突然,一整微风吹过,她感觉额发软软地飘了一下。
香香看见,明亮的日光里,有人像仙人一般,刹那间凭空出现在她跟前。
那人身上有一层淡淡金光,那人还伸手,稳稳托住了她的背。
她,稳稳当当地站住了了,没有摔倒。香香才站稳,后背支撑的力量,就瞬间消失。
她疑惑瞪大眼睛,差点以为是错觉。
不是,她知道,肯定不是。
后背刚才硬/邦/邦被抵住的感觉很真实。
她记得清清楚楚的。
也许,以后也会记得。
她转头看身边突然出现的人。
“三哥哥!”
香香觉得自己不知道为什么,又有一种好像很委屈想要哭的感觉,但她很乖地忍住了。
心口还在砰砰跳,但害怕中已经有了好多好多惊喜。
三哥哥高高瘦瘦的,衣裳是蓝色的,头发是黑色的,脸色微微有些白,但长长睫毛下的眼睛,和娘娘的丹凤眼一样亮亮的。
香香觉得,三哥哥好看极了!
香香看了一会,才发现三哥哥没有看他。
好像在看所有人,又好像谁也不看,香香不懂。
她收回视线,突然发现有些不对劲。
除了树枝偶尔晃动和小鸟叫声,周围的所有人,好像已经停止了呼吸,还像个木头人一样,站在那里一动不动。
然后,她不过刚喊了一声,其他人“呼啦”一声,全都跪下了。
香香又疑惑地望向三哥哥。
好像没什么特别,和早上和昨天下午一模一样的,冷冰冰的不说话。
要说不同,就是现在好像更加冷一些。
皇甫晟冰冷的视线扫视了一遍地上战战兢兢的众人,而后,看向香香身。
“可……疼不疼?”皇甫晟原本想问“可有受伤”,但话到嘴边改了口,改成了更容易听懂的。
可虽然改口,皇甫晟依旧声音平静,语气淡漠。
香香摸/摸/胸口,然后抬头看着他,清澈明亮的大眼睛里仿佛盛了一汪碧泉,一眼到底。
她很诚实地说:“一点点疼。”
小姑娘一边说话,脸颊上的泪珠一边滑下来,但她自己应该没有察觉。
她说话很慢,似乎正在认真感受身体的痛感,话音里没有一丝一毫委屈的哭腔。
除了还有一丝残留的惊吓,就是有一抹淡淡的欣喜和感激。
皇甫晟这才发现,自己的眼神不经意间在变得柔和。
他很快把视线转开,看向她身边脸色不太好的阿明,淡声吩咐:“告诉王嬷嬷,她会请府里的大夫过去。”
阿明现在如同风中的落叶,牙齿都在打颤,只点点头。
皇甫晟转头看了一眼小德子,小德子会意,他语气温和:“香香姑娘,刚才受惊了,您先回去,好好休息。”
香香又看了一眼三哥哥,发现他没有看自己,就乖乖地行礼:“三哥哥,香香告退。”
裙角微微晃动,瘦瘦小小的女孩在眼前走过。
皇甫晟背负在身后的右手,指尖微微一动。
这个女孩分量极轻,情急之下,他下意识伸出了右手。
收回来时,他感觉和推了一片羽毛没什么太大区别。
*
退思园严惩了一群婢女的事,从外院匆匆赶回来的掌事嬷嬷姜嬷嬷处理得很好。
香玉被打了三十个板子,她的五个狗腿或打板子或调去了庄子,都是私下里处理的,消息也压得紧,除了王妃处,其他院子只知道个香玉几人犯错被处罚了。
荣王妃却震怒。
此刻,正院里跪了两个嬷嬷。
王嬷嬷跪地磕头:“老奴已经催了针线局,新衣正在连夜缝制。往后,老奴将时刻跟随姑娘身边,一定不会再出此差错。”
姜嬷嬷也跪地磕头:“老奴一定严加管束退思园的下人。”
荣王妃这才脸色稍霁:“慧安姐姐有恩与本王妃,不能让她唯一的女儿在本王妃的眼皮子下受委屈。”
两位嬷嬷出门时,看见跪在院子里一脸灰败的齐嬷嬷,两人皆沉默离开。
*
过了午膳,姜嬷嬷小心翼翼问:“三爷,您看,后院让谁顶上香玉的差事?还有,香玉离开,今日晚上的药,可能要迟上一两个时辰。”
皇甫晟放下茶盏,想了想:“两张药方,都归前院。晚一些,无事。”
姜嬷嬷领命,刚走没多久又折返:“三爷,香香姑娘来了。”
皇甫晟微微皱眉。
不好好待着休息,跑到他这里做什么。
刚要说不见,突然眼前闪过她脸上挂着泪珠的画面,“让她进来吧。”
不一会,传来了“哒哒哒”的脚步声,香香飞快走了进来。
身后跟着王嬷嬷。
“三哥哥!”
皇甫晟见眼前的小姑娘朝他甜甜地笑着行礼。
“坐吧,”皇甫晟淡淡开口,脸上没什么表情。
香香却兀自高兴,欢欢喜喜地坐在了下首。
皇甫晟等着她开口道明来由。
香香却看着他,眨眨眼,笑一笑,再眨眨眼,再笑一笑。
香香高兴得差点要晃脚丫,但她忍住了没晃。
就这样看了一会,皇甫晟将视线转到站着的王嬷嬷身上,带着询问的意思。
王嬷嬷会意,开口:“三爷,我们姑娘说要谢谢您早上帮了她,她是来送谢礼的。”
皇甫晟看向香香。
香香小脑袋点了点:“嗯嗯,香香多谢三哥哥,香香有礼物送给三哥哥。”
摸/摸袖子里的荷包,她很想很想把礼物送给三哥哥。
皇甫晟却好似对“礼物”无动于衷,又看向王嬷嬷。
王嬷嬷知道皇甫晟向问什么:“赵大夫带着医女来过了,姑娘身上只有淡淡的红痕,说养上几天就没事了,不用吃药。”
香香见两人说话,有些坐不住,要快快地礼物送给三哥哥。
这是她最喜欢的,放在身边好久了,这次来王府,还要带在身上。
皇甫晟微微颔首,开始沉默。
香香看看三哥哥,又看看王嬷嬷,不知道自己是不是可以把礼物送出去了。
心里有些着急。
王嬷嬷看懂了她的着急,帮她问:“三爷,姑娘的礼物……”
皇甫晟只淡淡“嗯”了一声,表情没有一丝变化。
香香高兴地差点直接从椅子上跳起来,从袖筒里掏出荷包,三步并成两步,来到皇甫晟面前,双手递过去。
皇甫晟接过来。
是个退了色的、红底绣荷花莲叶的荷包。
“三哥哥,打开呀!”香香眼睛亮闪闪,“你一定会喜欢的。”
皇甫晟抬眼看看眼前之人,只觉得此人的目光过分灼人些。
缓缓打开,取出里面的东西。
是……一块石头。
他面无表情地把石头放进荷包,原本想要让眼前之人离开,却见她连说带比划的,站在他面前说起来:“这是香香在侯府的院子捡到的,很漂亮的,它在在太阳下面会闪闪发光。”
闪闪发光?
皇甫晟不知为何,突然想起了眼前这人的眼睛。
一人沉默,一人高兴地连说带比划。
这时,有小丫鬟弯腰低头地进来,手里的托盘上有一碗药,她临时接手新差事,有些担心,视线都不敢乱放。
王嬷嬷赶紧笑:“姑娘,三爷忙,我们先回了。”
香香谢礼已送,已经很高兴。
三哥哥不太说话,也依旧冷冰冰的,但一点也不会影响顺利表达了感谢的好心情。
她“哦”了一声,乖巧地行礼,转身就要离开。
“嘭!”
香香撞到了一人身上。
“哐当!”
药碗托盘打翻,砸到地上。
香香吓傻了。
小丫头也吓傻了。
两人你看我我看你,然后,小丫头“扑通”一声跪在了地上,连连磕头:“瑄郡王赎罪,奴婢该死!”
香香知道自己闯祸了,赶紧赔罪:“三哥哥,是香香的错!”
皇甫晟只是淡淡挥手。
小丫鬟战战兢兢把药碗托盘收起来,跌跌撞撞地退下了。
马上又有人进来,飞快地收拾好。
香香还要说话,王嬷嬷低声劝:“姑娘,我们该回去了。”
香香看看面无表情的三哥哥,想想觉得自己好笨,低着头行礼,有些恹恹地走了。
*
“这是——”赵大夫拿着手里的东西,瞧了又瞧,半天了,还是不明所以。
黑乎乎,硬/邦/邦,除了表面有些闪烁的细碎光芒,怎么看都是一块普通的石头。
他张嘴,舔/了舔,微微摇头。
然后,露出了一口还算齐整的白牙。
“哎呦喂,老夫的牙哦!”
皇甫晟冷眼看着赵老头胡子眉毛乱抖的夸张表情,知道他根本没用力咬下去。
“话说,三爷,您到底什么意思,给老夫一句实话呗?”赵老头眉毛一挑一挑的,一边讪笑一边问:“它无毒,无味,非矿,更不是稀有药石,您给老夫看着玩意,到底想干啥?”
皇甫晟端起了茶盏,没有去看赵老头探究又埋怨的目光:“想问问那个姑娘的伤势。”
“啊?”赵老头更疑惑,瞬间就被转移了话题,“那小丫头有什么伤势可言,不过被同样没什么力气的小丫头推了一把,仅此而已。”
缓缓放下茶盏,皇甫晟才转向赵老头:“没有其他?”
赵老头粘着胡须想了想,“哦,倒是有些问题。”
皇甫晟问:“什么问题。”
赵老头犹豫一会才说:“这小丫头身子有些弱,应该是之前落水高热,没有好好照顾,伤了根基。只是,老夫听说,这个小丫头是永嘉侯的嫡长女,照理不应该啊。若是她是太子手笔,更不可能安排一个几年前落水伤了身子又伤了神志之人,过来当奸细!”
见皇甫晟沉默,赵老头突然问:“您不是筛了好几次那小丫头的背景吗,还有问题?”
皇甫晟不答,却问:“找到解药前,是否可以将药停下?”
赵老头皱眉:“不可大意,三爷,您还是继续用着为好。”
*
傍晚,请安回来用了晚膳。
何进过来,正回着话:“……太子派去沿途刺杀王爷的人,已经被我们杀了个干净,只是,都是死士,来不及留下活口,都服毒自尽了!”
小德子匆匆进来,语气焦急:“三爷,香玉把其中一味药藏了起来,奴才刚找到,要晚一个时辰送来。”
月上柳梢时,药终于煎好。
皇甫晟今已日一连两次没有服药,端着药碗,已经送到了嘴边。
突然,他放下了药碗。
“小德子,将齐嬷嬷和高侍卫拿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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