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1章
陈四海他们闻声走出?去,看见吴伯的大女儿吴霞堵在门口,儿子吴海懦懦的不敢说话。倒是?他身边的娘子异常泼辣,扯着脖子喊道:“你一个出?嫁女,管那么多干嘛?”
吴霞并不搭理她:“吴海,你说句话!”
“大姐……小怜家只是?借钱,过阵子就还回来了。”
吴霞冷笑:“说的好听,打?你俩成了亲这一年她借了咱们家多少东西?娘没了,爹常年在外走镖,咱们家都快被她搬空了!”
吴海惨白着脸小声说:“什么事等爹出?殡完再说,这么多人看着呢。”
“你还知道丢人啊?爹出?殡的日子,你媳妇使小性子跑回娘家,你便拿着银子追了过去,爹怎么生出?来你这么个没囊气的孬种!”
吴家大闺女也是?个厉害的,没出?嫁前当爹当妈的拉扯这个几个弟妹长大,所以他们都有?点怕她。
“今日你若不把爹的赔偿银子要回来,休想进?门!”
“不进?就不进?,我还不惜得回来呢。”田小怜扭头就往回走。
“小怜!”吴海拉住她,当着这么多人的面,若是?让她真?回了娘家,自己还能不能抬起头做人了。
“大姐,你别逼我了。”
“我不逼你,爹去世一共赔了三百两银子,如今陈叔也在这呢,给评评理看看我说的对不对!”
“我本是?出?嫁女,这银子我一分都不会?要,可咱们两个妹妹年纪还小,若是?爹爹活着自然可以给她们操办婚事。如今爹没了,爹的银子须拿出?一半给两个妹妹做陪嫁!”
“凭什么?!”吴海还没张口,田小怜就不干了。这银子进?了她的腰包早就当成了自己的,哪里还舍得拿出?来。
“凭吴月吴芸是?我的爹的女儿!”
吴海也知道大姐说的在理,拉了拉身边的娘子道:“银子你拿出?一半来给两个妹妹做陪嫁,其?余的都给你还不成吗?”
田小怜眼珠子一转:“两个妹妹还小呢,等她们出?嫁时?我再把银子给她们也不迟。”
吴海祈求的望着大姐。
“不行!必须现在给!”吴霞不松口,她知道田小怜什么德行,这钱到了她手里,全?都拿去补贴家里两个弟弟了!
吴海更是?指望不上,他娘子说什么便是?什么,丝毫没有?自己的主见。按着田小怜的性子,俩妹子没准都得被她卖给富户做填房!
田小怜见这大姑姐不松口,心中百般怨愤,银子都被她给了父亲,再想往外要就难了。
眼瞅着就要到起灵的时?辰了,这么僵持下去也不是?办法,有?亲戚过来劝解,让吴霞退一步,先?把吴伯下了葬再要银子。
吴霞没办法只得把两人放了进?来。
陈四海眉头紧锁的看着这对夫妻,怪不得吴伯生前一直不让儿子来镖局,说儿子不适合这个职业,没想到这小子居然是?这副模样?。
*
徐渊和?刘灵芝都在腰间系了白布,做子侄辈给老吴送行。
正赶上今天有?些阴天,才走到半路就下起了绵绵细雨。
老吴的三个女儿哭的肝肠寸断,吴海虽然没哭出?声但也看得出?他的悲伤,唯独田小怜,丝毫没有?一点难过,这一路都在思索怎么能昧下那三百两银子。
棺椁抬到郊外的一片树林边,镖局里的兄弟开始帮忙挖坑下葬。
刘灵芝做女人打?扮便跪在旁边跟着老吴家的几个闺女和?儿媳一起烧纸钱。来时?纸钱是?田小怜拿着的,雨水把烧纸淋湿了,点了半天都点不着,吴霞崩溃的大骂起来。
“你有?没有?良心?爹活着的时?候对你那么好,但凡你有?点心也不能让纸湿成这样?啊!你个没有?心肝的畜牲!”
田小怜毫不退让,张嘴就骂了回去:“我呸!谁知道今天能下雨?纸潮了便怪我?是?你爹没有?这个福分,享受不了烟火钱!”
“你他妈放屁!”
两人你一句我一句竟当着死者?面抓挠了起来!吴月和?吴芸自然不会?看着姐姐受欺负,起身跟田小怜撕打?起来。吴海在一旁急的团团转,嘴里喊着:“你们别打?了,快松开别打?了……”
陈四海见状连忙叫人回去买烧纸,用油布包好拿回来。
人们好不容易把她们分开,田小怜便坐在地上撒起泼来,哭嚎着说吴家欺负人要跟吴海和?离,吴海吓得竟当众给田小怜下跪,扇自己耳光……
徐渊站在一旁目睹了一出?人间惨剧,可能老吴死都不信,儿女们会?在自己的葬礼上这般模样?。
好不容易把老吴安葬好,一行人回了吴家,田小怜自己一个人回了娘家。
一进?院子吴霞扑通跪在陈四海面前哭着说:“陈叔,爹活着的时?候最信得过您,如今爹没了您可得给我们做主啊!”
“你先?起来。”陈四海本不想掺合他们的家务事,奈何这吴海实在是?扶不起来,自己若不出?手相助,恐怕老吴的抚恤银全?到了田家手里。
“吴海,你过来!”
吴海闻声紧忙走过来,低着头不敢看陈四海。
“按说你爹死了,镖局只给一百两赔偿金就够了,多给那二百两是?看在他跟我走镖这么多年,有?着过命的交情。钱给了你却并不是?你的,那是?用来安置你两个未成人的妹妹的,你可明白?”
“我…我明白。”
“如今你私自把银子借了出?去,我不管你用什么办法,现在去要回来。你若是?要不回来我会?派镖局里的人去要,到时?候若是?伤着碰着你岳家的人,可就由不得你了。”
吴海吓得脸一白,连忙点头道:“我自己去要,自己去要。”说着就往外走。
吴霞这才抽噎着起身:“让您看笑话了,我这弟弟打?小性格就懦弱,是?个上不得台面的,两个妹妹年纪还小,这个恶人只能由我来当。”
陈四海叹了口气:“你做的对,你若不给她们两个出?头,你这两个妹妹以后?的日子恐怕就艰难了。”
中午大伙草草的吃了顿饭,还是?陈四海安排的。
吴海一走就没了音讯,一直等到傍晚才蔫头耷脑的回来,银子一分没要回来,还让两个小舅子打?了一顿,理由是?吴家姐妹欺负自己姐姐。
陈四海见状知道指望不上他,便让刘灵芝带着卢青钱五几个人去要钱。
吴海见状吓得跪地祈求:“陈叔…您再给我两日时?间,我定,定会?要回银子。”
“我已经给过你机会?了,你不中用。镖局里事忙,我没那么多时?间等你,带着他们把银子拿回来。”
吴海没法,只得带上镖局里的几个人朝田家走去。
一路上镖局里的几个人都懒得跟吴海说话,他们是?打?心眼里看不上这个窝窝囊囊的男人。哪有?儿子在老子出?殡坟头给娘子下跪的?不让人笑掉大牙?
田家离着吴家不算远,步行两柱香的时?间就到了。
田小怜没出?门的时?候,就是?附近有?名的泼辣子。当初媒人给介绍的时?候,吴伯图着田小怜性格泼辣,儿子性格懦弱,两人互补以后?过日子吃不了亏去。
谁成想这田小怜把一肚子心眼都用在了自家身上,儿子这个榆木疙瘩竟是?认准了她。
几个人站在门口,吴海犹犹豫豫的上前去敲门。
没一会?院子里传来声音:“谁啊?”
“二弟是?我,开门。”
“你又来干嘛?说了我姐不会?回去的,你赶紧滚!”
吴海见身边人露出?鄙夷的目光强撑着说:“你把小怜叫出?来,我有?话要跟她说。”
田小怜的二弟对这个姐夫一点面子都不给,张嘴就开骂:“滚犊子!你特么再不走小心我再打?你一顿!”
刘灵芝听不下去,上前哐哐哐敲了大门:“开门!”
门从里面打?开,一个十?六七岁的少年疑惑的看着他们:“你们谁啊?”
刘灵芝推开他便进?了院子。
“哎,你们谁啊?怎么擅闯民宅,小心我报官抓你们!”
钱五和?卢青跟在刘灵芝身后?一起进?来。“田小怜,出?来!”
田小怜听见呼声从屋里出?来,看着他们几个人知道是?镖局里的伙计也没放在眼里,抱着胳膊道:“这是?我们家的家务事,我劝你们也别狗拿耗子多管闲事。”
钱五戏谑道:“谁是?狗谁是?耗子啊?哦~的确有?只母耗子喜欢往家里搬东西。”
卢青和?杨吉没忍住,噗嗤笑出?了声。
田小怜气急败坏:“你骂谁耗子呢!”
“谁接茬就是?骂谁呗。”
田小怜的弟弟一听,虎着脸便冲过来想要教训钱五一顿,奈何他撒泼找错了对象,钱五可不是?吴海那种软蛋。一脚把他踹了个跟头:“别他妈给脸不要脸,还敢跟老子动手,头给你打?歪!”
田小怜惊叫一声:“吴海,你竟带人来打?我弟弟?”
“我…我没有?,小怜你快把银子拿出?来吧,这银子本就不是?我的。”
“不拿!凭什么让我拿出?去!今日你要有?能耐就打?死我吧!”说着便坐在地上拍着大腿哭嚎起来。
田小怜撒泼惯了,以为谁都吃这套,刘灵芝皱着眉走到她弟弟的身边,一把掐住脖子把人提起来:“拿银子,别浪费时?间。”
“嗬嗬…”男子被掐的说不出?话,惊恐的挥舞着胳膊,田小怜吓软了脚,大喊着叫出?父亲。
田老头虽然贪得无厌却也分的清自己几斤几两,看着镖局里凶神恶煞的几个人知道自己招惹不起,赶紧把银子拿出?来,一分不差的送了过去。
刘灵芝接过银子松开人,一句废话都懒得说,直接回了吴家。
*
银子拿回来了,陈四海重新分了一下,一百两给了吴海,剩下二百两给了两个姑娘。
一行人准备离开,吴霞突然又叫住了陈四海。
“陈叔,我还有?一事想要求您。”
“什么事?”
“我想请您给我的两个妹妹说门亲事。”
第72章
“您先别着急拒绝,听?我?把话说完。”
“银子虽分了?,两个妹妹拿着钱却如孩童抱金与闹市,时间久了?总归不是办法。”
“眼看着她们年纪大了?,我?一个出嫁女没能力给她们张罗婚事?,指着吴海那?是万万不能的,如今也只能求您帮忙。不图大富大贵,只求能让她们不受欺负,吃饱穿暖就行!”
陈四海颇为动容:“婚姻大事?不是儿戏,我?回?去斟酌斟酌再给你答复。”
镖局里?确实?有不少光棍,像卢青、钱五、豆子……若真能促成一段姻缘,也不失为美事?。
*
从吴家出来,徐渊忍不住感叹:“吴家大姐人真不错,替两个妹妹考虑的周全。”
这个时代的女子虽没有前朝那?般种种束缚,却也终究都是身不由己。若是没人帮忙操心,那?两个小姑娘还不得让那?黑心嫂子卖了?。
刘灵芝:“一样米养百样人,没想到吴伯那?样一个坚毅的汉子,会有这么软弱的儿子。”
钱五道:“可别提吴海了?,看着都晦气。真是小刀拉屁股开了?眼了?,头一次遇见?这样的男人,黏黏糊糊的都赶不上个好老娘们。田家也够缺德的,觍着脸拿人家爹的卖命钱,打他一顿算轻的,是不是老卢。”
“嗯。”卢青心不在焉的应了?一声。
“卢青,你寻思?什么呢?”
“啊?没…没什么。”卢青莫名其?妙的红了?脸。
钱五不怀好意的笑起?来:“嘿嘿,你别是对老吴的闺女起?了?心思?吧?”
“别,别胡说八道,我?才没有!”
“别害羞啊,窈窕淑女,君子好逑,正好吴家大姐让二当家的给保媒,我?去跟二当家的说一声给你留一个。”钱五说着就跑去追陈四海。
“钱五你别特么乱说!你大爷的!”卢青红着脸跟着一起?跑过去。
雨已经停了?,空气里?一股泥土的芬芳,徐渊和刘灵芝慢悠悠的走在后面。
“这卢青便是救你那?个人吗?”
刘灵芝:“嗯,多亏他把我?救上船。”否则自己就没办法回?来了?。
徐渊感叹:“真该好好的谢谢他。”
“不着急,看样子他的好事?将?近,到时候咱们给他封个大红包。”
“哎,明日我?要?去上学了?,又?要?一旬看不见?你。”
刘灵芝:“有时间我?去学府里?看你。”
徐渊揶揄:“可别翻墙了?,小心再被我?们夫子逮住。”
*
卢青对吴月还真动了?心思?,他本来也到了?该成亲的年纪。前几年刚入镖局,年纪小跑不了?长途只能走些短途,没赚几个银子,这两年年纪大点,跑的地方远了?赚的银子才多了?些。
卢青与钱五不同,他赚了?钱从不乱花。去年花钱买了?栋宅子,今年娘亲得病又?花了?不少银子。如今手上攒了?不到二百两银子,也不知道够不够用。
回?到镖局陈四海竟主动叫住他:“卢青啊来来来,我?跟你说点事?。”
钱五在一旁挤眉弄眼,卢青朝他比划了?比划拳头,一脸窘迫跟陈四海上了?二楼。
陈四海问:“你觉得吴月怎么样?”
“挺好的。”那?姑娘模样周正,性格温婉,看着像是能持家过日子的人。
“那?我?便保个媒,将?她说给你怎么样?”
“二,二当家的,我?我?…我?没意见?。”卢青害羞的低下头。
卢青和钱五这俩个泼皮平日脸皮厚的像鞋底,难得露出这副模样,给陈四海看的稀奇。
“那?你准备准备,过了?孝期就去吴家提亲。”
民间的孝期不像官宦人家有三年那?么久,过了?百天就算完了?,该干嘛干嘛什么都不影响。
刚好这三个多月的时间可以用来筹备婚事?。
“我?,我?我?我?回?去跟家里?说一声!”
“去吧。”
卢青飞奔着下了?楼,见?楼下兄弟们都是满脸笑意的看着自己。
“老卢,哥几个可等着喝你的喜酒了?!”
*
徐渊和刘灵芝回?到家时天都黑了?,刘老汉和刘翠花出摊已经回?来了?,刚进院子就闻到一股饭菜的香气。
“娘,做什么好吃的了??”刘灵芝小跑进屋。
“蒸的猪肉焖子。”
刘灵芝偷偷揪起?一块焖子扔进嘴里?,烫的直吸气。
刘翠花拿筷子敲开儿子的手:“去洗手准备吃饭了?。”
“你俩今天出去干嘛了??一整天都没在家。”
“我?们镖局里?的一个前辈去世了?,我?带着阿渊去参加葬礼。”
“哎哟,怎么没的?”
“年纪大了?,身体不好。”刘灵芝不敢跟他娘说实?话。要?是让刘翠花知道是走镖路上出的事?,非的闹腾着不让他干了?。
徐渊洗了?手进来:“婶子蒸焖子啦?”
刘翠花递给他一双筷子:“快尝尝好不好吃。”
徐渊夹了?一块竖起?大拇指:“好吃!婶子做的猪肉焖子一绝!”
刘翠花高兴的笑起?来:“快去摆桌子吃饭。”
刘灵芝哭笑不得:“娘,我?是你亲生?的嘛!”
吃过晚饭,徐渊和刘灵芝回?到房间,脱了?衣服上了?炕,气氛又?开始变得诡异起?来。
刘灵芝吹了?油灯,两人平躺着。徐渊悄悄把胳膊伸出来慢慢往刘灵芝被窝里?挪动。
“哥,你睡了?吗?”
刘灵芝:“没有……”
徐渊的手成功钻进刘灵芝的被窝里?,摸到他硬硬的腹肌。刘灵芝一把捉住他乱摸的小手,声音喑哑道:“别乱摸。”
“哥,我?能跟你一起?睡吗?”
“不行!”刘灵芝紧张的抓紧被子,自己都快控制不住了?还睡一个被窝?这不是逼他犯错误吗!
过了?一会,徐渊翻过身面朝刘灵芝小声道:“那?你再亲亲我?呗。”
刘灵芝摸着黑俯身低下头,轻轻在他额头亲了?一口。“快睡吧。”
徐渊脸上热气腾腾的说:“还要?亲嘴。”
刘灵芝在他唇上轻轻啄了?一口:“行了?吧。”
“不行。”徐渊伸手搂住刘灵芝的脖子,凑上去胡乱的啃住他的下唇吮吸。
刘灵芝喟叹一声,扶住他的头道:“张嘴。”
“唔~”
……
*
第二天一早徐渊和刘灵芝都起?晚了?,还是刘翠花敲门把两人叫醒。
“大郎今日是不是该上学了??”
刘灵芝闻声扑棱一下坐起?来,赶紧摇了?摇熟睡的徐渊:“阿渊,起?床了?。”
徐渊哼哼唧唧的睁开眼睛,听?见?外面刘翠花的声音,吓得瞬间清醒,赶紧起?来换上干净的亵衣。
两人穿好衣服出来时,刘翠花和刘老汉已经套上牛车准备出摊了?。
“幺儿,今天你送大郎去学府吧。”
“哎,知道了?。”
“饭菜在锅里?热好了?,吃完再走。”刘翠花嘱咐完便坐上牛车,老两口朝街上走去。
刘小丫也早早就醒了?,抱着一个棉布缝的兔子娃娃坐在水井边,张秀才正给她洗脸。
见?徐渊出来,摸着脸蛋说:“爹爹羞羞,睡懒觉。”
徐渊脸一红:“爹昨晚没睡好。”
张秀才道:“是屋里?有蚊子吧?”
“蚊子?”
“我?看你脖子上叮了?好几个包。”
徐渊吓得一把捂住脖子:“没错!有蚊子!咬的我?半宿没睡好觉。”
吃完饭已经到了?辰时,两人着急忙慌的往学府走。
要?说也巧了?,今日刚到府学门口又?碰上陈淮礼。
徐渊和刘灵芝两人正依依不舍的告别时,迎面突然冲过来一辆马车,这次马车直接朝徐渊撞了?过来,眼看着就要?撞上丝毫没有减速!
刘灵芝眼疾手快,拉着徐渊往旁边一扑,护着他的头在地上滚了?几圈才停下,马车几乎贴着二人擦身而过。
旁边响起?其?他学子的尖叫声。
徐渊躺在地上吓得浑身发抖,如果真让车撞上少不了?要?断胳膊断腿。这个时代的医术虽能把骨头接好,却不能保证留下残疾,而科举最重要?的一点便是残疾的人不能参加科举考试……
陈淮礼分明要?毁了?他的前途!
马车在不远处停下,陈淮礼下了?车,看着地上狼狈的两个人露出一丝轻蔑地笑容:“哎,可惜了?。”
可惜什么?可惜没撞到他们吗?!
刘灵芝瞬间暴怒,挣扎着起?身要?找他算账,徐渊紧紧的抱住他在耳边说:“哥,哥!这就是陈淮礼,冀州布政使的儿子,咱们招惹不起?的!”
刘灵芝被怒火烧的眼睛都红了?,哪里?还听?得见?这些话。
徐渊急的眼泪顺着眼角往下流:“想想家里?的叔婶,小丫和三爷爷,你今天动了?他明日家里?的人就跟着遭殃!”
刘灵芝这才冷静下来,喘着粗气把徐渊扶起?来。
“你没受伤吧?”
徐渊摇摇头:“没事?。”
刘灵芝伸手摘下他头上的草叶:“好好学习,哥有空再来看你。”
“哥千万别做傻事?!”
“我?明白?,你快进去吧。”刘灵芝目送着徐渊进入府学,嘴里?念着陈淮礼的名字,眼神瞬间变得狠厉。
*
徐渊这摔的这一下不轻,虽然刘灵芝护住了?他的头,肩膀和屁股都摔的酸痛,一瘸一拐的回?到舍房。
陆之谦见?他这副模样询问:“你这是怎么了??”
徐渊苦笑:“别提了?,倒了?八辈子血霉,刚来就碰上陈淮礼,差点被他的马车撞上。”
陆之谦咒骂道:“那?个烂人怎么不翻车把自己摔死?!你没事?吧?”
“没事?,只蹭了?点皮外伤。”
换了?身衣服,收拾妥当两人结伴去了?教室,刚一进来齐铭就朝他招手。
“听?说你早上来时差点被陈淮礼的车撞了??”
“嗐,运气不好。”这一撞自己还成名人了?。
“要?不要?我?帮忙跟他说一声?我?叔叔在京都还是有几分薄面的。”
徐渊不愿麻烦人,自己跟齐铭非亲非故沾上这个人情?以后怕不好还。摇摇头道:“谢谢,还是算了?吧,左右也没伤到我?。”
齐铭有些担忧,陈淮礼他们喜欢欺辱寒门学子的事?他也有所耳闻,心里?暗暗打算,抽空去跟陈淮礼说一声,让他别欺负徐渊。
第73章
七月初,马上就要到入学的第一次月考。
这次考试非常重要,今年新入学的丁班学子将会被按成绩重新分班。
甲班只有五个名?额,取成绩最好的前五名?,乙班有十?个名?额,剩下的则会分到丙班和?丁班。
这四个班的授课夫子不同,学习的进度也不一样,进入甲班竞争会非常激烈,这里都?是各个县里考出来的顶尖人才。而考进丁班的学子大?多都?是关?系户,这里的人将面临着三次成绩不合格被劝退的风险。
丁字一号舍房这几天变得异常勤奋,里面的人各个挑灯夜读,恨不得十?二个时辰都?泡在书里。
白逸岚别看?年纪不大?,读书的一点不比别人少,而且非常刻苦,往往一读就是几个时辰废寝忘食,徐渊都?佩服他的毅力。
其次便是陆之谦,大?概被陈淮礼刺激到了,几乎是拼了命的读书学习,时时刻刻不敢懈怠。
徐渊和?刘鹏见状也感觉到了压力,每日除了上课吃饭,其余的时间都?用来读书,甚至上茅厕的时间都?不忘背诵几句经义。
就在大?家刻苦学习的时候,舍房突然来了几个不速之客。
“扣扣扣,探花郎在吗?”陈淮礼带着姚康、甄士明?几个人敲响了房门。
陆之谦闻声瞬间变了脸色,怒吼道:“你们还有完没完?”
陈淮礼笑嘻嘻的走进来:“不过?是想跟你交个朋友,用得着这么生气吗?”
“谁会想跟你们这群人渣做朋友!”
陈淮礼被骂了也不恼,径直走到陆之谦身边,从怀里掏出一本书递给?他:“上次给?你的绘本看?完了吗?”
前阵子陈淮礼掏弄了一本春宫图,拿过?来给?陆之谦说只要他把这本书临摹出来便不再招惹他。
陆之谦信以为真,忍着恶心和?愤怒偷偷摸摸临摹了半个月,把书交给?陈淮礼的时候,那群人捂着肚子差点没笑死,陆之谦这才知道自己被耍了。
“你们真是太恶心人了,像阴沟里的老鼠一样,真为你们的爹娘感到惋惜,居然生了你们这样猪狗不如的畜牲!”
后面的甄士明?脸色一变:“你他妈再骂一句!”
陆之谦丝毫不虚:“骂的就是你,阴沟里的老鼠,猪狗不如的畜牲!”
“啪!”甄士明?一巴掌打的他脸歪过?去。
屋里的其他人闻声连忙起身,刘鹏挡在陆之谦身前道:“你们莫要欺人太甚。”
“滚!有你什么事?!”
白逸岚也凑过?来说:“陆兄从未招惹过?你们,何故一直欺负人?”
陈淮礼眯起眼睛:“欺负人?你哪只眼睛看?见我们欺负他了?”
徐渊见状偷偷溜出舍房,直接朝教谕休息的地方跑去。
刚好姜祎在这,看?见徐渊过?来颇为热情的询问:“徐渊来啦,有什么事?吗?”
徐渊欲言又止:“姜夫子……你,你能?不能?去我们舍房看?一看?。”
“怎么了?”
“陈淮礼他在我们舍房……。”
姜祎一听就明?白怎么回?事?,他最厌恶那群官二代,闻言怒气冲天的朝丁字舍房跑去。
屋里陆之谦被几个人推搡着,脸颊红肿了一片。刘鹏和?白逸岚为了帮他,也被推搡了几下。
“你们在干什么?!”姜祎一声怒吼把几个人吓了一跳。
陈淮礼小?声嘟囔:“这个瘟神怎么来了。”
“谁让你们随意去他人舍房的?!”
姚康死皮赖脸的说:“姜夫子,我们过?来请教学问的。”
“别跟我扯淡!平日里一个个书都?看?不明?白还请教学问?再敢过?来欺负人我就禀报给?山长,看?能?不能?管了你们!”
陈淮礼他们虽然不怕姜祎却忌惮山长,若是往家里告一状少说也得挨顿唠叨。
“啧。”陈淮礼走到陆之谦身边,露出一抹不怀好意的笑容:“过?几日就要考试了,期待我们俩分到一个班。”
陆之谦气的面色涨红呼吸急促,这简直就是□□裸的威胁,而且还是当着夫子的面。
姜祎怒喝:“滚出去!”
陈淮礼一行人被赶走,姜祎担忧的看?着陆之谦:“你怎么样了?”
陆之谦冷笑一声道:“多谢夫子,我没事?,不过?是被狗咬了一口?,还能?跟畜牲一般计较。”
“好!莫要被他们影响学习,好好考试,争取考入甲班!”
*
越临近考试这几日,陆之谦越紧张,嘴上说着不怕他们,心里依旧担忧,生怕他们搞小?动作影响自己的成绩。
七月初七早上,学子们正准备考试的时候,突然来了一群官兵将整个府学围住,命令所有学子全?部?出来排队站好不许随意走动。
“发生什么事?了?”
“不知道。”
“怎么来了这么多官兵?”学子们三三两两的聚在一起窃窃私语。
丁字一号舍房的几个人站在一起。
陆之谦小?声询问:“这是怎么了?”
徐渊和?刘鹏摇摇头,年纪最小?的白逸岚道:“准是学府里出了什么大?事?,竟然惊动了冀州府军。”
“冀州府军?”
白逸岚:“你看?他们腰间佩戴的短刃,不是普通士兵能?佩戴的。”
没过?多久,一个身穿官袍的男子匆匆赶来,山长和?一众夫子都?朝他作揖行礼。
白逸岚小?声道:“这人穿着二品的官服,整个冀州能?穿这身衣服的只有两个人,想来是咱们冀州府的布政使,陈淮礼他爹。”
“小?白你怎么什么都?知道?”徐渊惊讶的说。
白逸岚含蓄道:“都?是我祖父教的。”
“陈淮礼他爹来府学干嘛?”
正在几个人不解时,山长说话了。
“都?静一静,静一静,昨天夜里咱们府学里发生了一件非常恶劣事?件,有学子在夜间被人偷袭,受了重伤!我希望凶手可以主动承认错误,其他学子若有知情者相互检举……”
山长的话还没说完,旁边的布政使便开口?打断:“所有人都?听好了,无论你因为什么原因打伤我儿子,最好立刻承认,我会从轻发落,若是等我查出来是谁干的,定要祸及你全?家!”
话音一落,徐渊心咯噔一下,陈淮礼里受伤了?听他爹的口?气还伤得不轻!这究竟是怎么回?事??
原来昨天夜里,陈淮礼半夜上茅厕的时候,被人套了麻袋打断了两条腿丢进厕所里。天快亮时才被同舍房的人发现,吓得立马跑去告诉了值夜的夫子。
值夜的夫子一听也是吓得脸色发白,陈淮礼身份特殊不是他能?解决的,赶紧派人跑去找山长。
山长从被窝里被叫醒,听到受伤的是陈淮礼,吓得鞋子都?穿反了,马上叫人去通知陈淮礼的家里,自己架着马车拉上郎中往府学赶去。
到了学府时陈淮礼已经醒了,躺在床上疼的哭爹喊娘直打滚。
郎中怕他乱动骨头错位,拿绳子把人固定在床上。
冀州布政使陈嵇家中有六个孩子,只有这么一个是儿子,疼的跟眼珠子似的。听闻儿子受了伤,心急如焚,一路飞奔到府学。见儿子躺在床上半死不活的模样,心疼的捶胸顿足。
“儿啊,究竟是谁下的毒手,把你打成这样!”
昨晚天色漆黑陈淮礼也没看?清凶手长什么模样,只觉得后脑一痛便什么都?不知道了。
陈淮礼摇着头哭嚎:“爹,爹我好疼,疼死我了!”
陈嵇抹着眼泪大?喊:“郎中,郎中!有没有办法给?他止痛!”
郎中拱拱手:“大?人,令公子伤的太重,若是此时止痛,双腿接上恐怕以后就没了知觉。”
“呔!淮礼,你再忍忍。”陈嵇跺了跺脚,双目赤红,像只受伤的老兽,在屋里来回?走动。
“啊啊啊啊,爹啊,疼死我了!你把他抓住杀了他!杀了他!”
“你放心,爹定将他碎尸万段!”
*
官兵在府学翻腾了一上午也没找到线索,陈嵇命人将所有跟儿子有过?节的人,全?都?控制起来逐一排查。
算起来着陈淮礼得罪的人可不少,学府里将近三四十?人都?被他欺辱过?。
丁字一号房四个人全?部?被控制起来,关?在宿舍里不许进出。
四个人坐在床上,面面相觑。
陆之谦面带喜色道:“不知道是哪位江湖豪杰替天行道,真是痛快!”
白逸岚皱眉:“虽说他横行霸道,却也没做出伤天害理事?,打断腿属实有些过?份了。”
陆之谦愤怒道:“过?份?我还觉得轻了呢!白逸岚你是站着说话不腰疼,事?不关?己高高挂起,他欺辱的人不是你,所以你便觉得无所谓是吗?”
“我没有。”
“他欺辱逼迫寒门学子退学,断了人家的前程,难道还不够伤天害理吗?”
“我…我没有这意思,我是说可以教训一下……但不必用这么残忍的手段……”白逸岚脸色涨红,知道自己说错了话。
刘鹏打断二人:“你俩先别吵了,眼下咱们怎么摆脱嫌疑才是正事?,抓不住凶手陈淮礼他父亲绝对不会善罢甘休。”
二品的布政使在冀州绝对可以只手遮天,若是抓不住凶手就怕被其他人都?要跟着受牵连。
徐渊一直沉默着,冷汗顺着额头往下滴,不知道为什么,他心里隐隐感觉这件事?很有可能?跟灵芝哥有关?。
“谁叫徐渊,出来!”正紧张着门口?突然传来叫声。
徐渊吓了一跳,忙起身道:“我…我是徐渊。”
士兵带着他去了旁边的教室,里面有七八个人,除了陈淮礼他爹,还有几个平日跟陈淮礼玩的不错的那几个人。
“你叫徐渊?抬起头来。”
徐渊慢慢抬起头,见自己正对面坐着的就是冀州布政使陈嵇。
陈嵇年近五十?,穿着二品赭红色的官服,面露凶光道:“你与我儿有过?过?节?”
徐渊吓得连忙摇头:“不…不曾。”
旁边有人小?声道:“少爷曾驾车差点撞到他。”
徐渊把头压的更低了。
“你多大?年纪了?”
“十?六岁。”
“家中可有兄弟姐妹?”
“没有,只有一个娘子和?岳父岳母,还有一个六十?多岁的爷爷和?四岁的女儿。”
旁边的官员拿出徐渊的档案递给?陈嵇看?了看?,跟徐渊所说一致,他老家是泗水县里的小?镇上,倒插门入屠户家,应该没那么大?的胆子做出这种事?。
陈嵇挥了挥手,旁边人把他带了出去。
徐渊松了口?气,刚要踏出门。
“等一下!你娘子在镖局走镖?”
第74章
徐渊的脚步一顿,冷汗瞬间流了下来。
陈嵇站起来走到徐渊身?边:“一名?女子,居然在镖局工作,你娘子会功夫?”
二?品大官身?上强大的压迫感不是一个十六七岁的少年能抗住的。
徐渊身?体僵硬道?:“是……是的。”
陈嵇眯起眼睛:“陈林,带人去他家里,把他娘子带过来!”
“是!”
徐渊被扣押在旁边,紧接着就叫来了同舍房的陆之谦。
依旧是同样的问?题,陆之谦颇为紧张的回答完,被士兵送回了舍房。之后?又叫来了刘鹏和白逸岚,两人跟陈淮礼没什么矛盾,所?以?只是简单的盘问?了几句。
后?面陆陆续续将几十个人都审问?了一遍,学子们年纪都不大,被一吓基本?上什么话都说出来了。陈淮礼平日里虽然得罪的人不少,真正有深仇大恨的却不多。
最后?只扣下四个嫌疑比较重的人。
这四个人其中一个叫冯芈是陈淮礼的同班,从?入学开始就一直被他欺辱,为人老实木讷几乎不懂反抗,唯一让陈嵇怀疑的地方,就是他曾被自己儿子关进过茅厕。
第二?个人也是寒门学子高青山,身?材健壮脾气火爆,曾经跟陈淮礼起过争执,被陈淮礼带人揍了一顿。
之所?以?怀疑他,是因为其他学子大多瘦弱手?无缚鸡之力,想要?把一个成年男子打断腿再拖拽到茅厕不容易。而高青山则可以?办到。
第三个人是个身?材瘦弱的少年叫李春,冀州本?地人,陆之谦没来之前,他也一直被陈淮礼欺辱,他有个哥哥是武行里的人,所?以?有足够的作案动机和能力。
冯芈哥和高青山被分别走,在隔壁的两个房间审讯起来,听着惨叫声很明显不是普通的审讯。
时间一点点的流逝,去抓人的官兵还没回来。
陈嵇坐在对面喝着茶,徐渊站在对面,听着隔壁传来的隐隐哀嚎声,后?背的衣服都快湿透了,汗水顺着额头流进眼睛里也不敢去擦,刺的生疼。
身?边的那个李春不比自己好多少,脸色难看的吓人,晃晃悠悠的仿佛随时都可能昏过去。
很快外面传来一阵脚步声,那个负责去抓刘灵芝的人回来了,却没带回来人。
“人呢?”陈嵇放下茶杯问?道?。
“回禀大人,他娘子并?不在家。”
“不在家?”
陈林点点头:“镖局的人说她前几日去濮阳走镖还没回来。”
“这么巧?”
“属下派人去查了查,这女子确实于前几日离开的府城,城门那有出城记录。”
徐渊松了口气,悬着的心终于放了下来,太好了不是灵芝哥干的!
陈嵇挥了挥手?朝徐渊道?:“你回去吧!”
徐渊前脚刚走,那个叫李春的后?脚便昏了过去。
“拿水把他泼醒!”很快有人端来一盆凉水,泼在李春的脸上。
“咳咳咳咳咳!”李春呛咳着醒来,身?体不停的颤抖。
负责抓他哥哥的人也回来了,依旧没带回人。
陈嵇怒道?:“别告诉我,他哥也出城了!”
“回,回禀大人,李春的哥哥失踪了,从?昨日开始便没人见过他,武行里的人说他今日没来。”
“马上命人在城中追查!务必要?抓住他,活要?见人,死要?见尸!”
“是!”
“大人,这小子怎么办?”
陈嵇看着地上满脸恐惧的李春,冷笑道?:“把他关进大牢严刑逼供!我就不信问?不出他哥哥的下落!”
李春一听,两眼一翻又昏了过去。
*
徐渊回到舍房颇有些?劫后?余生的感觉,这件事如果真是灵芝哥做的,他们一家子恐怕都要?给陈淮礼的双腿陪葬。
同舍房里的其他人见徐渊回来,马上凑了过来询问?:“你还好吧?”
徐渊虚弱道?:“我没事。”
刘鹏问?:“那个凶手?抓住了吗?”
“我也不清楚,不过有个学子被带走了。”
白逸岚感慨:“若真确定是这个学子干的,恐怕他就回不来了。”
不过有个好消息,陈淮礼断了两条腿,以?后?很有可能会落下残疾不能参加科举,府学里可以?平静一段时间了。
*
第一次月考延期到了三日后?,考完试便是休沐日。
徐渊收拾好书箱,跟同窗告别完准备离开,刚走到大门口就看见刘灵芝在等他。
“灵芝!”徐渊惊讶的叫道?。
刘灵芝朝他挥了挥手?。
徐渊噔噔噔的跑过去,一把抱住他:“你不是去濮阳走镖了吗!”
“你怎么知道?的?跑了个短途,昨日夜里回来的。”刘灵芝边走边说
“嗐,别提了!前几天府学里出事了,那个陈淮礼你还记得吧。”
“嗯。”
“他被人打断了双腿,丢进厕所?里了。”
刘灵芝愣了一下:“挺好,遭报应了吧。”
“好是好,他爹大发雷霆把府学翻了个底朝天,所?有跟他儿子有过节的人全都审问?了一遍,我还以?为是你干的,差点没把我吓死。”
刘灵芝揉揉他的脑袋道?:“我怎么可能干这种事?”要?干他也不会在府学里动手?,给人留下把柄牵连家里人。
“陈淮礼他爹还派人去找你了呢,幸好你出门走镖不在家。”若是刘灵芝没外出走镖,恐怕有嘴都说不清了。
两人一路脚步轻快的回到家,张秀才领着小丫坐在大门口,正在和陈四海说着话。
“二?当家的,你怎么来了?”
陈四海面带笑容的朝两人招招手?:“快过来,我有个好事要?跟你说。”
“什么好事啊?”几个人进了屋子。
徐渊从?抽屉里找出茶叶,给陈四海沏了杯茶水。
刘灵芝“二?当家的,你快说吧,别神神秘秘的。”
“灵芝,你还记得吴伯家的小女儿吴芸吗?”
“记得,怎么了?”
“我想把她说给你为妻。”
“啪!”徐渊端着茶杯脱手?掉在地上,把屋里的两个人吓了一跳。
“你呆着别动,别割伤了手?!”刘灵芝赶紧过去把碎瓷片收起来。
“你们哥俩感情真好。”陈四海打趣道?。
徐渊慌乱的擦了擦手?:“我再去泡一杯。”
陈四海:“别忙活了,就几句话说完我就回去了,镖局里还有不少事呢。”
“你刚刚说吴芸怎么了?”
“说给你当媳妇怎么样?”
刘灵芝以?为他在开玩笑,噗嗤一笑:“别逗了,我户籍上是女的怎么娶媳妇?”
“你是男的就行呗,你就说愿不愿意?吧,你要?是愿意?,哥给你想办法!”陈四海打心眼里欣赏这小子,所?以?一直惦记着帮他恢复男儿身?份。
刘灵芝:“吴芸才多大一点,还是个娃娃呢。”
“不小了,都十四岁了,养两年你俩再要?孩子。”
徐渊又泡了杯茶端着茶递给陈四海。
陈四海接过来喝了一口:“噗!”差点没直接给他送走。
刘灵芝:“怎么了?”
“嘶哈,这水可够烫的。”
徐渊脸色难看的出了屋子,院子里小丫跑过来:“爹爹,给你个好吃的!”
小丫从?口袋里掏出张秀才给买的麦芽糖,糖用纸包着有些?化?了,小小的人忍着嘴馋留了六七天,就等着徐渊休沐日回来给他吃。
“爹不吃,小丫吃。”徐渊抱着闺女,心里难受的一阵阵抽痛。
*
“我刚刚说的你觉得怎么样?”
刘灵芝摇头:“二?当家的,我没想过成亲,别耽误了人家姑娘。”
“嗐,要?是因为身?份这事你不用发愁,不行就名?义上就当妹妹养着,你俩愿意?怎么过也没人管,总得给家里留个后?啊。”
刘灵芝还是摇头:“好意?我心领了,咱们镖局里还有那么多没成亲的小伙子,你给他们问?问?,钱五不是也还没成亲呢吗?”
“钱五可不行,他一天天没个正经的,那丫头说给他白瞎了。”
“小豆子人也挺不错的。”
陈四海无奈的拿手?比划了比划他,上赶着的不是买卖,人家要?是真没看上吴芸,自己乱点鸳鸯谱也不好。
“那行吧,回去我问?问?。这次去濮阳怎么样?”
“挺好的。”这趟路比较好走,来回的时间也不算长,虽然赚的不多但胜在安全。
“过几日再跟我去趟京都。”镖局里每年八月都会举行一次集会,各地的分部掌柜的都会参加。陈四海带刘灵芝去的目的就是为了露个脸,以?后?自己退了他能接下这个位置。
“好。”
陈四海起身?拍了拍他胳膊不死心道?:“我先?走了,你要?是想通了再来找我。”
刘灵芝哭笑不得:“行行行,我知道?了。”
送走陈四海徐渊肉眼可见的蔫巴了,中午吃饭时没了胃口,只吃了半个小馒头。连刘小丫都看出他心情不好,不敢去闹他。
下午徐渊也没搭理刘灵芝,拿着书去了偏房跟张秀才一起讨论月考的试题。中途刘灵芝进去转了两圈,见徐渊写的认真也不好意?思打扰他,闲的没事干,领着刘小丫去街上买了些?小吃食回来。
外面天色渐晚,屋里看不清字了,徐渊才收拾书本?,起身?去做饭。
刘灵芝赶紧抱了柴进来。
“阿渊,我买了一条草鱼,咱们晚上炖鱼吃呀?”
“哦。”徐渊兴致不高的应了一声。
“那我去割鱼。”
徐渊看着他的背影,轻轻的叹了口气。
*
晚上刘翠花和刘老汉回来,饭菜已经熟了。
这阵子天气一天比一天热,隔夜的肉都放不住了,老两口又开始做起了五香肉肠。
吃完晚饭徐渊和刘灵芝帮着忙活了一个多时辰,把今天剩的猪肉都做成了肉肠,挂在院子里晾上。
刘翠花捶捶腰:“这么晚了,你俩快去睡觉吧。”
“哎。”徐渊起身?洗了洗手?回了西屋。
刘灵芝也洗了洗跟进去。
一进屋子见徐渊已经躺在炕上,背对着他闭上眼睛睡觉了。
刘灵芝伸手?探了探他额头:“上午还好好的,下午怎么就蔫巴了,是不是病了?”
徐渊歪头躲开他的手?闷声道?:“我没事,快睡吧。”
刘灵芝这才后?知后?觉的发现?,徐渊好像不高兴了。
“怎么了?谁欺负我们阿渊了?”
徐渊眼泪哗啦一下就止不住了,心想:除了你能有谁!
第75章
“阿渊,怎么不说话?”屋里没点灯,刘灵芝摸了摸他的脸,摸到一手泪水,瞬间慌了神?。
连忙把人从炕上拉起来:“你怎么哭了?”
徐渊哽咽着说不出话,一想到灵芝哥要娶妻生?子,难过的要命。
刘灵芝把他抱在怀里:“别哭了,有事?你跟哥说,咱俩还有什?么不能说的?”
“呜呜呜呜呜呜……你要成亲了吗?”徐渊忍不住哭出声。
“你听谁说的?”
“今天…你,你们二当家的说的。”
刘灵芝哭笑不得:“他是想撮合我?跟吴家的小闺女?,被我?拒绝了。”
“啊?”徐渊眨了眨眼。
“傻瓜,咱俩都这?样了,哥怎么可能娶别的女?人?”
徐渊愣住:“哥……你是说,你不娶妻了?”
刘灵芝把徐渊扳过来面向自己:“阿渊,我?只问你一次,你愿意跟我?在一起吗?”
徐渊忙点头:“愿意!”
“我?说的在一起,是一辈子,哪怕以后我?恢复了男儿身?份你也同我?在一起。”
“愿意的!”徐渊激动的声音哽咽。
“那好,你现在答应我?,我?便当真了,要是哪天你想反悔都是不行的。你若背弃我?……背弃我?,我?自然是舍不得伤你,我?会杀了你爱的人,然后永远的离开你。”
徐渊呜咽一声紧紧的抱住刘灵芝:“哥,你放心永远不会有这?样的机会!”
从你第一次牵起我?的手,告诉我?这?是咱家的时?候,在你饥荒时?把碗里的饭留给我?时?,在几百个日夜相伴的日子里,你不知道,我?远远比你想象中的更爱你。
*
休沐日结束后,月考成绩就下来了。
刚进?教室,齐铭兴奋的跑进?来大喊:“徐渊你考了第一名!”
“第一?”徐渊有些惊讶。
“嗯!白逸岚第二。”齐铭一脸骄傲的模样,好像他自己考了第一似的。之前他就一直看不惯白逸岚,这?次分班考试徐渊压了他一头,心里痛快极了。
徐渊在丁班一直默默无闻,他这?个年?纪虽然算得上年?少有为,但远远比不上白逸岚的双案首神?童之名。
白逸岚也是不敢相信自己考了第二名,自打他念书开始一直都是大家口中别人家的孩子,考第一已经是家常便饭。突然考了第二名有些难以接受,反复的把徐渊的答卷看了几遍逐一分析,有些丧气?的发现,对方确实答的比自己好。
陆之谦考了第三名也进?了甲班,刘鹏有些遗憾,没考入前五只能去乙班。不过他心态不错,三个月后还有考试,若是成绩名列前茅,还是有机会进?入甲班的。
齐铭考了第十三名被分入乙班,给他高兴够呛。毕竟当初院试的时?候考了倒数第二,按说根本没有资格入府学?,是借了叔叔的光。每次姜夫子阴阳怪气?说他们被举荐的时?候,齐铭总抬不起头,如今终于扬眉吐气?一把。
分了班就要重新分宿舍,甲班的宿舍在最前边的一排屋子里,挨着食堂比较近。屋子虽然小,但只住两个人,环境要比丁字舍房好很多。
和徐渊同舍房的人名叫曾广文,是一个三十多岁的中年?男子,按年?龄算徐渊都得叫他叔叔。
有人年?少为也有人大器晚成,这?个曾广文属于大器晚成的人。
他从小念书,之前一直屡试不第。二十八岁才开窍考上童生?,紧接着一举考中秀才入了府学?。原本今年?该去考举人,结果家中父亲去世耽误了考试,还要再等三年?才能参加乡试。
年?纪大的人多多少少都有点个性,徐渊刚进?来就看见舍房的墙上贴了一张纸,上面洋洋洒洒的写满了住宿的规则。
大概就是不许乱丢垃圾,不能大声喧哗,不能舍房内洗漱,夜间不可在舍房点灯读书……
其?他的都好说,这?个夜间不准点灯读书未免有些苛刻,来这?就是为了学?习的,怎么还限制他的读书时?间。
曾广文似乎看出徐渊的疑惑:“同学?,你可能不知道咱们住的这?排舍房是前几年?新建的。”
“哦,然后呢?”徐渊不解。
“之前的舍房被一名学?子夜间读书时?,打翻油灯烧了。那场火灾死了三人,烧伤了五个人,这?些受伤的人被火灼伤了脸,便不能参加科举考试了。”
徐渊拱手道:“我?知道了,多谢广文兄提点。”
曾广文抿着嘴点点头,这?小子知道自己是为他好就行。
收拾妥当徐渊抱着书箱来到新教室。
甲班的夫子是盛朝有名的大儒丘宾杰,他曾以一首《劝学?》闻名于世。
丘宾杰擅长诗词,当然其?他方面也非常厉害,毕竟能考上进?士的人各方面都要出类拔萃。
丘大儒年?逾五十,蓄着长须,头发斑白,说话风趣幽默,丝毫没有大儒的架子。几个人一进?班,便被他打趣道:“老朽今年?又得五员大将。”
徐渊等人一一介绍了自己后,便找了座位坐下。
窗外?微风拂柳,窗里书声阵阵。
不出意外?,未来的两年?徐渊都会在这?里渡过。
*
八月初,陈四海准备北上去京都,刘灵芝收拾了行李跟着他一起去。
这?一趟去不用押镖,只有两个人驾驶一辆马车,不紧不慢的朝京都驶去。
一路上陈四海把自己这?些年?走镖的经验几乎倾囊而授。
走镖这?个行当光靠人教是不行的,得自己经历过才能明白,眼下刘灵芝刚入行,还需要时?间慢慢磨砺。
上了官道,陈四海赶着马靠在车厢上哼着小曲,昨天晚上刘灵芝赶车走了一宿,这?会正坐在车里闭目养神?。车子压过一块大石头,咯噔一声把他惊醒。
陈四海呲着牙满脸坏笑:“小子,上次我?去你家给你说老吴的姑娘,你怎么不同意?”
刘灵芝打了个哈欠,心里嘟囔着骂他老不正经:“不想同意便不同意呗。”
“哎,跟哥说说,你跟你那个小夫婿是怎么回事??他听我?给你介绍女?孩眼神?直勾勾的盯着我?,像要把我?吃了似的。”
“别诬陷我?们阿渊,哪有你说的那么厉害。”
“哈哈哈哈哈,那小子挺有意思的,知道你是男的还愿意倒插门?给你当夫婿,帮忙遮掩身?份。”
刘灵芝叹了口气?:“阿渊他不容易,当年?如果不是我?娘救下他,恐怕早就没这?么个人了,我?俩从年?少便在一起算是相依为命。”
“哦~两小无猜啊。”
刘灵芝脸颊热了热,心里隐约猜到陈四海应该已经知道了他跟徐渊的关系。
陈四海不再逗他:“去了京都你得帮哥哥打一场。不知道是谁闲的没事?干,年?年?搞一场比武大会,咱们镖局里那群驴马蛋子们没有一个能打的。”
顺风镖局里每年?开完会都有个保留项目,各个分部之间会有一场比武较量,美名其?曰:鼓励各个部提高武力。
前几年?都是陈四海亲自下场,能拿个不错的名次,这?两年?年?纪大了也不好意思再下场跟那群小崽子们动手。毕竟赢了也不光荣,输了还丢脸。
去年?他领李宝文来的,谁知道这?小子跟人下注打了假赛,给陈四海恶心够呛。今年?有刘灵芝在,保守估计能拿个前三名。
刘灵芝抱着刀说:“万一我?输了怎么办?”
“输了就输了呗,不过赢了的人有二百两银子做彩头。”
“?!”刘灵芝瞪大眼睛,还有这?种好事?呢!
陈四海一见他这?副财迷样忍不住哈哈大笑起来:“争点气?,给咱们冀州分部拿个第一名回来!”
*
两人晃晃悠悠的第六天才到京都,一进?京陈四海就领着刘灵芝去成衣铺子买了身?男装换上。
“这?…这?能行吗?”刘灵芝有点害怕自己身?份被发现。
从小他就被刘翠花灌输不能被人发现身?份,不然会被砍头的思想。这?么多年?早已根深蒂固,所以一时?间拗不过来这?个弯。
陈四海拍了他脑袋一下:“楞小子,你当谁都有闲心没事?去调查你祖宗八代?”女?人的身?份在冀州没什?么,但到了京都肯定不行。自己如果跟大掌柜的说把冀州以后交给个女?人管理,他定然不会同意。
刘灵芝挠挠头,他还挺喜欢男装的,穿着衣服宽敞也方便,走起路不知不觉的挺胸抬头。
“你改个名字,老爷们叫个女?人的名,听着怪别扭的。”
“刘龄之,年?龄的龄,这?是我?三爷爷给起的。”
“唔,听着还凑合,那就这?样吧,平日里说话也好好说,别再夹着嗓子了。”
“哎。”
*
两人来到镖局总部时?,全国各地的分部已经来了不少人。
冀州离着京都比较近,若是快马加鞭只有四五日的路程。其?他地区距离远的有提前一个月往这?赶的。
“呦呵,陈二当家的来了!”离老远就见一个满脸大胡子的男人迎了过来。
“还活着呢?”陈四海上前给了他一拳。
“你都活着,我?哪舍得死。”两人拥抱了一下,哈哈大笑。
“来给你介绍一下,这?是我?小兄弟,刘龄之,这?大胡子叫齐勇,咱们京都的二掌柜的。”
“勇哥。”刘灵芝上前打招呼。
齐勇揶揄道:“这?个看着不错,比去年?那个顺眼多了。”
“嗐,你可别埋汰我?了,大掌柜的在吗?”
“大掌柜的去三台庙还没回来,你俩先进?去歇着,一会去吃顿饭。猴子,过来把你陈二哥的马车赶进?去。”
“好嘞!”一个身?材细瘦的男人跑过来,牵着马车去了后院。
刘灵芝跟着陈四海进?了铺子,里面可比冀州的铺子大多了,屋里摆满了货物,有商人在讨价还价,小伙计们忙的脚打后脑勺,来回奔波。
陈四海:“灵芝,以后有机会来京都干这?买卖,这?里遍地是黄金啊!”
京都经常有官员外?放,需要雇镖局护送到目的地,往往一趟下来就是上千两银子,可比护送货物赚的多多了。
两人正走着,后面突然有人在后面叫住他们:“兄台,请等一下!”
第76章
刘灵芝和陈四海回过头,见一?个陌生的男人朝两人走过来。
走近了刘灵芝才发现,这人是残疾只有一?条胳膊。
男人有些激动:“太像了,简直太像了!实在不好意思,把这位小兄弟误认成一?个旧友。”
刘灵芝:“无妨。”两人转身刚要走。
那人又开?口道:“小兄弟,请问你贵姓。”
“免贵姓刘。”
“这么巧,你也姓刘!”
刘灵芝有些不解的看着他。
“我…我的那位友人也姓刘。”
陈四海觉得这人像骗子,拉着刘灵芝边走边说?:“这京都里骗子最多,你初来乍到可千万别被人哄骗了。”
刘灵芝警觉的点?点?头。
镖局给他们?安排了住宿的客栈,两人洗漱完换了衣服就有人来敲门,齐勇派人叫他们?去吃饭。
陈四海擦着头发道:“待会千万别跟那群酒蒙子拼酒,他们?忒能?喝。去年来的时候,差点?被西北那群爷们?喝桌椅底下?去。”
午饭订在了京都有名?的双燕楼,两人来时齐勇已经带着一?群人就坐了,天南海北二?十?多号人围坐在一?桌。大多都是陈四海认识的人,一?见面就开?起玩笑。
“陈二?当家的来晚了,得自罚三杯啊!”
“田老狗你滚犊子吧,去年你晚来了一?天,补三壶啊?”
“哈哈哈哈哈哈,那罚一?杯,意思意思。”
齐勇跟刘灵芝招手,让他们?过去坐。
“勇哥。”
齐勇打趣道:“你们?二?当家的朋友多,天南海北哪的兄弟都能?说?上话。”
旁边有人道:“多个朋友多条路,咱们?干这行的谁没个用得着谁的时候?”
陈四海道:“就是!李老三咱俩必须干一?个!上次去岭南多亏你的几辆马车救急。”
“都是小事,去年我们?路过冀州的时候,也用了你们?好几匹马呢。”
大伙嘻嘻哈哈的功夫,酒楼的伙计已经开?始上菜了。
刘灵芝坐在陈四海和齐勇中间有些拘谨,陈四海带他认了一?圈的人,大伙明白这小子多半是陈老二?培养的接班人。都颇给面子,称兄道弟的打了招呼。
“不巧,我来晚了。”门口突然走进来一?个身材高挑的年轻人。
屋里瞬间安静下?来,大伙的目光全都看向陈四海,只见他沉下?脸,拿起筷子夹了一?粒花生米丢进嘴里,丝毫没有打招呼的意思。
气氛有些尴尬,齐勇连忙招手:“来的不晚不晚,大伙都等着你开?饭呢。”
刘灵芝低声问:“二?当家的,这人谁啊?”
陈四海冷笑一?声:“那可是金九爷,西京二?当家的。”
“不敢当,叫我金九就好。”男子朝刘灵芝笑了笑。
刘灵芝连忙点?点?头算是回礼。
陈四海拿筷子敲了他一?下?:“赶紧吃饭,别搭理那些有的没的。”
金九被噎了一?下?也不恼,举起酒杯道:“我来晚了,自罚三杯。”
齐勇:“不用不用,赶紧吃饭吧。”
短暂的尴尬过后,气氛又恢复了原来的热闹,大伙一?年不见有不少?话说?。走镖的路上往往能?碰上些奇闻异事,都当做酒桌上的谈资。
一?个上了年纪的人道:“你们?知道上饶那条路不。”
“五叔,你们?去那边走镖了?”
“我可听说?晚上那里都是鬼哭狼嚎声,你们?胆子够大的!”
“嗐,可别提了,今年三月份我们?去送货路过上饶,晚上经过战场旧址,那一?片片的鬼火追着马车跑,可把我们?镖队的伙计吓坏了,回来时硬是绕了几十?里的路返回。”
齐勇:“当年护国将军带兵十?万在上饶跟金人大战了三个多月,听说?死?的人堆成堆,那片地都被血染成红褐色了。”
“可不是,一?路过那都一?股血腥味,以?前总听人说?上饶那条路走不得我还不信,如今走过一?次,这辈子是不敢再走了。”
大伙聊起金人,前任大汗去世?了,新登基的可汗也不是个善茬,听说?又开?始圈养战马,从中原买铁器,金人不死?,亡大盛之心不灭,说?不定哪时又得打起来。
陈四海端起酒杯抿了一?口道:“说?起来我们?今年干了件善事。”
“哦?陈大菩萨你干什么善事了?”
陈四海笑骂道:“你们?知道陇西关市那条路上的胡匪吗?”
金九身体一?僵,拿着筷子的手抖了一?下?,一?根筷子掉在桌子上。
李老三道:“他奶奶的,那群王八犊子前几年劫了我们?好几次,伤了四五个兄弟!”
“我也遇上过,幸亏带的货少?,不然全都赔进去,那胡匪怎么了?”
陈四海:“胡匪头子被我这小兄弟砍了。”
“真?的假的?!”大伙看向刘灵芝的目光都变了,原以?为只是个普通的年轻人,没想到功夫这么好!
“我确实听说?许久没见过那群胡匪了。”
齐勇道:“如此我得敬咱们?龄之小兄弟一?杯,这群胡匪影响咱们?陇西一?带的生意好多年了。”
刘灵芝连忙摆手说?:“不敢当,不敢当。”
大伙争先恐后的要跟刘灵芝喝酒,见他愣头愣脑的,逗他的成分居多。
陈四海笑道:“你们?这群不要脸的老东西,别把我小兄弟喝多了。”
齐勇哈哈大笑:“嗐,要脸可吃不上热乎饭。”
刘灵芝跟几个二?掌柜的喝了一?杯,就被陈四海拉着坐下?。
大伙又开?始聊起了别的事。
这顿饭从中午吃到日头快落山了才结束。
一?群人晃晃悠悠的从酒楼里出来,后面还有少?儿不宜的保留项目。
“老陈,每次你都不去,整得好像正人君子似的,这次一?定得去!哥给你介绍一?下?咱们?京都的姑娘!”
陈四海推着齐勇道:“你弟妹的脾气你还不知道?被她?知道我出去干这事,非得把我大卸八块了不可。”
“你不说?她?怎么能?知道?”
“这不是还有龄之小兄弟么,万一?哪天我俩闹掰了,他过去告一?状就坏了。”
“一?起去,一?起去!今天非得给我龄之小兄弟开?开?荤!”
“我不行。”
“啊?”齐勇愣了一?下?。
刘灵芝眼睛都不眨的撒着谎,“我有隐疾,那里不行。”
齐勇连忙拱拱手:“哥哥大意了,那你们?俩先回去休息吧,明天咱们?再聚。”
离开?时齐勇还摇着头叹气,挺好个小伙子,居然不行……
回去的路上刘灵芝扶着陈四海往客栈走,陈四海欲言又止终于忍不住问:“龄之,咱瞧过没有?我认识个郎中专治疑难杂症,要不领你去看看?”
“看什么?”
陈四海瞄了瞄他下?身:“你不是…不行吗?”
“我骗他的。”
“啊?”陈四海目瞪口呆,咱就是说?,还有男的拿这种事骗人的?
陈四海踢了他一?脚:“你个臭小子,差点?把我也骗了。”
刘灵芝嘿嘿一?笑:“不然我用什么方法拒绝他,你搬出我嫂子都不好使?,我把我们?家大郎搬出来更解释不清了。”
天色渐晚,街上起了灯,这几年京都也没了宵禁,夜晚比白天还热闹。
“二?当家的,你跟那个人有过节啊?”
“哪个人?”
“就是最后进来那个金九。”
陈四海叹了口气:“这件事小孩没娘说?来话长,还记得咱俩相遇那个小树林吗?里面埋的那个兄弟就是被他间接害死?的。”
“金九以?前也是咱们?镖局里的,你来之前才去的西京。他跟大掌柜的沾亲带故,前几年送到我身边,让我带着历练历练。”
“这金九也是个能?人,功夫不在你之下?,擅长使?鞭子,刚来冀州时为人处世?都不错,我也拿他当亲兄弟对待。只是没想到他竟然是个贪生怕死?之徒!”
他们?去陇西走镖,同样在半路上遇上那群胡匪,整个镖队里会功夫的只有陈四海和金九,其他人虽然也会些拳脚,但在骑着马的胡匪面前不够看的。
陈四海以?为两人并肩搏一?搏,兴许能?护住镖队,谁成想这金九竟然一?个人溜了……最后导致整个镖队差点?全军覆没。
十?一?个兄弟死?了五个,陈四海肩膀也被砍了一?刀,差点?扔在陇西。回来时他大发雷霆,到处找金九要弄死?他,谁成想这孙子居然溜回京都了,还被大掌柜的调到西京接替了原来的主事。
“后来我伤好后来京都,找大掌柜的要个说?法,毕竟我那些兄弟不能?白死?。你猜大掌柜的怎么说?的?”
刘灵芝摇摇头。
“他说?:金九还年轻没经验,这事不能?怪他。哎~背靠大树好乘凉啊,有个亲戚的关系比什么都顶用。”
两人走到了客栈门口,陈四海拍着刘灵芝的肩膀道:“过两日比武大会上,金九可能?会下?场,到时候给哥狠狠的打!”
*
第二?天一?早,镖局的大掌柜的回来了,各个分部?的当家的纷纷过去拜见。
刘灵芝跟在陈四海身后上了镖局的二?楼,在一?间烟雾缭绕的屋子里,看见他口中那个大掌柜的。
大掌柜的年纪不小了,穿着藏青色的道袍,两鬓斑白,头发用一?根木簪在发顶挽着,不像商人倒像是个下?山游历的老道。
“大掌柜的,这是刘龄之,我们?冀州分部?的小兄弟。”
金华斐抬头看了一?眼,微微点?头:“四海啊过来坐。”
“哎。”陈四海坐到他身边的椅子上。
“我知道你还在生小九的气,那件事确实是他做的不对。”
“都过去了,不提了。”
金华斐道:“你们?冀州今年的账簿我看了,收入比去年增加不少?,想来你是下?了功夫的。我想着过年把你调回京都,你可愿意?”
陈四海愣住:“大…大掌柜的,怎么突然想要把我调回来?”
金华斐摆摆手,刘灵芝起身和其他人出去,屋里只剩他们?两个人。
“我这几年身体一?日不如一?日,原本想培养金九接我的班,但那小子你也看出来……他不是这块料。”
“京中不还有齐勇么?”
金华斐眯了眯眼:“他早有另起灶台的心思,我信不过他。”
第77章
第二天?镖局开会没刘灵芝什?么事,齐勇让铺子里的伙计带他在城中玩一?天?。
伙计叫侯东,大伙都叫他猴子,这小子比刘灵芝还小一?岁,为?人机灵处世?周到,嘴巴特别甜见面?就叫哥。
“龄之哥,咱们?京都有四大样,福瑞祥的布料,天?河楼的首饰,斗米铺的果子,双燕楼的烤鱼,烤鱼昨个咱们?吃了,果子就是这里了。”
刘灵芝抬起头,见一?家普普通通铺面?前面?排了长长的一?队人都在等着买果子。
“斗米铺以前是个粮油铺子,前朝的时候,主人家无意中用牛乳烤了一?炉面?果子,味道香甜,吃过的人都说好吃,打那以后他家就做起来面?果子生意,一?代代传下经久不衰。”
“这面?果子能?放几天??”
“龄之大哥是想带回去给家里人尝尝吗?若是用油纸包好了,放个四五日不成问题。”
刘灵芝点点头,等走的时候捎一?份回去给家里的老人孩子尝尝。
两人继续溜达,前头一?间大寺庙拔地而起。
猴子介绍道:“这是祭安寺,当年在边关牺牲的将士都供奉在此处,常年享受香火。”
“能?进去看看吗?”
“可以啊,这里对百姓开放,逢年过节都有人来这里祭祀。”
两人走进寺庙,一?进门便是一?个偌大的石碑,碑上刻着四个大字:尽忠报国。碑后面?面?密密麻麻用蝇头小楷雕刻了上百个名?字。
“前面?这块碑上刻的是牺牲将领的名?字,寺里面?的墙上刻得是牺牲的士兵的名?字。”
刘灵芝直奔后面?的寺庙,哥哥们?的名?字应该都在上面?!
一?面?墙有上万个名?字,找起来有些?困难,猴子道:“龄之大哥,你找谁的名?字?叫什?么我帮你一?起找。”
“找我哥哥们?的名?字,刘茂林,刘茂盛,刘茂卓。”
猴子有些?惊讶,他居然牺牲了三个哥哥?
两人找了半个时辰也没找到三个名?字。
“龄之哥,要不你在前头那块碑上找找?”
刘灵芝转过身又回到门口?,在碑上找就容易多了,都是按着姓氏刻的,刘姓整整占了几排。
“找到了!第三排第一?个就是刘茂林!”
刘灵芝赶紧看过去,确定是自己哥哥的名?字后激动的眼睛一?热,连忙跪地磕了个头。
“后面?还有刘茂盛,最后一?个刘茂卓。”
没想到他三个哥哥都在军营里当了官。
正在两人激动的时候,门口?突然进来个人,那人看见刘灵芝急步走来道:“小兄弟,咱们?又见面?了!”是昨天?在顺风镖局遇见的独臂人。
他一?把拉住刘灵芝的胳膊询问道:“这里可有你的亲人?”
刘灵芝皱眉抽出胳膊道:“与你何干?”
“你…你可认得刘茂林?”
“那是我大哥!”
“果然啊!你果然是茂林的弟弟!你跟你哥长的真像!”男人热泪盈眶拉着刘灵芝不撒手。
“你是我哥哥的朋友?”
“我是他的战友!”
男人自称叫柴新,通州人,现在在京都做贩盐生意。
猴子听到他的名?字颇为?震惊,小声的跟刘灵芝解释:“如果没记错,这人是京都非常有名?的盐商!”
盛朝对食盐有管制,贩盐不是谁都可以干的,得有官府发放的盐引才能?制盐贩盐,不然被逮住是流放的重罪。
柴新以前在军营立过功,听说为?了救护国将军丢掉一?条胳膊。残疾的人不能?入朝为?官,战争结束以后官家为?了补偿他,便给了个买卖让他经营。
这人也有点本事,几年的时间就把生意做的风生水起,如今是北方最大的盐商之一?。
这里不是说话?的地方,几个人出了寺庙去了不远的茶馆。
刘灵芝没想到能?在京都遇见哥哥的战友,虽然他和几个哥哥素未谋面?,但从小就对他们?格外仰慕。
到了茶馆柴新的情绪也逐渐平静下来,擦了擦眼角的泪痕道:“你跟茂林大哥长的太像了,第一?次看见你我还以为?自己眼花了。”
“你能?同我讲讲我哥哥吗?”
柴新端起茶杯出神的看着刘灵芝,仿佛透过他看到了那个在战场上凶猛无比的男人。
“我跟你哥都是常胜军麾下第七营,第二旗下的小卒。”
“你哥在我们?营里可出名?了,从岭南出关,第一?次跟金人的骑兵遭遇,营里还没来得及给新兵发武器。他赤手空拳杀了金人六个骑兵!大家伙都说我们?七营来了个战神!”提起刘茂林,他满脸的崇拜。
“一?旗十个人,我是我们?旗里年纪最小的,那会刚上战场,新兵蛋子哪杀过人啊,看见尸体都能?吓尿裤子。”
“茂林大哥对我非常照顾,每次上战场都把我带在身边,所以我才能?活下来。他说他家里有两个弟弟,看见我就总想起弟弟。”
“在关山一?战中,我们?小旗以一?敌十,豪取金人一?百人头,立下银功!其中有八十多个人头都是你哥自己拿下的!他砍人砍卷了六七把刀!”
刘灵芝听着哥哥的英雄事迹不禁入了迷,原来大哥比自己想象中的更勇猛!
“我们?小旗直接升进了大营,你哥从旗长升为?都尉,从十人的小队伍变成三百人的大队伍。战场上屡战屡胜,在整个常胜军中都非常出名?,后来……”
后来一?次行军时,护国将军带领的先锋军在雁门关遭到埋伏,金人早已设好了千军万马打算把将军困死。他们?营房接到消息连夜过去支援。
“茂林大哥一?直催促着我们?快走,他说我们?晚到一?刻护国将军就多一?分危险。护国将军是咱们?大盛的军魂,他不能?死,他如果死了将国破家亡!”
“金人很?明?显也知?道这个道理,所以反抗的异常激烈,那一?仗从清晨打到黑夜,又从黑夜打到黎明?,累的我胳膊都抬不起来,敌人的血和战友的血把衣服都浸透了。最终突破金人的防线,成功跟护国将军汇合。”
“我们?跟着护国将军破敌突围时,金人放弩箭偷袭,夜色中茂林大哥身中六七箭依旧冲在最前面?。弩箭上淬了毒,天?亮时人就不行……我胳膊上中了一?箭,最后断臂留了一?条命。”柴新哽咽的说不出话?来,二十多年前的事回忆起来仿佛就在昨天?一?样。
刘灵芝也湿了眼眶,光听他描述也知?道那一?战有多惨烈,原来哥哥是这么牺牲的。
“茂林大哥去世?后,护国将军亲自给他收的尸,特地命人护送英雄落叶归根,还赏了白银千两和一?块忠勇之士的铜牌。”
“您等一?下,我们?并?没有收到哥哥的遗体啊。”
柴新一?愣:“不可能?,护送茂林大哥的人有六七个,他们?没把人送回去?”
刘灵芝摇头:“您说的银子和铜牌我家也没见到。只在战争结束后,衙门给发了三十两的抚恤银和一?块木匾。”
“这群王八蛋!他们?怎么敢!怎么敢不把人送回去!”柴新怒从中来,狠狠的拍了一?把桌子,把茶馆里的人都惊了一?下,侧目看着他。
“三弟,这件事你放心,我定会给你个交代!”
“三弟?不不不,我在家排行老四。”
“你是老四?”
刘灵芝点点头:“大哥没的第二年,二哥也被征走了,后来我三哥也上了战场没回来……再后来才有了我。”
一?门三烈士,最后只换了三十两银子,柴新抓着刘灵芝的手哭了起来:“我不知?道你们?家这样艰难,我愧对茂林大哥啊!”
“如今倒也还好,就是爹娘过不了心里那道坎,总觉得三个哥哥兴许还活着,毕竟没见到尸体。”
“你现在干什?么活计?家住哪?给哥哥留个地址,等这边忙完了,我去拜见叔叔婶子!”
“我在顺风镖局走镖,如今一?家都住在冀州府城,你找我来镖局打听一?下就行。”
“好!”
两人又说了一?会已经到了晌午。柴新要请他吃饭,刘灵芝怕耽误事拒绝了。
从茶馆出来侯东道:“真没想到,你的哥哥这样勇猛,如果不死的话?现在至少是个将军了!”
可惜世?上哪有那么多如果。
*
回到镖局会已经开完了,无非就是总结一?下去年各分部的收益以及损失。冀州分部一?直名?列前茅这次也不意外。
不过金九就没那么好运气?了,原本西京也是大分部,每年盈利都在前三名?,自从交到他手上,直接跌到了倒数。
金华斐虽然没说什?么,但失望之情溢于言表。
明?日就是比武大会,比完武就没什?么事了,大家各回各家。
陈四海:“今天?在京都玩的怎么样?银子够不够花,要不要哥哥借你点?”
“够用。”
“怎么看你蔫头耷脑的?”
“我在京都碰上我哥哥的战友了。”
“哦?这么巧!”
刘灵芝把今天?发生的事跟陈四海讲了一?遍,其实银子都是次要的,让他一?直耿耿于心的是大哥的遗骸,也不知?道这几个人把他埋哪去了……
陈四海听完重重的叹了口?气?,拍了拍他的肩膀道:“柴老板我知?道,这人不一?般,他既然答应你帮忙找你大哥的遗体,应该不会失言。”
刘灵芝点点头,要是能?把大哥的遗骸找到,也全了爹娘这些?年的牵挂。
中午吃完饭两人回到客栈休息,刘灵芝躺在床上小憩,突然有人敲响他的房门。
“刘兄弟……“刘兄弟在吗?”
刘灵芝睁开眼睛,起身打开门,见门外站着一?个身材矮小的男人,这人是京都镖局的伙计,在铺子里见过一?面?。
“找我有事吗?”
“嘿嘿嘿,明?日比武大会,咱们?镖局里开了个小盘口?,赌输赢,你投点银子不?”
第78章
“不好意思,我没银子下注。”刘灵芝刚要把门关上,那人突然伸进来一只脚挡住门口,鬼鬼祟祟的在走廊里张望了一下。
“没钱好说啊,你容我进去咱们商量商量。”
刘灵芝打开门,这人赶紧进来把门关上,从怀里拿出?一张纸道:“刘兄弟,你可知道这次比武大赛大家都非常看好你!”大概是刘灵芝在陇西关道斩了胡匪头子的事传了出?去,赔率已经?到了一赔七。
“哦,然后?呢?”
“咱们可以?合作啊,多赚点银子。比赛时你稍微放放水,赔的银子咱们三七分,可比彩头多多了!”男人捏了捏手指,笑的一脸猥琐。
刘灵芝明白他说的意思,就?是打假赛。想起陈四海说去年李宝文为了银子就?被人买通打了假赛,这事他做不来。
“你还?是找别人去吧,这事我办不了。”说着就?把人推出?了门外?。
“哎!四六也行啊!实在不行五五!”
“砰!”门从里面关上。
“呸!牛什么牛啊!明天有你好看的!”这人小声嘟囔了两句,对着空气挥了挥拳,没注意旁边的房门悄悄打开了一条缝。
陈四海欣慰的叹了口气,刘灵芝这小子果然不负自己的看重。
*
第?二日天刚刚亮,刘灵芝的房门就?被陈四海锤响。
“臭小子,别睡了快起来!”
刘灵芝睡眼朦胧的打开门:“二当家的,这么早就?开始比武了?”
“没有,哥带你去弄把武器去!”
“啊?!”刘灵芝的瞌睡瞬间?醒了。“哥,你要给我弄什么武器?!”
“损色,平日让你叫声哥死活不叫,听?见换武器嘴也甜了。”
刘灵芝嘿嘿傻笑,他现在用的这把短刀还?是刚入镖局时陈四海送他的,毕竟不是量身定做的,只能说用着还?凑合。
“过去看看,喜欢上什么哥给你要。”
陈四海带着他来到镖局后?院的一个仓库门口。这个时辰天还?没亮,两人在门口等了半天,一个上了年纪的老头骂骂咧咧的走过来。
“你都离开京城多少?年了,还?来找我要武器,臭不要脸的。”
“田叔,我给咱们这小兄弟要一把,您大方点。”
老爷子打开仓库门,里面黑漆漆的,陈四海从怀里掏出?火折子,熟门熟路的点燃旁边的油灯。
刘灵芝目瞪口呆的看着这满满一仓库的兵刃。
“哥……这些?我都能选吗?”
老田头哼笑一声:“呵呵,美得你!”
陈四海朝他眨眨眼:“你先选着,我跟田叔说两句话。”说着拉着老头朝外?边走去。
镖局走镖最不能少?的就?是武器。这些?武器大部分都是镖局订做的,还?有一部分是路上剿的。
刘灵芝在兵器房里看的眼花缭乱,都不知道选哪件好了。这个看看,那个摸摸最后?挑中一把跟陈四海送他这把类似的黑刀,只不过要长许多。
“挑好了没有?”外?面老田头已经?着急了,陈四海死命拉着他不让他进去。
“挑好了!”刘灵芝抱着新刀出?来,递给陈四海看了看。
“嚯,哥哥让你进去挑个好的,你这挑了个什么破玩意?!”
老田头挥了挥手让俩人赶紧走,本来私开兵器房就?不合规矩,让人发现又得跟大掌柜的告一状。
出?了镖局外?面天色已经?亮了,两人去了附近的早点铺子吃了碗馄饨。刘灵芝抱着刀有些?郁闷,自己挑的这把武器真如陈四海所说的是个破玩意吗?
“来,把你那把刀拿来我再看看。”
刘灵芝把刀递给他,陈四海用手掂量掂量:“够份量!”抽出?刀刃,瞬间?寒光乍起。
“是把好刀,仔细用着吧。”说着合上刀鞘扔回去。
刘灵芝一把接住面露喜色道:“你不是说这把刀不行吗?”
“傻小子,我要不这么说,那老头的抠搜劲儿能让你拿出?来吗。”
“嘿嘿嘿!”之前的失落一扫而空,刘灵芝捧起大碗咕咚咕咚连喝了两碗馄饨汤。
“待会?你找个空地先练练手,别冷不丁的换了武器用不习惯,比武时掉链子。”
“哎!”
*
今年比武齐勇跟城防营租借了一块校场,人到齐后?浩浩荡荡的朝校场走去。
参加比赛的一共有二十八个人,抽签两两一组较量,点到为止不许有伤亡。最后?决出?前三名,第?一名有二百两银子的彩头,第?二名一百两,第?三名五十两。
银子虽然不是很多,但这是一份荣誉,得了名次的镖局脸上也有光。
陈四海带着刘灵芝边走边说:“今年这批人里面,除了几个新人实力我不了解,其?他人水平都一般。那边的小矮子注意点,他是柳州的镖师,善使?双锏,去年就?是这小子拿的第?一名。”
刘灵芝顺着他指的方向看过去,一个身材瘦小的男子,身后?背了两把一尺多长的铁锏。
“二当家的,你能打过他吗?”
陈四海道:“不好说,没受伤之前肯定能打过,受伤之后?我这个肩膀使?不出?力。”
“那边的胖子叫赵观,他是临沂的镖师,善使?锤,这哥们力气可大,听?说能徒手举起几百斤的磨盘,你得小心些?。”
“还?有就?是金九,这孙子虽然缺德但手上的功夫不弱,鞭子使?的特别好,不过他有个弱点。说好听?点是气力不足,难听?点就?是身子虚。你拿力量压制他,估计有半柱香的时间?就?能把他耗死。”
不知不觉已经?抵达了校场,这边早早围了一圈人,军营里听?说有比武,一群士兵也跑过来凑热闹。
租赁的校场提前用石灰粉画了方格子,长宽约两丈,规则就?是谁先踏出?格子谁就?输了。
比赛开始之前先抽签,侯东抱着个木头箱子过来,里面是已经?写好名字的纸团。
刘灵芝随手一抽,陈四海连忙凑过来:“看看抽中谁了!”
第?一场抽中的叫方宁,是江北镖局的镖师,前两年没拿过名次,陈四海对他印象不深。
抽签很快结束,二十八个人被分成十四个小组,接下来就?要开始比赛了。
边上围观的人纷纷呐喊助威,呼喊声震耳欲聋,刘灵芝活动了一下手脚,身上的鸡皮疙瘩都起来,感觉浑身热血沸腾。
这个叫方宁的小子也挺有意思,刚一交手就?知道自己不是刘灵芝的对手,直接开始摆烂,刘灵芝拿刀背敲了他一下,他自己就?飞出?界外?……
捂着胸口道:“刘兄好武功,在下不是对手。”说完踮着脚就?溜了。
旁边铜锣敲响,刘灵芝胜出?,速度快的让别的小组都愣了愣。
很快其?他小组也决出?了胜负,胜者等待下一轮抽签,败者垂头丧气的回到旁边的座位休息。
胜利的十四个人再次抽签分为七组,这次刘灵芝抽中的对手有点厉害,是个还?了俗的和?尚叫普能,也是今年新来的。
陈四海嘱咐道:“刚刚我看这秃驴比赛了,一手棍子使?得不错,一会?你注意点别吃了闷亏,实在不行就?出?来认输。”
“嗯。”
铜锣一响,刘灵芝再次上场,那和?尚双手合十先念了句:阿弥陀佛,然后?直接出?棍。
刘灵芝赶紧弯腰躲开,从后?背抽出?长刀挥砍过去。
长刀和?棍子相撞竟然发出?金属碰撞的声音。
陈四海:“卧槽,那秃驴用的不是木棍?!”
齐勇抱着手走过来:“那是铁树做的棍子,烧不着,泡不烂,敲不碎,砍不断。非得用精铁慢慢磨才行,这么一根棍子至少?要磨三年。”
陈四海侧目:“看来临安那边下了心思啊。”
这普能的功夫不弱,一手棍子更是舞得密不透风。刘灵芝只能被迫躲避,趁机观察他的套路。
很快刘灵芝就?找出?了对方的破绽,身体灵活的躲过他的攻击,趁着普能一个空隙一脚踹飞他手中的棍子。手上的长刀同时从背后?旋转一圈,借着惯性朝他挥砍去,长刀堪堪停在他的肩膀上,再进一寸就?把他脖子划破了。
普能愣了一下,合十鞠躬道:“贫僧败了。”说完捡起地上的棍子离开校场。
围观的群众里有人怒骂:“真他妈倒霉,十两银子押在这秃驴身上,全都赔进去了!”
“那个姓刘的什么来头?这刀使?得也太好了!”
“不清楚,只知道是冀州来的。”
陈四海挑了挑眉翘起嘴角:“老齐啊,你们的伙计打的怎么样?了?”
齐勇郁闷的说:“刚打完,败给金九了。”
“别着急,一会?让我这小兄弟给你讨回来。”
齐勇摇了摇头:“他够呛是金九的对手,虽然能看出?龄之功夫不弱,但实战经?验不足,不一定能打过金九。”
“要不咱俩也赌一赌?”
“赌什么?”
陈四海从怀里掏了掏:“我没带多少?银子,就?赌五两吧。”
齐勇哭笑不得:“五两银子你也好意思拿出?手?”
“快点快点,马上第?三轮抽签了!”
第?三轮金九轮空了,很难不怀疑是不是走了什么狗屎运。
其?他人两两对战,刘灵芝这次运气不太好,抽中了去年的冠军李垚。
李垚以?前是武行的师傅,在江湖上名气不小,后?来入了镖局,去年刚来就?拿的第?一名。
两人一上场这边的看客明显多了,李垚的武器是双锏,这东西刘灵芝见都没见过,刚一交手刀差点被震掉,手腕疼的发麻。
刘灵芝心疼的看了眼手里的刀,刚得的宝贝可别砍卷了刃!挥手把刀扔给旁边的陈四海:“二当家的,帮我拿好了。”
陈四海接过刀怒道:“你他爹的把刀扔出?来拿什么打啊?!”
老子的五两银子要打水漂了!
作者有话要说:
见识见识灵芝哥的养生七形拳。
第79章
没想到刘灵芝歪打正着?,丢掉武器后对方反而拿他没了办法。
李垚手里的双锏专门克制敌人兵器,有?几十斤重,限制了他的活动,而刘灵芝赤手空拳灵活的不?像话。
两人缠斗起来,刘灵芝并不?正面对抗,绕到他偷袭一拳,趁对方还没来得及挥锏过来,已?经跳出了攻击范围。
李垚也?是有?些真本?事,别看他身材瘦小,力气?却不?小,挥舞着?沉重的锏丝毫不?见疲惫。两人缠斗了将近半个时辰,一直打到了石灰线边缘。
刘灵芝故意卖出一个破绽让他攻击,对方果?然上当,一锏打在?了他的胳膊上,刘灵芝忍着?疼同时踹在?对方的身上。
“砰!”的一声闷响,刘灵芝摔倒在?界线里面,李垚摔在?界外。
“铛铛铛!”铜锣响起,点到为?止。
刘灵芝抱拳道:“承让。”
李垚没想到自己会输给一个毛头小子,愤愤不?平哼了一声,转身出了校场。
围观的群众发出一片嘘声,有?不?少人冲着?去?年冠军的名头买了李垚,原以为?他能再拿个冠军,没想到连名次都没拿到。
刘灵芝擦了把头上的汗跑下来,这小矮子还真是难缠。
“你的胳膊怎么样了?”陈四海从腰间解开水囊递给他。
刘灵芝咕咚咕咚喝了半袋子,挽起袖子见手臂被铁锏打出一条青紫的印子。
“骨头没事。”不?过明天这只胳膊肯定得肿起来。
“下一场打杨观,能行不??”
刘灵芝看了眼旁边那?个又高又壮的人,咽了口吐沫:“我尽力吧。”
杨观的武器是铁锤,重达七八十斤,这一锤砸在?身上少说也?得修养半个月。上次比武时,有?个对手就被砸了一下,直接断了四根肋骨被抬下比武场,这辈子基本?也?就告别镖师生涯了。
刘灵芝活动了一下肩膀,依旧没带刀,赤手空拳的走了上去?。
“呔!你这小子怎么不?用武器,是不?是瞧不?起俺?”杨观扛着?铁锤一脸愤怒。
“你想多了,我的刀经不?住你的锤子,锤坏了我心疼。”
杨观愣了一下,伸手把锤子也?扔了出去?:“俺不?欺负你,你不?用武器俺也?不?用!”
旁边观战的人挥拳怒骂:“傻子!人家会打拳你会个屁!赶紧把锤子拿回来!”
杨观一听更来气?了,他力气?惊人就算不?会功夫套路,不?信打不?过对面这小子。
铜锣敲响,两人赤手空拳的对打起来。
“温大人,你也?来了?”角落里站着?两个身穿军服的男子,其中一个正是刘灵芝救过的温辉。
“你看那?人功夫怎么样?”温辉指了指校场上的刘灵芝。
“还凑合,不?如温将军。”
“得了吧,别拍我马屁。”温辉瞧着?刘灵芝眼熟,却想不?起在?哪见过。毕竟救他的时候是夜晚,他只大概看了个轮廓以为?对方是女人,根本?没把两人联想到一起。
温辉:“你能瞧出他的功夫路数吗?”
旁边的人看了一会道:“我怎么瞧着?有?点像七形拳啊?”
“可不?就是七形拳,哈哈哈哈哈,这小子有?点意思!”
校场上胜负已?经快分出来了,杨观仗着?自己力气?大,以为?不?用武器也?能赢对方。结果?打起来才发现自己大意了,对方的力气?一点不?比自己小!
没了武器的杨观根本?不?是刘灵芝的对手,没多久就被他拎着?衣领丢出线外。
齐勇惊的目瞪口呆:“好家伙!你这个小兄弟可够厉害的啊!”
陈四海也?惊了一下,他不?知道刘灵芝还有?这本?事,假装镇定道:“还行吧,也?就比我差一点。”
最后到了决赛,对手是金九。
已?经过了晌午,八月的毒日头晒的人头晕眼花,汗水顺着?两鬓一直流到胳肢窝。
上场前陈四海叮嘱他一定小心金九的鞭子,他用的鞭子上有?铁倒刺,打在?身上就能刮下一条皮肉。
这次刘灵芝拿了武器,一上场金九嘲讽道:“陈二当家的手下,我可得好好领教领教。”
刘灵芝懒得跟他费口舌,直接抱了抱拳就开打。
原以为?这金九有?多厉害,交起手才发现比起李垚和杨观差远了。大概是运气?比较好,金九前面抽签的对手都比较弱才让他打进了决赛。
打了没一会金九的毛病就显露出来,身体虚了……每挥一次鞭子都喘口粗气?,还要躲避对方的攻击,脸色白的像鬼一样。
刘灵芝不?急着?把他打败,遛狗似的耍着?金九玩,他挥鞭子刘灵芝就躲,他追过来刘灵芝就用刀背格档开鞭子,踹他一脚再继续跑。
很快金九就坚持不?住了,但当着?这么多人的面前也?不?好意思主动认输,只能硬撑着?用鞭子缠住刘灵芝的刀,把人拉到身边低声说:“刘兄,我给你五百两银子,这个第一名让给我吧。”
刘灵芝冷笑一声,挥拳打在?他脸上,把人打的倒退四五步才稳住身体。
金九咬着?牙又一次用鞭子锁住对方的刀:“一千两成吗?”
刘灵芝猛地一收刀,金九手中的鞭子脱手而出,接着?被刘灵芝一脚踹出界外。
“好!”陈四海和齐勇解气?的拊掌大喊。
“银子。”
齐勇:“什么银子?”
“装什么傻,刚刚赌的五两银子。”
“哦哦哦。”齐勇摸出钱袋数了五两递给陈四海:“你这小兄弟可以!”
陈四海把银子踹进怀里满脸笑容道:“还用你说。”
比武结束后,第一名镖局给了二百两银子做奖赏。刘灵芝拿着?银票笑出一口大白牙,没想到来趟京都还有?这种?好事,下次还来!
*
“徐渊,徐渊!”
食堂里徐渊正在?啃饼子,齐铭端着?饭菜跑过来。
“告诉你个好消息!”
徐渊:“什么好消息?”
“你还记得陈淮礼吧?”齐铭拿起馒头咬了一口,边嚼边说。
“他不?是已?经休学了吗?”
“他爹送他去?京城治腿去?了。”陈淮礼被打断双腿后,府城的郎中简单的帮他固定好骨头,陈嵇连夜就把他送去?了京都。毕竟京都有?太?医院,让他们好好治治兴许还能把腿保住。
“昨个我叔叔回老?家祭祖,路过府城过来看了看我,无意中提起他,说他惹了大事。”齐铭一脸幸灾乐祸。
“惹了什么大事?”徐渊把手里的一块饼子塞进嘴里咀嚼,瞪着?大眼睛,小脸鼓起来像只松鼠似的。
齐铭脸一红,不?自然的清了清嗓子:“他把平西王的孙女欺辱了。”
要说这陈淮礼作?死也?不?挑日子,在?冀州作?威作?福惯了以为?到了京都也?一样。刚来治了几天的腿,还没好利索就让小厮抬着?他出去?玩。”
路上偶然遇见偷偷跑出来的安平郡主,见她容貌艳丽性子活泼就上前去?搭讪。安平哪里瞧得上他,直接讽刺他是瘸了腿的癞蛤蟆。
陈淮礼恼羞成怒,命令小厮扇她的耳光,还要打断她的腿,恰好城防营的士兵巡逻撞见,把安平郡主救了下来。
这安平郡主可不?一般人,她娘是徳宁长公主,舅舅是当今皇上。平日进了皇宫,皇子公主都不?敢欺负她,如今被一个从二品的官员之子欺辱了,那?还得了?
一状告到了御书房,皇帝听到后气?坏了,直接判了陈淮礼杖责一百,流放千里。这一百杖打不?死他,两条腿也?要不?得了。
陈嵇接到消息直接厥了过去?,再醒来时一半身子动不?了,口歪眼斜中了风。
徐渊听他说完擦擦嘴道:“世道好轮回。”
*
时光荏苒,一晃已?经是两年后。
每年四月府学都会放两个月的麦收假,今年刚巧刘灵芝走镖回来两人都有?时间,家里商量着?回老?家一趟。
这几年张秀才年纪越来越大,身体也?一日不?如一日,时常念叨着?想家,徐渊不?想他留下遗憾。
刘翠花嘴上说着?不?想家,昨天晚上一听要回老?家激动的连夜打好了包袱。刘老?汉也?高兴的半宿没睡着?觉。
大伙没敢提前告诉张秀才,怕老?爷子半夜就得坐在?门口等着?回去?。
一大早,刘灵芝端着?脸盆蹲在?井边洗脸,徐渊也?醒过来,伸着?懒腰走到他身边,摸摸他的头发。
“怎么不?多睡会儿,这么早就起来了。”
刘灵芝去?关市走镖昨天下午才到家,这一趟累的不?轻,饭都没吃直接一觉睡到了天亮。
刘灵芝拿布巾擦了擦脸道:“饿醒了。”
徐渊忍不?住笑意。“哥,你跟镖局说好了吗?”
“嗯,昨天回来时跟掌柜的说了一声,他允了我半个月的假。”
自从陈四海去?了京都后,镖局换了新的当家的,姓于叫于听雪。
这人以前是岭南分部的掌柜的,为?人非常圆滑且有?手段。他刚来时镖局里还有?人不?服,不?到两个月就把几个刺头都收服了。
徐渊借着?他用完的脸盆洗了把脸道:“咱们雇个马车回去?吗?”
“不?用,我从镖局里借了一辆马车。”他这几年走过的镖没出过意外,在?镖局里的口碑非常好,也?算站稳了脚跟。
两人洗漱完,徐渊伸胳膊撒娇道:“昨个你回来倒头就睡,我没忍心叫醒你,你都还没抱抱我。”
沾湿的发丝贴在?脸颊,漆黑的眉眼白皙的皮肤,整个人俊美的不?像话。
刘灵芝咽了口口水,伸手把人拉进怀里,刚要欺身亲上去?。
“咳咳!”偏房门口突然传来一声咳嗽,把两人吓得够呛。
“三爷爷,您起来啦。”徐渊尴尬道。
“你们俩起这么早干嘛?也?不?上学,也?不?走镖的。”
刘灵芝:“三爷爷,咱们今天回家。”
“你说啥?”张秀才以为?自己听错了。
“回安平镇!”
老?爷子愣了一会儿才反应过来他说的什么,激动的热泪盈眶:“好好好!”
第80章
四月正是春雨绵绵的时节,若是乘普通的马车肯定会?把衣服淋湿,这么远的路容易着了风寒。
刘灵芝特地在?镖局借了一辆运送人用的带车厢的马车,车子宽敞里面坐五六个人不成问题。
家里安排妥当,又?把大花牛牵到镖局,托养马的伙计帮忙照看着些日子。
一家人赶着马车出?了城。
刘灵芝坐在?前头赶车,徐渊抱着小丫也跟他坐在?外面。
六岁的小丫个头窜了不少,性格也安静许多,变成一个文静腼腆的小姑娘。张秀才给她起了个大名,单名一个字婉,希望她长大能温婉娴静,如今倒真应了这个字。
张秀才和刘老汉夫妻坐在?车里,三个人脸上的喜悦藏都藏不住。越上了年纪,越思念故乡。
“一晃两?年多了,也不知道家里怎么样了,大嫂身体还好不好。”刘翠花有些担忧的说。
刘老汉嘬着烟袋叹了口气:“离着太远,回去一趟太不容易。”
张秀才:“可不是。”虽说他在?安平镇已经没有亲人,房子也塌了,还是想回去看看,哪怕就看一眼心里也舒坦。
这次回去没带太多东西,刘翠花只在?府城买了两?匹县里不容易买到的织锦,拿回去给孩子们做衣服。吃食这么老远拿到家怕坏了,等回去再买也不迟。
这织锦是从南方运过来的,一匹要七八两?银子,放在?以前刘翠花是绝对舍不得买的。
这几年在?府城的生活越过越好,儿子有出?息,在?镖局里赚了不少银子,老两?口的猪肉摊每个月也能赚十多两?。林林种种加起来刘翠花手里已经攒了五百多两?银子。
原本打算今年在?府城买房子,被刘灵芝阻止了。徐渊八月份就准备乡试了,如果乡试考上举人,明年二月份就要去京都参加会?试……兴许以后还得搬去京都。
陈四海临走前也嘱咐过他,如果有机会?一定要来京都。
老两?口一开始觉得自己?儿子异想天开,那京都岂是他们这些平民?百姓可以去的?后来随着时间?推移,见两?个孩子越来越有出?息,刘翠花想开了,反正银子在?手里跑不了,就算考不上以后再买也是一样的。
刘老汉:“我想着这次回去,去山上给爹娘和大哥添添坟。”村子里的习俗每逢清明晚辈都要给长辈添坟,因为坟包被雨水来回冲刷,很容易慢慢变平。没有后辈的人,坟头几年就平了,打眼一瞅就知道这家绝了后。
刘翠花点点头:“应该的。”
张秀才有些感慨,当年如果没遇见这一家人,估计自己?死了都没人管了,如今有徐渊在?,那孩子重情?重义定然不会?让自己?平了坟
马车跑的飞快,第四天就抵达了泗水县。
一进县城刘翠花来了精神?,让刘灵芝带着去街上买东西。各种熟食卤肉,四盒礼的面果子,前后一共花了四百多文。
结账时刘老汉忍不住道:“以前在?镇上住的时候,花百十文都心疼的受不了,如今赚的银子多了,觉的几文都不当钱了。”
刘翠花啐道:“呸,你当咱们有多少钱,听说到了京都,茅坑那么大的地方都要上百两?银子,咱们这点钱都不够买房的。”
刘老汉呲牙嘿嘿一笑。
买完东西赶着马车继续走,第二天早上终于回到了安平镇。
两?年多的时间?,镇上几乎没怎么变样,卖东西的还是那些铺子。
徐渊熟门熟路的给小丫介绍:“看见那家铺子了吗,他家的炸糕最好吃,一文钱一个,待会?让你娘给你买几个尝尝。”
“嗯!”小丫乖巧的点了点头,她离开的时候才三岁,记忆已经模糊不清了,依稀记得小时候三爷爷抱着她在?街上买糖人。
刘灵芝看着父女两?人,忍不住翘起嘴角。
赶着车先回老胡同转了一圈,他们家的房子卖给了当地的一户人家,来的时候家里没人锁着大门。
一家人站在?院外看着那颗刚冒出?绿叶的柿子树,忍不住红了眼睛。
刘小丫举起手腕说:“奶,我手上带的葫芦就是这颗柿子树做的吗?”
刘翠花点点头道:“你说,我在?刘家屯住了好几十年,走的时候都没觉得难受,如今回到镇上看着这间?房子,心里怎么这么不得劲儿呢?”
刘老汉也是这种感觉,大概是因为这里承载了太多记忆。
一家人又?去张秀才的院子转了一圈。打那回下雪把房子压塌后这里就荒了,如今院子里的枯草有一人多高。
张秀才拄着拐薅了几把草,看见里面的残垣断壁忍不住叹了口气,自己?终究是没保住爹娘留住的房子,亦如当年没留住儿子和娘子……
徐渊看他孤零零的背影,怕他触景生情?心里难受,连忙走到他身边道:“三爷爷,咱们出?来时说好了的,可不兴难过,等今年参加完乡试来年会?试,你还得跟我去京都呢。”
张秀才拉着他的手道:“好,三爷爷跟你去京都,到时候你可别嫌我占地方。”
“不嫌!”
*
离开镇子回刘家屯,这段路刘老汉熟悉,换成刘老汉赶车,刘翠花抱着小丫在?旁边玩,刘灵芝和徐渊坐在?车里打盹。
刘老汉归心似箭,把马车赶的飞快,车里的几个人颠簸的浑身刺痒。
张秀才一把老骨头都快颠散了,抓着车窗道:“看出?你爹着急了。”
马车不到两?个时辰就回到了刘家屯,刚一进屯子就引起了轰动?。
乖乖,这村里多少年没见过马车了,离老远种田的人都跑过来围观。
刘老汉叼着烟袋,把马车赶到村口的老榕树下,虽然马车不是自家的,也想显摆显摆满足一下自己?的虚荣心。
“可不得了!刘老二赶着马车回来了!”
“哪个刘老二?”
“就是搬到镇上卖猪肉那个刘树秋!”
一群人围了过来,有熟人看见这老两?口心里忍不住惊讶,这俩人得五十多岁了吧,怎么看着越活越年轻了呢?
特别是刘翠花除了头发?花白了些,哪里像是五十多岁的人啊?身上穿的衣服布料款式更?是见都没见过,跟戏文里的官家太太似的。
刘秋菊拎着柳条筐正准备去地里干活,见村头围了一群人连忙过来凑热闹,一看是刘老汉一家回来惊讶道:“翠花婶子,你们回来啦!可有好几年没见你了。”
刘翠花抿了抿头发?笑道:“两?年多没回来了。”
“婶子,我咋听说你们不在?镇上卖猪肉了?”
“是不在?镇上了,我们一家搬去了府城。”
有人询问:“怎么搬那么老远?”
“这不是大郎考上了府学?,搬过去一家子离着近点。”
大伙愣了一下才想起来她口中的大郎是哪个,一晃徐家人已经没了好几年了。
刘秋菊唏嘘道:“大郎跟了你们是享福了,徐家二郎送到他大舅家,听说第二年就生病没了。”
那孩子本来身体就不好,又?经历那么吓人的事。打刘桂琴被拉走后他精神?就不太好了,不知道吃喝,一个人呆呆的坐在?门口,还经常便溺在?裤子里。
他大舅家也有四五个孩子,哪有空照顾他。有一次冬天他一个人半夜跑到外面小便尿了一裤子,找到人的时候裤子都冻在?腿上了,晚上发?了一场热病第二天人就没了。
刘翠花叹了口气:“摊上那样的爹娘,孩子来一回也是遭罪,下辈子托生到富贵人家享福吧。”
刘铁柱媳妇拄着棍子走过来,看见车上的刘翠花一愣。两?人同岁,年轻时自己?就一直跟她攀比,如今自己?一口牙都没了,人家看着身体还硬朗着,忍不住嫉妒的说:“呵呵,这么老远跟着女婿去府城,定是生怕女婿考中举人,不要他家那丑姑娘了吧。”
以前刘翠花还跟她争辩几句,如今看她这副老态龙钟的模样,半句话都懒得说。推了推身边的刘老汉:“咱们赶紧回家吧。”
马车朝村里驶去,没一会?就到了刘家门口,几个四五岁的小孩子蹲在?门口和泥玩。
小孩头一次见高头大马,吓得哇哇直哭,扭身往院里跑嘴里喊着:“太奶奶!”“太姥姥!”
“怎么了?”杨氏扶着墙走出?来,看见门口的刘翠花和刘老汉,拊掌大喊:“我的神?仙哟,这是谁回来了!”
“老嫂子!”刘翠花急步走过来,一把抓住杨氏,两?人忍不住大哭起来。
徐渊和刘灵芝闻声急忙跳下车,赶紧上前去安抚,好不容易把两?人劝住进了屋子。
杨氏攥着刘翠花的手舍不得松开,两?人互相打量:“你这几年在?府城挺好的?”
“好,哪都好,孩子们听话,我们生意做的也兴旺。”
“那就好,那就好,我还担心你们去了那么老远,有事家里也帮不上忙。”
“小丫,过来这是你大奶奶,小时候还抱过你呢。”
“大奶奶好。”
杨氏一把拉过小丫,抱在?怀里贴了贴脸:“哎!我的乖乖都这么大了,可招人疼。”说着从怀里掏出?手绢就要给钱。
“嫂子,你这是干啥?”
杨氏数了二十文钱塞进小丫手里,“别跟我撕吧,这是给孩子的。”
小丫抬头看着刘翠花,刘翠花点点头。小丫高兴的把钱装进刘翠花给她缝的小钱袋里。
徐渊和刘灵芝把车上的东西搬进屋里,几个小豆丁追着跑。
“这是大明家和二丫家的孩子吧?都这么大了。”
“这俩臭小子是大明家的老大和老二,那边的闺女和小子是二丫家的两?个娃。”四个孩子眼巴巴的看着刘翠花买的东西,馋的口水都流出?来了。
“太奶,我想吃那个……”大明家最小的儿子凑过来抱着杨氏撒娇。
“跟你二太奶说。”
三岁大的小孩说话口齿不清,怯生生的走到刘翠花身边:“爱太奶,我想吃果果。”
刘翠花抱起他稀罕的不行:“吃,太奶给你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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