，果然如此。
她又回想起了当初李心婕被追赶的样子。既然李心婕是反抗者组织的一员，那么追她的那些人应该就是察觉到不对的A世界外来者了。怪不得当初李心婕死活不让她们报警，是在担心警察里混了外来人吧。
她忍不住继续问廖双：“李心婕，也是你们的人吧？”
听到李心婕的名字，廖双的眼中浮现出几分怜惜神情，“对，她虽然年纪小，但非常聪明，帮我们搜集了很多情报，而且没有暴露。我推测她被选中的原因是，她和弟弟是留守儿童，身边没有很亲近的人，是很好的替换对象。”
“当然，也可能是她引起了什么人的怀疑。李心婕一心想着给组织帮忙，东躲西藏拖了好长时间，但最后还是被抓住替换到了A世界。不过她虽然受了毒素的影响，但经过治疗目前的状态还好，不用担心。”
洛芙感叹道：“后生可畏。”
廖双笑笑，“我们的组织里有很多未成年，虽然他们之前经常被嘲讽是‘被惯坏的一代’、‘垮掉的一代’之类的，但到了关键时刻却没有人退缩。没有哪一代是垮掉的一代，大家都在为人类而战。”
宁绵绵想了想，问道：“但是现在星云市里有很多来自A世界的人类没有发生异变，外表看起来跟正常人一样，那我们该怎么区分哪些人是外来者，哪些人是需要救助的居民呢？”
廖双说：“这一点不用担心，前几天我们对原有设备进行了改良，研制出了可以分辨外来人和本地人的便携式设备。目前这些设备已经批量生产，分发给了下面的成员，我们的成员会将市民带回基地，进行传送。”
“目前星云市的几十个反抗者基地都一直在遭受疯狂的攻击。这座山附近共有三个基地，都非常缺人手。由于A世界的人前期大批量替换了两波，剩下的市民数量不算多，预计会在24小时之内完成传送。”
“在此之前，我希望各位能帮我们守住基地。我们收到了情报，再过一个小时，这里又将迎来一波攻击。等市民传送完毕，我会把各位送往A世界。”
宁绵绵思索着，目前副本的大背景已经明确，她们主线是走对了。廖双也说星云市有几十个基地，至于其他的队伍，则很可能跟着线索牵引去了其他基地，帮忙抵御外来者的攻击。
现在是她们进入副本第三天的凌晨，如果事情顺利，她们会在第四天的凌晨进行传送，进入A世界。而副本的通关要求是存活五天，也就是说，直到第六天的早晨八点，副本才会结束。
中间还有两天的空挡，她不觉得副本会让她们闲着。到了A世界后，她们恐怕还会有其他的主线任务要做，才能保证存活。
不过这个结局她觉得已经很好了，看A世界的外来者们因为毒素变异后，失去理智的可怕模样，估计也扑腾不了多久就会自取灭亡。到时候两个世界都会恢复和平，如果B世界这边环境被毒素破坏得不严重，没准儿还能回来呢。
廖双见宁绵绵一脸沉思，以为她在担心，说道：“击退那些怪物对你们来说并不难，而传送已经执行过多次，是绝对安全的，到时候我来把关，不会有任何意外。而且虽然你们都很强大，但还是要看你们本人的意愿，如果你们不愿意帮忙，我也可以把你们当作普通市民直接传过去。”
宁绵绵急忙摇头，解释道：“不不不，我很乐意帮忙。”
按照以往的经验，帮助廖双可以提升副本的完成度，获得更多奖励。不过就算没有奖励，她也愿意去帮助这样一个人。
洛芙也说：“放心吧，交给我们就好。还有一个小时的时间准备，我们会调整到最好的状态。”
廖双笑了笑，她眼眸沉静，却有种坚定的力量，“那太好了，谢谢你们。”
宁绵绵突然有些动容，她问廖双，“你说你会把我们和其他市民传送过去，那你自己呢？”
廖双说：“你们先走，我垫后。我是基地的负责人，自然要在这里守到最后一刻。”
绒绒惊讶地瞪大了眼睛，“什么意思，你不跟我们过去？”
廖双也挺惊讶，“是我表达有误了，我的意思是，我最后过去。”
绒绒松了口气，“我以为你想不开，要跟那些疯子同归于尽呢。”
廖双笑着摇摇头，“怎么可能，我一向想得开。而且我女朋友还在那边，我不想让她等太久。”
突然被塞了一嘴狗粮的绒绒：……我真是多余问你。
跟在绒绒身后，一直没说话的陶然，听到八卦也忍不住开口道：“你女朋友也跟你一样，很厉害吧？”
“她在我心里是最好的。”廖双提起爱人，语气都变得柔和起来，“她叫叶瑜，是非常优秀的科研人员，是第一批传送去A世界的先行者，我们很久没见了。”
陶然又是惊叹又是惋惜，安慰道：“这段时间你们一定很难熬吧，还好，这一切马上就要结束了。”
“其实还好。”廖双像是回想起了什么，眼眸里漫过几分笑意，“纵然隔着遥远的时空，但我们依然相爱……这难道不是最浪漫的事么？”
***
在廖双跟宁绵绵她们交谈的过程中，基地里又迎来了好几队玩家。众人得知事情原委，纷纷表示愿意留下帮忙。
陶然没有等到自己的队友，拜托廖双帮忙查了一下，发现他们三个人去了附近的另一个基地，现在是安全的，这才松了口气。
基地外围有八处需要守卫的地方，廖双对人员进行了简单的分配。宁绵绵她们的队伍实力比较强，所以两人一组，剩下的队伍则是3-5人一组。
廖双刚分配完，宁绵绵就感到手臂被人拽了一把，她抬眸，果然看到林岑站在她的身边，对其他人道：“绵绵跟我一组。”
洛芙笑道：“知道了知道了，我跟江晚一组。”
江晚没意见，直接跟着洛芙走了。
宁绵绵有些不解，如果这样的话，绒绒就要跟陶然一组了，虽然那些鬼怪绒绒也应付得来，但是保险起见，她本以为洛芙和江晚会分开各带一个的。而且她总觉得，洛芙离开的时候，跟林岑交换了一个心照不宣的眼神，似乎在密谋着什么。
绒绒倒是很自信，对陶然道：“我很强，你跟紧我，保证没事。”
陶然似乎有些迟疑，她小声道：“可是我是新人，什么都不会，会拖你后腿的。”
说着她往林岑和宁绵绵的方向看了一眼，一副欲言又止的模样。
绒绒顿时不高兴了，凶巴巴道：“怎么，你怕我带不动你？”
她指了指宁绵绵和林岑，“你别想了，她们两个是一对，不会带你这个电灯泡的！”
陶然赶紧摆摆手，“没有没有，我不是这个意思。你愿意带我，我特别感激。我刚才是在看她们的武器啦，看起来很厉害的样子。”
绒绒冷哼一声，把自己的[血月]也取了出来。弯刀表面亮起血红色的光芒，薄薄的刀锋带着森森寒气。
她教育陶然：“谁还没个武器了？新人，不要吃着碗里的看着锅里的！”
陶然的表情轻微停顿了一下，但还是配合地发出惊叹，“好厉害！”
或许是因为第一次带新人的缘故，绒绒看起来有些兴奋，“走，我们去给那些鬼怪一点颜色看看！”
陶然点点头，“好，我努力。”
绒绒说：“大点声，你没吃饱吗！”
陶然沉默了两秒，提高音量道：“好，我努力！！”
绒绒又问她：“我们的目标是什么？”
陶然：“……活着回来？”
绒绒：“错！是雄霸天下！”
宁绵绵：……
她总觉得有哪里不对，但又说不出来。
绒绒心满意足地带着陶然离开了，宁绵绵看着刚才廖双给的地图，上面有几处用红笔圈出来的地方，其中一处就是她们的目的地。她对林岑道：“姐姐，我们也走吧？”
“走，跟着绒绒。”林岑勾唇，“洛芙和江晚会分别守好剩下两个位置。”
宁绵绵一愣：“为什么？”
林岑抬眸，看向绒绒和陶然离去的背影。绒绒的身材就算娇小，但陶然看起来比绒绒还要小只，显得弱小可怜又无助。
她说：“你知道商城有能改变身材的道具吧。”
宁绵绵点点头，“知道。”
这种道具的价格不低，一般人不会去买，因为大多数时候，捏脸就足以将一个人伪装起来。
林岑轻叹：“如果用了这个道具，还真是挺难认出来。”
宁绵绵看着林岑唇边愉悦的笑容，不解道：“姐姐，你到底想说什么呀？”
林岑凑近她耳边，低声道：“我想说，陶然就是虞初晴。”
第 92 章
宁绵绵简直以为自己听错了, 她惊愕地睁大眼睛，小声道：“陶然是虞初晴？怎么看出来的？”
林岑牵起她的手，“边走边说吧。”
两个人出了基地大门, 踏入无边的夜色中。山里的凌晨, 风很冷，吹得人一个激灵。
头顶的星幕安静地亮着, 洒下清浅的光芒。二人沿着地图上的路线往前走，林岑低声开口，讲述了整个过程。
其实从她们跟青山的队伍一起露营的时候, 林岑就察觉了不对。
如果陶然跟其他两个女生一样, 都是新人，青山怎么会把她独自一人扔在操场, 带着其他二人去楼里上厕所呢？
虽然操场上看似十分和平，但是一来人心难测，二来灾难在即，无论从哪个方面说, 青山都不会让陶然落单, 而陶然自己也应该不敢落单才是。
露营当晚，她不动声色地观察了一下青山对陶然和其他两个女生的态度，发现青山跟其他队友说话一般都是简单的指令, 而跟陶然说话的时候, 总是不自觉地会征求对方的意见，就像是下属对上级那样。
不过当时林岑虽然留意到了这一队人的不对劲, 却没有打算戳破，毕竟青山他们没有对她的队伍表现出威胁, 至于他们内部到底是怎么回事，她也没兴趣管。
林岑也并没有跟宁绵绵提这件事, 她牢记着洛芙的教诲，她的小妻子是新人，没必要用不确定的猜想去给她增添困扰。
所以林岑只是找机会单独对洛芙说了一声这件事，没想到洛芙也发现了青山他们的异样，而且直接开口，说她怀疑陶然是虞初晴。
林岑询问她原因，洛芙说除了林岑说的那些原因外，她自己跟虞初晴也接触过几回，陶然有些不经意间的小动作跟她很像。而且那个叫青山的人，说话做事的方式都很像虞初晴的一个分会长，秦硫。
对于洛芙的推测，林岑是倾向于相信的。因为洛芙擅长交际，眼光毒辣，看人很准。而且虞初晴刚刚上门找过宁绵绵，被拒绝一次就放弃，显然不是她的风格。
林岑和洛芙简单一商量，决定先按兵不动，看看对方到底在打什么主意。
再次遇到青山的队伍，就是在山里了。鬼怪来袭的时候，林岑特意观察了一下陶然，果然发现了端倪。
陶然虽然看似笨拙，但对于那些致命伤，她全都不留痕迹地躲过了。手臂上的伤口虽然吓人，但其实很容易治愈。
而且青山全程都没怎么往陶然的方向看，大多数时候都在护着其他两个队友。在某个瞬间，他为了救人，还不小心用了自己的基础技能，几乎坐实了他就是秦硫。最后更是莫名其妙地把陶然自己留在了林岑队伍附近。
如果说只有一两处不对还可能是想多了，但是种种迹象加起来，真相就很明显了。
林岑和洛芙相识已久，彼此之间早有默契。两个人谁也没点破陶然，就任她一路跟着。现在又特意给了陶然一个跟自己队友独处的机会，刚好可以看看她到底想干什么。
宁绵绵听得大为震撼，小心翼翼地问林岑道：“虞初晴……是专门来找我的？不至于吧？”
“怎么不至于。”林岑的表情有明显的不悦，冷笑道，“虞初晴也不是第一次这么挖人了，如果就这么放弃了才是奇怪。游戏世界里，玩家更新换代的速度很快，公会要想发展，需要不断填充新鲜血液。虞初晴比谁都明白这个道理，并且会尽最大努力去争取。”
宁绵绵听后，心里竟然有些佩服虞初晴。第一大公会的会长为了挖人，追着新人下副本，倒真是挺有诚意。如果不是有林岑她们，她可能已经同意加入对方的公会了。
不过她还是不太明白，问林岑道：“姐姐，可是她这样伪装成新人跟着我们，有什么用呢？”
林岑叹气：“我也不太懂。”
她回忆着洛芙的话，复述道：“之前她也有过这种行为，那个新人本来不想加公会，虞初晴伪装成新人刻意接近，跟那个新人互帮互助，一来二去就混熟了，了解了对方的脾气秉性，对症下药，再后来加公会就变得顺理成章。那人加入公会前，虞初晴坦白了身份，很有诚意，现在那人也是公会骨干了。”
宁绵绵再次震惊，虞初晴这人是真豁得出去。虽然她不知道虞初晴是怎么做到的，不过她坦白身份后，那个新人不仅没生气还加了她的公会，也能说明虞初晴的人格魅力。
而且大家都说，加入倾城公会虽然会比较辛苦，但虞初晴对公会成员非常好，你的回报绝对配得上你的付出。所以倾城公会也能留得住人，就这么慢慢发展壮大了。
二人闲聊的功夫，已经快要到达目的地。林岑拿出两个高级隐蔽道具，她和宁绵绵一人一个。
据说这个道具价值5000积分，能降低存在感，隐藏人的气息，还附带□□的效果，在有遮蔽物的情况下通常不会被发现，作用时长两小时。但因为太贵，使用的时候还会消耗不少灵力，所以一般不到关键时刻没人会用。
二人用完道具，小心地一起慢慢接近目标。这里是一处山间的空地，面积不大，四周环绕着树从，中间被一条小路贯穿。
空地中央有一道简易的金属掩体，大约一米高。绒绒和伪装成陶然的虞初晴此刻就蹲在掩体后面，正对着下山的方向，只露出一双眼睛向外观察。
宁绵绵和林岑轻手轻脚地走到二人身侧的树丛躲了起来，5000积分的道具果然效果好，一点声音也没有。
透过树叶的缝隙能清晰地听到二人的对话。
虞初晴问：“你们几个，是不是一起组队很久了？”
绒绒回答：“也没很久，我是最近才加入的。”
虞初晴道：“是吗，看你跟她们感情很好的样子。”
绒绒理直气壮道：“我这么讨人喜欢，跟谁感情不好。”
虞初晴：……这天好难聊。
她只得顺着绒绒说：“确实，你这么可爱，我一看到你，也觉得很亲切很想认识呢。”
绒绒很满意：“不错，你很有眼光。”
她又突然意识到什么，补充道：“不过你别暗恋我啊，我不喜欢你这种类型。”
虞初晴：……
她从来没觉得心里这么堵过。
虞初晴停顿两秒，继续迎合道：“我知道我不够强大，跟你们都不是一个世界的人，能跟你认识一下就很满足了，怎么会奢求被你喜欢呢？”
绒绒说：“确实，强者才配拥有爱情，就像我一样。”
虞初晴：“……需要多强。”
绒绒眯了眯眼睛，“倾城公会的会长虞初晴你听说吧，就算她来追我，我都得考虑考虑。”
旁听了全程的宁绵绵快要憋笑憋到内伤，绒绒一共也不认识几个人，除了她们也只听说过虞初晴，估计是觉得拿队友举例不太好，就用了虞初晴。
这时，前方突然传来一阵窸窣响动，伴随着阵阵脚步声，像是有一队人拨开树丛，正向着她们的方向走来。
虞初晴表现出害怕的样子，往绒绒身边缩了缩，“有东西来了。”
绒绒镇定地拍拍她的肩膀，“放心吧，我们五个人里，我是最强的，你跟着我就行。”
虞初晴：“……好，谢谢你。”
宁绵绵一开始还有点担心，毕竟绒绒也是新人，虞初晴又不会出手暴露自己，但她很快发现她的的担心是多余的。
绒绒下手快准狠，身体一阵风似的轻盈掠过，很快将那些鬼怪打得溃不成军。
虞初晴依旧有技巧地躲闪着，时不时帮绒绒补个刀，还故意受了点轻伤。
很快就剩下最后两只鬼怪，它们避开绒绒的方向，向着虞初晴张牙舞爪地扑了过去。
绒绒眼神一变，“刷”地跟了上去。眼看着鬼怪手里的刀锋冲着虞初晴纤细的脖颈挥去，绒绒一着急，把人拎起来就往旁边一扔。
虞初晴本以为绒绒会攻击鬼怪就故意没动，但她没想到对方竟是把自己扔了出去。
她猝不及防，为了维持新人人设又不想表现得太灵活，直接脸朝下摔进了旁边的小土堆里。
绒绒解决完两只鬼怪，转过身就看见一张沾满泥土乌漆麻黑的脸，顿时吓了一跳，“你干嘛啊？”
虞初晴咬牙切齿，她从来没有这么狼狈过，一时气得也顾不上装了，“我还想问你……”
话没说完，脸颊上突然传来一阵温热，一只柔软的小手伸过来，帮她擦了擦脸上的泥土。
虞初晴呼吸一顿，后面的话硬生生卡在了喉咙里。
绒绒抱怨道：“你怎么不小心点，笨死了。”
她的声音软软糯糯的，听起来倒像是在撒娇一样。
绒绒擦了两下，发现泥土实在太多了，便低着头在背包里翻翻找找，然后拿出一块破布似的东西，继续帮虞初晴擦脸。
两个人离得很近，几乎是脸贴着脸。那张白嫩的小脸圆圆的，水汪汪的眼睛忽闪忽闪，睫毛纤长浓密，就像是橱窗里的洋娃娃。
这张脸捏起来，手感一定很好吧……
虞初晴的心里难以控制地冒出一个念头，她不知道如何去解释这一诡异的冲动，索性放弃挣扎，任由绒绒折腾。
但是擦着擦着，她还是觉得不太对。
虞初晴嗅了嗅，然后突然握住绒绒细细的手腕，看了眼她手里黑乎乎的布，“这是什么？怎么有股怪味啊？”
绒绒眨了眨眼睛，无辜道：“大老鼠的皮，怎么了？”
第 93 章
虞初晴脸都绿了, 用一根手指推开绒绒的手，“不用了，谢谢。”
绒绒顿时不高兴了, “新人, 你怎么挑三拣四的。我刚下副本的时候，为了活下去还吃过老鼠呢。”
虞初晴嘴角抽了抽, 她迅速抬起手，用袖子把脸上剩余的泥土擦干净，说道：“不好意思, 我只是对老鼠过敏。”
绒绒勉为其难地接受了这个说法, 没有再追究，“那好吧。”
接下来她们又迎来了几波鬼怪, 虞初晴这次学乖了，她看绒绒根本没怀疑她什么，索性也不管什么人设不人设了，不仅躲避鬼怪, 还躲着绒绒。绒绒几次想帮忙, 都发现对方早就躲到了安全的地方。
在某个间隙，绒绒奇怪道：“陶然，你打架不行, 倒是挺能跑啊。”
虞初晴点点头, “总得有一技之长么，不然我早就死了。”
绒绒觉得也挺有道理, 但还是告诫虞初晴，“一切都在我的掌控之中, 你不要跑得离我太远。”
虞初晴：“……我知道了。”
这时，躲在树丛后面偷偷观察的两个人的道具时间已经过去了一半多, 宁绵绵推了推身边的人，低声道：“咱们走吧。”
虞初晴和绒绒这边虽然鸡飞狗跳的，但也没发生什么冲突，一切都很平稳。再加上虞初晴风评不错，而且是冲着招人来的，也不可能对绒绒动手。
当然，还有一个很关键的原因——再不走的话，她真的会忍不住大笑出声，她怕道具效果盖不住。
林岑没意见，于是两个人又回到了自己原本分配到的位置，让江晚去找洛芙了。她们要坚守岗位24个小时，一个人呆着也挺无聊的。
正如廖双所说，彻底变异了的A世界外来者根本不能再称之为人。它们几乎完全丧失了理智，不知道痛也不知道累，对B世界的人抱有强烈的敌意，前仆后继地往基地的方向冲。
廖双给所有人都准备了特制的防毒面具和解毒剂，分开之前洛芙也给众人都加了防毒技能，所以宁绵绵她们也没感觉到什么压力，只当成是一场普通的刷怪活动，只不过时间久了一点。
等到第四天凌晨，她们收到了廖双的讯号，让她们赶紧撤回基地。
说来也是奇怪，宁绵绵本以为到了这个时间，进攻基地的鬼怪会指数级增长。但随着时间的推移，上山的鬼怪数量却没有非常明显的增加。廖双说这是因为很多变异的外来者突然开始攻击没变异的外来者，就像丧尸一样，导致城内的秩序陷入了混乱。
不过毒素的浓度却不容乐观，尽管带着防毒面具，还带着洛芙的防毒技能，但是看着那些触目惊心的纯黑色试纸，还是让人感到浓浓的危机感。也不知道是因为A世界的外来者太多，还是他们又发生了某种变异，总之毒素的作用效果更明显了，外来者们上山的道路上，两侧树木都开始落叶枯萎。
不过这样一来，宁绵绵觉得根本不用等到毒素将其他生物毁灭，A世界的外来者们就会彻底变成怪物，自相残杀。如果顺利的话，等一切都过去了，去A世界避难的人们再回来也不是没有可能。
这么一想，宁绵绵又开心了起来。善恶终有报，A世界的人发动侵略，最终落得如此下场，她觉得很欣慰。
不过还好她们跟着线索找到了基地的存在，如果现在还留在城里，就要继续跟成千上万的丧尸战斗到副本结束，就算能应付得来，恐怕也会身心俱疲。
其他人大概也跟她是一个想法，返回基地的时候，很多玩家脸上的表情都十分庆幸。
众人汇聚在一个大房间里等待，足足有上百号人，显得有些拥挤。
其他几个队友把守的位置离基地更近，先她们一步回来，洛芙和江晚站在在角落里，靠着墙壁聊天。
房间中间的长桌上摆了许多食物，应该是基地的人为了犒劳她们特意准备的。绒绒站在桌边挑挑捡捡，虞初晴坐在她的身旁，她还用着陶然的外壳，看起来灰头土脸的，没什么精神。
绒绒挑选完食物，在虞初晴身边坐下。她拆开包装吃了两口，对虞初晴道：“知道错了吗？”
虞初晴：“……知道了。”
宁绵绵：？？？
她听得一脸问号，她感觉刚才虞初晴一直对绒绒百依百顺，又怎么惹着她了？
绒绒斜她一眼，“错哪了？”
虞初晴：“……回来的时候没跟你说谢谢。”
绒绒语重心长道：“新人要懂得感恩，也要学着助人为乐，明白吗？”
虞初晴已经放弃挣扎了，“明白。”
宁绵绵：……
绒绒这是在把洛芙教她的教给虞初晴吗，她都有点开始同情虞初晴了，好好一个大公会的会长，怎么就变成了猫猫的玩具。她犹豫着问林岑，要不要干脆把话说开，跟虞初晴说清楚她不可能加入倾城公会，这件事就这么算了。
但是林岑非常干脆地拒绝了，她看着虞初晴的方向，嘲弄地弯起唇角，低声道：“不是喜欢演么，看她能坚持多久。”
这时，廖双来到了房间里，她环视一圈，道：“大家辛苦了，传送将在半小时后进行，请做好准备。最后一批传送的市民那边刚好有足够的空位可以容纳这个房间里的人，到了那边之后，会有专人接应，尽管放心。”
洛芙问：“那你和剩下的人呢，什么时候走？”
廖双笑了笑，说出了和之前一样的答案：“我们最后一批走。”
洛芙说：“我留下陪你，万一再有东西攻进来，怕是会人手不够。”
江晚立刻说：“我也留下。”
在廖双开口前，洛芙又抢先道：“别拒绝了，以我们的能力，对付那些怪物不过是举手之劳，这是两全其美的办法。”
廖双听后，表情有些动容，轻轻点点头，算是默许了洛芙的提议。
洛芙总是这样善解人意，宁绵绵听得很感动。林岑之前跟她说过，每个副本都是一个世界，里面的NPC如果不意外身亡，也是可以长期生活在其中的。虽然这对于她来说是副本，但对于廖双他们来说就是整个世界。
宁绵绵对洛芙说：“那要不然，干脆大家一起留下吧，最后一起走。”
绒绒也凑过来，“那就一起嘛，我不想跟你们分开，都不热闹了。”
洛芙想了想，笑道：“好啊。”
绒绒身后的虞初晴迟疑着开口，“我的队友还在那边，那我就先走了。”
绒绒实在太活泼了，还总是答非所问，她不仅没套到什么信息，自己还被折腾的够呛。
虞初晴现在都有点后悔装成新人了，如果有下次，她还是伪装成有一定游戏经验的老玩家吧。
“不行，你也要留下。”绒绒转过头就去教育虞初晴，“陶然，你这个人怎么忘恩负义啊，我辛辛苦苦带你，现在遇到事了，你还要先跑。”
洛芙一个没忍住，差点笑出声来，她赶紧转过身去对着墙壁，掩饰自己的表情。
江晚应该也是听说了这件事，唇角轻轻一挑，但没有说什么。
虞初晴努力解释道：“我不是那个意思，我是怕的队友遇到危险，想去帮忙。”
绒绒无语地看着她，“你遇到危险就知道跑，能帮上什么忙。”
她对洛芙说：“你们不用听她的，我帮她决定了，一起留下。”
洛芙笑眯眯地看了看虞初晴，“我妹妹就是小孩子脾气，你别跟她计较哈。”
虞初晴心理素质也很好，迅速梳理好了心情，也微笑道：“没什么，能帮上你们我很开心。”
有了宁绵绵她们的帮助，接下来攻击基地的鬼怪都很快被消灭。
等到最后一波市民传送完毕，众人也进入了传送仓内。银色的舱壁散发着冷光，看起来极具科技感。
接下来的传送比宁绵绵想象得还要顺利，她甚至还在座椅上小睡了一会儿，半梦半醒间，她听到廖双道：“我们到了。”
宁绵绵看了一眼游戏面板上的时间，大约过去了三小时。能在这么短的时间内实现穿越，现在的科技力量果真不容小觑。虽然她完全不懂是什么原理，不过想到如果古人穿越到她们现在的世界，应该也是同样的心情，便又释然了。
一出舱门，就有一群人激动地迎了上来。
“廖博士辛苦了。”
“大家都没事吧，先休息休息。”
“所有人都在等你们，可算是都回来了。”
……
一个面容精致的女子站在人群的最后，等到廖双跟其他人寒暄完，才笑着上前，给了她一个拥抱，“好久不见。”
廖双也笑，揽了揽她的腰，对宁绵绵几人道：“这是我女朋友，叶瑜。”
她温声对叶瑜道：“她们几个，帮了我很多忙。”
叶瑜脸上顿时浮现出几分感激神情，一再向几人道谢，然后说：“大家都累了吧，我带你们去睡觉的地方休息一会儿，路上给你们简单介绍一下这里的情况。”
宁绵绵她们已经连续几十个小时没睡觉了，就算有灵力值在，玩家的身体素质比一般人好得多，但此刻也多少有些困倦。
尤其是洛芙，她从来不爱熬夜，早就困得哈欠连天，眼圈都是红的。
叶瑜见状有些歉意，说道：“这里的毒素目前还没完全消除，现在条件比较艰苦，只能在经过无毒处理的区域扎帐篷，两个人挤一个帐篷，真的抱歉。”
宁绵绵摆摆手，“这有什么抱歉的，有地方住就很好了。”
她笑眯眯地去挽林岑的手臂，“是不是，姐姐？”
林岑垂眸看她，眼中也漫过一丝笑意，“我们住一起。”
这时，身后就传来了绒绒的大呼小叫，“陶然，你又要去哪啊？”
正准备溜走的虞初晴：……
她转过身，若无其事道：“怎么了，我想去找我的队友。一直没看到他们，我有点担心。”
廖双轻轻“啊”了一声，说道：“是之前你让我帮忙找的那三个人么，他们在其他基地，所以传送点不在这里。现在外面很乱，不方便出去，等过几天吧。”
虞初晴的表情一瞬间变得很精彩，廖双以为她在担心朋友，安慰道：“没关系，他们都平安无事，你不放心的话，我一会儿再帮你确认一下。”
虞初晴僵硬地笑笑，“那就好。”
“我不是跟你说了嘛，新人不要到处乱跑。”
绒绒一把将人拉了过来，她叹了口气，“算了，你就跟我一起睡吧，我又不嫌弃你。”
她不等虞初晴回答，又转身去问林岑：“你之前陪着绵绵练体能，都有哪些项目啊？这两天没事的时候，我让陶然也练练。”
林岑看了一眼神情复杂的虞初晴，笑了笑，“口吞宝剑，胸口碎大石。”
第 94 章
宁绵绵这一觉睡到了太阳西沉, 醒来的时候，有昏黄的光线从帐篷的缝隙里渗透进来，在床铺上留下一道细细的光柱。
身边暖融融的, 她的脸还贴在林岑的光滑细腻的锁骨上, 而对方揽着她的腰，呼吸均匀, 睡得正香。
宁绵绵盯着眼前绝美的脸出神了一会儿，忍不住伸手摸了摸她的脸颊。然而下一秒她的手就被人握住了，继而整个人都被拉进怀里。
林岑柔软的长睫微微一颤, 然后睁开了眼睛。下颌在怀里的人额头上蹭了蹭, 低声问道：“睡醒了？”
宁绵绵点点头，轻轻出了一口气, 努力平复加速的心跳。
林岑问她：“为什么偷看我？”
宁绵绵：！
怎么回事，林岑不是睡着了吗，为什么还会被发现。
那双金色的眸子静静地注视着她，安静地等待着她的回答。
宁绵绵抿了抿唇, 小声抱怨道：“看看都不可以么。”
“当然可以。”林岑轻笑一声, 手臂又收紧了几分，“那你看了这么久，为什么不亲我。”
帐篷的空间本来就小, 温热的呼吸扑在耳朵上, 宁绵绵只觉得整个人都是烫的。她辩解道：“我们人类都很矜持的，不能随随便便就……”
话还没说完, 林岑就低头吻了吻她的脸，“那我主动一点好了。”
宁绵绵被她撩得心痒痒, 本着礼尚往来的原则，她又跟林岑腻歪了一小会儿才恋恋不舍地起床。
掀开帐篷, 微凉的晚风一下子灌进来，顿时让她清醒了不少。
宁绵绵走出帐篷，环顾四周。
目前她所处的位置是这里的休息区之一，几百个帐篷整齐地分布在一块宽阔的空地上，土壤经过无毒处理，上面又铺了两层厚厚的隔离用的垫子，还带着淡淡的药粉的味道。
夕阳柔和的光线洒在帐篷上，在地面留下连绵起伏的影子。此时正是饭点，大部分帐篷都没有人，门半开半掩着，布料随着晚风轻轻拂动。
远处能看到行色匆匆的人群，都在忙着做自己的事情。再往远看，是一道高达上百米的黑色高墙。
那道墙沉默的伫立着，看上去极其坚固，外表泛着金属的冷光，遥遥蔓延开来，一眼望不到尽头。
宁绵绵看着那道墙，又想起来休息区路上时，叶瑜说过的那些话。
就如同廖双之前所讲述的，随着大批原住民转移，当前的A世界处于混乱的无秩序状态。早在第一批民众转移前，邪/教便开始在这片濒临绝望的土地上生根发芽。
陷入困境的人们总喜欢寻求精神寄托，有人便利用了民众的这种心理，成立邪/教，说只要将从B世界转移来的人们圈养起来，最后以祭品的形式献祭给大地，神就会宽恕世人的罪过，人体的毒素也会随之被遏制住。
就是这么一个荒诞的说法，在民间得到了广泛的支持。教会募集到了大量的金钱和财富，用以建筑高墙，把B世界的移民关在里面。教会将剩余的钱拿出一部分打点统治阶级，而政府心里也非常明白，不可能将所有人都转移到B世界，宗教刚好可以抚慰底层人民贫瘠又惶恐的内心，不让他们闹事，便选择了睁一只眼闭一只眼。
各地纷纷效仿，在转移了几批实验品后，技术已经非常成熟，统治阶级和中产阶级开始纷纷转移，无暇顾及其他。到了最后的时候，A世界里也只剩下了被社会遗弃的底层人士。
在高墙最开始建立起的时候，教会还会装模作样地派人来查看情况，走马观花地绕着围墙转一圈，拍拍照，发发新闻。后来随着有身份有地位的人陆续转移，也没人再继续演戏。
那些高墙对于B世界的移民来说，反倒成了防御的壁垒。他们与A世界的外来者斗智斗勇，悄悄地转移了粮食和物资，在其中建立基地，救助转移过来的灾民，现在已经过上了相对安稳的生活。
不过据叶瑜说，现在围墙外面的暴民已经意识到自己被利用然后被抛弃的事实，再加上毒素作用导致的精神狂躁，他们近期对围墙内的B世界居民发起了数次进攻，所以希望宁绵绵她们可以帮忙守卫基地。
叶瑜她们还也抓捕过一批变异的A世界人类进行观察，发现截止到两天前，有超过50%的A世界人类发生变异，神志不清；截止到昨天，有超过80%的A世界人类发生变异，完全丧失理智，不仅攻击正常人类，也会攻击同伴。
照这个速度下去，城墙外A世界的人类很快便会彻底消亡，B世界的人们则可以走出城墙，去往更广阔的天地。
想到这里，宁绵绵长长地舒了一口气，跟林岑简单洗漱一番，打算去找其他人集合。
这时，身后传来一道软糯女声，“你们怎么又在谈恋爱，快跟我去吃饭，吃饱了好干活。”
宁绵绵转过头，果然看到了绒绒。
她看样子是睡得挺好，活蹦乱跳的，与身边无精打采的虞初晴形成鲜明对比。
绒绒身后还站着洛芙和江晚，正在低声聊着什么，两人的眼中皆有笑意。
宁绵绵大大方方地挽着林岑走过去，“催什么，这不是来了么。”
林岑没理绒绒，而是走到了虞初晴身边，问道：“你没睡好？”
尽管林岑的语气很平常，但她会主动关心一个新来的陌生人本就是一件奇怪的事情，何况她的眼里还带了一点幸灾乐祸的味道。
虞初晴沉默，应付了一句，“没有，挺好的。”
其实她根本没有睡好，绒绒的睡相太差了，直接把她当成抱枕，整个人都挂在她的身上。
虞初晴独居惯了，哪里能适应这种场面。而且她不知道绒绒是不是牛奶喝多了，身上有股淡淡的奶香味，像块小蛋糕似的，香香软软，让她一度心神不宁。
然而林岑却并没有就此放过虞初晴，刨根问底道：“但是你看起来，就好像是捡完瓶子回来又在天桥下面睡了一觉还着了凉。”
虞初晴：……
她不禁陷入沉思。其实她刚才就在考虑一个问题，有没有一种可能，这几个人都已经发现了她的身份，只是在陪着她演？
不，不对，至少绒绒应该是没发现的。从她对自己表现出的嫌弃就可以看出来，对方是真的把她当成了拖油瓶。
不过虞初晴早有心理准备，毕竟眼前的这几个人都不好惹，被发现也是没办法的事情，既然这样，还不如坦诚一点，或许更能赢得好感。实在不行，虽然可惜，但那也没办法。
于是虞初晴对几人道：“我有话想跟你们说。”
林岑说：“不想听，别说了。”
虞初晴：……
还是洛芙笑着打了个圆场，“有什么事，副本结束了再说吧。”
绒绒觉得虞初晴挺可怜，小声道：“什么事啊，你要是特别想说，就偷偷告诉我吧。”
虞初晴一阵头疼，还没说话，不远处传来廖双的声音，“你们在这啊，我找了你们好一阵子。”
宁绵绵看廖双的神情紧张，也顾不上虞初晴了，问她：“怎么了，出事了吗？”
廖双叹气，“那群疯子一直在攻击城墙，之前破损后修补过的地方又被攻陷了，你们能不能……”
洛芙立刻回答道：“在哪里，我们这就去。”
廖双拿出地图，给每人分了一张，她指着地图上画了红圈的几个位置，说道：“其他的地方我都派人去了，剩下的三个位置，你们还是两人一组去支援吧。”
虞初晴有些无语，分组毫无悬念。她跟在绒绒身后，甚至第一次生出了这个副本是在故意针对她的想法。
绒绒以为她在害怕，凑过来给她打气，“陶然，你要坚强啊！”
然后又叽叽喳喳地说了一堆大道理，她记性挺好，基本都是从洛芙那里原封不动copy过来的。
虞初晴有一搭没一搭的应着，思绪早已飘远。左右自己是被认出来了，继续演好像也没多大必要。她现在只想跟其他人把话说开，再争取一次，了却一桩心事。要是不行的话，就快点把副本刷完，身为第一大公会的会长，她还有很多其他事情要操心。
破损的城墙处横着不少怪物的尸体，守卫的一众人已经有些疲惫，见到拿着武器威风凛凛的绒绒，如遇救星般松了口气。
绒绒见他们似乎都是市民，大部分人身上还带着伤，便把人都赶回去休息了。
后面再有怪物来袭，虞初晴出手利索了不少，但话却少了很多。
绒绒见她突然冷淡，左思右想一通，询问道：“陶然，是我对你太严厉了吗？你生气了？”
虞初晴还在思索一会儿怎么跟林岑她们交涉，没理会她，只是随手杀了一只扑上来的怪物。
绒绒有点委屈，小声道：“你干什么要生气嘛，我又没有带人的经验，而且人家都说严师出高徒么，你看你现在不也挺厉害的……”
她话音未落，前方突然传来一阵轰鸣。墙壁颤了颤，土石簌簌落下，形成一道巨大的豁口。在断裂的砖块间，有一辆装甲车缓缓露出了头。
绒绒看得呆住了，她虽然没见过装甲车，但看这庞然大物来势汹汹，也迅速地意识到了问题的严重性。
她清晰地听到了自己的心跳，仿佛危险降临时的不祥之兆。
下一秒，装甲车冲着她们二人的方向碾压过来，两人同时闪躲，避开了这一击。
绒绒看着车身上缓缓伸出的炮筒，对身边的人道：“陶然你不是很能跑吗，去找她们求救，我来拖一会。”
她喃喃道：“不过你得快点啊，我有点害怕。”
一时间无人应答，绒绒以为对方吓傻了，正想催促，却听到耳边响起一道淡淡的女声。
“退后。”
绒绒还没反应过来怎么回事就被人拽到了身后，随即几道璀璨的银色光芒闪过，直接将车舱里的几只怪物捅了个对穿。
随即那些银色光芒势如破竹地缠绕上车身，以肉眼可见的速度越收越紧，一阵“咔嚓咔哧”的声音过后，装甲车已然变成了一堆破铁。
光芒渐渐淡去，绒绒这才看清，那是一条碗口粗的银色锁链，表面布满了尖锐的倒刺。完成任务之后，锁链很快收缩变形，化作一道细细的银光，绕回了身边人的脖颈上。
绒绒看了看装甲车，又看了看身边的人，整个人都呆住了。
那人已经完全不复之前的怯懦，单薄的身体站得笔直。目光云淡风轻，似乎没把任何事情放在眼里。
绒绒抿了抿唇，又小小声喊了句，“陶然，你、你这是在生气吗？”
那人转过头，伸手摸摸她的发顶，说道：“没有。”
第 95 章
在扛过了十几波攻击后, 破损的城墙尽数被修复完毕。而鬼怪们损伤惨重，也暂时销声匿迹，于是众人没有都在城墙处逗留, 而是改成了轮流看守的形式。
现在已经是她们进入副本的第五天傍晚, 一切平稳渡过，还有大约十二小时, 这个副本就可以结束了。
虽然车轮战让大部分玩家都非常疲惫，但众人心中依然充满希望，因为在大约一个多小时前, 他们齐心合力, 成功的击退了数十只变异的庞然大物，据叶瑜说, 这是非常少见的变异情况。
其中最大的一只有两层楼高，皮糙肉厚，非常棘手，根据以往的游戏经验, 这应该就是最后的BOSS了。果然, 后面的鬼怪数量和质量都少了很多，让众人可以缓一口气。
既然BOSS被解决，接下来的也不过都是散兵, 没有很大的威胁性, 轻松就可以解决。所以现在玩家们紧绷的精神都缓和了不少，安分地轮流守点, 等待副本结束。
宁绵绵和林岑被分配在比较靠后的时间，现在左右无事, 索性去找其他队友汇合。绒绒和虞初晴分配的位置在三组人的中间，二人按照地图上的位置赶到地方时, 洛芙和江晚已经在了。
绒绒一改往日的活泼，绷着一张小脸，闷闷的不说话。
洛芙满脸哭笑不得，站在她身旁跟她说着什么。
虞初晴站在一旁没有说话，听到脚步声，抬眸看过来，神情有些复杂。
绒绒看到林岑和宁绵绵，眼睛一亮，起身就跑过来告状，“陶然骗我们！她是大骗子！”
林岑看了她一眼，淡淡道：“骗你什么了？”
绒绒愤愤道：“她欺骗我感情！”
她压低了嗓音，像是在说什么惊天大秘密一样，“她不是陶然，她是虞初晴！”
绒绒话音刚落，林岑立刻露出天衣无缝的惊讶神情，“居然有这种事？果然人心险恶。”
宁绵绵：……又演上了。
她们几个其实早就知道了，但是介于林岑想让虞初晴被绒绒折腾折腾，吃点苦头，所以就都没说。
不过也是，如果现在跟绒绒说其他人知情，她一定会更加生气，所以宁绵绵也附和了一句，“她怎么这样啊，真是太过分了。”
绒绒这才满意，小声跟二人抱怨：“我太丢人了，把她当新人管着，简直被耍得团团转。”
她看了一眼虞初晴的方向，“我们不理她了，让她自己玩去。”
宁绵绵顺着她的方向看去，目光落在那辆报废的装甲车上。
她盯着那些翻卷的铁皮，差异地问绒绒道：“这是你干的？”
装甲车已然成了一堆废铁，车身扭曲成了麻花，上面的划痕粗犷，触目惊心，像是被巨兽的利爪挠过。
绒绒一愣，猛地想起了刚才发生的事情。
她喃喃道：“不是我。”
说着她的嚣张气焰下去了一大半。是哦，虞初晴虽然骗了她，可是刚才也保护了她。
如果没有虞初晴的话，她大概也只能拖延一阵然后落荒而逃吧。
这时，洛芙和江晚也走了过来，虞初晴略一犹豫，也跟了上来。
林岑抬眼她：“虞会长，我们在这里相遇，恐怕不是巧合吧。”
虞初晴站定，不卑不亢道：“各位，对于隐藏身份这件事我很抱歉，但我并无恶意，只是想更加了解大家。”
林岑没理会她的话，而是问了一个问题：“你标记了谁？”
虞初晴道：“我用了在副本中获得的珍稀道具，可以隐去提示。”
宁绵绵了然，怪不得她们谁也没收到提示，虞初晴不愧是大公会的会长，果真有两把刷子。
林岑嘲弄地弯起唇角，“虞会长为了收人，还真是下了血本。”
虞初晴丝毫没介意她的态度，认真道：“我本来确实只是想拉绵绵入会，所以说了一些冒犯到你的话，是我不对，我向你道歉。但跟你们相处了这段时间，我意识到这是不可能的。我现在的想法是，邀请大家一起加入倾城公会。”
“洛芙会长如果愿意，长夜可以直接成为我们的分会，我会给出最好的待遇。如果不愿意，结个盟也是好的。我收人的方式是极端了一些，对此我愿意做出补偿。各位想要什么，只要我能做到的，我都会满足。”
宁绵绵听完之后，觉得心里舒服了不少。毕竟足够坦诚的人，总是会让人心生好感。
但她还是觉得大公会不适合她们这一众人，就算是分会，也要受到条条框框的束缚。她们自由散漫惯了，哪里受得了这些。
“其实我也想问。”洛芙似笑非笑地看着虞初晴，淡淡开口，“虞会长这么拼，到底想要什么？”
虞初晴平静地回答，“我想要金钱和地位。”
洛芙有点意外，“虞会长倒是很坦诚。”
虞初晴道：“我是个俗人，名利让我快乐，也让我有安全感。我想站上最高点，为此我需要可靠的同伴。”
宁绵绵听到这些，心里竟然有些佩服虞初晴，能如此正视自己内心的欲望，并为之付出努力。
她也不觉得人一定要淡泊名利，追名逐利就是低人一等。在她看来，不管一个人想要的是什么，只要不伤害到别人，用合理的手段去争取，都没什么问题。
虞初晴又对林岑道：“我对你的妻子没有其他想法，只是觉得她天赋异禀，所以想要拉进公会重点培养。我之前确实对魇有些偏见，但看你们感情这么好，是我狭隘了。”
这一番话说完，林岑的表情明显缓和了不少，她说：“我的妻子自然是最好的。”
洛芙在一旁偷笑，宁绵绵脸一热，赶紧碰了碰林岑，示意她别说了。
洛芙想了想，对虞初晴道：“虞会长的意思我明白了，但成为分会这件事，是不可能的。”
虞初晴像是早就预料到了她的想法，没有表现出意外，只是静静地等着她继续往下说。
洛芙道：“结盟可以考虑，但我并不喜欢被条例束缚。不过既然虞会长如此有诚意，大家可以先交个朋友，慢慢相处，遇到困难的时候互相拉一把。至于补偿，我们不需要。”
虞初晴笑笑，没有再勉强，“好，那也不错。”
她看了看眼前的几人，发现除了绒绒还绷着一张脸之外，其他人的神态都已经趋于放松，像是已经接受了这个结果。
想到之前绒绒的所作所为，虞初晴又好气又好笑，但毕竟是自己有错在先，骗了这么个心性单纯的小姑娘，心里还是有些过意不去的。
于是她走到绒绒身边，温声问道：“绒绒，你在生气吗？”
绒绒闷声道：“没有。”
她其实也不知道自己在别扭什么，好像生气了，又好像没有，总之就是不得劲。
虞初晴道：“你有没有想要的东西，我送你，就当是道歉。”
绒绒想了想，“那我要一万积分。”
旁听了全程的宁绵绵：……
绒绒还真是一直都这么现实，已然是合格的打工人思维了。
虞初晴闻言，惊讶地挑了下眉。
她问：“只要一万？”
绒绒反问她：“那不然呢？一万已经很多了，我要刷一年的杯子呢。”
其实她现在跟着宁绵绵她们还有纪泽刷副本，也攒下了不少积分。但大概是之前穷惯了，导致她非常喜欢攒钱，平时也很节俭。
“别刷杯子了。”虞初晴唇边浮现出几分笑意，“我名下有很多店铺，挑一间你喜欢的吧。”
“店铺？”绒绒眼睛一下子亮了起来，然后又迟疑道，“可是，可是我不会开店呀。”
虞初晴道：“店铺的运营都已成熟，租金我会支付，你什么也不用操心。”
绒绒非常激动，一下子把刚才不快忘了个干净。她眼巴巴地盯着虞初晴，“真的吗真的吗？”
虞初晴笑笑，“我答应你的事情，肯定会做到。”
绒绒“哇”了一声，圆圆的眼睛里像是在冒星星。
洛芙被她气乐了，瞪她一眼道：“你干脆跟人家走吧。”
但她也没有制止绒绒，虞初晴一再表示歉意并提出要补偿，绒绒收下店铺，也算是她们承了对方的情，之前的过节就算结束了。
而且绒绒已经很适应目前的生活了，总有一天是要独立的。游戏世界风云诡谲，谁也不知道下一秒会发生什么，多认识几个人，留条后路也是好的。
绒绒冷哼一声，“赶我走，我才不走呢。”
虞初晴又对宁绵绵和林岑道：“你们几经波折，兜兜转转才走到今天，其中一定有很多不容易。如果有遇到困难的时候，可以找我帮忙。祝你们永结同心，白头偕老。”
这下林岑眼里终于露出点笑意，“谢谢。”
虞初晴本来还想再说两句，却被绒绒拉着去问店铺的事了，只能无奈地对宁绵绵她们笑了笑。
宁绵绵对这个结局挺满意的，她对着虞初晴回以礼貌的微笑，却突然觉得有一丝不对。
她小声问林岑：“姐姐，她为什么说咱们‘几经波折、兜兜转转’啊？”
她觉得自己跟林岑这一路发展得都挺顺利，根本谈不上波折。
林岑看上去心情很好，看着她笑，“不知道，不重要。”
其实她根本没把前面的铺垫放在心上，就只听见了后面的“永结同心，白头偕老”。
宁绵绵见林岑开心，也跟着傻笑了两声，把那点困惑抛到了一边。
“绵绵。”洛芙实在看不下去，在旁边幽幽叹了口气，低声道，“还记得你那四个不是人的前女友吗？”
第 96 章
接下来的副本流程进行得很顺利, 果然如玩家们所料，后面进攻基地的鬼怪，无论是数量还是质量, 都有逐渐降低的趋势。众人分工合作, 轮流休息，顺利地完成了守护基地的任务。
等到第六天的清晨, 基地已然趋于平静，附近已经没有鬼怪的动静。
当初B世界的人为了求生，在城墙上偷偷开了几道门, 以防不测。宁绵绵她们索性从门里去了墙外, 巡逻一番，清一清所剩无几的鬼怪。
尽管那些神志不清的变异人没有营养补给, 恐怕活不了多久，但再过两个多小时，她们就要离开副本了。在此之前，她们想再为这个世界饱经磨难的人们做点什么。
墙外是一片荒芜的景色, 树木的叶子早已脱落殆尽, 熹微的晨光洒在枯死的黑色枝干上，远处隐约能看到城市的轮廓。
宁绵绵拿出试纸测了测，发现毒素的浓度也有了下降的趋势。廖双说过, A世界的人死亡后, 就不会再持续产生毒素。这样看来，一切都正在好转。
她望向地平线的方向, 太阳正缓缓升起，金色的光晕将天空染成一种梦幻的暖黄色。
宁绵绵收回目光, 用脚尖碰了碰身前一簇枯萎的草叶，叹道：“这里什么时候才能恢复正常呢？”
林岑说：“很快, 有科技基础在。”
宁绵绵点点头，星云市本就科技发达，而且被困在基地的这部分时间里，科研人员也一直在努力地攻克毒素。再加上毒素的来源越来越少，一切都会慢慢好起来的。
两个人又认认真真地巡逻了一阵子，系统提示突然弹出：
【恭喜您成功存活五天，顺利通关副本。】
【正在发放奖励，请稍后……】
虽然已经刷了好几次副本，发放奖励已经不是一件新鲜事，但宁绵绵还是很期待。对于大部分玩家来说，积分是最重要的东西，因为每在现实世界生活一天就要扣除10积分，而且为了防止在副本里突发意外，定期购买药物和必需品也是一笔不小的开销。但对于宁绵绵来说，她现在最想要的不是积分，而是灵力值。
有林岑在，她根本不缺积分。队友靠谱，刷副本的过程一直很顺利，药品道具消耗得很少，积分都用不出去。而且经过这段时间的磨练，她觉得对于玩家而言，灵力值才是一切的基础。如果灵力值不足，再厉害的技能也发挥不出功效来。
【获得积分200点。】
【获得灵力值1000点。】
宁绵绵看着那两行字愣了两秒，尽管林岑跟她说过，每个副本的评判标准不同，所以获得的奖励也不同，但是积分和灵力值同时大跳水，她还是有些emo的。
这时，面板上又刷出一行提示：
【获得副技能[新生]。】
宁绵绵：！她又行了。
副技能可是稀有掉落，她赶紧查看技能说明。
[新生]：治愈受伤的肌肉骨骼，使之恢复原状，冷却CD一小时。
宁绵绵眼睛一亮，她没想到自己竟然获得了一个治愈系的技能。平时队伍里一直是洛芙在为大家治疗伤口，费心费力。而且她也不能时时刻刻在洛芙眼皮底下，总有分头行动的时候。
有了这个技能，一来她可以帮洛芙分担一部分工作；二来就算洛芙不在身边，她能保护其他人，也有自保的能力。
不过加上在副本里打怪获得的灵力值，她现在的灵力值也只有14000左右，肯定不能像洛芙那样，轻松地治愈很多深刻入骨的伤口。但随着灵力值的提升，她的技能效果也会变强。
在这个副本里她没有遇到敌人，[剥夺]技能也就没派得上用场。宁绵绵的思维方式是，如果你对我好，我也对你好，但如果有人针对她，她也一定要尽数奉还。
技能本就珍贵，让她对无辜玩家下手她做不到。不过好人有好报，她竟然获得了一个副技能，也算是意外之喜。
想到这里宁绵绵又开心了，给林岑展示了一下她新获得的技能，分享快乐。
系统提示再次弹出；
【奖励已全部发放完毕，将在5min后传送出副本，请做好准备。】
【倒计时：4：59。】
眼看着副本时间就要结束，宁绵绵向着远处望去，基地里人来人往，大部分人都已经开始一天的工作生活，热热闹闹，烟火味很足。
这时，从远处走来两个人影，前面的身材高挑，后面的要矮一些，手里还捧着什么东西。
等到人影走进，二人定睛一看，前面的是廖双，她唇边噙着笑容，看上去心情很好。后面的女生居然是李心婕，她的表情有一点羞涩，但眼睛亮晶晶的，依然是之前那个文静又坚强的小姑娘。
“早上好，二位辛苦了。”廖双笑眯眯道，“有一个好消息，我迫不及待地想要跟你们分享。”
宁绵绵问：“什么好消息呀？”
廖双招了招手，李心婕走上前，小心翼翼地把手里的东西展示到二人眼前。
与此同时，游戏面板上的倒计时也清了零。
周围的一切开始模糊不清，宁绵绵视野里最后留下的印记，是一抹明媚的嫩绿色。
李心婕手里捧着的是一个陶瓷花盆，里面有一株细嫩的草芽，正从泥土中悄悄探出了头。
***
这次进入副本前众人没有特意集合，所以宁绵绵二人登出的地点是林岑的家。
夜已经深了，窗外明月高悬，树影婆娑。
宁绵绵站在原地，缓了好一阵，才从刚才的情景中抽离出来。
这个副本背景宏大，代入感比之前的任何一个都要强。她突然觉得，在浩渺的宇宙中，人类文明也只是一颗微不足道的尘埃。但她还是希望，副本中的那些历经辛苦的人们会有一个好的结果。
背后有人抱住了她，继而林岑的声音贴着耳边响起，“发什么呆？”
熟悉的暖意传递过来，宁绵绵扣住环在她腰上的手，低声说：“我在想，我们离开之后，那些人会怎么样。”
林岑说：“放心，他们会很好。”
其实宁绵绵也这么认为，之前基地的人都是靠从原世界转移来的物资紧巴巴的生存，现在土壤污染的问题得到解决，能够种植作物，相信很快就能渡过这场危机。
但是得到林岑的肯定，她的心里就会更加踏实。
林岑继续道：“不过副本为了逻辑自洽，他们不会记得我们。如果副本里有魇做BOSS，副本结束后魇随之离开，世界也会自动修复成该有的样子。”
宁绵绵无声地笑笑，“不记得也没关系，不重要。”
林岑抬手，挑起她耳畔的一缕长发，问道：“那什么重要？”
宁绵绵被蹭得有些痒，索性转过身面对着她，伸手环住对面人的腰。
她说：“我们大家在一起比较重要。”
这句话一说完，她就看到林岑脸上的表情微微停顿，似乎露出几分不满神色。
宁绵绵弯起唇角，眼中浮现出一丝得逞的笑意，她继续道：“当然，姐姐是最重要的。”
林岑这才满意，低头亲吻她的脸颊。她想到什么，又开口：“有件事我一直忘了问你。”
宁绵绵问：“什么？”
林岑说：“你想要的是什么？”
其实林岑之前从未思考过这个问题，但她今天看到虞初晴询问绒绒，绒绒得到满足之后表现得非常开心。她便暗暗记了下来，想着副本结束之后，也问问自己未来的妻子。
只要她开心，她就会开心。
林岑补充道：“毕竟我还是不太了解人类，所以问清楚比较好。只要是我能做到的，都可以满足你。”
宁绵绵微微一怔，她看向那双幽深的漂亮眸子，只觉得心里柔软又滚烫。
“姐姐，我不需要你特意做什么。”她沉默片刻，笑着开口：“我们人类想要的，是长相厮守。”
林岑专注地望着她，暖黄色的灯光落在她的眉梢眼睫，纤长的睫毛在脸颊上透下轻薄的剪影。
她重复了一遍：“长相厮守。”
“对，长相厮守。”宁绵绵认真地点点头，“所以姐姐有事一定不要瞒着我，如果姐姐出了什么意外，我会非常非常难过。”
林岑笑起来，伸手扣住她的手指，将人抵在了窗台上。
“绵绵。”她低声说，“不会有意外，我会一直陪着你的。”
说罢林岑抬起手，轻轻把怀里的人拉向自己，然后低下头吻住了她柔软的唇。
宁绵绵呼吸一顿，手指不自觉地扶住飘窗的边沿，轻轻收紧。
房间里暖融融的，与窗外的寒风凛冽形成鲜明对比。
林岑一手扶着她的后颈，另一只手环着她的腰。身体隔着薄薄的布料紧贴在一起，空间顿时变得逼仄起来。馥郁的冷香猖獗地扑了满怀，宁绵绵整个人都被对方的气息包裹着，唇舌交缠，脸颊染上绯色。
在某个瞬间，对方温热的手指抚过她的耳垂，像是带了电流一般，让她一瞬间从脖颈麻到了尾椎骨，站都站不稳。
万籁俱寂，耳边只剩下了轻轻的亲吻声。透过眼中薄薄的水光，周遭的一切都像是笼上了一层轻纱，影影绰绰，有种莫名的不真实感。
在她终于控制不住，眼尾滑落一颗泪珠的时候，林岑才终于结束了这个漫长的吻。
林岑垂眸，又轻吻了下她湿漉漉的眼睛，低声问：“绵绵喜欢么？”
宁绵绵的手指无力地搭在她的肩膀上，一张嘴声音就是哑的，“喜欢。”
林岑弯起唇角，又将人拉向自己，“那让我再亲一会儿。”
第 97 章
铃绯站在窗边, 过渡区昏黄的光线映入她的眼中，让她浅色的瞳孔呈现出一种澄澈的色泽。
她看着天边烧起来的云朵，白皙的指尖无意识地在窗台上叩了叩, 眼中露出几分思索神情。
“砰、砰、砰。”
突然响起的敲门声将她的思绪拉回, 她转过身，朗声道：“进来。”
伴随着一声轻响, 房门打开又重新合上。
纪泽出现在她的面前。他穿着白色衬衫和黑色西裤，勾勒出修长挺拔的身材。看起来永远那么得体，就像是任何一个合格的领导者。
纪泽微微欠身, 算是打了个招呼, 继而他从口袋里翻出了什么东西，递过去, “你要的东西。”
铃绯看他一眼，伸手接了过来。一个小巧的U盘躺在她细嫩的掌心。
她拿着U盘随手掂了两下，问道：“这是长夜公会全部的成员信息？有多少人？”
纪泽点点头，“一共47人。洛芙从来不干这些, 都是我在统计。”
“她倒是省心。”铃绯淡淡道, 她问，“你自己觉得，你现在取得洛芙的信任了么？”
纪泽沉默片刻, “算是吧。”
铃绯道：“她和林岑, 就一点也没怀疑你？”
纪泽反问：“就算怀疑又怎么样，我没有做过任何对不起公会的事, 她没有证据。”
铃绯笑起来，“潜伏了这么久, 也该做点正事了。总不能一直给人白打工，不知道的, 还以为你真的想要当个名不见经传的小公会的副会长呢。”
她的声音很甜，却带着一种莫名的压迫感，让人听了以后心里沉甸甸的。
纪泽平静道：“你想做什么？”
“洛芙这个人，实在是太爱管闲事。”铃绯漫不经心地拨弄着一缕浅粉色的发丝，声音冷得像冰块，“如果不是她，林岑早就支撑不住了。她不是喜欢帮忙么，那我就让她一个也保不住。”
纪泽没说话，只是安静地听着她继续往下说。
铃绯抬起手里的U盘，“这里面的47个人，除去洛芙她们几个，剩下的40多人，我要你分两批带进副本。”
纪泽的神情微微一顿，“然后呢？”
铃绯说：“不要让他们活着出来。”
“怎么了？”她饶有兴趣地看着对方一瞬间晃动的眼睛，笑着开口，“你该不会是，心软了吧？”
纪泽很快调整好表情，“我只是觉得，这样太冒险了。突然集结这么多人进副本，很容易引起洛芙的怀疑，或许根本就不会批准。就算成功了，我也不能再继续潜伏，得不偿失。”
“那就背着她做。洛芙每天大把时间吃喝玩乐，还会时时刻刻盯着你么？再说了，那些公会的成员也都非常信任你，只要你开口，他们就会跟你进副本。”
铃绯面无表情地看着他，“还有，不要把自己想得很重要。只要能毁了她的公会，不能继续潜伏又算得了什么呢？”
她说完之后，纪泽沉默了好一会儿，才再次开口，“你确定要这样？”
“她跟我作对，我就要她的整个公会陪葬。”铃绯笑容甜美，声音里却带着一层薄薄的寒意，“而且，这也只是个开始。”
纪泽道：“你的目的是林岑和她手里的东西，你不在林岑身上下功夫，反而要跟一群新人过不去么？”
铃绯似笑非笑道：“林岑那边我不指望你了，我自己来。你只要做好我交代给你的事，别说那么多废话。”
她走到纪泽面前，注视着他的眼睛：“纪泽，我不是在跟你商量。你以为，你有资格跟我讲条件么？”
***
晚上八点，酒吧里座无虚席，热闹得很。
围绕着吧台坐着几个年轻漂亮的女孩子，穿着时尚大胆，一眼望过去全是明晃晃的细腰长腿。在酒精的加持下，女孩子们肆意谈笑，眉梢眼睫尽是风情。
不过她们闹归闹，眼神却一直不由自主地往吧台里的人身上瞟。
那人身着一条浅色长裙，细细的吊带搭在玲珑锁骨上，肌肤莹润，柔顺的长发在脑后随意地挽起，露出天鹅般优雅的脖颈。
她唇边噙着一抹笑容，正在教身边的圆脸小姑娘调制一款新酒。
绒绒一脸严肃，认认真真地把流程走完，然后递给她，“你尝尝。”
洛芙呷了一口，说道：“柠檬汁放多了，偏酸。”
绒绒冷哼一声，抢过她手里的杯子，“酸点好，酸点开胃。”
说着她将杯里的酒一饮而尽，又开始了新一轮尝试。
洛芙好笑地看着她，“你是在骗吃骗喝吗？”
绒绒手一抖，柠檬汁又加多了，她气得脸都鼓了起来，“你烦死了，别打扰我干活。”
她一抬手，又是一杯酒下肚。
洛芙也不恼，无奈道：“少喝点。”
绒绒：“我千杯不倒，你管我呢。”
这时，有客人点单，绒绒非常尽职地走了过去。洛芙笑了笑，没再管她，开始整理另一个服务生刷干净的杯子。
坐在吧台的几个女生实在按捺不住，互相交换了一个眼神，随即一个梳着公主头的可爱女生开了口：“洛芙姐姐，你们店新来的服务生，是你的熟人吗？”
洛芙店里一直有两三个打工的玩家，一般都是她自己的公会成员。但她们能明显感觉到，洛芙对绒绒和对其他人的态度是不一样的。
她们经常来这家店，一半是因为酒好喝，另一半则是因为酒吧老板实在太勾人，让人忍不住想要亲近。如今见她差别对待，心里又是好奇又是羡慕。
洛芙转过身，见女生正看着绒绒的方向。
另一个女生插话道：“什么熟人，我看是女朋友吧。”
“你们都在想什么。”洛芙无奈，解释道，“她是我的妹妹，还小呢。”
“我怎么这么不信呢？”
“都喝酒了肯定成年了，也不小了呀。”
“洛芙姐姐，我们就不是妹妹么？”
“姐姐姐姐，也教我调酒嘛。”
……
宁绵绵和林岑坐在酒吧角落的一处僻静卡座里，看着女孩子们你一言我一语的跟洛芙说笑。这个位置距离吧台不算远，银铃似的笑声飘过来，空气都变得热闹了许多。
宁绵绵不禁感叹道：“洛芙还真是一直这么受欢迎啊。”
不知不觉，她认识洛芙已经有两个多月的时间。在这段时间里，她经常会和林岑来酒吧坐坐，每次都能看见洛芙被一群人簇拥着，谁都想跟她聊两句。
林岑说：“她对谁都好，用你们人类的话说，中央空调。”
宁绵绵觉得哪里不太对，她纠正道：“一般来说，跟很多人搞暧昧才叫中央空调，洛芙可没有。”
林岑说：“就怕说者无意，听者有心。”
宁绵绵想了想，觉得挺有道理。
当你对一个人有好感的时候，她的每一个细微的动作和表情，都会被你在心里无限放大，翻来覆去的琢磨推敲——她是不是喜欢我呢？
洛芙嘴甜，说出的话总能让人听了非常舒服。对于那些暗恋她的小女生们来说，她的一句普通的关心问候，都能被解读出无数种暧昧释义。
而且洛芙对人这么好，她将来的女朋友还真不一定会高兴。一来对所有人都体贴，会导致自己感受不到身为恋人的特殊性；二来女朋友太受欢迎也是种烦恼，让人没有安全感。
就比如现在，洛芙耐不住一个女孩子的请求，允许她亲自参与调酒。那个女孩子兴奋地脸都红了，每做一步就要看洛芙一眼，欢喜之情溢于言表。
而洛芙神色如常，只是耐心地指点着她，如同完全没有察觉到她的示好。
其他女生们在一旁吵闹，嚷嚷着下一个自己也想试试。
宁绵绵看着热热闹闹的一群人，忍不住开口道：“看来要做洛芙的恋人，必须要有一颗强大的心脏才行。”
林岑说：“她眼光很高，不会轻易动心。”
宁绵绵深表赞同，经过这段时间的相处，她发现洛芙虽然表面温和，乐于帮助他人，但实际上内心有自己的坚持。
洛芙是个有原则的人，她想做的事情就一定要做，不想做的事情，没有人可以勉强她。就像她会因为心软，会教一个客人调一杯酒，但她也不会因为心软，去满足对方更过分的请求。
这时，又一个丸子头女生从包间走出，红着脸走近吧台。她的头上戴着一顶生日帽，眼神微醺，脸颊上还沾着一点奶油。
她的身后跟着几个年轻男女，推搡着女生一路往洛芙跟前凑。
宁绵绵一惊，顿时有种不好的预感。这难道是什么借着生日喝多了趁机表白的古早戏码么，还真是日光之下无新事。
果然，男生女生们开始小声劝丸子头。
“约她。”
“快说。”
“机不可失失不再来。”
……
林岑叹了口气，询问宁绵绵，“要不，我去帮她处理一下。”
宁绵绵没理解，“怎么处理？”
林岑说：“她以前经常拿我失恋了需要人陪为由，拒绝一些人在打烊后的邀约。”
但是她现在有了妻子，还是要先问问妻子的意见才好。
宁绵绵：……是个好办法。
她同情地看了洛芙，发现对方也正在拼命用眼神示意林岑——“救我救我救我救我！”
于是宁绵绵对林岑道：“那你赶紧……”
这时，酒吧的门被推开，一道窈窕身影走了进来。
来人身着一袭黑色长裙，皓齿明眸，肌肤胜雪。墨黑青丝披在身后，如同上好的绸缎，在灯光下泛着好看的色泽。
江晚的眼里依旧没有过多情绪，只是在看到洛芙和簇拥着她的一大群女孩子后，目光微微一顿。
洛芙没想到江晚会突然过来，不知怎么，她突然有种被抓包的感觉，心脏砰砰跳得厉害，竟是有些束手无策。
两个人就这么隔着热闹的人群，足足对视了三秒，然后江晚主动上前，走近了吧台。
空气诡异地安静了下来，周围的人面面相觑，不明白眼前的女子是什么来头，为什么会让一贯淡然的洛芙显得有些无措。
江晚还未开口，旁边传来一道软软的女声，“洛芙姐姐，一会儿你下班了，可不可以、可不可以陪陪我……”
丸子头女生像是喝得有点醉，完全没注意到周围的气氛。在好友们的一再怂恿下，直接把心中所想说了出来。
一时间气氛有些尴尬，无人开口说话。
江晚看了眼趴在吧台上的女孩子，又看了眼洛芙，平静道：“我是不是打扰到你们了？”
“没有。”洛芙没有理会其他人，而是先回答了江晚的问题，“我说过，随时欢迎你来。”
然后她对丸子头女生道：“不好意思，我有喜欢的人了。”
在角落的包间里，已经起身的林岑听到这句话，又坐回了原位。
她从未见过洛芙如此干脆坚决，像是变了一个人。
“看来是解决了。”林岑喝了口酒，对宁绵绵道，“奇怪，她以前从来没用过这样的借口。”
宁绵绵看了看不远处正在交谈的两个人，笑眯眯道：“那可不一定是借口，嘻嘻。”
第 98 章
丸子头女生听后, 当场嚎啕大哭起来。
洛芙呼吸微微停顿，却没有像平时那样去安慰她。只是对她身后呆若木鸡的几个同伴道：“她喝多了，带她回去休息。”
她的语气温和, 却有一种不容置疑的味道。那几个男生女生一下子回过神来, 酒都醒了不少，赶紧道了歉, 扶着还在呜咽的丸子头匆匆离去。
吧台旁的其他几个女生也是很心塞，本想一探究竟，问问洛芙她喜欢的人到底是谁, 但是在看到洛芙骤然变得冷淡的表情后, 又纷纷退缩，找了个借口也结账走人。
不到一分钟的功夫, 吧台前变得冷冷清清，就只剩下了洛芙和江晚两个人。
洛芙将桌上的几个杯子收起，询问江晚：“喝点什么？”
江晚说：“甜的就行。”
她在吧台落了坐，修长的手臂搭在桌上, 淡淡道：“洛芙会长人气很高。”
洛芙垂着眸子认真调酒, 解释道：“谈不上，今天是个意外，平时的话……”
“平时的话, 小姑娘比今天还多。”
一个元气满满的女声响起, 绒绒小小的身影出现在了吧台。
她给客人点完单，又收拾了几桌的杯子才回来, 所以晚了一点。
绒绒走进吧台，将放置着杯子的托盘搁到桌面上, 对江晚诚恳道：“真的，每天都有, 今天算少的了。”
洛芙面无表情地捂住她的嘴，“你赶紧去找虞初晴吧，拿了店铺，以后大家不要联系了。”
绒绒拂开她的手，莫名其妙道：“我这不是夸你受欢迎么，真是山猪吃不了细糠。”
洛芙：……
她咬牙切齿，“别学了个词就乱用！”
话音刚落，她就听到江晚低低地笑了一声，像是被二人的对话逗乐了。
于是洛芙又放下心来，她没再理会绒绒，把调好的酒推到江晚面前，“喏，尝一尝。”
江晚喝了一口，“味道很好。”
洛芙笑眯眯道：“你喜欢就好，我跟你说……”
两个人就这么在吧台聊了起来，虽然酒吧里客人还有很多，但是她们二人之间的气氛就好像自带屏障一般，将周围的其他人间隔看来，谁也融不进去。
宁绵绵看得啧啧称奇，“一物降一物啊。”
她拽了拽身边人的衣袖，“姐姐，你说是不是？”
然而对方却并没有像往常那样立刻回应她，宁绵绵察觉到不对，转过身去，发现林岑靠在座椅靠背上，脸上有一抹不正常的潮红。
在她的眼角和嘴角处，又出现了细细的黑色纹路，一点点从皮肤表面浮起，宛如新生的血管般跳动着。
宁绵绵一惊，握住林岑的手臂，低声道：“姐姐，你怎么了？”
林岑没说话，手指用力握紧身下座椅的边沿，呼吸急促，像是在忍耐什么。
她低声说：“好冷。”
宁绵绵摸了摸她的额头，微微一怔。预想中的滚烫触感并没有传来，反而摸到了一片冰冷，根本不是活人的温度。
她定了定神，对林岑道：“姐姐我去找洛芙，你等我一会儿。”
洛芙聊得正开心，见宁绵绵突然慌慌张张地跑过来，愣了一下，随即立刻反应过来。她没等宁绵绵开口，就直接起身，快步走到了林岑的卡座。
林岑阖着双眼，薄唇紧抿，脸色苍白得跟纸一样，更显得脸上的黑色纹路触目惊心，看上去非常脆弱。
宁绵绵看得心里难受，眼睛一酸就想哭，但她又硬生生止住了眼泪，现在林岑正是需要她照顾的时候，她得坚强起来才行，她可不想反过来让对方哄她。
她轻声问洛芙：“情况怎么样？”
“别担心。”洛芙将手从林岑的脉搏上收回，说道，“先扶她去休息室，我来处理。”
江晚上前想要帮忙，宁绵绵犹豫了一下，起身道：“我来吧。”
她弯下腰，将人抱进了自己怀里。林岑身形高挑，却一点也不重，对于现在的她来说再容易不过。
宁绵绵快步穿过人群，向着休息室的方向走去。
酒吧里灯光昏暗，人来人往，倒也没有人注意到她怀中人的异样。
林岑的身体轻轻一颤，她依然没有睁开眼睛，但手臂却不自觉地揽上了宁绵绵的脖颈。
她的肌肤很冷，跟记忆中柔软温暖的触感大相径庭。宁绵绵被冰得一个激灵，但立刻更紧的搂住了她。
宁绵绵用最快的速度赶到休息室，然后将人小心翼翼地放在了里间的小床上。洛芙跟在她的身后，调出游戏面板，在背包里翻出一瓶药水递了过来。
她说：“先喂她吃药。”
然后洛芙打开一旁的柜子，拿出一床干净的棉被盖在她的身上。
宁绵绵长出了一口气，尽量让自己冷静下来。她打开药水的盖子，轻轻抬起林岑的后颈，将其中的液体慢慢喂了进去。
刚喂了一半，林岑蹙眉，轻轻咳嗽了两声。宁绵绵赶紧帮她顺顺后背，低声哄她：“姐姐你要吃药哦，快喝下去。”
她也顾不上有其他人在了，索性坐在床头，将林岑整个人搂在怀里，继续喂另一半药水。
好在林岑虽然意识不清，但理智尚存。她还算配合地喝下了药水，没过多久，她脸上的黑色纹路就以肉眼可见的速度消退，呼吸也趋于平稳。
宁绵绵松了一口气，她扶着林岑躺下，帮她盖好被子，然后对一旁的洛芙道谢：“谢谢，太麻烦你了。”
洛芙不以为意地摆摆手，“客气什么，林岑也帮过我很多。”
她想了想，从背包里取出几大盒药水递过来，“这是我用商城里的药品和副本中掉落材料合成的药，可以缓解她的症状。但因为掉落频率不高，所以不能无限量生产，库存不多，一定要保存好。”
“林岑不想让你担心，所以不愿意跟你提这些。不过现在既然你已经知道了，以后也帮她备着点吧，我和林岑也都各自有存货。万一出现这种情况，就喂她喝下。”
宁绵绵接过，仔细地收进背包，问道：“这个药几天吃一次？”
洛芙说：“之前是五天，不过看她现在的状态，三天一次比较好。”
她看着林岑苍白的脸色，补充道：“从魇变成人总要承受相应的代价。觉得冷是正常反应，缓一缓就会恢复，不用担心。这几天就在我这里休息吧，观察一下，万一有什么突发情况，咱们也能及时应对。”
宁绵绵感激地点点头，她的心里有诸多疑问，但现在显然不是说话的时候，所以她只是再次对洛芙道了谢，让她和江晚先回去，自己留下照顾林岑。
洛芙拍了拍她的肩膀以示安抚，让宁绵绵有事就找她。江晚欲言又止，但似乎不太擅长应对如此场合，最后也只是淡淡地说了句“需要帮忙就叫我”。
二人离去之后，宁绵绵又坐回了床边。
她伸手摸摸林岑的额头，发现对方的体温似乎有一点回升，不再像刚才那样冷冰冰的。她这才稍稍放下心来。
林岑的长睫微微颤动，额头在她的掌心蹭了蹭，低声吐出一个字，“冷。”
虽然房间里很暖和，但她看上去似乎还是觉得很冷，紧紧地裹着被子，双唇都冻得有些发乌。
宁绵绵心里一软，温声道：“那我再去给你拿被子，你等等。”
她起身，打开了一旁的柜子，从里面又拿出两床被子铺开，把床上的人捂得严严实实。
片刻后，林岑眉眼舒展开来，看来是缓解了不少。柔顺的长发水银似的铺在枕头上，就算是死亡角度，五官依旧精致绝伦，看起来就像是童话里的睡美人。
宁绵绵终于松了一口气，她俯身，轻轻在林岑的唇上吻了一下，说道：“姐姐睡一会吧，我陪着你呢。”
她话音刚落，从厚厚的被子下面伸出一只手，握住了她的手腕。
林岑的眼帘微动，然后睁开了眼睛。
她说：“一起睡吧。”
宁绵绵笑笑，都由着她，“行。”
她轻手轻脚地上了床，小心地将被子掀开一道缝，然后钻了进去，又小心地将被子重新掖好，确保一点冷气也透不进来。
空气一下子变得燥热许多，她伸手搂住林岑，隔着薄薄的衣料，那些玲珑曲线紧贴着她的身体，让她一瞬间喉咙有些发紧。
林岑意识到什么，伸手抚摸她的脸，问道：“热不热？”
三层被子里的温度对现在的她正好，但对她的小妻子来说，应该有些过高了。
宁绵绵摇摇头，往前凑了凑，像往常那样躺进她的臂弯里。她把脸埋进林岑的发丝里，在她的脸颊上亲了一下。
林岑低头，鼻尖蹭了蹭她的额头，说道：“别勉强自己。”
“没有嘛。”宁绵绵整个人都黏在她身上，笑着说，“不热的，姐姐身上很凉快，所以是刚刚好。”
林岑的眼眸轻轻一弯，露出一点柔和笑意，然后抱紧了她。
她低声说：“那你就这样，陪我睡一会儿。”
宁绵绵配合地闭上眼睛，“好哦，那乖乖睡觉，谁也不准偷看。”
林岑果真听话，她像是累极了，不一会儿就陷入沉睡。
宁绵绵听着她均匀的呼吸声，心里陡然涌起万种思绪，那些情绪郁结在胸口，如同一团乱麻，不知道该如何去解。
有那么一个瞬间，她的耳边响起了洛芙的话。
“林岑不想让你担心，所以不愿意跟你提这些。”
宁绵绵就这么睁着眼睛望着天花板上的空白，安静地发了一会儿呆，然后慢慢地动了动，从口袋里掏出手机，给洛芙发了个信息。
“有空的时候，你给我讲讲姐姐过去的事吧。”
第 99 章
空气中弥漫着果茶清甜的香气, 白色骨瓷杯子花纹精细，反射着一点日光。餐架上各种口味的小蛋糕码得整齐，奶油软绵绵的, 像五颜六色的云团。
绒绒看了一眼墙上的时钟, 伸手拿起第七个小蛋糕，一口塞进嘴里。
奶油入口即化, 甜而不腻，她满足地眯起眼睛。
绒绒又端着杯子喝了半杯茶，问对面坐着的穿着黑色套裙的女人, “大约还要等多久啊？”
她现在所处的位置是倾城公会的待客室, 今天她是特意来找虞初晴要那间承诺好的店铺的。但是对方正在忙工作，让她先稍作休息, 还专门安排了个人接待她。
女人叫席然，倾城公会的副会长之一。她化着精致的淡妆，举止得体，又不失成熟女人的风情。
席亲切地笑了笑, 拿起茶壶给她将茶水加满。
她解释道：“我们会长平时有很多事情要处理, 忙起来就没个准儿。不过会长既然说了让你等着，通常不会超过一个小时，你别着急。”
绒绒说：“我不着急。”
她指了指空了一大半的餐架, “就是, 吃完了能加么？”
席然被她逗乐，忍俊不禁道：“我这就去给你加。”
绒绒说：“多加几个芋泥的, 我爱吃。”
席然满口答应，起身出了门, 大约五分钟后，门被重新推开。
然而这次进来的人却不是席然, 许久不见的虞初晴出现在她的面前，手里拿着个托盘，里面是满满当当的小蛋糕。
“你来了呀。”绒绒眼睛一亮，随即又抱怨道，“你怎么这么慢，我等你好长时间。”
“不好意思，公会有事要处理。”
虞初晴笑笑，将托盘放到她面前，坐到了她的对面。
她今天穿了条浅卡其色的收腰连衣裙，长度刚好到小腿，搭配米色细跟尖头鞋。齐肩的头发挽成优雅的发髻，高挺的鼻梁上架着一副金丝眼镜，两旁细细的链条垂成好看的弧度。
虞初晴这人身上就有一股莫名的精英气质，仿佛永远不允许自己懈怠一样。就像现在，哪怕是坐在沙发上，腰背也挺得笔直，没有一点慵懒放松的痕迹。
绒绒回想起陶然在副本里的表情，又看了看眼前的虞初晴，心里突然生出一个奇怪的念头。这个人尽管就坐在对面，但实际上却遥不可及。
但她很快又把这个念头抛到了脑后，反正她只是来拿个店铺，虞初晴同意了的，洛芙也允许她的拿的，拿了她就走，想那么多干什么。
虞初晴见她迟迟不说话，主动开口道：“我发给你的那些店铺，你有喜欢的么？”
上次副本结束之后，两个人留了个在过渡区的联系方式。虞初晴这几天陆续给她发了一堆店铺资料，让她慢慢挑选，选好了就联系她。
绒绒点点头，“我选好了。”
虞初晴问：“哪家店呀？”
绒绒说：“三只小猪烤肉店。”
虞初晴很干脆，“行，一会儿我找人帮你办手续。”
绒绒很满意，又拿了块小蛋糕，咬上一口，含糊不清地问她：“一个月我能分到多少钱啊？”
虞初晴说：“看营业额，一般每个月你能拿两万积分左右。”
绒绒听得整个人呆住了，两万积分，这对她来说真的是一笔巨款。在过渡区吃一顿饭差不多要5-10积分不等，妥妥的属于高消费。这么看来，虞初晴店里的生意还不错。
虞初晴见她一脸沉思，打趣儿似的问道：“怎么，有了这笔钱，不想给洛芙会长打工了？”
绒绒摇摇头，“不行，我不能走。”
虞初晴像是早已预料到她的答案，“舍不得呀？”
“你乱说什么，谁舍不得了！”绒绒瞪了虞初晴一眼，小声嘟囔道，“是她们离不开我，我是重要成员，走了那不得天下大乱么。”
虞初晴笑了笑，镜片后面狭长的眼眸弯成柔和的弧度，她问道：“那你想什么呢？”
“我在想。”绒绒托着下巴，满脸百思不得其解，“为什么这么多人愿意花大价钱在过渡区吃饭啊，回自己的世界吃不香吗？”
她之前听洛芙说过，虽然积分在每个位面的换算方式不同，但一般1积分都可以换成差不多相当于七号位面1000块钱的购买力，也有比较少的位面，但至少也要有个两三百块。
不管怎么算，在过渡区吃饭都是非常不划算的事情。但偏偏在过渡区数不清的分区里，铺子一间连着一间，很多生意还都不错。
虞初晴意味深长地看着她，“因为那些人的目的不是吃饭，而是社交。”
绒绒一愣：“社交？”
虞初晴点点头，“没错，这个游戏涉及到的位面非常多，如果遇到想要组队或者结盟的玩家，对方很可能跟自己不是同一位面的人。想要坐下来聊聊天增进感情，得找个合适的地方吧。”
“一顿饭10积分，换算成钱的话确实不少，但对于有资历的老玩家来说，也只是一天扣除的积分而已。如果心疼这点积分，到大街上去压马路，难免会被人看不起，合作也谈不成。”
绒绒听得头疼，“嘶，这么复杂啊，人类世界果然不适合我。”
她觉得在路边吃烤地瓜也挺好的，当初洛芙不就是这么把她捡回去的么。
虞初晴补充道：“而且玩家的基数在这里，你一顿我一顿，店铺自然就开起来了。不用担心经营问题，亏了算我的，赚了算你的。”
绒绒连连点头：“我不担心，反正也是大风刮来的钱，嘿嘿。”
不过虽然嘴上这么说，但虞初晴对她这么好，她还真有点不好意思呢。
所以绒绒想了想，开口道：“你什么时候不忙，咱俩出去玩呀。”
她仰起一张小圆脸看着虞初晴，眼神澄澈，就像是剔透无暇的水晶。
虞初晴看着她，唇边露出点无奈地笑意，“最近是没空了。”
绒绒“哦”了一声，低下头，突然觉得有点失望。
然后她感到头顶被人轻轻摸了摸，“没关系，我们很快会再见的。”
绒绒不解地抬眸，对面的人正微笑着看过来，“洛芙会长邀请我跟你们一起下副本，我非常乐意。”
***
眼前是一片蔚蓝，湖面广袤而寂静，在日光之下荡漾起粼粼波光。湖边生着茂密的芦苇荡，随着冷风轻轻摇曳。
这处广湖泊就在距离林岑家不远的地方。自从上次的意外发生后，宁绵绵勒令林岑在家休养了好几天，才终于允许她出门。
湖畔的泥土湿润，在冬季的冷空气里结了细碎的冰晶。宁绵绵从车上拿了两个厚厚的坐垫铺在空地上，这才招呼林岑过来坐下。
林岑依言照做，她这几天瘦了一些，下颌线条变得更加明显。整个人裹在厚厚的外套里，更显得身形单薄。宁绵绵看得心疼，伸手去帮她把围巾系紧一点。
刚系完，手指就被捉住，放到唇边亲了一口。
林岑的体温已经恢复到正常水平，唇瓣柔软温热，让她的心也跟着一暖。
她反手握住林岑的手，身体也跟着凑了过去，把头靠在对方的肩膀上。
林岑搂住她，抬眸望向那一片碧水蓝天，感叹道：“好久没出门了。”
“刚恢复，要好好休息才行。”宁绵绵不满，提醒她道，“现在这么冷，不能在外面呆太久，一会儿咱们就回去了。”
林岑用手指蹭蹭她的脸，语气又是无奈又是宠溺，“我没事，那只是个意外。”
宁绵绵铁面无私：“不行，再观察几天。”
未来的小妻子如此坚持，林岑只得选择妥协，“好，听你的。”
她顿了顿，又问：“我休息这段时间，洛芙都跟你说什么了？”
宁绵绵神色微顿，偏过头望向身边的人。
对方了然地笑笑，“我猜你会问她。”
宁绵绵叹气，“那你猜对了。”
那天洛芙秒回了她的消息，说随时都可以。于是林岑睡着之后，她便溜出去找洛芙。
当时酒吧已经打烊，店里只剩下了她们两个人。
洛芙站在吧台里，眼神平静地望过来，像是已经将她的心思看穿。
她问：“你想知道什么？”
宁绵绵说：“我想知道，姐姐是怎么变成人的。”
洛芙说过，从魇变成人总要承受相应的代价。这么一想的话，林岑身上那些时隐时现的黑色纹路，倒像是某种排异反应。
其实对于林岑的过去，她还有很多疑惑。但首先，她希望林岑平安。
洛芙说：“其实魇跟人类一样，有自己的位面。你可以把魇理解成对立阵营的玩家，他们主要靠刷副本获得生存所需，不刷副本的时候，就呆在自己的世界里。当然，也可以来过渡区。”
宁绵绵没说话，静静地等待着她继续往下说。
洛芙没有过多描述细节，只是简单回答了她的问题。她说林岑来自于某个属于魇的位面，然后被选中，成为了某个项目的实验品。
魇的身体发肤从表面上来看，跟人类非常相似。但实际上差距很大，就像是金币和做成金币形状的巧克力，根本不是同一类别。
为了实现从魇到人的转变，有人提出了一个方式。在他们的世界，生长着一种名为溶血草的药草，这种药草对魇来说有极好的治愈效果。
收集大量的溶血草，建造溶血池。将魇泡在溶血池中，用经过特殊处理的蛊虫一点点啃食掉魇的血肉骨骼，再佐以药剂，有很大概率能催化再生出人的血肉。
如果换作平常，任何一只魇都会直接死亡。但有了溶血草和其他药剂的加持，魇身体再生的速度大大提升，如果像林岑这样体质优越，属于魇的部分刚刚被吞食，就会立刻长出相应的组织。
本质上来说，这是两种不同物种的抗衡。新再生出的组织不一定是属于人或者魇，达到变成人的标准并不是一件容易的事情。这个过程痛苦且漫长，至少需要一整年的时间，而且失败的概率非常高。大部分魇支撑不到变成人的那一刻，就会死在溶血池里。
不知道是幸运还是不幸，林岑做到了。
洛芙一番话说完，宁绵绵只觉得浑身发冷。她的脑海中难以控制地浮现出当初在新手副本里看到的那片红色沼泽，艳丽诡谲的颜色，不知染红了多少岁月。
她听到自己问洛芙：“谁干的？”
“记得格子间里遇到的粉头发女生么？”
洛芙叹了口气，还是回答了她的问题，“她叫铃绯，是个疯子，但在那个世界地位很高。”
她见宁绵绵脸色很差，伸手轻轻拍了拍她的肩膀，安慰道：“后面的事情比较复杂，等林岑跟你慢慢说吧，不过不用太担心，都过去了。”
宁绵绵回到房间以后，盯着林岑熟睡的脸发了好一会儿呆。
她不喜欢揭人伤疤，何况还是她很在意的人。她思来想去，决定先把这件事搁置着，过段时间等林岑身体恢复了再作下一步考虑。
“绵绵。”
这时，身边的人突然开口喊她。
宁绵绵下意识地应了一声，转过脸看向她。
在一片静谧中，阳光明媚，湖水透着天空的蓝。
林岑微微扬着下巴，眼眸清透，唇边噙着一抹浅笑。湿凉的风拂过她的脸颊，几缕柔软的发丝轻轻飘起。
宁绵绵的心跳轻轻漏掉一拍。
世人看日落日升，云卷云舒，只道稀松平常，理所当然。
而林岑却像是竭尽全力地伸出手，指尖才触碰到了一点夕阳的余晖。
但即便是这一点点暖意，也让她发自内心的感到欣喜。
宁绵绵握着林岑的手，不受控制地回想起那天洛芙最后说过的话。
“虽然林岑不说，但她喜欢现在的世界，喜欢现在的生活，也喜欢你。她只是一个人走了太久，久到忘了怎么去表达。”
她不知道在过去的无数个日夜里，林岑是怀着怎样的心情泡在血红的池水中，忍受着钻心剜骨的痛楚，仰望着同样鲜红的天空。
那个时候，她心里想的是什么呢？
宁绵绵的内心一阵酸涩，轻声开口：“姐姐，你喜欢现在这样么？”
碧蓝的天幕下，林岑侧过脸，笑着看向她，“这是我最喜欢的天气。”
她沉默了两秒，继而生疏又温柔地补充，“和我最喜欢的人。”
第 100 章
宽敞明亮的房间里一尘不染, 窗明几净。外头阳光正好，蓝天白云，有风从半掩的窗户里吹进来, 窗台上绿植的枝叶轻轻摇晃。
纪泽靠在座椅的靠背上, 看了看坐在对面的六个漂亮女生，一时间有些怀疑人生。
其实之前铃绯说的没错, 他确实是心软了。一开始铃绯只是让他跟踪调查关于林岑的事情，但后来，对方的要求愈发过分。找他要公会成员的信息, 又说要把洛芙的公会一锅端了。
针对一只魇他没什么心理负担, 但针对无辜的新人玩家们，让他们通通送命, 他自觉无法做到。
但如果违抗铃绯的命令，他之前的努力可就都白费了。就在纪泽进退维谷，左右为难的时候，洛芙突然找了他。
洛芙平日里是个甩手掌柜, 什么活儿都习惯性地甩给他。公会刚成立事情多得要死, 他当上副会长的这三个月里，几乎没有休息过一天，偶尔酒吧忙不过来, 他还得去充当服务生, 帮洛芙刷杯子。
有时候纪泽甚至觉得，这比他之前当医生还要累。不过好在新人们争气, 很快成长了起来，不少人已经可以试着单刷副本了。随着公会渐渐步入了正规, 他闲暇的时间也逐步增加。
对于洛芙找他这件事，纪泽还是有些意外的。经过这段时间的相处, 他发现洛芙这人懒的要命，能在线上联系的解决的事情，就就不会约人见面谈。
而今天对方却破天荒地把他叫了出来，让他又是疑惑又是惶恐，该不会是自己的身份暴露了吧，他最近也没干嘛啊……
但纪泽表面上还是温和地笑笑，问道：“会长，您找我有事？”
洛芙摆摆手：“都说了不用这么客气，叫名字就行。”
纪泽从善如流地点点头，等待着对方继续往下说。
洛芙将一个手环放在桌面上：“组队道具，戴上。”
纪泽一愣，“你要跟我一起下副本？”
洛芙点点头。
自从他加入公会以来，洛芙从未提过如此要求，这让纪泽又是心虚又是不安，第一反应就想拒绝，装傻道：“我还要带新人呢，最近新加入的林岑、绵绵、江晚都很厉害，不如找他们……”
“她们也去。”洛芙打断了他，催促道，“快点，这是命令。”
纪泽不明所以，但作为一个合格的副会长，他还是立刻照做了。
他问：“什么时候出发啊？”
洛芙微笑：“现在。”
突生变故，纪泽觉得自己应该跟铃绯说一声，毕竟洛芙邀请他一起下副本属于很罕见的事情。但洛芙一直笑眯眯地跟他聊天，让他根本没有搞小动作的机会。
等纪泽反应过来，人已经进了副本。此时他们正处于一间类似会议室的房间里，房间正中是一张椭圆形的深棕色木制长桌，周围环绕着真皮座椅。靠着门最前面的位置有一块大屏幕，目前是待机画面。
纪泽头痛地揉了揉眉心，瞥了一眼对面有说有笑的六个人。
洛芙和林岑她们五个也就算了，为什么连虞初晴也在？而且她看起来跟绒绒的关系还挺好，两个人坐在一起，正在低声讨论着什么。
在他的印象里，倾城公会的会长虞初晴是个传奇般的女人，在玩家们自行制定的各种公会排行榜上，倾城公会都是当之无愧的第一名。虞初晴有手段有心机，偏偏还很得人心。
如果不是万不得已，没有人会想去招惹这么一个人。难道现在，这个恐怖的女人跟林岑她们也成了一伙的？
纪泽正胡思乱想，游戏面板弹出：
【欢迎您来到副本[网红公司]。】
【在数字化的时代，直播行业飞速发展，网络主播已经成为了热门职业。】
【人气和流量的变现，将会带来非常可观的收入。很多人通过这一方式成为知名网红，实现阶级跃迁。】
【怀揣着这一梦想，你们一行人作为实习主播，进入了盛世网红公司。】
这时，会议室的门被推开，走进来两个人。
走在前面的是个身材高挑的短发女人，她穿着一条剪裁合体的黑色连衣裙，气质成熟干练，妆容精致，一丝不苟。口红是正红色，唇角微微下拉，看起来有些严厉。
女人的身后跟着一个长相清秀的少年，只有十八九岁的年纪，身着干净的白衬衣，规规矩矩地跟在女人身后。他貌似是女人的助理，手里拿着个装满资料的文件夹。他将文件夹打开，给每个人分发了一份资料，然后才在女人身边坐了下来。
“各位好，我是你们的组长，夏若含，你们可以叫我夏姐。”
女人脸上泛起职业化的笑容，她的目光在众人身上逡巡一周，最终在纪泽身上稍作停留。
她有些意外道：“有男主播入围？”
纪泽：？
什么情况，难道说这个公司的男主播很少么？他没弄明白夏若含什么意思，但对方也没给他提问的机会。
夏若含指了指身边的少年，“他是我的助理，陈轩，平时主要负责一些杂活儿。我平时比较忙，如果大家有什么疑问，可以找他解决，他解决不了的，也可以通过他向我反馈。”
通常情况下，他们两个应该就是副本里的引导NPC了。于是众人也都露出礼貌的笑容，一一跟二人打了个招呼。
寒暄过后，夏若含翻开桌上的文件夹，直接切入了正题。
“我先简单介绍一下这几天的安排，公司会安排专人对大家进行培训，培训内容和相应的考核方案，在刚才陈轩下发的资料上，一会儿开完会，请大家务必仔细阅读。”
接下来夏若含又简要讲了讲公司的发展史，无非就是说跟同行相比，盛世公司有多么体谅员工，待遇有多么好，培养出了多少优秀的网红大主播。
最后，夏若含总结道：“各位都是通过了层层选拔，才进入我们公司。机会来之不易，希望大家可以好好珍惜。竞争是残酷的，我们将在一星期后对大家进行最终考核。如果考核不合格，将被取消主播资格，离开公司。”
说完她便起了身，对众人道：“我还有工作，就先走了。陈轩留在这里。大家可以先看看培训的日程安排，有不明白的地方，可以问他。”
夏若含出门的一瞬间，系统提示弹出：
【请认真完成培训内容，并确保全员通过考核。】
【如果有任何一名玩家没有通过考核，则视为通关失败，全员都要受到严厉的惩罚。】
【接受主线任务，通过考核（0/7）。】
读完这三行提示，宁绵绵表情微顿。根据已有条件来看，这应该是个PVE副本，玩家只有他们七个人。
而通关条件竟是要求全员通过考核，也就是说，这是个团队合作的副本，他们不仅要自己努力通过考核，还要帮助队友也一起通过考核才行。
而且这个副本虽然没具体说通关失败会有什么后果，但是既然说了“严厉的惩罚”，肯定也没好事。
宁绵绵看向手里的资料，薄薄的几页纸，封面上写着一行字：盛世公司实习主播培训考核方案及日程安排。
下面还标注了一行小字：1号实习主播。
她简单翻看了一下，发现培训的课程分成三个阶段，每个阶段结束后，会有一次小考。
培训时长一周，完成全部培训后，还有一次最终测试。
三次小考成绩的平均分会折算成平时成绩，和最终测试各占50%，纳入最后的考核成绩。考核成绩低于60分，则视为不合格。
宁绵绵正准备再仔细看看培训的内容，眼前的光影轻轻一晃，随即有人拉开椅子，在她右手边的空位上坐了下来。
她转过头去一看，发现那人竟然是纪泽。
纪泽依然是往日里温和从容的表情，对宁绵绵道：“要不要先对一对培训流程，看看大家的安排是否相同？”
宁绵绵看了一眼在桌子另一端坐着的陈轩，发现对方只是在低着头看文件夹里的资料，没有表现出什么反对意见。
其实她刚才也在思考这个问题，毕竟培训资料上是有编号的，内容有可能不同。他们是一个团队，互相了解、互相帮助也很重要。
但是宁绵绵之前就发现纪泽不对劲，询问洛芙和林岑，两个人也只说自己心里有数，让她不要担心。所以她对纪泽还是保持了一定的警惕心的。
宁绵绵迟疑着还没说话，坐在她左手边的林岑开口了。
她说：“好啊，那大家一起核对吧。”
于是众人纷纷起身，聚集在椭圆长桌的一端，各自把培训资料摊开在桌面上，开始找不同。
第一页还没看完，绒绒就发现了不对。之前她跟纪泽一起刷副本带新人，勤勤恳恳地给洛芙打工，彼此都很熟悉，所以她对纪泽没什么防备，直接就说了出来。
她拽了拽纪泽的衣袖，奇怪道：“诶，快看这里，你怎么跟我们都不一样啊。”
其他人听绒绒这么说，也纷纷凑过去看。
洛芙惊讶道：“真的，我们几个今晚都要参加新人欢迎会，为什么纪泽没有这一项？”
纪泽也发现了这一点，其他六个人今天晚上的安排都是聚餐，而他今晚的安排居然是空白，什么也没有。
他正在沉思，对面的陈轩听到这边的动静，起身走了过来，问道：“大家是有什么疑问吗？”
陈轩长相干净斯文，声音也很好听，就像是漫画书里走出来的少年。
头发染了浅栗色，说话的时候眼里带着笑意，是很受女生欢迎的类型。
宁绵绵觉得如果陈轩也是主播的话，人气一定很高。
纪泽指了指那处空白，礼貌地问道：“我想问一下，这里是不是漏掉了我今晚的日程？其他人今晚都有聚餐安排。”
陈轩低头看了看，道：“没有呀。”
纪泽一愣：“没有？我能问问理由么？”
“你在说什么呢，这不是理所当然的事吗？”
陈轩疑惑地看着纪泽，像是在奇怪对方为什么会问出这样的问题，“在这种场合，我们男人没资格上桌吃饭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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