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十一章
厨艺
青兰是个利索能干的小奴婢,自从小舅把小院子买下来之后,收拾房子的事,她比谁都上心。
小院刚买的时候,院里杂草丛生,里里外外都蒙着一层灰尘。
才过了三四日,小院就被勤快的青兰掇拾得一尘不染,看起来顺眼多了。
这一日,青兰在拔除墙头的杂草,因个子矮了一些,许多地方够不着,踩在椅子上还要掂掂脚尖,晃晃悠悠的。
樊凡瞧见了,赶忙过来帮忙,不料青兰是个倔性子,死活不肯让樊凡帮忙,道:“少爷买奴婢回来就是用来干活的,哪有主子干粗活的道理?少爷这样,若是被外人瞧见了,奴婢是会被人戳着脊梁骨骂的。”
“我乐意帮你干活,别人为何骂你?”
青兰呶呶嘴,道:“主子就是主子,奴婢就是奴婢,主子干活,别人就会说奴婢偷懒耍奸……咱们刚搬来这里,奴婢还要跟周围几户人家的婆子好好相处,可不想背负一个偷懒的名头。”
樊凡无奈,前去把大门关了起来,回来再道:“如今门关了,外头没人能看见,总归可以了罢?”
“那也不成!”青兰死死把住椅子,不让樊凡上来帮忙,道,“少爷若是怜悯奴婢,不如去好好读书罢,奴凭主贵,少爷得了功名,奴婢也能跟着沾光。”
拗不过青兰,樊凡只好作罢。
……
本想回书房找本书看,不料看到坐在木车里头的小莫念正朝着自己招手,咿咿呀呀地叫唤,软萌可爱,甚是讨喜。
于是樊凡没有进屋里,把小莫念抱起来,逗了他好一会。
两只小狐狸这几日吃了些肉糜,毛色亮了许多,原本在院子里追逐打闹,见了樊凡,也吭哧吭哧跑过来,不停蹭樊凡的裤腿。
……
“少爷,小舅老爷今日去购置家什,这会估摸已经挑好了,奴婢过去搭把手。”刚刚忙完的青兰,洗了把脸,又匆匆忙忙要出去,“小主子方才吃了粥,这会已经睡下了,午饭奴婢已为少爷做好,搁蒸笼里温着,少爷莫要忘了。”
“你去吧。”
青兰方要出门,却又被樊凡叫住,只见樊凡从屋里给她取了一个小荷包,道:“这些钱你拿着,回来的时候,若是见到有什么好的食材,就多买一些回来。我昨日得信,我爹娘过几日就要来这头了,若是家里啥都没有,太过寒碜,我娘怕是会骂我。”
青兰眼中微微含着泪光,咬咬下嘴唇,感激道:“少爷你放心,我会办好的!”
莫瞧只是小小一荷包,用的还是最便宜的蓝布缝的,可上头绣有一“管”字,这里头的意义就大有不同了。
它象征着主家信得过这个人,肯把日常琐碎的开销由她来掌管。再者,往后若是家里头来了其他的小厮、婢女,见了青兰,都要喊上一句“管家娘子”。
樊凡只是笑笑,道:“我相信你能办好的。”
……
一个时辰之后,小舅与青兰带着两辆马车回来,还雇了两三名搬工。
小舅进门,对着壶嘴咕噜噜喝了好几口凉开水,擦了把汗才道:“可把我累坏了,幸好青兰过来帮忙,不然怕是到天黑我都忙不过来。”
樊凡瞧了瞧两大车物件,大都是照着豆腐坊那边的布置买的,颜色也专挑娘亲喜欢的,说道:“随意买一些便是,往后还可以慢慢添加,何必一次买这么两大车?”
“可不敢随意,你又不是不知道你娘那挑剔的毛病。”小舅瑟瑟说道,“要是过几日她来了,发现这小院寒碜得紧,该怪我没照料好你了……想想都觉得可怕。”
也是,小舅最怕的就是张氏。
小舅的一番话,吓得青兰赶紧让搬工们把家什都搬进去,还有好几箩筐的食材。
搬工们刚走,青兰还未来得及歇一歇,先是给小莫念喂了粥,紧接着又开始忙来忙去,要把物件摆得整整齐齐,即便是存放粮面的几个米缸,都被青兰摆成了直线。
一眼望去,什么都是整整齐齐的。
樊凡劝道:“青兰,先歇一歇罢,你已经忙了一整天了。”
青兰自然不肯,一边擦拭新买回来的碗碟,一边道:“小舅老爷方才说了,夫人是个挑剔的人,我得要做得再好一些,留个好印象……一会我还要把夫人房里的新帐洗一洗,新买的料子总有些怪味,老爷夫人过几日就来了,不能再拖了。”
樊凡嗤嗤发笑,道:“你莫要信我小舅的话,我娘亲极好相处,只是当大姐的,平日里自然而然对小弟严厉一些,小舅才会那般说。”
“那我不管,我这辈子就盼着当个管家,若是出了差错,钱袋子被夫人收了回去,我可没地哭去。”
可真是个执拗的小姑娘,樊凡只好作罢。吃晚饭的时候,让青兰多吃了两碗饭。
……
……
家中唇红膏的生意固然重要,可樊明义夫妇始终挂念着樊凡,虽只是一月未见,仍是想念得紧。
于是乎,作坊稍稍闲暇了一些,夫妇二人便带着樊雪一行三人来了苏州。
马车缓缓停下,樊凡来到马车跟前,首先蹦出来的就是贼机灵的樊雪,直接就扑到樊凡身上,“哥哥、哥哥”地叫个不停。
“凡儿,眼瞅着瘦了。”张氏下车第一件事就是好好打量打量自己的儿子。
不管胖了瘦了都说是瘦了,这是天下娘亲的通病来着。
樊凡瘪嘴道:“娘亲,儿子认识了大地主,每天变着花样吃饭,这还能是瘦了?”
“臭小子,你娘说瘦了就是瘦了,一个月不见还学会还嘴了,挺能耐啊。”樊父依旧是那个宠妻狂魔,随时是张氏的鼎力支持者。
小舅一改平日里跳动的性子,佯装稳重,脸上笑嘻嘻,道:“姐夫,大姐,咱们进去再说吧,这便是小凡的新院子。”
……
院子内,樊凡首先要做的,便是跟爹娘介绍家里的新成员。
“这是……嗯,就是信中跟娘亲您说的,您的干孙儿,儿子的……儿子。”介绍莫念时,樊凡颇为为难,他至今仍未适应“义父”这一角色。
好在张氏并不排斥这件事,见了莫念,当即把他抱起来,疼惜道:“这孩子也怪可怜的,既然碰上了,也该是你和他的缘分。总归我们樊家不缺一双碗筷,我和你爹也有时间替你照料一二,要好好待他才是。”
这人与人之间,情感的融合是很微妙的事情,小莫念仿佛是能听懂张氏的话一般,当即就对张氏亲昵起来,还咧嘴笑。
樊凡又介绍道:“这是青兰,也是我们家的一员。”樊凡巧妙地没有用“奴婢”二字。
青兰似乎真的并不在乎“奴婢”这一称呼,利索得上前行礼道:“奴婢青兰见过老爷、夫人。”
张氏是个办事谨慎一些的人,于是并不急着应下,而是来回打量了青兰许久,青兰便是端端正正地保持着行礼姿态,任由张氏打量。
片刻之后,张氏才笑了笑,道:“起来吧,凡儿身边确实也需要个人照料一二了,我瞧你就是个好的。”
青兰表面上平静,身后确实一身冷汗,生怕夫人瞧不上自己。毕竟她长得娇小,没什么力气,跟那些长得粗壮的比,并不占优势。
……
因这时恰好是午饭时间,青兰早就准备好了饭菜,只等端上台。
众人坐下之后,青兰一一上菜,别人只顾着吃,张氏却未动筷子,且不尝味道如何,而是要看看这青兰到底会上几个菜。
青兰端上了六个菜之后,便没有了,有荤有素,也有汤。
张氏这才点头动筷子。
青兰深吸一口气,幸好幸好,总算是过关了。昨夜她便在想该做几个菜合适,若是头脑简单的人,怕是会觉得做越多越好,毕竟是要讨好夫人嘛。
可青兰却想了更深一层,这不过是娘亲过来见儿子,家中日常饭食,若是做得多了,怕是会给夫人留下铺张浪费的印象。
于是青兰估量着菜量,只做了六道菜。
这几道菜虽是湖广做法,却减轻了口味,倒也十分可口。不料,小樊雪吃了几口之后,却放下了筷子,缠着樊凡道:“哥哥,小雪许久未见你,想吃哥哥做的炸酱面了。”
青兰一下子愣住,这炸酱面是何物?她可不会做,可这小姐要吃,如何是好?
这时,张氏说道:“小姑娘家莫要挑食,更不许总缠着你哥。”
见夫人并非那种娇宠着女儿的,而是一位严母,青兰对张氏又多了几分信服。
樊凡见小妹嘟囔着嘴,平日里他又最是疼爱她,于是对张氏道:“娘亲,也是许久不见,孩儿给小妹做一份也无妨的。”
随后又对青兰说:“青兰,你跟我去厨房帮打下手。”
青兰一愣,这……少爷居然还会做饭?
而且现在就要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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