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气闷热得很,树上的蝉叫个不停。
天色却突然暗了些,像是要下雨了。
走访几个店铺后,姜铮就觉得有些疲乏,便让桃红雇了辆车,回到苏宅。
没一会儿,院里小厮就来通报说,孙氏有事求见。
这孙氏是贾良仁的大妾,名唤孙沅蓉,也是最喜欢教唆他休妻抬妾的妾室了。
姜铮本想拒绝,但转念一想还是放她进来了。
那孙沅蓉穿着亮眼的玫红色衣裙,头戴几支朱钗和步摇,妆容精致艳丽,面白若雪,眉眼上挑,一股张扬感扑面而来。
姜铮不动声色的稳坐着,故意面带不悦地看着她和她身侧的苏知言,气势凌人。
孙沅蓉的脚步突然就那么卡了一卡,一时竟有点胆怯,气势短了半截。
她本想跟往常一样,质问苏清晗为何不管苏知言,又为何私自出宅,这像是大家闺秀该有的样子吗?
但姜铮的动作神态与往日截然不同了,难道是……
被她这么冷淡而直勾勾的盯着,饶是孙沅蓉也受不住,便假笑道:“听相公说夫人近日身体抱恙,我就想带知言来看看。可不巧昨日相公带我去打理城东的香料铺子了,今日好不容易得了空便赶忙来了,还望夫人不要见怪。”
这无疑是在炫耀她这个妾室都能参与苏家生意,而苏清晗这个贵女却只能在宅子里抱病休养了。
姜铮挑挑眉,哦了声:“你既是为我苏家生意费心劳神,我又怎会和你一般计较。如今你也来看过了,便赶快回去继续忙吧。”
孙沅蓉登时觉得很窝心。
因为姜铮这话分明是在敲打她——你无非是给苏家打工、为苏清晗做嫁衣的下人而已,得意什么呢?
“夫人这话是……”孙沅蓉脸上假笑越发勉强,又咬牙道,“其实我还想问夫人一件事,我……不知知言他犯了什么错,竟被赶回我院子了呢?”
姜铮纳闷道:“你不是一直同我哭诉说‘想要知言每日陪伴在旁,毕竟母子连心’呢吗?我这好不容易大发慈悲遂了你的意,你却又来质问我做什么?难道是我意会错了你的意思?”
其实不光是苏知言,其他四个孩子也都被送回其生母身边了。
姜铮可没兴趣给别人养孩子,她的时间可宝贵着呢!
孙沅蓉被她三言两语给怼得说不出话来,脸色变幻得精彩纷呈。
没错,她往日确实总故意这样说话。
但她只是想刺痛苏清晗、给她找些不痛快,并不是真想让亲儿子跟着她这个乡野村妇的啊。
她私底下也不得不承认,苏清晗确实贤良淑德、心胸开阔,虽然总被她酸溜溜的冷嘲热讽,但人家从不介意,对苏知言一如既往、悉心教导且从不藏私。
就连苏知言这个亲儿子都对苏清晗恭恭敬敬、满眼孺慕,害得她私下花了不少功夫给他洗脑,好让他时时刻刻都把自己这个生母放在第一位。
在听说苏清晗为了求孕而喝药,差点把命都给喝没了的时候,她心里那叫一个高兴啊,恨不得飞奔过来一探究竟。
可谁知贾良仁都被灰头土脸的撵了回去,还连带着她的亲儿子苏知言!
她只得先按捺住满腔兴奋,使出百般解数来,对贾良仁温柔安抚,对苏知言万般关爱。
今日好不容易揪到苏清晗的小辫子,她立即带着苏知言赶来讨说法,可谁知道却被苏清晗这样四两拨千斤的给怼回来了!
自打住进这苏宅这么多年以来,这还是她头一次在苏清晗面前,觉得憋屈窝火得很,却又无计可施。
孙沅蓉越想越觉得不甘心,试图据理力争,但她又哪儿能在姜铮面前讨到半分好处?
见她节节败退、脸色铁青,姜铮还意有所指的补充道:“你大可放心!日后,我不会再做出让你们母子背心的事了。”
“而且我最近突然发现这宅子里多了些奇怪的物什,很看不顺眼,便决定让杂役们好好清点规整一番。”
“那些脏东西啊,还是从哪儿来就回哪儿去吧。不要无端占着它本不该有的位置,生生惹人厌烦!”
这些话夹枪带棒的,是个人都听得出来是在说谁。
但孙沅蓉怨恨地看了她好一会,却也想不出反驳的话,只得紧抓住苏知言快步离开了。
看着姜铮淡漠蔑视的眼神,站在边上的桃红却不自觉地摸了摸手臂,觉得有些冷。
奇怪,小姐以前可是任凭她孙沅蓉再怎么挑衅找茬也无动于衷的,近几日怎么像是变了个人似的……如此锋芒毕露,咄咄逼人呢?
但她不敢说什么,赶紧按照姜铮的意思吩咐下去,让杂役们把宅子里的物件恢复原样。毕竟再怎么样,家中后院都是苏清晗在管着的,她说一不二,有着绝对的处置权。
贾良仁的三个妾室可是搬走了不少原属于苏家的好东西,不过那会儿苏清晗是睁一只眼闭一只眼的,现如今姜铮要整顿后宅,嬷嬷们也早看不惯那三个花枝招展的小妾,因此下手格外得狠。
没过两天,那三个院子就几乎被清空了。
一下子被打回原形,虚假的荣耀消失不见,猛然发现自己其实一贫如洗……
不得不说,对那三个小妾的打击非常大。
只是“由俭入奢易,由奢入俭难”,眼下又是闷热的三伏天,她们便更觉烦躁了。于是一个个的去给贾良仁吹枕头风、委屈哭诉,希望他能给她们做主。
然而自姜铮醒来那日后,贾良仁就已经又硬着头皮去找过她几次,但连碰了几次壁,连她的面都没见到,此刻姜铮又名正言顺的搞出了这么大的阵仗……
他直觉这是冲他来的,心里正是忐忑,又怎敢跑去说半个不字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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