村庄的面积不大,不过五分钟的路程二人就到达了王朗丽家门口。
南方的暴雨总是来的快去的也快,这么一会功夫雨势逐渐转小,苏瓷歪着头从伞里探出身子,目光看向楚胺,正想对他道谢。
与此同时,王朗丽的家门忽然被人从里面推开,将她的注意力吸引去了。
苏泽北从中走出,看见苏瓷后也是一愣,随后眼睛一亮,像看到救星般大喜。
他一把拽住苏瓷,惊呼道:“苏西亲生父母来了——”
苏瓷闻言心里咯噔一下。
小雨稀疏,空气中传来阵阵凉风,正如苏瓷的心情一般,凉凉。
苏泽北激动地喊完那一嗓子,回过神后才发现苏瓷的身边还站着一个陌生人。
“你谁啊?”
他皱着眉头,眼神中流露出几分警惕,打量了楚胺几眼后又转身看向苏瓷,“你男朋友?”
苏瓷:“……?”
楚胺:“……??”
“这位哥哥,你眼光不太行啊。”苏泽北啧声不断。
苏瓷:“……!!”
她一把拎起苏泽北的后衣领,暗地里扯了几下他的耳朵。
苏泽北刚想反抗,苏瓷甩去一个凶狠无比的眼神,眼底溢满杀气,他瞬间噤声。
哇奥,好可怕。苏泽北心说。
将这个欠揍的小屁孩制服后,苏瓷收起眼神,大变脸般回头朝楚胺温柔一笑。
“时间不早了,你家里应该要催你吃饭了吧?”
——太明显的逐客令。
楚胺不是傻子,看得出苏瓷和苏泽北之间有事要谈。
他的本意也只是随手搭救一下她,送到家门口就可以功成身退了,并没有要进一步接触的意思。
只不过……
在看到苏泽北后,他改变了主意。
他认出了这个小孩,也记得小孩嘴里的“苏瓷”。
“我家还没做饭呢。”楚胺笑眯眯,像是完全没有听懂苏瓷的话外音。
“?”
苏瓷看着他,搞不懂他是真的天真,还是在装傻。
面对苏瓷探究的视线,楚胺神态自若,勾起唇边无辜地看着她。
倏尔,雨停了。
落日的余晖逆着光照射而来,橙红光线给他整个人笼罩上一层金边,光射之下男人的五官隐在暗处,唯独那弯弯的唇线显得万般迷人。
就好像,天空是为了他特意转晴。
该死。苏瓷心中暗骂一声。
这就犯规了吧啊喂!
她扶额,为自己的没出息轻叹。
苏瓷问:“那你是想?”
“如果不打扰的话,能不能先在这里呆一会……”楚胺垂眸,有几分落寞,“我其实是来这里走亲戚的,但都是一些平日里不太相熟的亲戚,我有些,融入不进去……”
说罢,他耷下脑袋,眼眸中溢满无法言喻的情感。
但,苏瓷看懂了。
或者说,苏瓷以为她看懂了。
瞧见楚胺这副模样,她已经在脑子里脑补出一部一百多集的小可怜被恶毒亲戚欺负还委曲求全的大型狗血家庭伦理剧。
苏瓷为之动容,苏瓷为之同情,苏瓷为之感动。
苏瓷轻轻颔首,马上就要答应了楚胺的要求——
“不行!”苏泽北厉声拒绝,“我妈妈说不能留陌生人在家里。”
苏泽北的一盆冷水,将苏瓷从电视剧拉回了现实。
苏瓷清醒之后,对自己的上头感到后怕。
她什么时候好这口了?
然而苏瓷没发现的是,自从楚胺出现之后,她似乎一直被这个人牵着鼻子走。
当然,这是后话。
楚胺闻言丝毫没有被拒绝后的失落,反而朝苏泽北笑笑,当然,这个笑容在苏瓷来看也是故作坚强的强颜欢笑。
“小弟弟,我们见过一面,不是陌生人哦。”
听了这话,小孩的注意力完全被转移了。
苏泽北歪了歪脑袋,手指抵住下巴,不自觉忽略了见过一面其实也是陌生人,反而开始思考着自己在哪里见过楚胺。
记忆回溯没多久,他张大嘴巴啊了一声。
“那天晚上那个怪人!”
楚胺笑容一僵,眉间不由得抽了抽。
苏瓷却提起了兴趣,“怪人?”
“就上次你走的时候,我在村门口碰到了他。”苏泽北解释道。
苏瓷愣了神。
走的时候?村门口?
心里倏尔出现了一道身影,她有些不敢相信,脸色愈来愈差。
变、变态杀人狂?
她转过身,对上了楚胺言笑晏晏的脸庞。
*
傍晚,雨停后蝉鸣响起,堆积的雨水顺着乡间小路流入田野,化作新生命的养分。
楚胺到底还是没有留在苏瓷家。
他收起雨伞,走入亲戚家中小院,乡里人淳朴,很少房门紧闭,一路畅通无阻。
直到走入内室客厅,才有人注意到他的存在。
“哎,楚胺回来啦。”
亲戚的脸上满是热情,与楚胺对苏瓷的说辞并不尽然。
楚胺冲她礼貌一笑,点了点头,“回来了。”
“你也真是,一年都见不到几次面,好不容易来姨婆家玩一趟,怎么还早出晚归的,连个人影都见不着!”亲戚拍了拍他的肩膀,话语间皆是亲昵。
楚胺不动声色地向后躲了躲,拉开了距离,“我出去走一走。”
“你明天可别到处乱走了,这边的家里人知道你要来,都说想见见你这个围棋天才。”亲戚乐呵呵的,似乎并未察觉到楚胺的疏离,“听说你被清韵大学破格录取,姨婆还特意给你准备了接风宴呢。”
闻言,楚胺在心里叹了口气。
所谓接风宴,不过就是以他为由头拉拢各路亲朋的社交宴会罢了。
多年前,楚胺执意要休学专心专研围棋,那时他不过十几岁出头的年纪,在围棋领域只是一个小有名气的新人,还没闯出一片天地,所有亲戚都断言他是玩物丧志,见到他父母就游说教育,说他们怎么能放任自己的儿子堕落至此。
饶是一向支持自己的父母,也被这群将围棋妖魔化的亲戚说得动摇了,好几次旁敲侧击,想让楚胺重回学校上学,只不过还是被楚胺的坚持给打败了。
这期间,风言风语一直围绕着他们一家三口,直到楚胺在全国青少年围棋锦标赛上首次夺得个人全国冠军,并且获得了世界青少年围棋锦标赛的资格,周围的声音才逐渐没落。
去年,楚胺在围棋赛事中收获了足够的升段积分,成功升为九段棋手,踏入了围棋的最高境界,列入了“入神”的行列之中。
从这时候开始,那些原本抱着看戏心态,等着楚胺失败之后好冷嘲热讽几句“我早说过了不读书不行”“你们就是太惯着孩子了”的亲戚们,纷纷变化了一副嘴脸。他们时不时就上楚胺家去拜访,对楚胺父母攀亲带故,楚家夫妇本来耳根子就软,对亲戚们几乎是有求必应,吃了亏还不自知。
这一切,楚胺都看在眼里。
他眸色冷了下来,“姨婆的心意我领了,但接风宴就不必了。”
亲戚愣怔片刻,嘴角又挂上故作亲切的笑容,“你别客气,你爸妈都已经答应了,明天正好是周末,他们不用上班,一大早就会赶过来了……”
又拿父母压着他,楚胺心头涌起一丝燥意,转身朝亲戚笑了笑,算是应下了她的意思。
他实在是懒得再和他们周旋这些。
和这些人在一起,楚胺食欲都减淡了,借口自己在外面吃过了,转身,上了二楼,进了他暂住的客房。
周围瞬间安静了下来,楚胺放松了许多,随手翻了翻桌上的棋谱,不知怎么,脑海里突然浮现出刚才和苏瓷相遇的片段,连棋谱都看不进去了。
他思索片刻,索性合上棋谱,掏出了手机,打开了一个相册。
这个相册内只有一张照片,是他和一个女生的合照。
照片里的楚胺比起现在略显青涩,身旁的女生却挂着得体的笑意,二人之间并不亲昵,反倒像是微博上常有的追星族和偶像的合照。
楚胺透着屏幕抚摸着女生的脸庞,动作备显轻柔,脸上却带着几丝忧伤。
如果苏瓷看到这一幕的话,一眼便能辨别出来——
那个女生,就是重生前的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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