楼画和秦东意从长安城回到了清阳山。
他们带回了周野望遗失的残魂,因此回山后第一时间就被戊炎那炸毛老头子抓进了议事殿中,要楼画修补好木头人用来试着唤醒燎鸯的神智。
楼画拿着木头人,一下一下在手里抛着玩。
他有些心不在焉地打量着木头人的脸。
能看出来,制作它的人还是挺认真的,木头人的眉眼,甚至那笨呆呆的表情都和周野望本人有些相似。
楼画微微弯起了唇角。
他接过秦东意递来的锁灵瓶,将其中那缕残魂牵引出来,和木头人中其余的残魂碎片粘合在了一起。
随着红色灵流涌动,那木头人的身体也发出了些微光芒,随后,他便当着在场众人的面,从一个巴掌大的小木头人,变成了一个穿着清阳弟子制服的少年。
周野望站稳后还踉跄了一下。
他似乎完全不理解自己为什么会在这里,于是先是有些怔楞地打量了一番众人,这才回过神来一般,规规矩矩地挨着行礼问好。
想也知道,这人从三十年前那场天祭剑舞就变回了木头人,记忆也停留在那时。现在时隔三十年,他又突然出现在了议事殿中,大约换做谁都要懵个一时半刻的。
“见过戊炎长老,我……”
周野望还是第一次来议事殿,也不知道这是发生了什么,但他很快就看见了议事殿中央,那个被捆仙锁缚着的姑娘。
“燎鸯姑娘……”
周野望愣了一下,原本想上前,但却有一瞬的迟疑。
因为他很快发现,燎鸯和以前似乎有点不一样了。
在他记忆里,燎鸯一直都是一个活泼单纯的小姑娘,但现在,她却双目通红,眼里满是狠厉之色,几乎下一刻就要扑上来将他撕咬成碎片。
“前辈,她这是……?”
周野望微微皱眉,问身旁的楼画道。
楼画瞥了他一眼,也不绕弯子:
“她被玉骨教的人控制了心神,现在谁也不认识。可能只有你能救她,但你也有可能在靠近前就被她撕成碎片,所以,你要试试吗?”
说罢,楼画便一直抬眸观察着周野望的神色。
但让他有些意外的是,周野望几乎没有迟疑,便点点头,抬步迈进了结界中。
虽然清阳山原则上绝对不会让没能力自保的年轻弟子涉险,但目下正如楼画所说,可能只有周野望能唤醒燎鸯的神智,没有别的办法,也只能试试了。
一时,在场所有目光都聚在了周野望身上,秦东意手里握着清寒,随时准备救人。
议事殿内静了下来,偌大的空间,只剩了周野望的脚步声,和燎鸯在捆仙锁内挣扎发出的响动。
周野望步入了结界。
而后,在所有人都没反应过来的时候,燎鸯猛地挣脱了捆仙锁,屈指成爪向周野望扑去。
秦东意唯一皱眉,但就在他要动手救人时,却先被一人握住了手。
楼画瞥了他一眼,只道:
“不急。”
几乎在他话音刚落时,燎鸯一脚将周野望踹倒在了地上,但就在她即将掐住周野望脖颈的那一瞬间,她的动作却突然僵住了,就像是被什么东西定格住了一般,手指就落在离周野望一寸之处,再无法前进半分。
随后,在所有人的注视下,燎鸯微微蜷起了手指。
她稍稍抬了下手,看样子是想轻轻碰碰周野望的脸颊,但也不知问题出在哪,最后落在周野望脸上的却是一个清脆的巴掌。
“啪!”
巴掌声回荡在空旷的议事殿内。
楼画第一个笑出了声,他凝起一丝灵力将周野望带了回来,边道:
“找个地方把这丫头关进去吧,让她稍微冷静一下。等明天你再去陪陪她,这样的话,她会好转一些的。”
说着,楼画轻轻拍了拍周野望的头。
周野望刚被燎鸯那一巴掌打懵了,还没反应过来,此时听楼画这样说,只点了点头。
此时,结界中的燎鸯还跪坐在原地,正低头看着自己的手,似乎是在出神地想着什么事。
这是自她回清阳山以来,除却昏迷时外最安静的一天。
楼画又看了她一眼,而后便转身出了议事殿。
他出门后,也不知道该去哪,因此只回了疏桐院的方向。
只是他才没走开几步,便被身后追来的一人叫住了。
“魔尊前辈!”
楼画微一挑眉,顿了脚步,这便瞧见身后跑来的那个少年。
他认真打量了周野望一眼,这人要比长安城的周相稚嫩许多,人也是一副呆愣愣的模样,一看就是个小书呆子。
“怎么?”
楼画微微眯起眼睛。
“没什么,就是……”
周野望看看楼画,又看看自己身后的议事殿,才问:
“就是想请教一下魔尊前辈,我记得我方才还在阵台看燎鸯姑娘的剑舞,为什么一眨眼,却是到了议事殿中?”
“一眨眼?”楼画似是觉得有些好笑。
他知道清阳山是三十年前遇的变故,而周野望所说的那些,自然也是旧事了:
“那你这一眨眼还真够久的,那可是三十年前了。”
“三十年前?”
周野望多少有些惊讶。
他的记忆就停留在天祭剑舞之时,那时他只觉一道光芒洒下,接着他眼前一黑,人也有些恍惚,再一睁眼便是方才的模样。
楼画轻轻弯起唇,看着他的样子。
但很快,他唇角笑意一顿,突然想起了些被自己忽略的细节。
周野望的记忆既然还停留在三十年前,那他多半是不认得自己的。
或者换个说法,他认识的,是暗香谷上一任的“魔尊前辈”。
意识到这点,楼画心里有了计较。
他伸手拍拍周野望的肩膀,和他一起往清阳山中走,边问:
“哎,小书呆子,我问你个问题。”
楼画看了周野望一眼,道:
“我跟你们那位疏月君,关系如何?”
“啊?”
周野望万万没想到楼画要问他的是这种事,但如果是这位魔尊大人,那问出什么问题似乎也都不奇怪。
他犹豫了片刻,才道:
“我是晚辈,不可妄议前辈私事……”
“啧。”楼画不耐烦地皱了眉,凶巴巴道:
“让你说你就说。”
“……哦。”周野望点了点头,边回忆边道:
“前辈和疏月君的关系,应该是很好的,几乎做什么都在一起。”
“就这?没有别的了?那人……我说我,我跟他,就没有更近点的关系?”
楼画有些不甘心,追问道。
但奈何周野望也是个呆子,他有点茫然地看向楼画:
“再近一点,什么?”
“道侣!”楼画索性直接问了出来:
“有没有?”
周野望被他吓得一缩脖子。
不知为何,他看着眼前的魔尊前辈,总有种这人在自己跟自己争风吃醋的感觉。
但周野望也不敢乱猜,他听楼画那样问,不自觉就想起当初同门间那些绯色传言,这就满脸通红地点头如小鸡啄米:
“应该是有的!当时晚辈听阿楹说过,前辈您跟他讲……”
“讲什么?!”
“讲,您其实是他的……师公。”
周野望说完这话就闭上了眼睛,也不知是羞的还是吓的。
楼画轻轻挑了眉。
他几乎要气笑了:
“这个阿楹又是谁?”
“啊?”周野望没想到他连这个都忘了:
“阿楹,是疏月君的弟子啊。”
周野望的话成功让楼画心里平添一丝烦躁。
他自己一路回了疏桐院,刚进门,就看见秦东意房间隔壁那个稍小一些的小木屋。
师尊,师公,还有个小徒弟。
好一个一家三口和乐融融。
楼画一脚踹开了秦东意的屋门,自己在屋子里焦虑地转来转去。
秦东意这次离开清阳山大概有四五日了,宗门里还有很多堆积下来的事情等着他,所以这大忙人一时半会儿是回不来的,楼画也不能现在就冲过去拽着这负心汉的衣领跟他兴师问罪。
但他现在就是生气,要把秦东意拉过来揍一顿才解气的那种。
在他不知道的时候,这人还跟别人牵手亲吻说情话?即使楼画知道那是以前的自己,那也不行!
楼画在屋子里转了一圈又一圈,几乎要把地板踩烂了。
他觉得自己需要做些什么来分散注意力,因此最终,他停到了墙边那一大排书架前。
楼画随手抽出来一本,翻开一页,通篇都是晦涩难懂的文字。
秦东意看的书,真是跟他本人一样无聊。
楼画随便翻了两本,觉得无趣,便又按照原样塞了回去。
他放弃了看书的念头,想去床上睡一觉,结果转身时,他的脚尖碰到了地上的什么东西。
楼画微一挑眉,垂眸看去,见是角落里堆着的几个大书箱。
既然是书箱,那应该没什么不能看的。
这样想着,楼画随手掀开了离自己最近的那个木箱的盖子。
一片灰尘扑面而来。
楼画被呛得咳了两声,抬手拿袖子挥挥,等到灰尘散去他才看了一眼,这箱子里装着的果然还是些书。
但箱子里的书和书架上那些又有些不一样,这些书的封皮上多数画着些好看的图画,如果他猜得没错的话,这应该是凡世流传的那种画本,讲神话故事的那种。
楼画微一挑眉,倒没想到疏月君还会看这种东西。
他随手拿起一本,想着翻翻看看,结果才翻了一页,这人便紧紧皱起了眉,“啪”地一声,又把书合上了。
什么东西??
刚刚那惊鸿一瞥,楼画只看清了两个交缠着并且衣衫不整的小人。
他也不是什么纯情人士,自然知道他们在做什么。
只是……
楼画皱着眉,低头又看了眼手上那本书封皮的字样。
双……
双修图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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