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公昨天和陈宝一样的穿着寿衣,今天却脱下了,行动也变得正常。也就意味着,除了陈婆,这个房子里,又多出了一个可以自由行动的鬼。
荆白心中越发觉得不妙,越往后,这个副本会越难,必须速战速决才行。
秀凤依然没有入座,侍立在一旁。
陈婆见众人都落座,笑眯眯地说了声“请用饭”,席间众人皆不作声,沉默地吃了起来。
比起昨天,别说交头接耳了,连眼睛乱看的都没有,像是有一层看不见的阴云笼罩在他们的头顶。陈婆像是对这鸦雀无声的用餐秩序十分满意,四下环顾一番,满是皱纹的脸上又露出了微笑。
一大早起来见到周德昌的惨像,众人都没什么胃口,大多数人都是草草吃了几口放了筷子,这顿早餐结束得十分仓促。等陈婆秀凤等人都走了,余悦茫然四顾,不自觉地又跟到了荆白后面。
他走近时,看到荆白和小恒正在说些什么,心里十分好奇:上个洋娃娃副本,这位大佬堪称生人勿近,这次对这个小朋友却十分照顾。难不成大佬只是外表冷漠,内心是个尊老爱幼的热心肠?
见两人说得差不多了,他才赶忙凑近过去:“大佬,你们今天有什么打算?”
荆白道:“我们要去小树林的方向看看。”
余悦对目前副本的发展可以说是一头雾水,这个副本的自由度比洋娃娃副本大多了,起码不用一直跳舞,但也导致了一个问题——他根本不知道自己接下来该做什么!
一早起来见到周德昌的尸体,余悦整个人都懵了。
他不知道周德昌因何而死,自己又是为什么能活下来,但是他知道一件事情,那就是他绝对不想死!
跟着荆白,总比什么也没想明白的自己要强得多。
余悦连忙道:“我能和您一起去吗?”
荆白瞥了小恒一眼,不置可否。余悦一看有戏,连忙跟上。这时,吴怀带着昨天周德昌队的几个人走了过来。
吴怀东张西望一番,等众人都围在了一起,催他开口,他才神神秘秘地低声道:“我觉得,老周是秀凤杀的。”
荆白皱眉道:“怎么说?”
“我想来想去,昨天只有一件事,老周和我们不一样!”吴怀跺脚道:“他没吃早饭!秀凤还朝他磕了个头!鬼磕头啊,一般人哪里受得起!”
荆白打起精神听完前面的,等他的理由一出来,忍不住看了一眼小恒,两人眼中都露出笑意,却也没有开口反驳。
余悦觉得吴怀的理由站不住脚,迟疑地道:“这……这也不能算依据吧。”
吴怀瞪圆了眼睛:“那你说,老周为什么死了?昨晚又没人上门送汤送菜的,总得有个原因吧!”
余悦讷讷地不敢说话了,他只是本能地觉得牵强,同样没有可靠的论据。
吴怀还不想罢休,周德昌的死让他理智尽失,完全失去了昨天温和的风度。站在一旁的女队员谷宜兰拍了拍他的肩膀,示意到此为止,他才脸色难看地退到了一边。
谷宜兰站出来,对荆白等人道:“我们今天要去小树林那里看看,你们去吗?”
荆白简短地道:“去。”
两边意见一致,便一起行动,荆白随着谷宜兰等人走到大门的位置,又矮又瘦的老妇人正站在门口,仿佛已经等了他们许久。
众人纷纷警惕起来,一时竟然没人敢过去;陈婆见状,脸上露出几分笑意。
荆白瞥了众人一眼,径直走到门边,打开了大门的门闩。
陈婆脸色顿时垮了下来,荆白凛然不惧,见陈婆阴沉地瞪着他,还笑着问:“您有话说?”
陈婆冷笑道:“老婆子的话,你们也不爱听,我有什么话说,无非是提醒你们,记得落锁前回来罢了。要知道,时、间、不、等、人。”
最后五个字,嘶哑得像从牙缝里挤出来的,配上她难看的脸色,显得十分吓人。众人少有敢正眼看她的,垂着头,像受了惊的鹌鹑似的依次溜了出去。
小恒和荆白落在最后,两人无波无澜地越过陈婆,从她身边走过。
这时,陈婆忽然拽住了小恒的手!
老太婆枯瘦的手像鸡爪一般,却极为有力,小恒被她牢牢钳住,被迫停了下来,听她道:“小朋友,你身上有股不好闻的气味。”
她俯下身,凑近男孩的脸,脸上挂着慈祥的笑容,语气却很冰冷:“告诉奶奶,你昨晚是不是没有好好待在房间里啊?”
荆白蹲下身来,一根根地掰开她握着小恒的指头,微笑着道:“奶奶什么?您认谁当孙子呢?”
陈婆盯着他,脸皮隐隐透出夜晚的青灰色,荆白眉毛一挑,大惊小怪道:“哎哟,是我冒犯了,您真有孙子啊!”
不知怎么的,他这句话出来之后,空气中的温度竟然开始降低,陈婆脸上的惊恐之色一闪而过,连忙站起身来,装模作样地扶着额头:“贵客说什么呢,我没有孙子!老婆子就是看这孩子可爱——我倒想有抱孙的福气呢!”
荆白定定地看了她一阵,拉起小恒的手,道:“走了。”
走出去老远,小恒回头一看,陈婆还站在门口,脸上仍挂着笑容,但那森森的目光犹如跗骨之蛆,阴冷冷地跟在他们身后。
小恒面无表情地转回来,荆白问他:“你没事吧?”
幸好陈婆握住的是他没被做标记的那只手,小恒撩开袖子看了看,手臂上已经留下了清晰的指印状淤青。
那淤青在孩童幼嫩的手臂上显得极为可怖,小恒却连眉毛都没动一下,默默拉好袖子,冲荆白轻轻点了点头。
这大宅占地面积极大,从大宅内部且要走好一阵,从外面走就更远了,几人走出去好长一段,荆白方道:“停一下。”
众人便都停下了,谷宜兰疑问道:“什么事?”
她俨然已经变成了周德昌那队的领队,荆白对此不以为意,只对唯一的粤省人颜葵道:“我昨天听到了曲子的下半部分,需要你翻译。”
荆白试着复述了一下昨晚听到的旋律,但他唱歌的水平差得人神共愤,颜葵被魔音穿耳,不觉把求助的目光投向小恒,小恒只好摇头——昨晚他晕过去了,只有荆白一个人听到了这曲子的内容。
好在颜葵对家乡话十分熟悉,加上荆白虽然旋律唱不对,发音的复刻却很标准,颜葵最终还是翻译了出来,慢慢地道:“三朝打烂三条夹木棍,重话:咁好花裙畀你跪到烂,咁好石头畀你跪到崩。横又难,直又难,不如舍命落阴间。人话阴间条路好,我话阴间条路好艰难。”
众人问:“什么意思?”
颜葵便道:“上半首不是说那个小冬瓜,她怎么做,公婆都不满意么?这下半首的意思就是,她每天都被毒打,打她的人下手很重,三天就打断了三条夹木棍。”
余悦的室友吓得抓紧了他的衣袖:“不是他们自己娶进来的媳妇吗,怎么下手这么重!吓死人了!”
吴怀看了她一眼,道:“你不懂。她这样的童养媳,买回来就是当仆人用的。陈婆这一家子,没人拿她当媳妇看。”
颜葵赞同了吴怀的说法,道:“还没完呢。她被打了,公婆还要说,这么好的花裙子都让你跪烂了,这么好的石头都让你跪崩了。横竖活着都很难,还不如舍了这条命,死了算了。别人都说黄泉路比人间好,我连黄泉路都好难去到。”
这话听起来实在是寒气森森,众人都说不出话来,你看我,我看你,静悄悄地过了半天,王惠诚才咋舌道:“这不就是求生不得,求死不能?”
【南瓜文学】NANGUAWX.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