谢星摇被撩拨得大脑空白。
鼻尖是尚未散去的淡香,草木气味混杂着桃花清甜。
属于晏寒来的气息在她识海中游走溢散,经久不褪,她只觉晕晕乎乎,好一会儿,才眨了眨眼睛。
细细看去,晏寒来虽然眼中含着笑意,一副游刃有余的模样,实则耳根发热,已然生出浓郁绯红。
他也在害羞。
晏寒来和她一样,亦对男女之事一窍不通,加上性子孤僻、自尊心强,按照常理来说,本该处于被动的一方。
之所以能像现在这样,约莫是越过那道又沉又厚重的自尊,一切全凭本能。
这也太——
她想不出合适的形容词,心口怦怦直跳,恰在此刻,少年开口:“累了么?”
结契虽然不消耗体力,但毕竟动用了识海与神识,身上没什么感觉,脑子里已经在叫嚣着困倦入眠。
谢星摇乖乖顺着他的意思,把话题移开:“有点儿。”
“明日还要参加仙门大比,好好歇息。”
晏寒来收回双手,将她抱下木桌:“听说有几处幻境开放,你若感兴趣,我们不妨进去看看。”
“喔。”
谢星摇稳稳当当站好,想起今天的擂台赛,扬唇轻咳一下:“今天我的表现还行吧?”
身前的人垂眸看她。
那股难以言说的暧昧气氛渐渐散去,晏寒来恢复了平日里慵懒噙笑的神色,闻言勾起唇角。
“很好。”
他们隔得很近。
当他垂眼,身穿红裙的姑娘得意洋洋扬起下巴,鹿眼晶亮,红唇不点而朱,笑起来的时候,露出白亮亮的虎牙。
像只昂着脑袋、求人夸奖的猫。
“身法轻捷,出招利落,应时而变。”
晏寒来没忍住,抬手摸摸她下巴:“只不过——最后一场擂台,是不是有一瞬间忘了法咒?”
谢星摇被他摸得心满意足,两眼微微眯起,听见下一句,愕然抬头:“这你都能看出来?”
当时她一路过关斩将,居然接连击败好几个金丹中阶高阶的师兄师姐,打进了前八强。
只可惜最后一场擂台上,对手已是半步元婴,不需要出招,仅凭威压就能把她压制下来。
这是修为上的差距,谁也没办法。
“那个师姐好厉害,我觉得寻常术法肯定打不过她,干脆就用难一点的。”
谢星摇叹气:“但是有点儿太难了。”
彼时场上威压沉沉,若是心性不坚的修士,恐怕连动也动不了。
她决定放手一搏,徒手引出一道高阶术法,奈何师姐的突袭如影随形,谢星摇心急,刚刚起手就失败了。
好在临近擂台结束时,她又一次凝神聚法,在千钧一发之际,终于把那道术法用了出来。
只可惜,由于修为不高,最后还是没赢。
“你尚是金丹入门,那师姐的实力几近元婴。修为相差如此之大,无论是谁,都极难获胜。”
晏寒来笑笑:“更何况,高阶术法往往只有元婴修士方可用出,你能将其驾驭,已然技惊四座——很了不起。”
谢星摇抿着唇,压了压嘴角上扬的弧度。
如果没理解错,晏寒来是在夸她。
夸夸绝对是世界上最让人开心的言语之一,更何况,还是从这种擅于讽刺毒舌之人嘴里出来的夸夸。
很好,她重新斗志满满打足鸡血了!
谢星摇眼角一弯:“真的?”
“嗯。”
晏寒来道:“那道术法有几个窍门,你若感兴趣,待仙门大会结束,我回凌霄山教你。”
这大概就是……传说中的学霸男朋友?
谢星摇心中雀跃,用力点头。
结契一事耗去太多精力,念及明日还要参加仙门大会,约莫一盏茶后,谢星摇向他道了别。
——对了。
厢房外回廊幽深,绯红的影子刚刚踏出门边,忽地扭过头来。
晏寒来跟在她身后,本是凝视着谢星摇的背影,冷不防见她转身,下意识愣住。
旋即嗅到一阵清香。
谢星摇像只欢快的小鸟,双目微亮含笑,一把抱住他后颈,足尖踮起的同时仰着脑袋,红唇靠近他耳边。
“要说含义的话——”
她语调轻快,像低语,又像是狡黠的调笑,毫无征兆亲了下他耳垂:“不妨两个都试试好了,我很期待。”
晏寒来呼吸显然顿住。
小小的报复戛然而止,谢星摇看一眼他的神色,心满意足后退一步,挥挥右手。
红色的影子逐渐远去,夏夜深深,空旷回廊里,只余下几缕晚风。
晏寒来久久立于门前,半晌长睫轻颤,抬手摸上耳垂。
……
好烫。
第二日,剑宗。
盛夏多是晴朗的好天气,谢星摇精神百倍出了房门,与其他人在廊前集合。
“怎么说呢。”
月梵打个哈欠,声调懒懒:“以仙门大会这配置……是不是挺像学校运动会的?”
虽然乍一听来略有离谱,但转念一想,谢星摇觉得,似乎的确差不多。
擂台相当于各种各样的赛事,长老们则是裁判老师,各大仙门的弟子不必多说,对应了不同班级的学生。
就连筑基、金丹、元婴的修为等阶,都能与从高到低的各个年级契合。
温泊雪皱了皱脸:“瞬间就没格调了。”
韩啸行若有所思:“好怀念自由泳和撑杆跳。”
“今日开放了几处秘境和幻境,你们想不想去瞧瞧?”
意水真人在一旁听他们嘀嘀咕咕,等小弟子们安静下来,咧嘴一笑:“若是表现出色,能得到仙盟给予的奖赏——仙门大会乃是五年一度的盛事,仙盟准备的奖品,必然不会寒酸。”
韩啸行在记忆里翻找一番:“嗯……我记得上一届仙门大会,有人从秘境里得到了天阶仙草,至于幻境的通关奖励,是一瓶天阶灵丹。”
谢星摇毫不掩饰眼中新奇。
幻境与秘境,二者只有一字之差,又都是仙门大会中的比试项目,看上去颇为相似,其实不然。
“幻境”乃是人为构建的一处小空间,里面有设定好的人物和剧情,一旦进入其中,就要跟着剧情不断完成任务。
用通俗易懂的话来说,类似于一款身临其境的角色扮演游戏。
至于“秘境”,则是天然形成的小世界,不受人为干扰,里面藏着千百年自然生长的灵兽灵植,神秘莫测。
在秘境里没有任务,行动全凭自己的心意,要么深林探险,要么山洞寻宝,只要找到值钱的东西,就能为己所用。
温泊雪挠头:“我感觉——”
月梵紧随其后:“都挺有意思的。”
谢星摇一锤定音:“不如都去试试吧!师父,距离我们最近的是什么地方?”
意水真人轻抚长须,温和笑道:“幻境,魍魉城。”
魍魉城是一处难度不大的幻境,最适合他们这群初出茅庐的小弟子体验。
听这个名字,八成是满城的群魔乱舞。
“这是个很有意思的老幻境。”
意水真人道:“通关之后,每个人都将得到一个评估分数,分数越高,奖赏越多。”
月梵迫不及待:“还真就和角色扮演游戏差不多!”
谢星摇笑着点头,给身旁的师父和晏寒来解释何为“角色扮演游戏”。
幻境入口在剑阁旁侧,和他们一并进入其中的,是几个剑宗弟子。
昙光收到他们的传讯符,对幻境心生兴趣,很快接受邀约赶了过来。
入境者集齐,须臾间,入口处白芒陡现。
谢星摇明白,这是幻境开启的征兆。
白芒刺目,让她条件反射闭上双眼,再抬起眼皮,所见已是大不相同。
峥嵘剑阁褪去行迹,凛冽剑气尽作烟云散灭,身边的景物融化又聚拢,不消多时,组合出一幅崭新的画面。
他们置身于剑宗之时,时间方值正午,艳阳高照、暑气尚浓。
此刻天幕昏黑,已然入了深夜。一幢幢高楼拔地而起,重楼飞阁,雕梁绣户,万家灯火连绵成片,赫然是一座繁盛城池。
古怪的是,城中虽然灯火通明,然而四下张望,居然见不到一道人影。
“城里没人。”
晏寒来站在她身侧,抬眼环顾四周:“……有死气。”
他今日穿了件黑衣,身形隐没在夜色里,神色是一如既往的散漫冷淡,微微带有几分薄戾。
谢星摇很不合时宜地想,他越是这副模样,就越引人想要摸他毛绒绒的狐狸耳朵。
“我看了一圈,确实没人。”
昙光从角落里探出脑袋,脑门被映得发光:“怪阴森的。”
粗略一瞧,有点像晃动的大车灯。
冷风森森,顾月生看他一眼:“小师傅,你胆子这么小?”
他自认胆子不大,小时候常被吓哭,后来拜入南海仙宗,在阴暗瘆人的地牢里待久了,对这种环境居然慢慢习以为常。
——昙光好歹是个佛子,气势怎么还不如他?
云襄生于极北之地,见惯了大雪皑皑的场面,对眼前的夜景心生兴趣,好奇打量。
视线一晃,在远处房檐下的阴影里,望见一道狂奔的人影。
云襄:“北方有人。”
那人形貌狼狈,不时向身后张望,远远见到他们,声嘶力竭道:“师弟师妹,别愣着,快跑!这里妖魔的实力远远超出我们想象,不可能被驱除……我们活不成了!”
他叫他们“师弟师妹”。
谢星摇心念一动,凝神望去,见到他手里的符箓。
此人并非和他们一同进入幻境的剑宗弟子,毫无疑问,是个幻境里推动剧情的npc。
听他的台词,他们应该是前来除魔的仙门弟子,不成想城中魍魉横行、实力强劲,将所有人逼到了死路。
那么接下来——
正如所有话本子里的经典剧情那样,男人刚刚把话说完,身后便浮起一道黑影。
黑影浑浊,看不清形体,宛如泥泞至极的深潭,能将人顷刻吞噬其中。
发布任务的npc光荣完成使命,理应到了谢幕退场的时机。
如潮黑影生出条条触须,向着男人飞速靠近,气势汹汹,似离弦之箭,一举攻入他心口——
在即将刺破皮肉的刹那,忽有法光袭来,将触须击作粉碎!
这个反杀完全不按套路,不止男人,连黑影都愣了一下。
另一边,昙光由衷感慨:“晏公子好快的反应!”
晏寒来眸光一动,掌心灵力再度凝结,化作数把冷白光剑,齐齐指向黑影。
他在战斗中往往面色冷沉、杀伐果决,周身尽是冷冽气息,杀意蔓延,惹人心生畏惧,不敢靠近。
逃跑中的男人身形一抖,显然有被吓到。
——很凶,很吓人,很反派。
若不是身后有个面目狰狞的怪物在追,他很可能会毫不犹豫转身就跑。
光剑乍起,无一例外刺入黑影身体,伴随一声凄厉哀嚎,黑潮瘫倒在地,化作齑粉。
谢星摇:“结束了?”
“嗯。”
晏寒来收敛杀气,侧目瞧她,眼尾勾出一抹懒散轻笑:“这应该只是道前菜,杂兵而已,我解决就好。”
“嗯——?”
幻境之外,意水真人眯起双眼。
为了保障修士们的安全,幻境与秘境都安置有数面水镜,能让境外之人全程旁观。
如此一来,倘若发生意外,便可及时救援。
“前菜?”
他身侧的一名剑宗长老好几次欲言又止,最后抓抓脑袋:“这分明是只元婴级别的邪祟,能杀人于须臾之间,按照这场幻境的安排,就没想让他们能把那人救下啊!”
这下倒好,邪祟没了,该死的角色活了。
不知怎么,他忽然生出一种古怪的预感——
这场幻境,注定不会多么太平。
本来怀着必死的决心,没想到竟被人轻易救下,男人恍惚抬头,泪眼汪汪。
根据他的叙述,谢星摇了解到这个故事的来龙去脉。
他们的确是仙门弟子,男人姓姚,是一行人中的大师兄。这座城在三天前突生异象,魑魅魍魉横行八方,居民尽数逃窜,不敢逗留。
他们奉命前来调查,奈何此地凶险远远超出想象,再不离开,所有人难逃一死。
“逃不出去,逃不出去的。”
姚师兄瑟瑟发抖:“我们完了……”
很像只会重复台词的npc。
与此同时,识海中响起一声钟响。
钟声厚重,回转不绝,引出一行铁画银钩的小字。
【救下姚师兄,五分】
“在幻境里,分数越高越好,对吧。”
月梵思忖道:“姚师兄让我们尽快逃出去,但是……要想通关,应该不止这一种办法。”
谢星摇双目一亮:“还可以捣毁妖魔老巢,把它们全部除掉!”
姚师兄被吓得直翻白眼,只有进气没有出气,闻言身子一颤,满脸不敢置信。
晏寒来颔首:“要想得到更多分数,第二种法子更容易。”
姚师兄:……?
——敢问你是出于何种心态,才说出“容易”这两个字?
“这、这不好吧。”
姚师兄扯了下嘴角:“我们修为有限,留在这儿太危险了。”
“留在这儿确实危险。”
月梵生有一张清冷出尘的脸,实则性子最莽,胆子也是最大,闻言正色:“那几个剑宗的道友也在城里,如果他们抢先攻破妖魔老巢,我们就没分数拿了。”
姚师兄:……?
啊?啥啊?你的“危险”是这种意思吗?
“事不宜迟!”
顾月生摩拳擦掌,扬唇一笑:“姚师兄,你知道哪儿是邪祟最多的地方吗?”
姚师兄觉得很离谱。
城中百鬼夜行,处处杀机,他只想尽快离开,身边的同门师弟师妹却个个兴致勃勃,跟不怕死似的。
他虽然也能选择独自前往城外,但是吧……
这鬼地方九死一生,与其让他一个人瞎转悠,还不如乖乖跟在他们身边。
出乎意料的是,这群师弟师妹很厉害。
尤其是那个身穿黑衣的少年,出手从不迟疑,每次掐诀都是杀招,周身嚣张的气焰又冷又烈,甚至要远远胜过城里的妖魔。
他跟在队伍最后,名为“云襄”的少女看上去最为柔弱,从头到尾没出手,一直护在他身旁。
想必她也是个被保护的对象。
不知不觉,已经来到了城中的高楼。
此楼名为“摘天”,曾是人族寻欢作乐的好去处,如今被妖魔占领,常人一旦踏足,死无葬身之地。
感受到无比强烈的邪气,姚师兄打了个哆嗦。
“这里面,是人族禁地。”
他瑟缩一下:“楼里的妖魔皆是金丹元婴修为……我们打不过的。”
话虽如此,终究还是随他们入了楼。
摘天楼中群魔聚集,处处可见邪祟拂掠而过的虚影,刚进门,便有浓烈死气迎面而来。
紧随其后,是一拥而上的魑魅魍魉。
群魔出动,护在他身前的众人纷纷陷入缠斗。姚师兄自知修为不高,怯怯往角落里缩了缩。
“不好。”
昙光右眼一跳:“姚师兄一个人待在那儿,不会遭到邪祟突袭吧?”
话音方落,便听一声闷然低吼。
一只面目混沌的鬼怪自阴影浮起,向姚师兄所在的方向猛地靠近!
它速度飞快、来势汹汹,姚师兄被彻底吓傻,哪里顾得了三七二十一,脚下一软,整个瘫软下去。
“糟糕了!”
昙光倒吸一口冷气:“姚师兄、姚师兄不会被它吃掉吧!”
又是一句话刚刚说完,鬼怪逐一击破姚师兄的护身术法,张开血盆大口,即将把眼前的男人吞吃入腹。
不好。
形势危急,昙光心口用力一震。
险些忘了,他是个超级无敌巨大乌鸦嘴,说什么来什么,命中注定一样。
再加上他之前和天道彻夜长谈,多多少少暂时沾染了点儿天道的气息,那句话怎么说来着——
这简直是一张被天道开过光的嘴。
等等。
小和尚蹙了蹙眉。
命中注定的乌鸦嘴,效果如此立竿见影……如果不是用在队友身上呢?
福至心灵,昙光蓦地开口:“救命啊!那个邪祟,不会被姚师兄反杀吧!”
谢星摇听懂他的用意,顺势抬头。
但见角落中杀机四起,姚师兄步步后退,眼看命悬一线,忽然如遇大赦。
——他、他还有生路!
差点忘了,临行之前,师尊在他口袋里塞了张救命的符箓,可瞬杀一只元婴修为的邪魔!
生死攸关,男人匆匆抬起右手,符箓爆开夺目法光,鬼怪消散无踪。
“哇——”
月梵看得目瞪口呆:“这就是传说中的,具体问题具体分析,乌鸦嘴也有大用处?”
谢星摇不由称奇:“唯物辩证法,诚不我欺。”
再转瞬,又听昙光试探性道:“从背后偷袭顾月生的那只邪祟,位置那么危险,不会出事吧。”
他们一路打一路上楼,顾月生已经到了三层。
在他身后,一团血魔化作黑影,站在长廊的扶手旁缓缓靠近。
正要向前扑去,却见顾月生一个趔趄,在其他妖魔的威压下后退几步。
——于是恰好跌在它身上,将它往后一撞。
扶手之后,唯独剩下空气,再没有用来踏足的地板。
从三层边缘被用力一撞,血魔直直跌落、坠在一楼的刹那,发出一声令人心疼的闷响。
月梵:……
谢星摇:……
反向乌鸦嘴,坑死对手保队友,你值得拥有。
他们几人一路上行,摘天楼里皆是杀人不眨眼的邪魔,哪曾受过这等委屈,时刻准备伺机而上,给他们一个教训。
躲在墙角的血魔,就是其中之一。
他观察许久,已经找到了最好的突破口。
黑衣少年杀得最疯,白衣青年、持刀法修和女剑修实力也不弱。
红裙姑娘年纪最小,应该不难对付,除此之外,还有跟在她身后、被唤作“云襄”的少女。
没错,就是她。
血魔嘶嘶一笑。
这少女纤细瘦弱,一直没怎么出手,毋庸置疑,是个受人保护的弱者。
也是此时此刻,它最有可能杀掉的人。
血魔心中一声冷嗤,在刹那的光影中,身如离弦之箭,陡然上前。
他动作飞快,完全不留反应时间,在血魔的设想里,此举不动声色,不可能引起任何人的察觉。
出乎意料地,云襄第一时间就探来了视线。
应该……只是巧合吧?
这少女不过是个时时刻刻受人保护的娇小姐,怎么可能发现他的突袭——
血魔的利爪已经伸向云襄。
电光石火的一刹,血魔在她眼里,见到了一丝无可奈何的决意。
还没反应过来,便有浩瀚灵力如浪如潮,汹涌得不可思议,轰然打在他胸膛。
血魔:……?
汝娘的,他不懂,真的不懂。
这到底是为什么?今日闯进摘天楼的,究竟是群什么人?
血魔又一次重重倒地,云襄收敛灵力,听身边的谢星摇道:“没事吧?”
她温和笑了笑,摇摇头。
百年前能成为须弥教大祭司,她已是天赋异禀、实力超群。
如今身体中的重创渐渐恢复,经过多年修行,于她而言,元婴级别的幻境不过小菜一碟。
她已经很努力地不出手,小心翼翼保证其他人的游戏体验了。
倒在地上的血魔抽搐两下。
为了不被幻境外的人察觉真实身份,云襄没用须弥教的术法,出手也极为克制。
他身受重伤,万幸保住一条命,狼狈爬起身子,眼见谢星摇拿出一把漆黑长柄武器,暗暗咬牙。
他绝不能死在这里。
目光一动,血魔森冷笑笑,咽下口中鲜血,飞快靠近距离最近的月梵。
他的修为已到元婴,身前的人族修士,不过金丹而已。
血魔有信心能制住她。
“别过来。”
鼻尖是熟悉的血肉香气,他饥肠辘辘,只想吞吃入腹,只可惜,现在不得不忍。
此地不宜久留,血魔右爪刺在她脖颈,左手打出一个响指。
响指清脆,在他身后的窗口,应声袭来一阵疾风。
随风而来的,是一只巨大青鸟。
谢星摇举起狙.击.枪,默默对准他脑门。
“你们别耍花样,让我离开这儿,否则这女人小命不保。”
血魔狞笑,领着月梵踏上鸟背:“你,驾驭它。”
他右手抵着她脖子,注意力更是时时定在身后,防止谢星摇等人的突然袭击,这种情况下,哪能控制青鸟。
月梵:“喔。”
给远处的谢师妹递去一道视线,月梵挑眉:“这是传说中难得一见的青鸟吗?”
血魔皱眉:“别废话!”
“好好好。”
识海中的游戏界面悄然浮现,月梵拉住缰绳,眼角浮起兴奋笑意:“那你可要抓紧了。”
——用《卡卡跑丁车》控制青鸟,她还没试过耶!
终于来到了摘天楼。
剑宗弟子们长出一口气,握紧手中长剑。
自从发布任务的幻境角色遭到突袭,他们在城中辗转多时,终于得知这座楼就是邪祟的巢穴,只要将它捣毁,就能得到不少分数。
只是……不知怎么,摘天楼里的景象,和他们想象中不太一样。
没有妖魔的嘶吼,也不见魍魉的身影,四面八方静得可怕,近乎于死寂。
忽然,远处传来一声凄厉哭嚎:“饶命,饶命!我上有老下有小,您大人有大量,就放过我这一次吧!”
出现了!是话本子里所有炮灰受害者的经典台词!
在他身前,一定站着个面目可憎的邪魔,无论他如何求饶,都难逃一死。
邪魔作恶多端,还不束手就擒!
剑宗弟子们对视几眼,快步向前,
可怜的受害者还在哽咽道:“我……这是我全部的家当,您尽管拿去,别杀我、别杀我,救命!”
听语气,已经语无伦次了。
这得受了多大的惊吓啊。
至于那可恨的邪魔,一定不会接受这场交易,对于邪祟来说,杀戮比金钱更能激起兴趣。
朴实单纯的小弟子们心生同情,加快前进的步伐,渐渐地,终于望见声音的来源。
等等。
好像不对。
四下寂然,能听见一声声痛苦的抽泣,可那抽泣着的“男人”……
为什么是一只邪魔?
再看他身前,红裙少女手中紧握一把漆黑法器,法器古怪,仍在冒着缕缕白烟。
她看着眼前的金银珠宝,思忖着摸了摸下巴。
“可是——”
谢星摇诚实道:“我若是将你杀了,不也能得到这些宝贝吗?”
邪魔:……
草。
小弟子:……
逻辑合情合理,无法反驳。
——但你这样的作风和说辞,比话本里的反派更像反派了啊道友!!!
再看另一边,温泊雪、晏寒来和昙光已在搜刮摘天楼里的法器灵石。
顾月生伸了个懒腰,和云襄站在一边吃瓜看戏,韩啸行拿了几块小点心,逐一分给在场几人。
见到他们,修真界中赫赫有名的冷面修罗憨厚一笑:“一起来吃?”
就,他们不是很懂。
偌大一个血气森森的反派老巢,貌似成了这伙人狂欢的享乐窝。
还没从震惊的情绪中缓过神来,窗边疾风一现,剑宗弟子们见到更为悚然的一幕。
窗外暮色深沉,一只青鸟疾旋而过,在所有人瞠目结舌的目光里,旋转了三百六十度。
青鸟之上,月梵笑得张狂,她身后的血魔早已口吐白沫,因恐惧瑟瑟发抖。
他想杀了她,却做不到。
青鸟的速度如此之快,一旦驾驭的人突发意外,鸟儿失去控制,定会撞在摘天楼上。
到那时候,他也活不了。
求生不得求死不能,从莫名其妙被撞下三楼起,他就仿佛坠入了一个深不见底的泥沼。
一切的起因,是他遇见了这群疯子。
血魔真的好想问一问为什么。
“女侠,前辈,高人。”
用尽最后一丝力气,曾经杀人无数的邪魔颤声开口:“求你,慢点,再慢点。”
耳边风声呼啸不止,月梵听得模糊,飞快回头:“什么?你说‘来点,再来点’?”
月梵哈哈大笑:“好嘞!接下来试试空中滑翔外加旋转七百二十度!”
月梵:“唔呼——!”
一滴眼泪,从血魔眼角划过。
汝娘的。
——所以这是为什么啊?!
作者有话要说:留言区100红包~放两个感情流的预收在这里,我基本没写过纯粹的感情流,得练练orz
预收1:《我真是恶毒女配啊》
在小说《斩仙》里,喻棉最喜欢的角色是大反派季疏。
季疏命途多舛,因天生邪种,自幼饱受苦难,好不容易拼出一条血路,成为令三界闻风丧胆的杀神,却又遭下属背叛,身受重伤,跌入人间。
剑宗宗主之女对季疏仰慕已久,爱而不得日渐生恨,将其藏于密室百般折磨。
一年后,季疏成功反杀,重回魔域,夺得魔君之位。
大反派的一生实在悲惨,喻棉看完结局沦为妈妈粉,再眨眼,来到季疏被关进密室的第一天,成了那位剑宗宗主的女儿。
眼前是遍体鳞伤的男人,识海里是不得不遵守的恶毒女配系统。
身为尽职尽责妈妈粉,喻棉暗下决心:恶毒女配是要当的,但人也是要帮的。
昏暗密室里,季疏浑身血污,被人轻轻拭去脸上血迹。
喻棉冷哼:“好脏,别污了我的眼。”
柔软床榻间,季疏筋骨尽碎,被人悉心涂抹药膏。
喻棉扬起下巴:“我没打算对你好。只不过我的玩具,绝不能破破烂烂。”
喻棉折辱他,调笑他,冷嘲热讽他,一年后,却怎么也等不来反杀。
为了不让剧情崩溃,喻棉主动挡在季疏身前,撞上敌人刀口。
临死前不忘冷嗤一声:“别自作多情。像你这种阴沉又凶巴巴的家伙,谁想救你啊?”
任务完成,喻棉来到五百年后,得到新的身份与身体,从此自在逍遥。
却听闻季疏踏平魔域、君临鬼界,日日受万千亡灵啃噬,只为寻得一位故人。
再相逢,喻棉笑得心虚,还没想好解释的话,便被他小心翼翼拉住袖口。
杀神大反派双目猩红含泪,喉音微哑:“我再不阴沉也不凶巴巴,别厌烦我,好不好?”
这一句无心之语,他记了整整五百年。
喻棉:…啊?
预收2:《窥见他心》
十七岁的秦思意,温驯、安静、毫不张扬。
十七岁的闻越,桀骜、恣意、野蛮生长。
高二分班后,贯穿整整两个春夏秋冬,是秦思意偷偷望向他的目光。
毕业那天,她看着一辆辆汽车迎面而来,在某个瞬间无比张扬地占据全部视线,然后飞驰离去,追不到留不住,仿佛从未相遇。
正如她这场提心吊胆的暗恋,直到最后,只得来同学录上一句:
祝前程似锦。
多年后再遇闻越,正值城中发生一起连环凶杀案。
身着警服的男人立于墙角,夜色漆黑,唯有手中香烟火光明灭,照亮他冷峻眉目、脊背笔直如刀。
见她到来,烟头被无声摁灭,他也许扬了下嘴角:“你好。重案组,闻越。”
秦思意静静与之对视,回以礼貌微笑。
“犯罪侧写师,秦思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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