杜家只有三房分了家,大房二房还和杜老太住在主宅。
当年杜黎分家,杜老汉早已入土,当家做主的全凭杜老太。杜黎有本事,杜老太当然不乐意分家,她还想着杜黎养老呢。
可杜老太对何氏态度极差,何氏难忍坚决不肯住在老宅。杜黎疼何氏便与杜老太扯皮,后双方各退一步,只要杜黎还给杜老太每月养老,杜老太便允三房分出去。
这事就这么定了。
能离杜家,最高兴的莫过于何氏。她从箱里找出大几件的陪嫁,去镇里当了换钱,之后买了杜家如今的房舍。
何氏就是不愿再与杜老太碰面,才会故意选了离村西老宅最远的位置。
两家之间奔波费时,平日除非闲得无聊杜老太才会往杜家这边转悠。一年到头,何氏都不会撞见杜老太几回。
是以杜明昭还当这次胡氏来是受泼辣杜老太的指使,故意来刁难扎何氏心的。
“娘,不管那边杜家说了何话,你都不要往心里去。”
杜明昭挽着何氏的手紧了紧,“什么无法有孕,生不得儿子,你也知道女儿如今学医,只要你愿意,女儿可以给你看。”
妇科病千万种,尤其是子宫这一块与生育有关的,得据情况具体分析,来这里这么久,之前没想过何氏可想再要个孩子,也就没给她把过脉。
书里杜明昭是独生女,可若何氏愿意要却不能生呢?
杜明昭细细一思索,便探出食指去摸何氏的手腕,谁知没碰到何氏的手臂就被挣脱开,何氏叹了一口气,改牵杜明昭的手,“昭昭你胡乱想啥呢!娘不是为了要孩子生怨气,更不是被你二婶骂,完全不是这回事。”
杜明昭一脸迷茫。
“你二婶也是个苦命人,当初我还在杜家只她和咱家关系最亲,每回轮到我做活你二婶都会来帮我一手,只可惜……”
何氏思绪飞远,边说边叹,眼圈还微微的红,“咱家要离杜家,大房二房都不答应,唯有你二婶帮说了几句话,后就被你奶骂了很久,你二婶在杜家过的并不好。”
“二婶病了?”
看何氏哭过,杜明昭猜多半是生病一类。
果然何氏点点头,“我看她脸通红,病的像不轻。”
“要不我去给二婶看看诊?”
杜明昭抬脚就往外走,但被何氏拉住了,何氏又道:“她有在吃药,我是心疼她……唉,她今日还带了晨儿来,你奶也不知咋的,是亏待了二房还是故意饿着,晨儿都七八岁了,那孩子瘦的不成样。”
杜明昭懂了,何氏会哭是来自于对胡氏母子的心疼,她便问:“那往后娘如何打算?”
“唉,我哪儿知道,咱家还有咱家的苦呢。”何氏苦涩一笑,“等下回见你二婶吧,我看咱家还有没有多的能用的,给她送些过去。”
杜明昭应:“好。”
到了酉时过半,杜明昭便听说王二牛跑去薛家看诊去了。
他问李铁树要了杜明昭开的方子,可那是对小儿用的,怕给吃坏,王二牛顶不住病情来势汹汹赶忙去了薛家。
突然又想到了胡氏,杜明昭不禁感慨,近来昼夜温差大,村里不少人染上了风寒。
翌日杜明昭随何氏去县城之前才想起诊金没取,等她到了薛家,薛径却说钱给了宋杞和,他说他会顺道带给杜明昭。
无法,杜明昭又折回了家。
恰逢应庚上门取药,他同时还递上了一个小布袋。
杜明昭接过,扯开布袋数了数银子,脸色一变喊住了他,“应庚,宋公子从我师父那儿拿的银子应是二两左右,这里头还有多的,你拿回去吧。”
李铁树家东凑西凑才凑了一把碎银,给李胖虎治病其中一半是薛径施针,她至多分到三两。刚她点了下数目,这布袋里头最少得有五两多。
“杜姑娘,银子是您该得的。”应庚道。
“怎么可能!李叔的诊金不过四两,可你拿了五两多来。”杜明昭只要属于自己的那一份,“告诉宋公子多的我不要啊,我拿二两就够了。”
她要给钱,应庚哪里敢接,忙解释道:“杜姑娘,我家公子说了,这里头有李家看诊的二两钱,有王家的五十文,还有给李家算命的三两多,都是您的。”
杜明昭杏眸荡起几分诧异,她半晌找回声音,“什么算命?我可没给李叔算过命。”
“一是李家福运,二是李家那处田,您该记得的。”
“那是我随口提的,那田我哪里懂?都是胡扯罢了!还有那劳什子的福运,明明是你家公子算的,与我无关。”
杜明昭说什么也不要那三两。
见她执意,应庚后叹气道:“姑娘不愿意,就当作我家公子给的药钱吧,这几日公子身子好些了,他说改日会亲自上门道谢。”
后头这一句可没把杜明昭吓坏,她连银子都暂且丢到了一边,道:“上门不必的,我身为大夫能让他转安我就十分开怀。”
应庚点点头也不再多说,转身回了隔壁宋家。
杜明昭又是皱眉又是叹气,最后将烫手山芋往衣袖里一塞,去找何氏进县城。
……
溪川县位于抚平村十里路开外,家中的牛车被杜黎一早就开到城里,何氏和杜明昭便搭乘钱家的牛车进城,这一趟去了十个铜板。
临近午时,何氏给杜黎准备了饭菜,两人先去杜黎任职的康台书院送饭。
日头正直照在顶,没走一会儿路杜明昭额头便出了汗。她用布帕稍抹了两把,穿过一条小巷时,往阴处躲了躲喘气。
何氏还提着食盒同样热的不行,两人着了长袖又不透气,步行可是累人。
“就快到了。”何氏怕闺女不耐烦,安抚了一句。
杜明昭轻柔回笑,眼睛明亮,“好。”
“说起银钱,小宋竟还给你算了个福运的命啊?”
何氏轻捏杜明昭光滑的脸蛋。
杜明昭惹红脸,“娘你还真信呐。”
“为啥不信?”何氏哼,“咱家昭昭自当命定大福之身。”
杜明昭生笑,杏眸如星。
杜家爹娘多将好的往她身上安,她习惯了。
两人休息了片刻便又穿过小巷上了丰安街,这里是溪川县第二大主街,包括康台书院、桃子沟书店还有一家酒楼都开在这条街上。
杜明昭望着街道两边的小贩,吆喝声与各种新鲜玩意儿,只觉得一切都十分新奇。
何氏怕她被过往路人撞到,一只手牵着她走在街的最内。
鼻息间多了一抹炒糖糕子的甜香气味,杜明昭是眼睛馋肚子也馋,她扯了下何氏的袖子想去买一个尝尝鲜,后背却在顷刻之间被人一撞。
杜明昭扑到何氏怀里,还好何氏站稳了,两人都没摔倒。
“对不住,对不住。”
那人青袍黑靴,来不及道歉就往一处“药春堂”跑去。
何氏见人溜得倒快,气得咬牙,“跑那快都差点伤到人了,真是没道理!这要换胡乱大口,岂不是会被噎死?”
话刚落下,杜明昭就见那青袍的中年男子一手扼住喉咙,背对着她倒了地!
“啊!”
“吐白沫了,来人呐!”
“药春堂的大夫呢,这人倒了!”
何氏吓得脸直接白了,想到自己说过的话,她捂嘴低喃:“不是吧?”
她只是那么随口一说啊!
想到那人若要有个万一,何氏腿都软了。
眼看几个男子要将倒地的中年男人搀起,杜明昭挣开何氏的手飞快提脚。
何氏更是焦急,“昭昭!”
来不及喊住她了,杜明昭已冲到了中年男人身边。
“住手!”
杜明昭眉眼凝重,她双手拦住围观的几人,“这时候他不便换地,让他原样不要动。”
几个男人被这不知打哪儿窜出来的小丫头片子给唬住,定睛一瞧,这姑娘一身粗布长裙,亮丽柔顺的乌发整齐编在脑后,小脸玉瓷似的白,与她那身衣裙简直形成了天大的对比。
再看她乌溜溜的杏眼,泛着琉璃的光,持着冷静自若的气度一派认真。
“你哪儿来的啊?快让开!”
男人不多爽快,“我们是要送去看医,别妨碍人!”
“就是,瞧你不是城里人吧,该干嘛就干嘛去,要是人命没了你赔得起吗?”
另一个男人推了一把身边人,“快点快点,没看他吐的厉害!”
有人已经跑去了药春堂,寻大夫和小二来救人。
地上的中年男人又是呕了好几口白沫,双眼还有了翻白眼的症状。
“我不是危言耸听,你们执意挪动他才是害他。”杜明昭挡在中年男人身边,她虽个头才到别人的肩,但丝毫不弱于他,“我学过医。”
康台书院的侧门开了半扇,几个学生郎相携而出,很快便闻声投来目光。
谢承暄问同窗:“那姑娘是何人?”
“谁知道。”潘文杰抱臂笑看好戏,“傻子一个,这档子事还要多管闲事。”
“哈哈哈哈,你会医?”街上男子大笑,“站在药春堂门前说这话,可笑!”
杜明昭淡淡道:“他口吐白沫不知喉咙里是何物引起的反应,这会儿反酸反得厉害,贸然挪动会加重病情,所以我说不要动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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