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没......”
薛延脸色瞬间变得难看,像是从齿缝中吐出的几个字:“没开玩笑......”
大概是完全没想到会得到这样的回应,既难堪又令人焦躁,一如昨天晚上的聊天,又是茫茫然找不到出路了一样,像是不断将他逼近一个窄巷子里,一退再退,却退无可退,想要出去,却一直在撞墙,无路可走了。
薛延心惊的意识到,这可能是他最后的机会。
因为面前的男人看上去脾气软和,却比谁都有原则有想法,根本不会被左右。
是他太想当然了,被压着送出国两年,还以为回来后找到对方,依旧能恢复成以前的关系,让男人能继续留在他身边,陪着他,可不管他是故作镇定也好,不讲理般想要激起对方的情绪也罢,最后破罐子破摔,也没能讨得了好,底线退得比他想象中的还要快,堪称疯狂,他根本等不及,就再次找了过来。
可还是不行......
他到底该怎么做,才能让老师相信他,他后悔了,真的后悔了。
一股难以言说的燥郁逐渐愈演愈烈,薛延往前走了一步:“老师,为什么不相信我?我真的没有在开玩笑......”
“管你开没开玩笑。”
霍烬挡在朱肖肖身前:“用你刚才那句话回你,因为老师不喜欢你,懂吗?”
薛延沉下脸和霍烬对视:“让开。”
“偏不让,你能拿我怎么样?”
霍烬嗤了一声:“说起来,比起我,老师更要躲的人应该是你吧,薛延,你怎么一点自知之明都没有?”
“你......”
“呃,李老师?”
朱肖肖略显尴尬的声音响起,没想到竟然又碰到了李端桦,不过现在李端桦身边倒是没有霍燃,对方应该走了吧,但想起十几分钟前撞破两人的关系,还没从别扭中调整好心态,结果一转眼竟又碰到了,着实有几分不自在。
可他脸色不自然,对面李端桦的脸色竟也有些不自然,而且视线越过他,看的明显是别处。
朱肖肖有些疑惑,顺着李端桦的视线,发现李端桦看的竟然是薛延。
而薛延显然也看到了李端桦,此时脸上神色,怎么说呢,让朱肖肖莫名感觉有一种风雨欲来的架势,导致薛延整个人的气质都沉凝了起来,像是在按捺着什么一样。
“嗯......”
朱肖肖主动打破沉默:“李老师这是要去哪里?你......”
话还没说完,胳膊就被人猛地扯住。
“老师,你认识他?”
薛延的声音很低沉,眸光也暗沉着,眼底浮沉着他看不懂的情绪,又问了一遍:“你认识他吗,老师?”
“他是我们学院的老师。”
朱肖肖对视上薛延的目光:“我当然认识......”
说这话的时候,他立即察觉到薛延也认识李端桦,真是奇了怪了,世界就这么小吗,时隔两年,他身边的同事不仅和霍燃有那种关系,竟然和薛延也认识吗?这么想着,朱肖肖又不由得看向旁边站着的李端桦。
此时对方脸上的神色已经恢复了正常,好像刚才那抹不自然是错觉一样,笑着走过来:“本来想出校门一趟买点东西,没想到会......”说着,李端桦将目光转向薛延,感慨道:“真的是好久不见了啊,没想到在这里见到你。”
霍烬挑了下眉:“李老师你认识薛延?”
李端桦嗯了一声,目光继续打量在薛延身上,笑道:“我以前教过薛延英语,不过时间不长,大概还是在薛延高一的时候,没想到时间都过去这么久了,再次见面,差点没认出来。”
朱肖肖愣了一下,教英语?
他转头看向薛延,却见薛延依旧沉着脸,视线不经意再往下看,惊异的发现,薛延竟攥起了拳头,这是怎么了......
而没等朱肖肖想明白,就听薛延笑了一声,看着李端桦,很是意味不明道:“原来你在这里工作啊。”
李端桦脸上的笑意僵了僵。
这两人之间的氛围不对劲,尤其是薛延,连掩饰都不掩饰,对李端桦的排斥显而易见,朱肖肖和霍烬要是看不出来,那肯定是不可能的,就是不清楚薛延和李端桦之间,究竟发生了什么。
但他们两个这时候肯定不好开口说些什么,只是朱肖肖看了看薛延,又看了眼李端桦,不由得蹙了下眉。
这时李端桦提出告辞:“咳,你们聊着吧,就不打扰你们了。”
说完后就转身往回走,连校门口都没出,脚步有些匆忙的样子。
薛延眼底闪过冷光,将目光从李端桦背影上收回来,又看向朱肖肖,拧着眉开口:“老师,离他远点。”
朱肖肖:“为什么?”
薛延抿唇不语,脸色不好。
“你不说原因,我不可能因为你这一句话,就远离我的同事。”
“老师——”
“薛延,我有我自己的生活。”
朱肖肖打断薛延:“我也不相信不接受你的喜欢和追求,别来打扰我的生活了,算我求你。”
............
那天之后,薛延就没再出现过。
但他的生活恢复平静,李端桦那边却频频出现了问题,先是上班路上撞了车,和人发生了纠纷,结果被打了不说,还差点进了局子,后来虽然是对方全责,但李端桦也没讨着好,脸上被揍得都不能看。
然后是下班回去又被人打了一顿,这次直接去医院躺了两天,听说是碰到了混混,对方跑得快,没能抓到人。
等李端桦从医院出来后,脸上还是青一道紫一道的,胳膊也被吊了起来,而令朱肖肖更没想到的是,在李端桦出院后,直接被叫去了校长室,好久都没回来,等回来后,脸色奇差无比,甚至带着抹戾气,让人不敢轻易靠近。
有消息灵通的,暗自传开了真相——李端桦被学校给辞退了,而且是没有任何余地的走人。
谁也不清楚为什么,大家都在猜测。
但莫名的,朱肖肖却恍然觉得,李端桦遭遇的这一切,大概,可能......是薛延的手笔,说不出理由,只是在他听到消息的那一刻,就莫名想到了薛延——因为那天,他几次都觉得,薛延面对李端桦的时候,总有种潜藏的狠戾。
而李端桦在临走前,过来找他说的那番话,也从侧面印证了他的猜想——李端桦让他帮忙向薛延求求情。
自己猜测是一回事,但听李端桦这么说,朱肖肖还是开口问道:“李老师有什么证据,证明这些是薛延做的吗?”
说起来,从李端桦遭遇这些事开始,甚至连工作都丢了,朱肖肖就难免好奇薛延和李端桦之间到底有什么仇,竟然这么搞人,最可怕的不是一下子给你一个教训,而是不断给你找麻烦,让你的生活过不顺。
现在李端桦就是这种状态,不仅是脸上和身上有伤,连神情都肉眼可见的憔悴和苍白。
听见朱肖肖这么问,李端桦勉强笑了笑,有些为难道:“其实......我和薛延之间,确实发生了些不愉快的事,但那都是误会,我也解释过了,也赔礼道歉了......如果不是薛延做的,那为什么我碰到他之后,就丢了工作呢?”
“温老师,我还有房贷要还,车子上次被人撞了,还要修理,如果不是迫不得已,我也不会过来找你。”
“麻烦温老师帮我问问,最起码帮我确认下,如果真是薛延......那我也好去道个歉,向薛延解除下误会。”
同事一场,朱肖肖也不过直接拒绝。
加上李端桦态度恳切,遭遇这些事,又丢了工作,朱肖肖也狠不下心拒绝他,所以最后还是答应了下来。
——没想到薛延不来找他,反倒他要再去找薛延。
从之前见过面的学生那里要到了薛延的联系方式,朱肖肖想了想,还是照着联系方式添加上了薛延的微信,然后委婉的问了下李端桦的事情,比起打电话过去,还是这种文字交流比较好。
而且他不太想让薛延知道他的电话号码。
薛延回复得很快,但却说要当面谈。
【老师想知道我和李端桦的事,那就当面聊。】
朱肖肖皱了下眉:【我只是帮李老师确认下,至于你和他之间的事情,和我无关。】
过了很长时间,对面才又发消息过来,带着一股子怨气:【那我为什么要告诉老师是不是我做的,我不知道你的联系方式,不知道你住在哪里,除了学校外,我都不知道能在哪里找到你,你还不让我去找你,凭什么现在替李端桦来质问我,这是我的地址,老师你要是真想替李端桦问些什么,就来这里找我。】
朱肖肖都气笑了,心想我不让你来找我,你就让我去找你是吧?
立即将手机丢到一边,爱谁谁,他才不会去。
但李端桦不清楚他和薛延之间的问题,还发信息过来询问情况,说自己目前都找不到其他工作,也不敢轻易出门,生怕再遇到麻烦,好像总有人在暗中监视他一样。
朱肖肖蹙了下眉,这种情况下,总不好直言自己和薛延关系不好,没办法帮忙,无奈之下,只好又点开和薛延的微信聊天界面,给薛延发了消息过去,问是否可以改其他的地方面谈,他是不可能去薛延家里的。
但等消息发出去后,半天都没得到回应。
朱肖肖不耐继续等下去,就照着之前的联系方式,给薛延打了电话过去,结果电话竟也没人接。
什么情况?
又打了两遍电话,还是没有人接通。
不会出事了吧?
朱肖肖放下手机,又给薛延发了两条微信,还发了语音通话过去,但同样没得到回应,他想着找不到人就算了,可将手机放下后,怎么想都不得劲,最后看着微信上薛延发过来的地址,烦躁地扒了扒头发。
............
照着微信上给的地址找过来,朱肖肖心想,他只是怕薛延出事,毕竟他也联系不上其他认识薛延的人。
只是他没想到,薛延住的地方......
来这里的时候,朱肖肖还以为薛延给他发的是假地址,毕竟这里地段虽然不错,但都是老房子,而过来的时候,他特意看了看这边楼的户型,大概也大不到哪里去。
怎么想都想不到,薛延竟然住在这种地方。
倒不是说这里不好,而是薛延的身份,以及家里条件来说,都不至于住在这里,毕竟薛家只有他一个孩子,哪怕随便找个房子住,那地段也不可能是这样的。
只可能说,如果薛延真住这里,那就是他自己的想法,他自己想住这里。
带着怀疑的心情,朱肖肖伸手敲了敲门,他特意挑下班时间来的,如果薛延真住这里的话,那这个点,应该在家吧,如果门敲不开......反正他也过来看了眼......
敲了几声,没人开门。
朱肖肖皱了皱眉,又加大几分力度敲门,咚咚咚——
还是没什么动静。
敲门声逐渐停下来。
但正当朱肖肖觉得里面没人,想要转身离开的时候,咔嚓一声,房门竟然打开了。
“不是说不用来——”
对上朱肖肖的视线,薛延不耐烦的声音戛然而止,像是不可置信一般,蓦地瞪大眼睛。
“老师,你你......你怎么来了?”
“不是你给我的地址吗?”
朱肖肖注视着薛延的脸,眉心微蹙:“你怎么......”
像是想起了什么,薛延猛地捂住了嘴。
朱肖肖:“......别捂了,都看见了。”
眼前薛延的状态非常不好,脸上发红,嘴角竟然长了个燎泡,很大,看着都疼,看上去很有些憔悴,比李端桦有过之而无不及,朱肖肖无奈摇头,心想要真是薛延,就这个样子还一直找李端桦麻烦,也真的是没谁了。
薛延低咳了声,犹豫着放下手,然后又将门打开了点,侧身低声道:“老师,先进来吧。”
朱肖肖看了薛延一眼,边迈步走进去,边开口问:“为什么不接电话?”
“手机......”
薛延抓了抓头发:“大概没电了吧。”
朱肖肖又回头看了薛延一眼:“你要是不舒服,我可以先离开——”
“不要。”
薛延抿了下唇:“我没不舒服。”
“你嗓子很哑。”
朱肖肖看着薛延走过来,感觉对方走路都有些晃,状态的确非常不好,身上穿着褶皱的家居服,头发乱糟糟的,一副落拓的形象:“薛延,你......”
“嗯?”
“你家里不会破产了吧?”
朱肖肖犹豫道,但是没听说薛家出现什么新闻啊。
薛延:“......”
朱肖肖:“咳,当我没说。”
话问出口,才觉得问了个蠢问题。
见薛延不说话,一直看着他,朱肖肖忍不住将视线偏开,打量起整个房间来,这里的户型确实不大,也就两室一厅的样子,八十多平米,很寻常人家的住处,依旧想不通薛延为什么住在这里。
“老师你为什么来找我?不是说不会来吗?”薛延突然开口道。
问完又咳了两声,眼角和脸颊都泛着红,身体还晃了一下。
朱肖肖下意识伸出手:“你没事......”
“老师,你是担心我吗?”
薛延一把握住朱肖肖的手,因为眼角泛着红,感觉眼睛也水润,有种脆弱感:“因为担心我,所以过来了?”
“我......我只是想帮李端桦问清楚。”
朱肖肖皱眉,想抽出手:“你状态真的不好,去医院吧,我可以送你......”
“我不去。”
薛延语气有些急促:“老师我让你离他远点,他那个人......他不是什么好人,你离他远点就是了,老师,你信我......”
“咳咳——”
“好了,先不说这些,我送你去医院......”
“我没事,就是发烧感冒,然后......一天没吃饭了。”
薛延看着朱肖肖,小心试探着问道:“老师能不能给我做点饭?”
朱肖肖:“我......”
“我家里有泡面。”
薛延忙道:“就做个泡面吃就行了,可以吗?”
看着薛延苍白又泛着病态红的脸色,朱肖肖无声叹了口气:“那你先去房间躺会儿,我去做个饭。”
话落,就见薛延竟眉眼舒展开。
“谢谢老师,谢谢......”
............
朱肖肖怀着复杂难辨的心情煮了碗泡面,想着薛延最后那声道谢,竟有种卑微的语气在里面,还有他这副状态......为什么发烧感冒,嘴角又长了那么大一个燎泡,跟上火了一样......他没敢细想下去。
泡面煮好了,照例打了个鸡蛋进去。
将面盛出来端到客厅茶几上,朱肖肖敲了敲卧室的门,叫薛延起来吃饭。
然而里面却没什么动静。
下意识觉得不妙,朱肖肖立即推开门走了进去,就见薛延侧躺在床上,看着就呼吸略微急促的样子,眉头紧皱,紧闭着眼睛,嘴唇苍白起皮,看上去竟比之前的状态还要不好。
“薛延?你没事吧?”
朱肖肖有些吓到,连忙走到床边,伸手一碰薛延的额头,烫得吓人。
大概是感觉到了额头上的触摸,薛延艰难掀了掀眼皮。
朱肖肖立即道:“你真的该去医院,起得来吗?要不然我打电话叫......”
“不——”
“你是想死吗?”朱肖肖有些气道。
薛延喘了口气,好像力气不够似的,眼皮又耷拉下来,嘴巴动着,像是在念叨着什么一样,但比刚才发出的气音还要小声,朱肖肖有些听不清楚,于是俯下身微微凑近了去听——
“不不......不去......”
“......薛延,你能不能别任性?”
“没人......没人在意......我不去......”
朱肖肖愣了一下。
薛延眉头又蹙起来,再次睁开眼,看向床边柜,略微挣扎着:“有药,吃药就好了......”
“药在这里吗?”
朱肖肖回过神,直接身后拉来了床边柜的抽屉,瞬间又愣了一下,里面满满的都是药,简单看了眼,有胃药,也有感冒药,其中有拆封的药盒,大概吃过一次。
“老师,别走......”
正看着抽屉里的药,朱肖肖就感觉自己搭在床上的手被抓住,薛延手心滚烫,躺在床上咳嗽着,这会儿眼尾脸颊更红,眼皮发沉地看着他,时不时有种要闭上的感觉,却始终不想闭过去。
朱肖肖见薛延态度坚决,真不想去医院,就喂了药给薛延,看他这种状态,恐怕也吃不了面了,只好让薛延继续躺着,又给加了一床被,看看捂出汗来是不是能好一些。
这种情况下,朱肖肖也不好走,加上不知道该联系谁来照顾薛延,只能留了下来。
他有问薛延可以找谁,但薛延沉默半晌,艰难摇了下头,就不说话了,让朱肖肖有些无奈。
之后药效上来,薛延眼皮越来越沉重,终于坚持不下去,闭上了眼睛,但也不知道睡没睡着,反正很不安稳,眉头一直皱着,嘴里也说着胡话,朱肖肖凑近了听,听了会儿就抿起了嘴唇。
因为薛延不是叫他的名字,就是喊着让他别走,好像生怕他会离开一样,而那只手也还在用力抓着他,明明发烧到连睁开眼睛的力气都没有多少,手上却像是在抓着救命稻草一样,用力到指尖发白,还轻微发着颤。
但即使用尽了全力,这点力度也能轻易挣脱开,朱肖肖试着动了一下,就见薛延瞬间睁开眼睛看了过来。
“你......”
看到他坐在床边,薛延定定注视了两秒,眼皮才又缓缓耷拉下去:“不,别走......不许走......”
朱肖肖无奈想到,我要是真走,你也拦不住。
坐着不想看薛延,就将视线转到了别处,然后朱肖肖突然在薛延枕头边看到一样东西,起初那东西被枕边挡着,朱肖肖并未怎么注意到,但现在看着那样东西,才发现有几分熟悉,而且越看越眼熟。
他看了薛延一眼,试探着用另一只手拨了拨枕头边,将下面的东西勾出来。
而等枕头边的东西彻底露出来后,朱肖肖就愣住了。
这是......
这不是他两年前租房的钥匙吗?为什么会在薛延这里?
那钥匙他经常用,颜色和大小都已经很熟悉了,更何况,钥匙上绑的小猪钥匙扣还那么眼熟,他不可能认错。
所以,为什么这把钥匙会在薛延这里?当初他不是将租房退回了吗?
作者有话要说:薛延:我要找两根火柴棍!
猪猪:找火柴棍干嘛?
薛延:宝宝你快把火柴棍支在我眼皮子底下,我要看着你○-○
猪猪:......大可不必,小猪蹄子怼脸拒绝jpg,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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