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33333位恐怖玩家林无善,您已成功进入副本1-五级恐怖世界-血偶。当前副本污染值为2050。通关条件达成其一:1.杀死恐怖。2.封锁恐怖。3.只剩下您一个玩家。]
[您目前的骇点为150,污染值为……污染值为……污染值为……]
童音重复几次后,变成一阵阵纠杂刺耳的报错音,“滴滴”声连响了四五次,那童音才犹疑地接上——
[您目前的骇点为150,污染值为0。]
[生者过客,死者归人。祝您通本愉快,玫瑰等您回来。]
那童音念到后面,声调明显地上扬起来。尖利的嗓音带着笑,古古怪怪地拉长了“回来”两个字,像是嘲讽。
黑暗缓慢地退去,模糊的光源影影绰绰,瘦削挺拔的林无善安之若素地站着,客客气气地提议道:“你就是那个叫“垃圾我就是这么无情’的玫瑰?好垃圾,既然无情就别等了,对于通关副本什么的,我并不是很感兴趣,申请现在立刻淘汰我。”
玫瑰:……你他妈才是垃圾!
玫瑰不是很懂断句。但玫瑰大感冒犯,玫瑰十分生气。于是在又生气又心虚的情况下,没有给林无善做任何新手指导,直接跑了。
黑暗顿时如潮水般退去,那童音消失得干干净净,入眼便是一条破旧的小街巷,青石板路狭小弯曲,长满青苔。路的两旁是鳞次栉比的街铺,裸露的电线四处随挂着,边上老旧灯牌很有恐怖情调般地时亮时暗。而光线明灭的路尽头,是一家上了年头的小卖部,招牌用了一块红漆涂得很不均匀的木板,那上边歪歪扭扭写了几个字。
近黄昏的雨天,视线暗得让人不适,林无善在远处眯眼看了一会儿,依稀辨出是“小卖部”。
对于自己目前遭受的一切诡异,林无善只是无奈地长叹了一口气,然后认命地朝前走去。
破烂的桌椅横亘在狭小的路中央,他穿着简单的白衬衫黑西裤,脚步平稳地越过路上的垃圾,不一会儿便到小卖部跟前。门口便是一台陈旧的娃娃机,锈迹斑驳,颜色又暗又沉。再细看一些,倒不像是寻常的锈迹。而娃娃机里空无一物,林无善贴近去看,只见里边空荡又阴沉,像一个无底的窟窿。
忽的巷口传来一阵喧哗,一把女声尖利叫道:“怎么又来了!”她的声音充满绝望和恐惧,她不停息地发问,一句接着一句:“怎么又来了?为什么又进来了?就不能放过——”
“嚷嚷什么!看样子你又不是第一次,心态好歹稳一点。”紧接着一个粗声粗气的男声在旁打断,“冷静点,越害怕污染值就越高死得就越早!”
女人像是被吓到,倏的一下把声音收小了。
男人滔滔不绝道:“别说怎么又进来了的这种丧气话,你那朵玫瑰花瓣没掉完,这事儿就没完……所以说你这是第几次?”
女声忐忑:“我、我第二次。”
“才第二次就来五级本?”男人的语气此刻倒真是有点同情的意味,评价道,“你运气够差的啊。”
女声闻言更加绝望了:“五级本很难吗?会死吗?我究竟要完成几次本啊!”
“第一个问题,你才过了一次本就来五级那肯定是难的。第二个问题,恐怖世界不恐怖你开玩笑呢?第三个问题,死不死的,看实力也看运气。”
“至于第四个问题——是这样,一朵恐怖玫瑰标准56瓣,掉落几瓣就是几级恐怖世界,也就是我们俗称的几级本。一般规律是三级、四级、五级、六级、七级、八级、十一级、十二级,花瓣掉完了你还活着,就可以摆脱它了。”
女人傻了:“那这次我为什么是五级?”
“所以说是一般规律,实际上没什么规律,看你那支玫瑰的心情吧,”男人认真建议,“所以回去麻利地把你那朵玫瑰供起来,它心情一好给你10个五级本1个六级本过了也不是没有可能。像我,每天起床第一句,先给自己打个气,叫声玫瑰老婆贴贴再亲亲,已经连着两个五级本了。”
“……还可以这样吗?!”女人的声音里有着浓浓的震惊。
男人叹气:“那不然咋说花奴比猫奴还卑微呢。”
说完他一脚踢开路中间东倒西歪的凳子,拉了拉那女人往林无善那边走。
“那边已经有人了,先过去看看。”
大抵是这条巷子过于阴森,尽头的小卖部又暗沉到极致。而伫立在那的白衬衫如此遗世独立,突兀得扎眼。女人下意识退了几步,挣开手,嘴里忍不住拒绝:“别、别了吧……我觉得他……会不会有问题?”
男人胆子大,也没勉强女人,径自直往林无善那边去,大声问:“兄弟,打听下,这是哪?”
林无善光明正大地听完墙角,施施然地看着虎背熊腰前行而来的男人,笑着回答:“显而易见,小卖部。”
男人走到林无善跟前,他上下打量了林无善几眼。林无善估摸一米八的个子,白衬衫黑西裤,身板略显瘦削,面孔苍白俊秀,挂着一副银色细框眼镜,一双笑眼如墨山水,标准的温尔书生样貌,气质很是平和。
男人警戒心稍放,打招呼:“你也刚到啊?”
“是。”
林无善应了之后,男人便先看向方才林无善打量的那台孤零零的娃娃机。
这娃娃机太显眼了,机身很旧,颜色是褪色的粉,金属的支架边框锈迹斑驳,玻璃面上有很多粗糙的刮痕,但里面拥拥挤挤堆着的布偶娃娃却是异常崭新,做工精致,衣裙华丽、颜色鲜艳。
“这娃娃,有点瘆人,不大对劲。”男人看着有点起鸡皮疙瘩,嘀嘀咕咕着直起身撇开眼,才想起来还没有自我介绍,于是他又朝林无善伸出手,笑出一口大白牙,“兄弟,介绍下,何冲。一飞冲天的冲。骇点378,污染值82。”
林无善垂眼,匆匆瞥了一眼空荡荡的机子,而后盯着何冲的手掌片刻,友好地与他简短握了握:“林歹。”
何冲:“哪个dai?”
“歹徒的歹。”
何冲狐疑:“真名啊?怪……怪别致的。”
何冲原打算说“怪凶的”,但觉得这说辞有点伤人,临了改口,后了然地猜测:“兄弟一看就是老玩家了,第几次下本?”
第1次下本的林无善真诚地回答:“肯定没你多。”
远处的女人焦急地站了好一会,遥遥看着何冲与林无善握手交谈,她在原地搓了搓发寒的手臂,磨磨蹭蹭地也跟着过来了。何冲与林无善的话题因此中止,何冲问她:“对了,妹子,还没问你怎么称呼?”
女人嘴里还胡乱地碎念着磕磕绊绊的心经,忐忑地看了林无善好几眼,确定同是天涯沦落“人”之后,才停了嘴里的观自在菩萨,嗫嚅着回答:“姓秦,单字梦。”
顿了顿,秦梦心里发毛地看了看旁边的娃娃机,诺大的娃娃机里只摆了三个人偶,穿着破布一样衣裙裤子,擦满了像血迹一样的暗红色纹路,但外露的四肢脑袋却异常逼真,隔着粗糙的玻璃,人偶乌黑色的玻璃珠子像人的眼睛,直勾勾地盯着人看。
秦梦有些害怕地收回视线,忍不住询问两个大男人有什么打算:“那什么,我们现在就在这里干站着吗?不换、换个地方吗?”
——被人偶这样盯着,不慎得慌啊?
“那当然不成啊,”何冲不高,但体格健壮,意识到这两个人过本次数都比自己少了之后,他顿时有点发愁,忍不住再次确认道,“我过本4次。按照恐怖玫瑰的惯例,五级本以上不会有新人,你们两个都是第2次过本?”
何冲说到这停顿了一下,瞧着林无善那淡定样,又改口:“林歹小哥是第3次?”
此时林无善抬手挽起袖口,扶了扶鼻梁架着的细框眼镜,微弯着腰仔仔细细地查看框上的锈迹,还伸手用指尖稍稍蹭了蹭,蹭出一片暗红色的锈迹。
何冲权当他默认了,油然而生一种“舍我其谁”的责任感:“那经验应该是都有的,不过还是唠叨下哈,五级本以下都不难的,所以没什么必要藏着掖着身份限定,谁是持有者?”
秦梦飞快地摇了摇头,否认:“我没有,我不是。”
何冲看了看林无善,还不太清楚规则的林无善不动神色地站直身体,摊手表示自己也没有。
“难道在其他玩家那里?”何冲挠头,“没线索就有点抓瞎,那我们先随便看看找找线索。对了强调下,别作死乱碰触发什么禁忌。搞死自己就算了,别拖累队友啊。”
何冲说后半句,特意盯着秦梦说的。
“……我哪里敢乱碰!”秦梦嘟哝了一句,而后想起什么,她咽了咽口水,有些畏惧地补充,“我之前那个本,有个人不小心打碎了一只碗。”
林无善在心里记下目前获得的信息,慢条斯理地梳理着:他因为那支玫瑰进入了玫瑰里的恐怖世界,恐怖等级是五级。要活着过完所有的本直到玫瑰凋谢才能脱离。目前进本规律不知,玩法未知。已知他们之间有“持有者”和“养料”这样的角色,以及触犯会死的“禁忌”。
哦对了,第2次进本就分到五级本实属运气差,那他这种第1次进本就分到五级本属于什么?属于“人间自有真情在,看似无情却有情”又称“活该得罪无情玫瑰”?
梳理间闲聊般问秦梦:“然后?”
“然后,”秦梦舔了舔干燥的唇,脸色发白地继续补充道,“然后,他被做成新的碗放进碗柜里了。”
何冲闻言:“哦,你们那个本的禁忌是不可以摔碎碗?”
秦梦想起第一个本的种种就有点崩溃地摇头。
林无善沉吟,猜测:“因为碗柜里不能空?”
秦梦立刻用一种看大佬的眼神仰望林无善,小鸡啄米般点头:“对、对对!当时我们人都快死完了才搞清楚禁忌是碗柜不能空。后面我们把碗找齐了放进柜子里才出来的。”
何冲做陈述总结:“所以你们需要封锁的恐怖是碗,封缄物是碗柜,封存方法是把碗放进碗柜,禁忌是碗柜不能空。三级本,这个难度也还好。”
林无善于是随口一问:“哦,这样。那碗是什么呢?”
秦梦发白的脸色更白了。
一行人边说边走进小卖部里,里面灰尘弥漫,昏暗的光隐隐约约勾勒里边杂乱的摆设。小卖部不大,不过十个平方,放着两排拥挤的货架,一排货架上边堆了一些吃食,一排堆了一些文具和日用品;近门处是窄小的收银台,木质,摆着一台红色座机电话,几罐泡泡糖,盖子上还插着十几根真知棒。
何冲试探地问:“有人吗?老板在吗?”
林无善在后头善意地开了个小玩笑:“要是有人应你——”
这小卖部屋小、陈设又简单,有没有人实在是一目了然。此刻如若真的有声音回应的话……秦梦一个激灵,弱弱恳求道:“那什么,歹、歹哥,来点阳间的话?”
“这样,”林无善笑了笑,“看,真的来人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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